她顯然真是個聰慧絕世,心竅玲瓏如水晶的人物。
只想了一下,忽地恍然笑道︰「呵,呵,這叫做‘所惡有甚于死者’,原來你厭惡活在世上,認為生比死還可怕,對不對?」
小必大大搖頭,道︰「不對,我並不想死!」
李百靈皺起秀眉,別有一種嫵媚風韻,道︰「莫非你雖不想,卻非死不可?」
小必這回默然不語。
李百靈道︰「既然你非死不可,敢不敢把原因告訴我?」
小必道︰「無可奉告,你拿了東西走吧。」
李百靈道︰「你挑起我的好奇心,卻不肯回答,天下豈有此理?好,你不說我不走,你前腳走我後腳跟著,總要瞧個水落石出我才甘心。」
小必立即發覺她這一招很絕,心中充滿煩惱,道︰「喂,你別胡攪一氣行不行?那有女孩子臉皮這麼厚,這麼死皮賴臉的?」
李百靈笑吟吟瞧他,似乎對他發火的樣子很感興趣。道︰「我雪羽仙子李百靈不是自夸,世上很少事情能難倒我的。你不信我們走著瞧。」
小必凶霸霸鼓起眼楮,露出一派流氓樣子,大聲道︰「你飯吃多了撐著了是不是?告訴你,你若不趕快滾蛋,我可不客氣啦……」
邊說邊擄起衣袖。
李百靈吃吃而笑,道︰「喲,你凶什麼呀?我是個弱質女流,你揍了我也沒什麼光采。」
小必怒目瞪視好一會,見她笑著不害怕,自家反而氣了,焦燥道︰「你怎麼攪的?走,走,快走,別胡鬧啦?」
李百靈道︰「你要是約了人,我陪你等他。要是有別的地方去,我遠遠跟著。我絕不吭氣多嘴壞你的事,這樣行不行?」
小必氣結不已,道︰「當然不行。唉,我的姑女乃女乃,走吧,算我怕了你。實在也沒有熱鬧可看,你何必一個勁兒直跟我搗蛋?」
李百靈無動于衷,徑自取筷夾塊牛肉送入口中,邊嚼邊點頭晃腦表示味道甚佳。
天色天近黃昏,仙人石上的酒肉饅頭,一半已到了李百靈肚子里。
她有點醺醺然斜睨曲身側臥不動的小必,突然打破沉默「喂」了一聲。
小必憋了半天,也感無聊,稍稍抬頭瞧她一眼。
李百靈道︰「這頓酒菜是不是臨終前最後一餐?可惜還不夠豐富,我們到城里大吃一頓好不好?我請客。」
小必已經煩得不會生氣了,懶懶道︰「不干,你去買回來,我光出嘴巴。」
李百靈道︰「這樣不太欺負人了麼?我說我們何不猜拳打賭,誰輸誰听話,這樣公平些。」
小必暗忖自己自己喝酒猜拳足足有十年功力,還怕你丫頭何來?當即翻身坐起,講明三拳兩勝。立刻攝心定慮,大聲出拳吆喝。
猜將下來,先是一勝一負扳平,第三拳李百靈贏了。
她笑嘻嘻道︰「好極了,我們這就到城里去,喝到明天中午,誰先醉誰就是……」她比個烏龜手勢,意思一看便知。
小必道︰「現在不能走,等我在這石上睡過了子時,再去辦一點事,然後隨便你說。」
李百靈皺起鼻子不悅道︰「天下還有賭賴的?你算是男人不是?我說現在就走。」
小必面紅耳赤,卻不得不低聲下氣求情道︰「唉!我不在石上睡過子時,這條老命就得嗚呼哀哉,到那時你也沒有趣味,對不對?」
李百靈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我們再斗三拳,但這回你輸了可不準再推三托四!」
小必暗暗大喜,心想剛才一時失手,這番必能扳回無疑。
誰知連下兩城,第三拳不必斗,小必又輸了。
他面孔比苦瓜還難看,神氣蕭索。
李百靈心中好笑,要知她乃是隱湖秘屋傳人之一,論智能學問機靈和心眼兒,當世難有敵手。
這等斗拳小技,三十年功力老師父也遠遠不是她的敵手,何況是小必?她慫恿他道︰「這樣吧,我不出難題給你,但你得把非死不可的內情告訴我。」
小必想來想去,頭都痛了,卻仍無法規避。
他迫不得已說道︰「好,我明兒清早有個約會,我要去一個所在,冒充一個人,然後,大概不會活著回來。」
