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開處,只見孟霆的大弟子歸伯奎陪著一個身披狐裘,像是「貴公子」模樣的客人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四個隨從︰一個禿頭老者、一個面肉橫生的中年漢子、一個看似一表斯文的少年,還有一個年約三十左右,打扮得油頭粉面,但卻是瞎了一只眼楮的人。
遍伯奎陪著他們進來,一臉孔極不自然的神氣。
賓客中認識這「貴公子」的,無不大吃一驚!
原來這位「貴客」不是別人,正是金國御林軍統領完顏長之的兒子完顏豪。完顏長之是金國的親王,完顏豪的身份亦即是小王爺了。
一間小小的鏢局開張,竟然有個「小王爺」身份的貴人親臨道賀,這是誰也意想不到的事情!趙斌心里熱呼呼的,要想上去獻個殷勤,雙腿卻先自嚇得軟了。
但除了趙斌父子之外,虎威鏢局的鏢師和孟霆的門人弟子,大家卻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趙斌注意的是「小王爺」完顏豪,他們注意的卻是完顏豪帶來的那四個隨從。
那個禿頭老者是淮北平原的大盜「程氏五狼」中的老狼程彪。那個面肉橫生的中年人是他的和子「青狼」程挺,一表斯文的那個少年人是他的少子「白狼」程玉。他還有兩個兒子「黑狼」程英和「黃狼」程浩合稱「程氏五狼」,這兩人卻沒有來。
那個油頭粉面的獨眼漢子「名頭」也不在「程老狼」之下,他是江湖上著名的采花大盜綽號「野狐」的安達。
賓客中有知道「野狐」安達的來歷的,無不心中暗怒。試想在一個鏢局開張,各方好漢藉這機會前來聚首的場合,竟有一個婬賊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這不僅是侮辱了主人,也侮辱了賓客。但因這「野狐」安達乃是完顏豪的隨從,眾賓客也都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但賓客們還不知道,完顏豪這幾個隨從還是孟霆的仇家呢!孟霆那次護送韓佩瑛到揚州完婚,中途遇劫,劫鏢的主腦人物就是「程老狼」和「野狐」安達。要不是準新娘子幃佩瑛出手,孟霆一世英名,恐怕早已付之流水,甚至未必還有性命再回鏢局呢。
這件事情趙斌父子不知道,鏢局里的老鏢師和孟霆的門人弟子則是知道的。歸伯奎之所以一臉尷尬的神氣,也就是為此了。
在人檐底下,不得不低頭。孟霆無可如何,只好上前行禮。
完顏豪哈哈一笑,說道︰「孟老鏢頭,听說你和這幾位朋友有過一點過節,我把他們帶來,你不見怪吧?」
孟霆字斟句酌地答道︰「小王爺屈駕光臨,敝局上下,同感榮寵。孟某干保鏢這行,有時難免開罪江湖上的朋友,但絕不敢明知故犯,得罪小王爺的手下人。還望小王爺體察下情,原諒草民無心之過。」這番活說得不中不亢,言下之意,他根本就沒想到完顏豪以小王爺的身份,會結交黑道上為非作歹的草寇。
完顏豪笑道︰「孟老鏢頭,你無須如此客氣,你知道我的來意嗎?」
孟霆道︰「請小王爺明示。」
完顏豪說道︰「我知道他們劫過你的鏢,不過這是從前的事情,現在他們早已洗手不干,跟隨我做了王府的衛士了。所以我特地把他們帶來,想和你孟老鏢頭化解從前的嫌隙的。」
孟霆說道︰「小王爺言重了,江湖上保鏢的遭遇劫鏢的事極尋常,一點小小的過節,揭過也就算了。小王爺為此勞神,小民倒是心有不安了。」
完顏豪哈哈笑道︰「孟老鏢頭真是個爽快人,俗語說得好︰不打不成相識,那你們以後多多親近吧。」
「程老狼」和安達等人依次和孟霆見過,「程老狼」說道︰「孟老鏢頭,說起來我還要多謝你呢!」
孟霆怔了一怔,說道︰「多謝我什麼?」
「程老狼」道︰「我們若不是折在你的手下,還不會這樣快就金盆洗手呢。」
