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緩步慢行,未幾來到蒙特律義父帳幕內。
斑仁奇將靈珠介紹給蒙老人。
靈珠見蒙老人也是一位軀體魁梧的人物,白發蒼蒼,銀須繞腮,紅光滿面,背脊略顯佝僂,坐在發褥上微笑點頭,兩眼精光炯炯地看定自己。
跋緊上前見禮道︰「老伯伯你好。」
蒙老頭並未答話,看罷一陣面現驚容的,哈哈笑道︰「奇村奇材,哈哈真是難得,我老頭子終睹相里奇跡了。」
他笑著一跳站起,忙把靈珠拉到懷里,如瘋如狂地亂模一通。
這一動作著在蒙特律和高仁奇眼里,既驚奇而又歡喜,瞪眼默不吭氣。
靈珠可被弄得啼笑皆非,但知人家是好意,又不敢掙扎躲避,只有任其擺布。
蒙老人模了個夠,唬的跳起老高,又是哈哈大笑,簡直是喜瘋了!
蒙特律和高仁奇赫然一怔,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靈珠被嚇得退到帳邊,就準備開溜。
蒙老人大笑有頃,停止環顧三人,復又大笑不禁。
蒙特律驚叫道︰「爹,你怎麼了?」
蒙老人一拍大腿道︰「奇人出世了!炳哈,奇人出世了!」
斑仁奇這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跨步將靈珠拉在懷里道︰「你不要怕,老伯是太興奮所致。」
靈珠還是怔怔地望著老人,心中一陣朦朧。
蒙老人興奮一陣,坐下來鄭重道︰「特兒和仁兒,今後不得將小扮的臉洗干淨了,相反還要弄點泥土在上面,慎防邪魔搶奪,要特別小心明天通知族人,我們將牧隊撤離哈拉湖,盡餅千佛洞,要避開天下群豪,知道嗎?」
蒙特律從未見義父有如是嚴聲慎重的現象,心中一陣嘀咕,只好答應自去。
蒙老人一招手叫高仁奇和靈珠坐下道︰「小扮兒天生奇材,靈氣所鐘,將來成就預卜驚人,希自愛惜,我大漠派說到別的不行,對看相模骨,可不是自吹自擂,天下未出其右,我老頭子不是當面捧小扮,你福緣雙厚,只要你小心謹慎,就是現在這點年紀,也能天下去得,保證有驚無險,唉……可惜我大漠派,祖師遺留奇功秘笈失傳了……不然……」
他言未盡意,大有望洋興嘆之感。
斑仁奇接著道︰「老爹,你老的武學淵博,不如將我靈弟收歸門下罷,他現在只有點內功基礎,外功一點不懂,未免糟蹋好資質。」
靈珠也想找個師傅,見高大哥如此說,心中非常激動。
蒙老人鄭重地一搖頭道︰「天生奇人,自有遇合,我怎敢自私違天,憑我大漠派現在武學,那才真的糟蹋人才。」
他微沉似想起一件重大事情,鄭重地問靈珠道︰「小扮兒的出身來歷,能否告訴我老頭子?」
靈珠一怔,思考久之,想到大漠派,並未听白爺爺說過,大概與己並無怨仇,他聰明絕頂,見蒙老人如此慎重相問,其中定有原因,只好將己身一切全部說出。
最後也慎重地道︰「小子全家親人,現已生死不明,仇人特多,希望老伯替小子保守秘密,則小子感激不盡。」
蒙老人和高仁奇听罷一陣唏噓,嗟吁不已。
蒙老人見靈珠兩眼含淚,但能忍住不落,使知此子果然意志堅強,心雖憐惜,然亦強裝笑容道︰「小扮兒遭遇堪憐,多虧你在各種環境之下,都能隨機應變,數渡難關,這就是你非常之處。我今年已八十余歲,中原地帶,已五十余年未曾去過了,但老輩武林,多少還能記得一點,令祖和白大俠,英名久著,我們是同輩人物,也曾會過數面,這是少年的事,不料他們老來不幸,遭宵小妒忌,以致于斯。」