李百靈訝色一閃即隱,漫然道︰「所以你不肯服食龍虎丹,免得糟蹋了寶物,對不對?」
小必道︰「是的,我猜那什麼丹似乎真是寶物,我又何必糟蹋呢?」
李百靈不讓他有思索機會,接口道︰「但你沒想到如果你成就了大修羅能力,你便有可能逢凶化吉避過殺身之禍。你一定沒想到。」
小必搖頭否認,道︰「不行,一定活不成,我干麼拿自己性命跟你開玩笑?」
李百靈道︰「既然如此,你拍拍溜之大吉,天下這麼大,誰找得到你?」
小必道︰「不行,我可以騙千千萬萬人,卻絕不能騙我的恩人。我不肯要你的什麼龍虎丹,也是因為怕得你的好處,我便非回報不可。可是我已沒命回報,所以我決不要那東西。」
李百靈用驚詫贊嘆的眼光凝望他。
她想︰「在這世界上,居然當真有這種固執的卻可愛的傻子。」
她道︰「那人明知此舉必使你喪命,還要你冒充他,這種人值得為他死麼?他是誰?」
小必道︰「他的姓名打死我也不能告訴你。我未夠十歲就得他救活一命,還養我到今天,教我武功,請老師教我認字讀書。我為他死一百次也應該。」
「老天爺,」李百靈驚道︰「他傳你這等害人不利己的武功,你來感激他?」
「我不後悔,」小必答︰「因為他事先已講明白會有這種可能,是我自願要學的。你不知道,我親眼瞧著我父親和叔叔被人活活打死,要是他們武功高強些,就不至于有那種悲慘下場了。」
他歇一下又道︰「我那恩公去年問過我,願不願為他做這件事,我想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何況我自問遲死不如早死,便肯定答應了他。目下事到臨頭,豈可因反悔而害了他?」
這道理也極對極合,實是難駁難破。
李百靈沉吟一下,道︰「他總不會叫你代替冒充他上刑場等砍頭吧?只要不是,旁的總有辦法可想。
你且告訴我,為何情況糟到了必死無疑地步?」
小必道︰「我冒充他到一個絕對不能逃生的地方。就算我吃了什麼丹,不會冷死熱死,但也永遠不能再見天日。
據說另外還有奇怪遭遇會不斷發生,除非是神仙才可躲過殺身之禍。我不騙你,真的是這樣。」
李百靈反而開心地笑好幾聲,道︰「傻瓜,你做夢也想不到你的能力會變得多麼強大,許許多多看似絕不可能之事,都將變為可能。」
他拚命搖頭,道︰「我絕不服食你的寶物,因為我絕對不要再冒出一個恩人。」
李百靈輕笑道︰「有時事情是由不得你作主的……」
她的衣袖宛如彩虹乍現,香風撲鼻。
小必只覺左乳下一麻,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天空不斷打轉,地面也劇烈起伏不停。
眼前五光十色繽紛,隱隱卻一直有陣陣異香,由肚子冒上來,透出鼻孔。
而全身懶洋洋的極之舒泰松弛。
這是小必剛恢復知覺,眼楮欲開未開時的感覺。然後他睜開眼楮,只見天上殘星依稀,曙光甫現。
他斗然記起清晨約會,一下子跳起身。
迷蒙曙色中,對面一個戴著闊邊帽笠,垂紗已掀起露出一張瓜子臉的妙齡美女,正微笑瞧著他。
小必吃驚道︰「你……你把我怎麼啦?」
他這時當然已記起曾經發生了什麼事。
但失去知覺之後,又有什麼事發生過呢?「沒有怎樣。」她說︰「既沒有把你宰了,也沒有吃了你。相反的,你吃了我的龍虎丹。
你記不記得那是什麼東西?」
「我當然記得。該死,我已吃下肚子了麼?」
「沒錯,現在吐也吐不出來了。」
「是你強迫我吃的,我決不領你的情。」小必連自己也不知是惱或者是恨,總之心里不舒服極了。
但身體卻相反,簡直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那麼舒爽輕健。