孟霆說道︰「對啦。我也還未曾恭喜你們高升呢。你們能夠踫上小王爺這樣的‘好主子’,這是你們的福氣,與我孟霆無關。」心里在想︰「你們雖然早就不是好人,但甘心做韃子的瓜牙,這可要比做強盜更壞十倍!」
「程老狼」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哈哈,說道︰「孟老鏢頭,你這話也說得是。那次劫鏢的事,在我們來說是因禍得福,在你來說,你能夠逢凶化吉,這卻是多少憑點運氣了。嘿嘿,孟老鏢頭,我和你都走了眼啦,想不到你所護送的那位新娘子,武功竟是那麼厲害!」
比嘯風听見他們說到自己未婚妻的頭上,份外留神,心想莫非他們已經知道佩瑛和蓬萊魔女的關系,特來查探,這才是他們真正的來意呢。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安達接著說道︰「孟老鏢頭,我有一事未明。倒要請教。」
孟霆心頭微凜,說道︰「安兄想問何事?」
「野狐」安達搖一搖手中的折扇。說道︰「孟老鏢頭,你那次保鏢,事先難道不知那位新娘子是武學大名家韓大維的女兒麼?」
孟霆說道︰「慚愧得很,我只知道韓家是洛陽城里的大富戶,後來才知道是韓大維,否則我也不會不自量力,替他保鏢了。」
安達說道︰「她的夫婿是什麼人,你也不知道麼?」
孟霆說道︰「我只受托護送那位韓姑娘到揚州去,她的丈夫是什麼人,我就管不著了。」
安達說道︰「那麼你現在總該知道他們夫婦的情況吧?」
孟霆說道︰「你這話說得倒是有點奇怪了,為什麼我一定會知道呢?」
安達笑道︰「你替谷嘯風把他的妻子送上門來,他們夫婦還能不感激你的恩德,和你結成好友麼?」
孟霆苦笑道︰「我那次的事情,還能瞞得過你老哥子嗎?我根本就沒有把新娘子送別揚州,半路就出事了,剛好是你們來過之後的第二天。」
安達說道︰「我也听得人家說了,听說劫‘鏢’的是百花谷奚家的大小姐?」
孟霆說道︰「是呀,所以我根本沒有見到谷嘯風,焉能和他結為朋友?」
安達說道︰「不過我又听說那位奚大小姐早已把新娘子送回去了,她們只是好朋友鬧著玩的。你那次雖然在奚玉瑾手里吃了虧,但對付托你保鏢的韓家父女來說,卻也不算是有辱使命。所以,我以為無論如何,你總應該比我們多知道一點他們的消息。」
孟霆說道︰「實不相瞞,那次我未能把新娘子送到揚州,根本就沒臉去見韓大維。這兩年我一直都在大都,對他們的消息真是一無所知。」
「程老狼」冷冷說道︰「我倒听說谷嘯風這小子已經到了江南,他現在是幫文逸凡組織什麼義軍,想要和金國對敵呢!」
比嘯風混在人叢之中偷听,听到這里,暗暗好笑,心里想道︰「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我就在你的眼前,你卻不知。」
「程老狼」又道︰「听說那位準新娘子韓佩瑛如今也是在金雞嶺蓬萊魔女那兒,和她的未婚夫婿谷嘯風一樣,同樣是要和大金國作對!這事孟老鏢頭你也不知?」
孟霆佯作大吃一驚,說道︰「委實不知。我們干鏢行的,只要人家付得起鏢銀我們就替人家保鏢的了。至于人家是干什麼的,我們可不便過問。」
完顏聚道︰「孟老鏢頭不用多心,我們不是來查究你那次保鏢之事。不過,我對這件事情倒也很感興趣。听說那位新娘子武功驚人,不知她長得怎柞?」
「程老狼」道︰「長得倒是花容月貌,不過手段卻也十分狠辣。我們都曾吃過她的虧呢,安老弟吃的虧比我更大。」
「野狐」安達的一只眼楮就是給韓佩瑛打瞎的,對韓佩瑛自是恨之刺骨,听了這話,怒氣沖沖地說道,「哼,這臭丫頭要是給我踫到……」「程老狼」道︰「踫到了她,你又能怎樣?」
安達說道︰「請小王爺把這臭丫頭賞給我做小老婆。」
大都鏢行的領袖馬如龍、鄧山君等人,听得安達如此肆無忌憚的信口雌黃,都是禁不住眉頭一皺。要知韓大維名重武林,乃是他們所尊敬的人,倘若不是因為安達現在的身份是完顏豪的隨從的話,他們焉能容得他侮辱韓大維的女兒,恐怕早就要打他的嘴巴了。