他說著大有憤慨之色。
斑仁奇模模靈珠的肩背,非常同情地道︰「弟弟,難怪你不願吐露身份,原來有此不幸遭遇,大哥我雖然武功平平,但願將你的事永存心中,我們慢慢打听,將來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希望你的親人平安無事,如有不幸,復仇的擔子,今後落在你的肩上,你要刻苦自勵才對。」
靈珠感傷地點頭無語。
蒙老人沉浸在沉想中,有頃才問道︰「小扮兒讀了幾年書?能否認識古篆文?」
靈珠抬頭輕聲道︰「小子從幼隨父學文,篆文略知一二,老伯伯有何指教?」
蒙老人點頭道︰「我料小扮定有滿月復學問,才有此問,我心中久藏一事,七十余年來,一直未與外人談,連特律也未告訴,今觀你天生異質,不惜將久藏之事,向你透露。七十年前,也就像現在的此地,為了哈拉湖的陰陽比目魚,經過一場空前的武林大集會,事後天下武林,從此失蹤的,不知凡幾,我的先師他老人家,也在那一次,一去不返。」
蒙老人老眼含淚,語音中斷,不勝悲傷。
斑仁奇和靈珠無從安慰,陪著默然。
蒙老噓嘆一聲,苦笑道︰「我已年將就木,還是修養欠佳,勘不破俗情,倒使年輕人見笑了。」接著搖搖頭續道︰「我因是之故,每年率領族人,必在此地定居一段時期,憑悼先師蒙難之靈,另方面倒要看著此湖,其奧妙之秘,總想揭穿,我也曾數度探險,但終未成功,也幾乎送掉老命。」
他說到這里,順手倒上三碗牛乳,各分一碗。
斑仁奇接下喝一口,問道︰「老爹難道全無發現嗎?」
靈球正想得點有關湖中的秘密,見高大哥發問,正中心意,兩眼一霎也不霎地看著蒙老人。
蒙老人喝口牛乳潤潤喉道︰「沒有,所得的是湖中沉漩,有大有小,不止一個,證實湖下有陰河之說,定為不假。第一次探險,就是當年奪寶事後的第十天,我因欲找尋先帥的遺體,險被沉漩吞沒,那次上得岸來,被我拾到一個鋼盒,鋼盒內藏有一本小冊子,里面都是漢篆文字,剛才問伍小扮讀書與否,就是此意。
我想那本冊子,定是那次武林中某人所遺失的,我因自己不識,又怕惹來是非,是以至今未使人知,今伍小扮既識篆文,不管是何秘典寶物,我決心相送,其書無非武功一類罷了,我收著也沒有用。」
他說著從一個舊皮袋里,找出一本小冊子來,交到靈珠手里,又喝口牛乳。
靈珠小孩子,見老人誠意相送,惟恭敬地雙手接下,也不拒絕,入手一看,見書面有篆文三字為「九龍騰」,靈珠不解其意,只告訴蒙老人。
蒙老人雖說閱歷多,見聞廣,但也搖頭表示不知。
斑仁奇微忖道︰「弟弟,你打開里面看就知道了。」
靈珠依言翻開第一頁念道︰「九龍騰身步法,創始大禹,因治水驅龍有感,而配合河圖洛書,發明此奇技,後來經西周煉氣士廣成子再以圖形,使有緣得之易悟,便成此冊,然亦非大慧者莫曉,內分九圖,各有其妙,如能綜合練成,動撤則形俱杳,神乎其技,黃禪識識。」
靈珠念罷,蒙老驚奇如痴,久之才道︰「這是絕學,難怪我總看不明內中像亂麻一般的圖案,原來是仙聖遺著,咳……希望小扮兒能領悟其中玄秘,將來定有大用,如配合高深內功技擊,將替武林放一異采。」
斑仁奇雖然興奮,但他擔心靈珠悟徹不盡。