午夜子時早已過去。
他多年來每夜子時所遭遇有如煉獄的無比熾熱煎熬,今夜是第一次沒有發作,第一次輕松渡過。
所以他在惱恨中,仍禁不住想道︰「原來弄掉了每晝夜各一次冷熱酷刑,人生就大有樂趣。
但……唉,可惜已太遲了……」
李百靈好象看得穿他腦袋,看得見他的思想,柔聲道︰「不遲,還不太遲。
可是如果你全無死里求生的勇氣,那就沒有辦法了。」
小必嘆口氣,道︰「總之,你已經浪費你那叫什麼的寶貝丹了。」
李百靈道︰「如果你到那個地方應約,一到就死,那便無話可說。假如還有一點時間,譬如有一天至三天,那麼你功力初步凝合,已經等如一般武林高手了。你或許可以避過一些危機。
你究竟知不知道將有什麼可怕之事發生?」
小必道︰「不怎麼清楚。但以我恩公那麼高明的武功,也深信他必定逃不過殺身之禍。
由此推論,我自是絕難幸免。」
李百靈道︰「他未必是一等一高手。不過話說回來,你空有奇強內力,但既不諳輕功,逃走就不夠快,不懂拳掌兵刃,遇敵就只有挨打挨宰的份兒,所以實是不容樂觀。」
小必道︰「算啦,到時候我盡量想法子逃命求活就是了。現在,你小姐大駕可以請了吧?」
李百靈道︰「好,我走。祝你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小必叫道︰「喂,你打算上那兒去?」
李百靈道︰「我本來遠遠看見西北那邊有一處風水極佳所在,決定去看看,所以打這兒經過。
誰知見到那一道含有正反五行遁法的封鎖線,于是闖入來瞧瞧……」經過情形彼此皆知,不必多贅。
只听她又道︰「我仍打算往那邊瞧瞧。你要知道,那一處龍穴三合家稱為‘金獅戲球局’。
那處龍穴會像球一般滾動,由四面八方的山頭瞧下去都一樣。這種極奇異罕見的龍穴,既大大吉而又大大凶。
所以我非得去瞧個明白不可。」
她歇一下又道︰「那地方離這兒不算遠,就在西北角一座全是岩石的山腰,懸崖下還有一道急流。
急流出去不遠便突然急墜,變成極峻急激湍的大瀑布……咦,你面色不大好,你怎麼啦?」
小必發出申吟般的憔氣聲。
餅了一會,天色漸更明亮。
那個約會時間快到了。
他又深深嘆息一聲,很費力地道︰「我要去的正是那個地方,但卻是在懸崖半腰一個洞窟。
我此一下去,入得洞窟之後,洞門自動關閉,據說縱有萬斤神力之人,也不能破門而出。」
既然是一處絕地,入者有死無生,知道的人誰願犧牲性命入洞?可是偏偏就有。
這里面當然必有古怪,必有無可抗拒違逆的理由存在。
因此李百靈點點頭,道︰「好,我不去就是。但我告訴你,如果你有萬一生路,一定是水路而不是陸路。因為只有那百丈飛瀑的凶險水路,任何人從未考慮過有可能逃生。
正因如此,那才是唯一生路。若以先後天八卦推算,懸崖下的凶險急流飛瀑,正屬生門。」
她眼光中含有安慰鼓勵,還有一點惜別之意。又道︰「我會在下游等一段時間,當然是等你。
唉……我並非不知道人生中,時時會發生一些不得不舍命去做的事,卻想不到會發生在我認識的人身上……」
小必在朝陽下深深吸口氣,感到全身氣力充盈,真力彌漫。
前面數尺就是懸崖,有塊木板標志,只出那兒有繩梯可供攀援下崖。
他已經黏上胡須,背插一面五指寬金色令牌,戴著斗笠,身穿灰色長衫。看來絕對像是一個老者而不是年輕小伙子。
四下無人,但他卻無法肯定這一點。
當下下了決心,由繩梯援攀著往下滑落。
千仞懸崖令人心驚膽戰以及手心直冒冷汗。
假使不是武功高強膽氣極壯之人,這會兒不手足皆軟,凌空栽跌下去才是怪事。
小必存著必死之念,倒也心居泰然。