完顏豪本來想說幾句輕佻說話的,看見眾鏢頭的臉色甚不自然,驀然一首,想起自己應該保持身份,遂只微微一笑,說道︰「只要你降伏得了這個雌兒,我才不管你怎麼樣呢。」
安達不知已犯眾怒,猶自洋洋得意地說道︰「好,那就多謝小王爺的賞賜了。我現在或許還不是這臭丫頭的對手,但有這許多好朋友幫忙,還怕降伏不了她嗎。嘿嘿,我一抓住她,就先廢了她的武功,叫她服服帖帖,非做我的小老婆不可!」說罷哈哈大笑。
比嘯風在人叢中听得他侮辱自己的未婚妻,幾乎氣炸了心肺,但一想︰「小不忍則亂大謀」,只好暫且忍住。
大都主家招待客人的習慣,在筵席未開之前,是有茶點瓜果之類奉客的。李中柱正在拿著一顆紅棗要送進口中,趁著別人不注意,把紅棗在鞋底擦了兩擦,舒袖一遮,雙指一彈,就把那枚紅棗彈了出去。
安達正在哈哈大笑,嘴巴還未合攏,只听得「卜」的一聲,那枚紅棗已是飛入他的口中。安達一聲尖叫,牙齒斷了一根,人卻似著了定身法似的,動也不能一動。嘴巴也還是張得大大的,合攏不來。
李中柱悄悄和谷嘯風說道︰「我今天出門,在街上不小心踩著驢糞,這枚棗子的滋味,可夠他嘗的啦。」
比嘯風心里痛快之極,但卻也不能不暗暗吃驚。
「李兄,你不怕惹出事嗎?咱們不打緊,連累了主人就不好了。」谷嘯風說道。
李中柱在他耳邊笑道︰「谷兄,你放心,事情不會鬧大的。別說打斷他的一根牙齒,你就是再給一點厲害讓他嘗嘗,我擔保完顏豪也是不敢追究。」
比嘯風听他說得如此之有把握,不覺有點將信將疑。心想︰「怎的他敢說這樣的‘滿話’,難道完顏豪還會害怕他麼?」
完顏豪的隨從突然給人暗算,把牙齒都打斷了,這一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嚇得鏢局里的人都呆住了。
誰知果然不出李中柱的所料,完顏豪怔了一怔之後,忽地搖了搖頭,斥責安達道︰「你怎能說這樣輕薄的話?怪不得有人听不順耳,要懲戒你一下了。」
「野狐」眨眨獨眼,紅棗已經吐出來了,但嘴巴仍然合不攏來,也說不出話。只見他面上肌肉抽搐,顯然正在抵受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痛苦。
「老狼」程彪是個行家,看出不對,說道︰「奇怪,他這個樣子,似乎是給人家點了穴道。小王爺,你是這方面的大行家——」一頂高帽子給完顏豪戴上去,完顏豪听得開心,微微一笑,說道︰「不錯,你很有幾分眼力,待我給他解開穴道便是。」一捏安達的鼻子,安達打了一個噴嚏,這才能夠說出話來︰「多謝小王爺。」
完顏豪裝作一本正經地說道︰「禍從口出,安達,你以後可不能這樣再信口胡言了。」安達又羞又氣,在完顏豪面前,只好諾諾連聲。
原來李中柱是用師傳的「驚神指法」,把那枚紅棗彈出,一物兩用,既打斷了安達的牙齒,又戳著了他人中上的「聞香穴」的。
李中柱的師父武林天驕的「驚神指法」,是從金宮珍藏的「穴道銅人圖解」琢磨出來的。這門點穴、打穴的功夫,除了武林天驕之外,就只有完顏豪的父親完顏長之懂得最多了。完顏豪學了幾年,才學到父親的五成本領,勉強可以用來解穴。
了以完顏豪一見安達是給人用「驚神指法」暗算的,就不禁起了疑心。疑心這個暗算安達的人是武林天驕檀羽沖了。
武林天驕在金國皇族中的輩份比完顏豪高,武功更是遠勝于他。即使有「金國第一高手」稱號的他的父親完顏長之,說起武林天驕,也是頗為忌憚的。
完顏豪之所以不敢發作,就是因為忌憚武林天驕之故。他怎知偷施暗算的人,不是武林天驕,而是武林天驕的徒弟。
一場出人意外的風波也出人意外的結束了,鏢局的人松了口氣。賓客間的酬酢繼續進行,雖然大家還是有點忐忑不安,表面的氣氛總算恢復了一片熱鬧。
事情過後,完顏豪驚疑不定,驀地想起一個人來。「我怎麼忘了公孫璞這小子呢?這小子曾經得過武林天驕的指點,他可也是懂得驚神指法的啊!」但隨即又想︰「公孫璞這小子是個老實人,暗中作弄人家的手段,似乎不像是這小子所為。」