靈珠耳中听著,心中有點不服,靜靜的翻開第一頁,見上面真的像堆亂麻,匆匆一看,全無頭緒,但他有股傻勁,越是不懂的東西,他硬要拼命研究,他知這不是一時之功可以明了的,遂合上書冊,順手塞在懷里,抬頭正想說話……忽見蒙特律慌忙地鑽了進來,面色有點慌張。
蒙老人沉聲問道︰「特兒何事,這般緊張?」
蒙特律輕聲急促地道︰「爹,沿湖一帶,武林群集,竹筏木排,環湖擠滿了,大概今晚子時前後,有場激烈的爭奪,我們和高大弟要不要參加?」
斑仁奇默然看著蒙老爹,靜候吩咐。
靈珠有躍躍欲動之勢,但又不敢吭聲。
蒙老堅決道︰「不許參加,我有預感,寶物定非他們那批人所有,相反我們今晚全部撤離,你通知怎樣了?」
蒙特律雖有雄心,但見義父說得果斷,哪敢反對,一皺眉苦臉答道︰「馬群都趕走了,帳幕也都撤走,只等爹動身了。」
蒙老沉忖道︰「叫全部運行,我們這個帳幕,天明再運,我們四人今晚在此听消息。」
他雖說不參加,但也不願離去,可見人老雄心在。
蒙特律遵命再度外出。
靈珠沉思久之,開口道︰「老伯伯,小子想來想去,那條怪魚,不,听老伯說,叫什麼陰陽比目魚的,並不是普通魚,七十余年才出世一次,可見這條魚的年齡,其長不知多少年了,說不定早已通靈,既是通靈之物,非有德者休想獲致,今晚除非有緣者得之,否則,強求反遭禍殃,你老認為對嗎?」
蒙老一听大悅,微笑點頭道︰「孩子,你說的對極了。
當年就是榜樣,多少頂尖奇人異士,都因貪心所致,而喪生失蹤,人要知足,知足常樂,但也不必墜落。古語說︰「天與不要,謂之違天,不與強求,定遭滅忌」,我們這隊牧民,都是哈薩克人,信奉的教是阿拉真神,神告訴我們說︰「養保你現在所有,再等候天賜」。」
靈珠雖不信神,但聞言確有道理,心想回民之所以能和善爽直,多因其信仰所致。
斑仁奇掉頭一看天色,外面一片朦朧,知已近申酉之交,便走出帳幕,頃刻拿來一包晚餐,三人飽食一頓。
蒙老點上兩支牛油燭,給靈珠安置睡處。
靈珠躺在皮褥上,重新打開「九龍騰」密冊,用心靜研。
斑仁奇見蒙特律還未回來,放心不下,向蒙老說一聲,出帳去找。
時間過得很快,蒙老人見靈珠看得非常神往,知定有所獲,便輕輕地走出帳門,不欲打擾他的思路。
靈珠已有所得,合書沉思,忽听外面有談話之音,並未在意,繼而聞蒙老人大聲說話,便知有異,馬上收起書本,起身外望,在星月之下,見一個矮小的老者,正和蒙老伯爭執不下。
那老者目光銳利,一眼看到靈珠,哈哈笑道︰「老兄弟,你說有孩子在內睡覺,不讓我進去休息,呶,孩子不是起來啦,這下可讓我過去坐了吧?」
蒙老人回頭看見靈珠,知他是被剛才的聲音驚覺的,轉向對小老者沉聲說道︰「孩子剛睡,被你鬧醒,還好意思說哩,賊東西,進去吧。」
靈珠一聞蒙老的口氣,知這小老頭定是他多年舊識,阻止進帳,無非不願其發現這本書而已。
他想的不錯,蒙老正是此意。
小老人哈哈笑道︰「老兄弟,我們幾十年不見面了,一見面就遭你的閉門羹,大不像話了。」
他邊說邊朝帳內鑽,靈珠讓開帳門,蒙老也跟著進來。
三人坐下,小老人叫口渴,靈珠給他倒上一碗牛乳,雙手遞過道︰「老前輩請喝碗牛乳罷。」
他目注小老人,這才著清面目,小鼻小眼,全身無一不小,連毛發都少得可憐,靈珠看得忍著一肚子笑。
蒙老人向靈珠道︰「孩子,少與這家伙接近,他的手腳人干淨。」