一步一步往下爬,也不知落下了多少個十丈,岩壁忽然陷凹消失,再攀落丈許,且喜已是一方突岩,像座寬大陽台。
繩梯到此為止,他隨即跳落岩台上。
腳踏實地之後,舉目一望,不錯,是一座洞府門口,洞內光線黯黑得多,一時也看不清楚洞府里面情狀。
他先在岩台邊緣向下俯視,只見下離那道激湍急流尚有七八十丈。
這麼高跳下去,縱是平靜深潭,也難活命。何況這道急流不少巨岩突出水面,一旦踫上,非摔成一團肉醬不可。
踏入洞門之前,小必回頭瞧瞧晴朗天空。
淺淺藍色予人以寧謐無垠之感,但可悲的是這恐怕是他此生,看見蔚藍天空的最後一眼了。
入洞五丈左右,洞口傳來震耳驚心的一聲巨響,登時一片黑暗,不問可知洞口已被封死了。
他深信洞門必是堅牢嚴密如鐵桶,絕難攻破月兌身。
所以懶得回轉去查看,徑向前行。
這條寬大甬道不知有多長多深,四下一片漆黑。
小必只好雙手交叉向前直伸,以免一下子踫到石壁而頭破血流。
這樣屈屈曲曲行去。走著,走著,無邊黑暗使他心中漸感茫然,腦子也大見麻木停頓…
……
小白驢輕靈穩健地竄澗越坡,如履平地。
它的斷腿才接上七八個時辰而已,居然完全康復如常。大概由于它天生異種,生命力特強,加上李百靈的妙手靈藥所致。
李百靈照例盤膝端坐鞍上。
綠衫黃裙迎風飄拂,果真像是仙子一般。
她並不費力就算出那「金獅戲球局」後面懸崖下那道急流,到前面的山腳下就會變成平靜緩慢。
她說過會在那急流下游守候一段時間,現在正要去做這件事。
但左面遠處山腰忽有人影閃動,定楮看時,竟是一女兩男,徒步奔行山徑,不時停下來四下張望。
但由于山勢角度以及近身樹木遮掩,李百靈能看見他們而他們卻瞧不見她。
李百靈反正不急,便停驢取出千里鏡細看。
只見那女的大約有十八九歲,淺紅色的長裙,外罩雪白羅衣,眼楮大大的,相貌既美且甜。
兩個男子年紀都約是廿五六歲。
其一長相敦敦厚厚,微帶笑容,手提一柄連鞘長刀。
另一個相貌清秀,天庭廣闊突出,鼻子又高又直。
此人使李百靈吃一驚,心想︰怎的這太原彭一行也到這黃山來了,他們趕的是什麼熱鬧呢?她本不知此人姓名,還是昨天才從玄劍莊總管洪圭口中得知的。
忽見彭一行等三人似乎有所發現,都停步聚攏,一齊望著前路。
餅了片刻,他們前面忽然出現人影。
也是一女兩男共三個人,在千里鏡中瞧得甚是清晰。
但見這三人年紀都在中年以上。那個女的闊面高顴,眉濃口大,可說既凶又丑,手拄黑色奇形杖。
一個中年男人作道家裝束,相貌斯文秀氣,腰懸長劍。
另一個穿著得有如鄉巴佬,手拿一支長達三尺余旱煙袋。煙袋頭巨逾拳頭,若是鋼鐵質地,敲上一下可碎人顱。
他們速度好快,身形乍現便已到了那三個年輕人前面兩丈處,陡然一齊停步屹立。
彭一行等驚訝地瞧著對方,看他們來勢大似不善,但自問又沒有過節,事實上連面都未見過一次。
那凶丑中年婦人開口時,面色彷佛變成更青黑,殺氣騰騰,喝道︰「你們來黃山干什麼?快快從實招來,否則……哼……」
聲音甚是刺耳難听。
彭一行抱著連鞘長劍施禮道︰「我們打算找一個人。」
他居然沒有發火,涵養倒真不錯。
凶丑婦人冷笑聲宛如梟鳴,道︰「嘿,嘿,那可真妙,我們踫巧不準找人,你怎麼說?」
彭一行仍然彬彬有禮,道︰「既然我等在此令諸位有所不便,那麼我們暫時避開就是了。」
常言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
那婦人雖然凶狠自大,也發不出脾氣了,頷首道︰「好吧,你們循原路回去,這回我也不計較了。」
他們對答了幾句話工夫。
李百靈的神驢小白已馱著她無聲無息來到附近。