完顏豪捉模不透,暗自思量︰「如果是武林天驕的活,我當然招惹不起,但假若是公孫璞所為,我輕輕將他放過,那就太不值得了。」
由于他猜疑不定,只好把程彪叫來,悄悄地吩咐他幾句,叫他留心賓客中的可疑人物。程彪又把完顏豪的命令告訴他的兩個兒子和安達,于是他們便分頭在賓客之中穿插,留心注意每一個似乎可疑的客人了。
趙斌看見程彪向他走來,連忙上前奉承,哪知程彪對他並不重視,淡淡的和他客套兩句之後,便即和坐在他旁邊的這個「綢緞店老板」丁實大打交道了。
趙斌忙給他們介紹,程彪哈哈笑道︰「用不著你替我介紹了。丁老板,你不知道我,我可是早就知道了你呢!」
丁實暗暗吃驚,不知有什麼破綻給他瞧出,當下強自鎮定,說道︰「我是個做小生意的人,程大人知道我的賤名,我實在是感到太榮幸了。」
程彪笑道︰「丁老板你太謙虛了,說起綢緞店來,誰不知道你的大寶號呢?听說你們在南邊設有聯號,京城里難以買得到的蘇杭綢緞你們也有。」
丁實說道︰「多蒙夸獎,小號規模不大,貨式倒還齊備。蘇杭綢緞,是我們在揚州的聯號代為批發的。」揚州屬于金國統治,隔江就是南宋的國土了。丁實特地聲明聯號是在揚州,乃是避免「通敵」的嫌疑。
金宋兩國對敵,但南北之間的貨物交流還是有的。丁實為免避疑,加以解釋,卻反而引起老于世故的程彪的疑心了。心想︰「怪不得余化龍說這個綢緞店的老板似乎有點可疑,他若然是個普通的商人,就不該這樣多心。」
趙斌說道,「丁老板的寶號不但貨式齊備,他們店里的裁縫在京城里也是第一流的。听說許多達官貴人的衣服都是在他的寶號定做。」
程彪笑道︰「這個我也早已知道了。我們一位御林軍中姓余的朋友,前幾天到過貴號,不知丁老板可還記得?」
丁實說道︰「小號的伙計曾經和我說過,那天我恰巧不在店里。」心里倒是松了口氣,想道︰「原來他是因此知道我的。」
丁實小心應對,程彪多方試探,倒也找不到他的什麼破綻。
程彪捉模不透,心里想道︰「看樣子這家伙倒像是個精明能干的生意人,並沒什麼江湖氣味。或許他因為我是王府的隨從,所以剛才才特地要和我那樣解釋吧?」
兩人正在說話之間,那「野狐」安達搖著一把折扇,也在朝著他們這邊走過來了。
安達笑道︰「你們在談些什麼,談得這樣高興?」
程彪說道︰「這位是鴻福綢緞行的大老板,很夠朋友,你也來結識結識吧。」
安達道了一聲「久仰」,問道︰「丁老板,你是一個人來的,還是和朋友來的?」
丁實不覺又是一怔,不知他這樣問有何用意,只好含糊答道︰「我只是代表小號來的,並沒鏢行的朋友帶引。」
趙斌說道︰「丁老板是帶了兩個伙計來的。是伙計,不是朋友。」
安達笑道︰「過兩天我想到貴號縫件衣裳,不敢麻煩你做老板的,認識你的伙計,或者倒是方便一些,你那兩個伙計呢?」
丁實佯作游目四顧,半晌說道︰「剛才還在這里的,現在不知哪里去了。安大人,你放心,我一回去就會特別交代他們,只要你安大人一來,包管招呼妥當。」
趙斌有心討好王府的隨從,說道︰「喏,在那一邊。要不要我叫他們過來?」安達說道︰「用不著了。我是有求于人,應該讓我過去結識他們才是。」
安達在人從中找著了李中柱和谷嘯風,對李中柱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徑自就和谷嘯風說道︰「你貴姓呀,咱們好像是見過的,對嗎?只恨我的記性太差,一時間卻是想不起來了。」
比嘯風在兩年前是曾和安達見過一次,不過那次是在亂軍之中,他們只是朝了相,還沒動手,谷嘯風就給一名蒙古的神箭手射中,滾下山坡去了。現在的谷嘯風打扮成一個猥瑣的小伙計模樣,和當時那個氣宇軒昂的谷嘯風當然不大相同。
比嘯風本來是想避開他的,不料仍是躲避不開。心里怒氣暗生,想道︰「你既送上門來,我也不和你客氣了。且叫你吃個啞巴虧,吃了虧還不知道是我干的。」