小老頭聞言哈哈道︰「老兄弟,你不替我對孩子介紹「好」的,怎麼只說壞話?」
蒙老人哼聲道︰「誰叫你沒出息,到處遭人防備,師叔就是被你活活氣死的。」
靈珠對小老頭並無壞印象,見他喝完一碗,似有余渴,便又給他倒上一碗道︰「老人家貴姓,怎麼二老見面盡吵嘴呀?」
蒙老人接著道︰「孩子,他是個老偷兒,一輩子管偷東西,人家都叫他「換日手」,你要留心點。」
他面上嚴厲,心中何嘗有半點惡感。
小老人大概被蒙老罵慣了,並不在乎地又哈哈道︰「老兄弟,我偷東西也不能偷到家里來呀,孩子的身上東西固然又多又奇,怎麼說我也不敢動手啊。」
靈珠聞言,心中一驚,暗道這「換日手」,果然名不虛傳,居然有這種奇能,簡直撞未卜先知之學。
蒙老只以為換日手已看出那本小冊子,並未料到靈珠身上另有三樣奇珍,聞言道︰「堯明,這孩子是我八十余歲來,惟一賞識的人,你要好好替我愛護,愚兄罵你一輩子,
這是第一次向你委托的一件事,也是最後的一點遺囑。」
小老頭嚇得拜俯在地,心中作夢也想不到這同門師兄,破天荒慎重至此,而且是相托自己,便知事不平常,恭聲答道︰「師兄,小弟雖不成材,但無日忘懷師兄,孩子的照顧,我將放在生命之上,請師兄放心。」
靈珠轉向小老人拜道︰「小子伍靈珠,蒙二老愛戴,銘刻于心,終生不忘。」
他說完再向蒙老一拜,這是他有生以來,最感動的一次。
蒙老人扶起小老頭堯明道︰「記下就好,你也七十余歲了,怎麼下起大禮來,這孩子天生異材,目前雖然年幼,將來我大漠派,一定會沾他的光,你只要照顧他的生活就是,其他的,他自有能力,無須你擔心。」
換日手堯明見靈珠還是小孩,這位師兄居然說他自有能力,他闖蕩江湖五十余年,足跡遍天下,見聞不能說不廣,說什麼也不大相信,但蒙老人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懷疑,是以矛盾已極。
蒙老人看在眼里,便知其意,微笑道︰「師弟不要嘀咕,伍哥兒的身世他自會告訴你,他的智慧和福緣,我看過了,你還有疑問嗎?放心照顧,將來你會知道的。」微沉又道︰「這二十余年,你到底在哪里混?」
堯明雖心有不釋,口中答道︰「還不是浪跡天涯,最近又聞哈拉湖風雲日緊,特從東北趕回,不知師兄對此作何打算?特律長大了吧?為何沒有見到?」
靈珠忽听有衣襟帶風之聲,急向二老以手示意。
二老側耳一听,並無所得,都感一駭。
蒙老人輕聲道︰「孩子,你听到什麼了?」
靈珠悄聲道︰「老伯伯,我听到有人在帳外走過,現在去遠了,老人家沒注意嗎?」
蒙老人心里有數,知孩子內功驚人,否則無此听力,只微微一笑,且目注「換日手」,含義神秘。
「換日手」堯明這才知孩產確是莫測高深,也就相信師兄其言不虛,不禁相視一笑。
靈珠何等高明,明知二老笑意所在,但也故作不知。
蒙老正想告知堯明老人家近況,及對哈拉湖之態度。
突然看到靈珠又在側耳靜听,即停止不言。
有頃,靈珠似有所聞道︰「兩位老人家,我們去看看,哈拉湖的方向,人聲大嘩,大概子時已到了。」
二老聞言,沉默三思。
換日手站起道︰「師兄,讓我去看看,你和孩子在此等消息好啦!」
靈珠也想去看,但不好開口,只自注蒙老。
蒙老人擔心蒙特律和高仁奇,聞言道︰「堯明要去,干脆將孩子帶去見識也好,千萬不要參加爭奪。」
換日手點頭道︰「我知道,師兄放心。」