這時彭一行遲疑一下才決定了,道︰「我們這就往回走,敢問我們幾時才可以經過這邊?」
凶丑婦人大概半生頭一回踫到這麼好脾氣而又有禮貌的年輕人,反而招架不住,道︰「這個……這個……等一會兒就行。」
彭一行抱拳道︰「遵命。」
當即回身行去,其余一男一女也默然轉身跟著走。
他們在一余丈外轉彎看不見了。
凶丑婦人皺起濃眉,道︰「邪門,這幾個小子邪得緊。」
但在李百靈或任何外人眼中,邪門的卻絕對不是彭一行等而是這三個老的。
佩劍道人淡淡道︰「你的招牌得改一改啦。其實我和溫老二也全都得改名換姓。以後你叫我做善良,叫他仁翁。」
拿著旱煙袋的鄉巴佬呵呵一笑,道︰「蓋老大就愛胡扯亂蓋,怪不得三十年來從沒有人尊稱你一聲邪劍蓋松山大劍客,卻管叫你蓋仙……」
凶丑婦人面色一黑,道︰「溫老二,我呢?人家背後叫我什麼?你老實告訴我。」
溫老二笑道︰「你黑心夜叉龐缺娘還不夠可怕麼?誰還要改?」
黑心夜叉龐缺娘似乎對那麼難听外號,反而很喜歡,听了欣然頷首,面色登時變白了許多。
忽地瞿然側耳傾听,道︰「蓋老大,瞧瞧誰來了?」
邪劍蓋仙應聲同一時間飄飄倒躍數丈,身形飛上一株高樹枝椏,旋即縱回原處。
這一來一去捷逾鬼魅,輕功之佳令人咋舌駭汗。
他道︰「是你的丫環飛鳳和小林小徐三人。看來小林小徐武功大有進步,大概跟你幾個丫頭差不多了。」
溫老二連連搖頭道︰「蓋老大別這樣說,提防這母夜叉心中惱怒,說我們長老堂七大長老,六個排斥她一個,武功都不傳授她的丫環。」
扒仙道︰「怎麼會。我們三人交情最深,別人不肯教,你我還能不肯成嗎?那是教規嚴格規定如此,我們也沒有法子。
再說長老遺缺若是由女子補上,自然得技藝超群,冠絕十名候補弟子之上不可。
正如龐三妹比我們都高一籌才行,你以為這條教規定得那麼膚淺多余?哼,其實大有深意,大有深意……」
話聲甫落,但見一女二男三道人影疾如飛鳥縱落在他們前面丈許處,各自施禮。
扒仙模模下巴還不算長的黑髯,道︰「小林,你先報告。」
一個腰系兩枚流星的壯漢躬身道︰「屬下親眼看見金長老獨自出現,然後沿繩梯縋落懸崖。
不久又听到長生洞府的洞門關閉聲,那聲音有如春雷郁郁沉沉,遠遠傳出,連地面也隱隱有點震動。」
扒仙道︰「小徐,你說。」
小徐身量比較高瘦,年約三十。手握一對銀光爍閃的判官筆,也躬身道︰「屬下所見所聞,正如林勇師兄一樣。」
扒仙道︰「你的確看見金長老本人?」
小徐口氣極之肯定,道︰「的確看見。」
扒仙轉過目光,落在那個相貌秀美的妙齡少女身上,道︰「飛鳳,你呢?」
飛鳳應道︰「都一樣。」
她口氣態度沒有林徐二人那麼誠惶誠恐地恭謹,氣氛大見輕松。
「可是……」她又說道︰「小婢不知何故,覺得金長老好象有點異樣,卻又說不出原因。」
黑心夜叉龐缺娘和蓋溫二長老交換一眼。
黑心夜叉龐缺娘問道︰「是不是金長老的衣飾、神態、身材、動作等有某一點與平時不同?」
飛鳳恍然道︰「對,對,好象樣樣都有一點點不同味道。」
溫老二瞿然道︰「咱們得想個法子查明白才行。」
扒仙凝目尋思一下,忽然笑道︰「不必了,金長老金同外號九面閻羅。這外號除了與武功有關,另一樣就是易容喬裝之術。
他變成另一個人之時,除了面貌,連動作姿勢都一齊變。
今天他獨赴本教絕地,明知有死無生,心情自是大為激蕩,因而舉止姿勢不能保持如常,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其它的人,實是不足為異。你們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