安達缺了一齒門牙,說話漏風,谷嘯風豎起手掌,遮在耳旁,說道︰「你說什麼,我听得不大清楚。」安達氣得紅了臉,就要發作。
趙斌有心巴結安達,走過來道;「安大人問你,他說他和你好生面熟,你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他的。」
比嘯風裝出一臉孔惶恐的神氣,說道︰「安大人,你一定是記錯了。每天進出小號的人雖然很多,但安大人你若來過,我一定記得。我記得的主顧,我也一定會向他先招呼的。」言下之意,獨眼的客人極少,安達若是來過的話,他自然印象深刻。
安達冷笑說道︰「不管你是否認識我,我現在總算認識你了。咱們親近親近!」
折扇一收,伸出手去,就和谷嘯風握手。心思︰「這小子委實有點可疑,且不管他是誰,他對我不夠禮貌,就該讓他吃點苦頭!」
比嘯風佯作嚇了一跳,說道︰「安大人,我只是個小伙計,我可不敢高攀。」但安達不由分說,已是搶上去握著了他的手。
比嘯風「哎喲」-聲,額上暴出一顆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趕緊抽出手,申吟說道︰「安大人,你,你氣力好大。」
安達試出他絲毫不會武功,疑心倒是去了一半,哈哈笑道︰「對不住,捏痛了你吧?」
趙斌笑道︰「以後你可要多學一點禮節,別給你們的丁老板丟臉。」他是個武學的行家,安達有意「懲戒」這個「不懂禮貌的小伙計」,他自是看得出來。谷嘯風繼續裝作忍住疼痛的模樣,連聲說道︰「是,是。」
安達的疑心去了一半,但仍然覺得這小伙計似曾相識,正要再行盤問,忽听得程彪在那邊和丁實說道︰「剛說曹操,曹操就到,我那位姓余的朋友來了。」
安達抬頭一看,看見余化龍穿著御林軍軍官的服飾走了進來,不覺有點詫異,心里想道︰「怎麼他不在王府,卻也來了?難道是王府出了什麼事麼?」
原來余化龍本來是想跟完顏豪來的,但完顏豪恐防鏢局的客人中,有和義軍有關系的俠義道人物,是以不想余化龍在這種場合露面,故此將他留在王府。不過這話他可沒有對余化龍當面說明,是過後他才和安達、程彪等人說的。
余化龍無暇與程、安等人招呼,神色匆匆的就走去找完顏豪了。安達料知定有急事,于是也就無暇再去盤問一個小伙計,連忙與程彪回到完顏豪的身邊。
完顏豪眉頭一皺,說道︰「余化龍,你來這里做什麼?」
余化龍道︰「王爺請貝子回府。只有我知道貝子是在這里,所以差遣我來。」
完顏豪道︰「是什麼事?」
余化龍道︰「王爺說有位客人來到,請貝子回去招待。」完顏豪道︰「什麼客人?」余化龍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
完顏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回去吧。」正要和主人告辭,站在他旁邊的「野狐」安達,忽地捧著肚子,喉頭「咕咕」作響。
完顏豪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安達,你怎麼啦?」
安達捧著肚子申吟道︰「我、我……」話猶未了,只見他已是雙眼翻白,額頭一顆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涔涔滴下。驀地「卜通」一聲,倒在地上,滾來滾去。他張開了口,似乎還想說話,但已是說不出來。
程彪說道︰「莫非他又是受了人家的暗算?他剛才雖然說話失當,但亦已是受過懲戒的了。那個人還要折磨他,做得也未免太過份了。」
完顏豪看了一看,搖頭說道︰「這次並非穴道被封。」程彪父子把安達扶了起來,讓完顏豪替他把脈。
忽地只覺臭氣撲鼻,中人欲嘔。完顏豪連忙掩鼻後退,揮手說道︰「趕快把他抬走!」
