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聰心頭一震,忙問道︰「怎麼她連夜走了?」哈薩克族的老酋長遞過一張羊皮,上面寫滿維文,原來是飛紅巾留下來的。楊雲聰讀道︰「我們南疆各族,此次幸蒙收容,十分感激。現在流散的戰士已重新聚集,大部回歸營地。我們在此地的戰士,決回原地,重新經營牧場,生聚教訓.同抗清兵。與貴族願永結同盟,聯萬世之好。哈瑪雅。」楊雲聰沉吟說︰「她回去安輯流亡,重建牧場,也是正事。她們南疆各族在此,原是作客。不能久留,可這樣快就走,卻是出我意外。她應該等大計議定之後才走的。」哈薩克酋長默然無語,楊雲聰更是神傷。
可是戰情緊張,戰雲密布,楚昭南逃走之後,回到清軍駐地,戰機一觸即發,楊雲聰要幫忙哈薩克的酋長策劃,他是再無暇去想自己的事情了。
楊雲聰在喀爾沁草原的營帳中,心情十分緊張,千余里外,納蘭明慧在伊犁的將軍府中,心情也是十分緊張,自楊雲聰去後,她的身體發生了變化,總是感覺睡眠不足似的,清晨起來,過了一會,又是悶悶欲睡,胃也很不舒服,常常莫名其妙的嘔吐起來,吃了東西就吐,而且有時空肚子會吐出酸水。她美麗的顏容,也忽然起了一層黑暈,里面還生了一些斑點。吃東西也很奇怪,以前歡喜吃的現在反討厭起來,以前不歡喜吃的,現在反而很想嘗試,特別喜歡吃酸的東西,脾氣也喜怒無常,和從前大大不同,連自己也覺得奇怪極了。納蘭夫人並不常見到她,有一次見到,懷疑她是生病,要請醫生給她診治。她可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病,回到房間里,只覺非常焦躁,沒來由的砰砰膨膨亂摔東西,女乃媽推門進來,納蘭明慧發氣道︰「媽媽要請醫生給我看病哩,不知這是什麼怪病。成天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原由來!」女乃媽面色十分沉重,掩上房門,悄悄說道︰「小姐,本來我下該說的,我想過了好幾天好幾晚,覺得還是對小姐說了的好。現在情勢更急,我更非說不可,小姐,你千萬不能看醫生!」納蘭明慧十分驚詫、「咦」了一聲道︰「女乃媽,你說什麼;什麼事情這樣嚴重︰為什麼我又不能看醫生。怎麼你盡說怪話!女乃媽輕輕撫模她的頭發,在她的耳邊說道,「孩子,你有了身孕了!」納蘭明慧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頹然倒在地上,不知是喜是悲,是苦是樂,眼淚不自覺的流出來。女乃媽雙手環抱著她,愛憐的嘆息道︰「我可憐的孩子,不要哭了,我替你想想辦法。夫人請的醫生是萬萬不能讓他看的。明天你到草原去散步,我見到了夫人就說你只是精神稍壞,並沒有什麼事,現在已經好了。本來讓夫人知道是應該,只恐老爺知道,那就不得了了。多鐸正派人向你父親提親哩。夫人一向又怕老爺,老爺知道了,不罵你也會罵她。」納蘭明慧道,「那麼將來我的孩子出世,怎能瞞過他們?」女乃媽又嘆了一聲道︰「小姐,我再冒味說一句話,把這孩子打掉了好不好?」納蘭明慧瞪眼說道︰「你是說讓我打胎?」女乃媽黯然點了點頭。納蘭明慧不知從哪里得到的勇氣,忽然跳了起來,用堅定的激動的聲音喊道︰「不行,我不願意!我要保存這個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他都是我最親愛的人!」這時,她心中忽然充滿了喜悅。感到楊雲聰的生命和她的生命已經聯結在一起,只要孩子能夠順利誕生,那麼楊雲聰將永遠活在她的身邊,一直到他們兩人都死了之後,他們的生命仍會繼續下去,在孩子的身上繼續下去,他愛極了楊雲聰,也愛極了這個未曾來到人間、不知是男還是女的未成形的孩子!