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候,方傳甲嘆口氣,道︰「孩子,你的勇氣可喜,卻也太魯莽了,你差一點沒命。」玄正接道︰「他們把你送給石玉那娘娘腔小子,準備糟塌你之後,再把你送往秦河上的萬花樓,他們用心也太毒了。」
玄正重重地道︰「好了,你就在這里休養,有師祖與安家姑娘陪你,我放心了。」
他看看安家姐妹,又道︰「拜托了,細心照顧丁泵娘,她可是歷盡滄桑的苦女人。」
安梅笑笑,道︰「相公,你也要多休養,你不也受了重擊嗎?」
玄正但覺一陣溫暖涌上心頭,他是重感情的人,又受過無比的痛苦與打擊,如今聞得安梅的話,便不由得拉住安梅,道︰「謝謝你的關懷,你姐妹真的太好了。」
他如此夸獎,倒令安家姐妹一陣狂喜,那安蘭已笑道︰「我姐姐還會燒得一手好菜,等等你一吃便知道。」
丁怡心看在眼里,卻也苦在心里。
她不開口,因為她覺得自己在此似乎掃了別人的興致,玄正原是她的未婚夫,卻是自己反而嫁了成千業,如今這種尷尬場面,又怎不令她心中泣血?
方傳甲早看在跟里。
他把玄正叫在外面,道︰「孩子,你如何打算?」
玄正道︰「我先找上快活霸,我一定要見見關山紅,他得給我一個交待,否則,我只有出手。」
方傳甲道︰「與關山紅這種人決斗,你一定會吃大虧,且等我的傷好了,我陪你一起去快活壩。」
方傳甲回頭看看屋子里,又道︰「安家姐妹很會侍候人,如果你討了她二人,真是福氣。」
他老人家開始為安家姐妹講好話了,當然,這並非方傳甲現實,實在,江湖兒女能像安家姐妹的人,可也並不多見。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玄正的心目中仍然只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就是丁怡心。
他此刻不能說出來,他已知道成千業並未死啊!
他當然更不能有所行動,他唯一的行動,也是他立刻要做的,便是去快活壩。
玄正非要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他對方傳甲苦苦一笑,道︰「師祖,我怎能娶幾房妻子?我想她們終有一天會體諒我的苦衷。」
方傳甲道︰「我知道,你心中早有丁泵娘,皇帝老子也是人,三宮六院一大群,至于丁泵娘姓成的小子他……。」
他老人家一高興,順口就抖出些幫助安家姐妹的話來。
玄正大搖其頭,道︰「師祖,還不知道去快活壩一趟就能不能活著回來,我不敢妄想,師祖,你老養傷吧!我明早前往快活壩。」
方傳甲道︰「我的傷除了上一刀還在痛,別的也好得差不多了,何不等我一起去?」
玄正道︰「師祖但放寬心,快活壩我住餅,地方我最是熟悉,我會見機行事。」
方傳甲道︰「膽大心細眼要亮,動上家伙不留情,這是咱們江湖人的作風,孩子,你出身官宦之家,如今在這驚濤駭浪的江湖上闖,有許多事情不能以常理推論,這一回我不攔你,今夜你好生歇一晚,明日你走吧!」
玄正熱血沸騰,他對方傳甲道︰「我見了關山紅以後,倒要看他怎麼給我一個交待了。」
夜,在仙岩石似乎特別寧靜。
方老爺子躺在安樂椅上睡得好自在,他還微微地打著鼾,那麼瘦的人也打鼾。
丁怡心睡在一張木板鋪的床上,她本來的心事重重,直到三更天才又沉睡著。
玄正可就不一樣了。
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毯,那當然安家姐妹隨身帶來的,他的身上也蓋著厚羊毛毯,當然,這也還不算什麼,最令人羨慕的,莫過于安家姐妹二人一邊一個替他按摩著,那安梅的手指似魔力一般,把個玄正揉捏得想叫喊……
他當然不能喊叫,因為臥房外還有師祖與丁泵娘在。
安蘭在玄正一邊,她吐氣果然如蘭,那麼溫柔地把一顆香噴噴的粉頭半枕在玄正的臂彎里。
玄正怎麼能拒絕?