靈珠興高采烈地隨在堯明老人身後,二人直向哈拉湖而行。
這帳幕距湖濱好幾里,二人行來半途,忽見前面有兩條黑影,迅速迎面奔來,靈珠一見身形,識出是蒙特律和高仁奇,即告訴堯老人。
堯明老人聞說,即立定不動,這時蒙高二人也已到達。
蒙特律依稀還識得堯老,即大聲叫道︰「師叔,你老回來啦!」
斑仁奇曾听說過換日手堯明其人,也上前見禮。
堯老扶起高仁奇,道︰「你們是從湖邊來吧?怎麼這時反而聲息全無了,情況怎樣?」
斑仁奇像泄了氣的皮球,半點精神都沒有了。
靈珠一見知事有蹊蹺。
蒙特律倒無所謂,大聲答道︰「我們去晚了,大概魚被人家捉去了,現在湖邊一個人都沒有啦。」
堯老人聞言驚道︰「哪有這樣快,我們剛才還听人聲大嘩,怎麼一刻末到,人都走光了呢?」
斑仁奇接著道︰「剛才人聲鼎沸時,是在玉門關方向,那是湖的西端,以晚輩判斷,定是何人獲得東西,其他群豪聞息追逐,不然,不會去得這麼快,老前輩以為如何?」
堯者沉聲答道︰「賢佷判斷,我也有同感,你們三人回去罷,我要趕去查探確息。」言落雙足錯處,閃電躍出十余丈,倏然之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蒙特律等三人,回轉帳幕將情形告知蒙老人。
蒙老人默然不語,心事重重。
斑仁奇和蒙特律躺在牛皮褥上,亦如有所思,四眼望著帳頂,一聲不吭。
靈珠可不同,他只略一思考,即若無其事,但見老少三人不言不語,空氣有點沉悶,即問道︰「老伯伯,你老說,現在江湖上的武林人物,應該屬誰最厲害,我是說,他的武功方面?」
蒙老人聞言,茫然一答道︰「孩子,你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靈珠笑道︰「小子先求你老答復,暫且不談原因。」
蒙老沉思一下道︰「近五十年來,我很少在外走動,五十年時間不短,江湖動態千變萬化,我無從知道。五十年前,不,應說七十年前才對,那時有名的,要算宇宙四奇和乾坤三絕了,再前幾十年,那是傳聞,有什麼三神三尊。
這些人大概都已作古了,三神三尊當然無可為憑,不去說他,但四奇三絕,我雖未見過,哈拉湖當年一役未失蹤的話,到現在,起碼也有百十歲了,與四奇三絕齊名的,還有四極八魔。」
靈珠笑道︰「假設宇宙四奇乾坤三絕不死,而這次奪寶是被某一人所得,當然得著了不能算就完了呀,一定要遭其他的人明搶暗奪,這個人是否能打得過其他的人?多了不說,就以四奇三絕而言?」
蒙老人一怔,沉思半晌道︰「四奇三絕功力並不一定相等,但也絕對差之有限,當然一人無法對付。」
蒙特律跳起叫道︰「爹,你還不明了嗎?小弟的意思是得寶的懷璧其罪,永遠不得安寧,那得到了不如不得,我們還可惜什麼?」
蒙老猛然省及,不禁哈哈大笑道︰「孩子,哈,你干脆直說好啦,為什麼繞個大圈子,真把我問糊涂啦。對,我還可惜什麼?」
斑仁奇也翻身坐起,心中的悶氣消失無余,笑著道︰「弟弟真想得開,而事實也是這樣,得著的在這成千成萬的武林追搜中,哪得半日安寧,說不定,日易數主,這樣一來江湖從此多事了,不知有多鄉人死于非命哩。」
四人心事一去,大家反覺有點疲勞,遂各自睡覺,靈珠打坐成了習慣,獨自盤膝練功。
犬吠馬嘶,晨曦漸露,一夜的翻騰,哈拉湖又回到平靜的過去,只苦了湖邊的泥草,遭到踐踏的命運。