她突然叫出聲道︰「我再不怕什麼飛紅巾了。他的生命已經活在我的體內了!」女乃媽奇道︰「什麼飛紅巾呀?」納蘭明慧含笑不答。女乃媽焦急異常,心里暗道︰「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還是這樣的淘氣?」她沉思了好一會,輕輕的推著納蘭明慧道︰「小姐,起來,我想出法子了你看能不能行呀?」納蘭明慧如夢初夢,在自我陶醉中醒覺過來,含羞問道︰「女乃媽,什麼法子?」女乃媽道︰「小姐,你不是常常打獵嗎?到五個月左右;你就帶女兵去幾百里外的草原打獵,我有一個寡嫂住在那幾,我的佷兒現在將軍府做事,就是那個傻里傻氣的楞小子,你也見過了的,就叫他陪你去。他人雖然傻,可是卻最听我的話。」納蘭明慧喜得摟著女乃媽道︰「女乃媽,你真想得周到。我說要去打獵,那一定行,我忘記告訴你,我第一次踫見她的父親,就是在打獵的時候呀!」女乃女乃問道︰「那個她呀?」一問出口,就醒悟起「她」,就是小姐肚中的孩子,不覺「格」的一聲笑了出來。
轉眼過了幾月,納蘭明慧已有五個月身孕了。恰巧納蘭秀吉出發到遠方作戰,納蘭明慧去「打獵」那就更方便了,只告訴母親一聲,就帶了十多個心月復的女兵和那個傻小子到草原去了。
納蘭明慧躲在草原的帳幕里,等候孩子的誕生,不覺又過了四個多月。一日,忽然夫人差了幾個女兵來見小姐,帶來一件驚人的消息,三天之前,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將軍府里,忽然來了一個女飛賊,想找老爺找不到,卻抓著了小姐的一個丫頭,拷問小姐的消息。這個女飛賊本領十分高強,她闖進將軍府後,直至捉著小丫頭拷問之時,都沒人發現她。到那小丫頭被拷打喊出聲後,將軍府里的武師才紛紛趕來,可是這個女飛賊居然一點不怕,在眾武師的圍攻之下,竟毫發無傷,來去自如,臨行前還用長鞭打傷了好幾名教頭。夫人十分害怕,叫小姐小心,還叫小姐最好回來給她壯膽。納蘭明慧躲在床上,听了女兵的說話,心知一定是飛紅巾來找她,不禁恨恨地罵道︰「好個毒心腸的女賊!」但她的武功還不及飛紅巾,回去也沒什麼用,更何況她計算日期,臨盆只是這十天半月的事情了,她又如何能回去呢?她只好叫女乃媽的佷兒回去,拖它一拖。叫他告訴母親,他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納蘭明慧住的地方雖然隱秘,可是也很愁急,生怕飛紅巾找來,她又不知那小丫頭給飛紅巾拷問,有沒有透露消息。但她又旋即自己安慰自己的想道︰「草原這樣的大,就是她來到草原,也未必知道我在這兒。」她叫心月復女兵晝夜輪班防守,她自己雖然行動不便,也安一筒甩手箭放在床頭,準備飛紅巾來了,就和她死拼。
第三天晚上,又是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剛過了午夜,草原上忽然傳來了一陣陣的馬蹄聲,十幾個彪形大漢騎著快馬奔來。女乃媽的佷兒給反綁在馬背上。女兵們在火把光中看得清清楚楚,但卻並不見一個女人。納蘭明慧的四個貼身丫頭交互望了一眼。說道︰「原來不是女飛賊!」立刻掄刀使劍,張弓飛箭,和那十幾個彪形漢子大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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