程彪忍著臭氣問道︰「抬往哪兒?」完顏豪怒道︰「咱們要趕回王府,難道還要抬著他隨行?你將他搬進後堂,請鏢局的人暫時幫忙照料。」
程彪惴惴不安,說道︰「不知他到底是著了什麼暗算?」
完顏豪眉頭一皺,顯出極不耐煩的神氣,說道︰「別多問了,他已經不中用啦。」原來安達受的什麼暗算,完顏豪亦是看不出來。
程彪不覺涼了半截,頓興兔死狐悲之感,心里想道︰「他還沒有死呢,你就不理他了。看來王府這座靠山,也是很靠不住,能不叫人寒心!」
一個意外的事件接著一個意外的事件發生,滿堂賓客都是驚駭莫名。人從中李中注悄悄和谷嘯風說道︰「谷吧,真有你的。你這一手可要比我剛才那手還更高明,這騷狐吃了苦頭,當真是有口難言,死了也只能做個糊涂鬼。」谷嘯風道︰「以他的本領,大慨還不至于就死掉的。」李中柱笑道︰「死不去,這苦頭也夠他受了。」
原來這「野狐」安達,正是給谷嘯風將他弄得死去活來,而且還不知道是著了谷嘯風的暗算的。
比嘯風恨他出言侮辱了自己的未婚妻,剛才與他握手之際,暗中使上了少陽神功。
比嘯風的少陽神功已練到將近爐火純青的境界,當時安達絲毫也不覺察,過後方才發作。一發作就不可收拾。少陽神功震撼他的五髒六腑,痛苦難以形容,屎尿都撒出來了。他哪里還能夠說話?」
孟霆是個老于世故的人,連忙說道︰「小五爺,你的隨從留在這里,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擔當不起。不如這樣吧,我請人將他抬回你的王府,你也派一個人幫同護送。」
完顏豪皺眉道︰「有甚不測,我不怪你就是。」
就在此際,忽見孟霆的長子孟鑄又陪著一個客人進來,一踏進客廳就喜洋洋地說道︰「爹爹,你好大的面子,任大俠親自來向你道賀啦。」
原來來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任紅綃之父、谷嘯風之舅任天吾。
鏢局的客人還未知道任天吾早已做了金廷的鷹犬,見他來到,都是又喜又驚,心里想道︰「任天吾是俠義道中的成名人物,小王爺不知道他的底細,兩人踫上了面,莫要鬧出事來。」但因任天吾在武林中的身份,眾人只好佯作不知他是和抗金的義軍有過來往的人,擁上前與與他招呼。
比嘯風可是不能不吃驚了,暗自思量︰「我化了裝,別的人認我不出,任天吾料想是會看得小來的。」趁著眾人沒留意,連忙躲避,悄悄從角門溜出大廳。
完顏豪看見任天吾來到,則是暗暗歡喜。原來他和任天吾是約好了一個先來一個後來的。他要任大吾仍然以「俠義道」的身份出現,替他偵察孟霆這班客人。
任天吾因為早和完顏豪約好,是以進來之後,也裝作不隊識他。只是去找孟霆道賀。
此時程彪父子正在抬著安達,茫然地站在孟霆旁邊,不知如何是好。
任天吾看見這個情形也是暗暗吃驚,和孟霆招呼過後,便問他道︰「這位客人是誰,他是突然患了急病麼?」
孟霆苦笑道︰「任大俠,你來得正好。你見多識廣,請你給他看看,他是著了暗算還是患了病?」
仟天吾裝模作樣地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他是什麼人呢。你是知道我的規矩,這位好像是官府的人呢。」
孟霆只好說道︰「任大俠,我給你介紹。這位是完顏貝子,這個‘病人’是貝子的隨從安達。」
任天吾裝出一副冷淡的神氣,似乎是無可奈何的勉強和完顏豪見了禮,淡淡說道︰「我是個小百姓,涉及王府的隨從,我可是不敢多理閑事的了。」
完顏豪也裝作無可奈何的求他道︰「我這隨從得了急病,一時無法請到大夫,任老先生你就幫個忙看看他吧。是死是活,那都與你無關。」正是︰
妖狐遭重創,嚇壞小王爺。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瀟湘書院掃描、獨家連載大鼻鬼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