在湖邊的草原上,這時有三少一老,正在奮策急馳。
這正是蒙老人率領孩子們作騎術訓練。
靈珠騎在一匹雪白的駿馬上,如風如電的領先急馳,其勢猛極!蒙老人雄心不老,哼哈奮追。
斑仁奇和蒙特律馳個並排,誰也不甘落後。
四匹座騎轉眼奔出十余里。
靈珠回頭一看,見後面三人,相距何止二里,高興得哈哈大笑,騎馬對他來說,這是破題兒第一遭,騎的是哈薩克牧民隊里之寶——白鏈神驢!走的是廣大草原,怎不叫他興奮至極。
蒙老人見越追越遠,瞬息連點影子都沒有了,他急了,後悔不應比賽。
他是怕靈珠不識方向,一旦闖進沙漠,遇了危險。
漸漸高仁奇和蒙特律追上了,二人見蒙老急得滿頭大汗,靈珠已不知去向,也慌了手腳不知所措。
蒙特律大叫道︰「爹,小弟哪去了?」
蒙老聞聲回頭道︰「特兒,你快和仁兒往前追,孩子去遠了。」
斑仁奇接道︰「老爹,你老先回去,我們如中午未回,晚上一定回來。」
語音未落,二人奮鞭已馳出百丈。
靈珠一團高興,全無收韁之意,他不知沙漠中的厲害,一意前沖,越走越遠,漸漸進入沙漠,他還茫然未覺,日近中午,他感到口渴了,才慢慢收住韁繩,回頭再看,茫茫黃沙,哪還有蒙老人的影子,不禁嘀咕道︰「他們的馬大,反而不及這匹驢兒,真是,牛屎大了不肥田!」
驢兒真靈,見主人一松韁,便停下步來,偏著頭低嘶兩聲,意似休息罷,前面還遠哩。
靈珠跳下鞍來,取了水囊,仰頭一陣猛喝,喝罷再喂驢兒。
白驢仰頭張口,逗得靈珠樂極了,將大半囊飲水,全部倒下。
靈珠又取出干糧,人驢擇食,彼此不分,其樂融融。
食後躺在黃沙上,雖然有點熱悶,但也不怎樣難受,靈驢白鏈忽然發出低嘶,靈珠並來注意,繼而以口含住靈珠衣角拉扯,才將靈珠驚醒。
靈珠翻身坐起,驀然看到十余丈處,立定一凶猛大漢,兩眼精光炯炯,緊瞪著驢兒。
大漢見靈珠坐起,便大步走了過來,口中嘿嘿冷笑道︰「小子你是「哈薩克」牧人?」
靈珠見來勢不善,跳起來答道︰「不錯,問這干嗎?」
「哈,小子還講得一口好漢語,這驢兒可是你的?」
靈珠一皺眉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不是你的當然就是我的,你貴姓?」
「嘿嘿,好小子,嘴巴倒很硬,我姓啥,你還不配問,此地常有野驢野馬,雖不是屬我的,我看也不是你的。」
靈珠知這家伙在動靈驢的歪念頭,便暗提真氣準備,只恨自己不懂打斗招式,心中有點恐懼,面上不露形色地道︰
「大個子,你不要欺侮我年紀小,我並不怕你,你眼楮長在頭頂上,難道沒看見我驢兒的身上,披有鞍子?」
大漢語塞,老羞成怒地吼聲道︰「管它是誰的,老子要定了。」
靈珠事到臨頭,知無法避免,伸手一模電鰻寶匕,「鏘」聲抽了出來,哼聲道︰「無名的家伙,動手罷,看小爺是不是怕你。」
大漢仰天一聲哈哈,道︰「小子,最好與我滾,大爺手下留情,放你一條生路,如再不識相,你死了休想大爺殘忍。」
靈珠一抖手中短劍,冷笑一聲道︰「壞蛋,少嚕嗦。」
大漢氣得眼冒凶光,暗起殺心,右手五指叉開,撲面向靈珠就抓,其速如電。
靈珠心中緊張,見眼前盡是指影,又不知如何躲避,一咬牙,手中短劍一陣亂揮,居然風聲嘶嘶,勁為奇猛。
大漢突感指力無法推進,即變勢為拿,身體側進,想奪靈珠寶劍。
靈珠見阻敵生效,心中略定,惜稍一疏神,便感壓力又至,不自禁地左手猛向外一推,「 」的一聲,自己退後兩步,莫名其妙地向對方一著,只見那大漢也蹬蹬蹬連退數步,滿頭大汗地哇哇直叫。
大漢作夢也想不到,今日陰溝里翻船,吃個啞巴虧,右手被震得麻木不靈。
靈珠眼楮一轉,順手拾顆鵝卵石,抽冷子左掌一揚,鵝卵石如電射出。
大漢聞聲抬頭,見一道黃光劈面沖來,嚇得往旁想躲,可是為時已晚,「啪」,肩頭挨下重的,被打得慘叫一聲,放腿落荒而逃,那狼狽樣子,看得靈珠哈哈大笑,叫道︰「大爺等一等,我的驢兒你還要不要啦?」
他內功很深,中氣十足,其聲清朗,大漢聞聲,邊走邊道︰「小王八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賬大爺記下了,走著瞧罷。」
靈珠得理不讓人,見大漢敗了嘴還硬,恨聲道︰「壞蛋,小爺看你往哪里跑。」說著翻身跳上驢背,兩條小腿一夾,縱騎便追,神驢日行千里,其走如風,看看就要追上。
大漢听得風聲有異,回頭一看,驚駭莫名,不要命的死奔。
靈珠只是氣他不過,本無殺人之心,今見大漢滾滾爬爬的,不禁引發童心,干脆來個耍狗熊,大漢走得快,他就追得快,人家走得慢,他就放松鞍繩,一追一逃,不知追了多少遠,只追得大漢上氣不接下氣。
大漢奔逃一陣,一回頭又見靈珠在後面,自知今天是走不月兌了,一身臭汗染上滿頭的塵沙,干脆躺下不逃了。
靈珠玩得夠了,不屑地看一眼,策騎而過。
大漢見靈珠不殺他,不惟不領情,反而恨聲不絕。
時近申初,日薄歧峻,大地漸入靜寂。
靈珠趁一時之興,只知亂闖,這時看到天色將晚,才想到要回去了,但又不知蒙老人的住處到底是坐落何方,心中難免有點著急了,繼而一想,就是知道方向,這時也趕不到,干脆找個地方睡一夜再說。
他趁天時未夜,再次策馬飛騎,但找來找去,到處都是一片黃沙,哪能找到好地方,一咬牙,三不管任驢而行,自己則穩坐驢背,取下另一袋飲水,吃起干糧來,幸好邊疆人民對于水糧的攜帶,已養成了習慣,無論平時或急時,只要有出動都能準備充足。
神驢通靈,見主人的舉措失常,大概知道靈珠受到困難,自動地放蹄疾走。
靈珠剛閉目養神,不問東西,惟感耳旁風聲漸急,身上冷淒淒的,即睜眼看時,嚇,這哪里還是沙漠,相反的身在大山之中,四面一片烏黑,盡是參天森林!
靈珠自己不知,原來他一日半晚的奔馳,竟橫渡有名的「白龍堆」沙漠,身入「阿爾金山」的森林。
神驢白鏈,在一陣左轉石彎的奔馳後,被它找到一處峭壁干丈的奇峰下,在峻峨亂石的圍繞中,飛瀑飛泉,是一芳草萋萋的好地方。
靈珠見驢兒不走了,也就跳下地來,在清澈的月光下,四周環境顯然,見前面懸岩岩下,有個石洞,本想藉以休息,但地形不明,又怕遇有危險,沒辦法,只好盤膝草地,瞪著眼楮以待天明。
驢兒到處亂走,有草不吃,有水不飲,靈珠感覺奇怪,叫道︰「白鏈,干嘛不吃啊,明天還要趕路哩。」
白驢聞喚,低嘶兩聲走了過來,親熱地吻吻靈珠的頭發,然後才傍著靈珠就地吃草。
靈珠心事重重,在這靜夜的深山里,恐怖對他不發生作用,惟有家人的生死,才是他莫大的痛苦。無時或忘,小小的年紀,身負恩仇累累,怎不叫他難以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