安梅的雙手替玄正按摩著,使得玄正真想沉沉地睡著,但玄正偏就睡不著。
他也有些緊張。
他的緊張是有原因的,因為他忽然想起在風火島上被東方大女乃女乃與曹大娘二人折磨的光景。
那真是一場惡夢,一天一個窩窩頭,再加上東方大女乃女乃的整人,太悲哀了。
就因為玄正想起風火島上的事,他才發覺眼前的景象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其實他忘了,他在風火島上的時候,雙腳帶著鐐,更被牛老八與馬老七倆人捆住,那光景他一點反抗甚至活動的余地也沒有。
一個男人,如果被如些折騰,一旦換成些刻這情形,真的太好了。
玄正現在不乏味,他雖然左肩還有點痛,但在安梅的撫揉與涂藥之後,痛苦大減,便也精神絕佳地享受著安家姐妹的服侍。
玄正不是魯男子,他也照樣心猿意馬而躍躍欲試,只因為他是個二十四五歲的旺火之年,稍有女人身邊挑逗,就很難加以控制。
然而,玄正有困難。
他的困難就是不知如何動手,如果他摟緊身邊的安蘭姑娘,那麼坐在一邊的安梅怎麼辦?」
玄正又想抱住安梅姑娘,卻因為身邊靠緊了個安蘭而只得咽下心中欲火。
這種思維只不過一瞬間的事,如果他真的做了,他這一輩子便娶定安家姐妹了。
天山女兒真多情,天山女兒也純真,但卻也想不到她們竟會如此豪爽地陪侍在玄正的身邊,是那麼的體貼入微,倒叫玄正心神恍惚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外面的丁怡心「啊」了一聲,這才把玄正的心恢復不少,便也令玄正想起外面還有個丁怡心。
當然,外面還有個方老爺子。
方傳甲每晚都由安家姐妹服侍著,只有今夜,他老人家靜靜地躺在安樂椅上,心中另是一番滋味。
當然,他要為玄正高興,輕輕人的事情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玄正是如何睡著的,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許,安家姐妹熟睡在他兩邊以後,他方才能平靜地睡著。
玄正很想「那回事」,他是人,更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只不過左擁右抱在他來說,那是頭一回。
什麼事情,頭一次便是沒經驗,當然也只好強壓住心中意念。
如果他先動手安梅,安蘭是不會打擾的,她會轉身裝著睡著。
當然,如果玄正想先找上安蘭,安梅也會知趣地閉上眼楮裝迷糊。
這世上有許多男人左擁右抱地睡在一張在床上,可並未聞有誰會為那麼一件新鮮事兒我吵的——至少不會在當時發生不愉快,因為那本是一件愉快至極的事情。
只可惜玄正心中充滿了矛盾,今夜如果在他身邊的只有一個人,他也許就不一樣了。
他也想到了關山紅。
因為想到關山紅,他才會緊張得忘掉眼前的一切。
玄正也想著快活壩,他曾在快活壩住餅兩年,他在那兒勤習武功,不久,便成了關山紅手下一名得力殺手。
自從玄正老父壯烈死于回亂這後,玄正就立志要報父仇。
他恨殺父的人,當然,只要有機會,他便會尋找殺父仇人。可是關山紅卻安排他刺殺過幾個他不認識的人物,那些人物,關山紅說他們該死!
必山紅說該死的人,玄正就毫不留情地出手,因為關山紅對他太照顧了,照顧得他幾乎死在風火島上。
當玄正喪父又喪母的時候,丁博文不及時伸出援手,而關山紅卻把玄正請去,誰知父親竟然死在「血箭」周上天那個師弟「箭雙飛」古映今的雙箭之下。
玄維剛英烈地斬殺叛賊上百人,他背上整整插了十幾支箭,方才不支地死在血泊中壓在敵人的尸體上。
從方傳甲的口中,玄正揣測出這是關山紅的陰謀。
必山紅這個人一定不簡單,他還在關內開設出處大煙館,這在當時,只有那些有辦法的人才敢干。
玄正從欲火中燒而不敢「越界出擊」的情況下,便轉而想到這些,他也就漸漸地睡著了。
這一夜算是平靜地過去了,誰也沒有侵犯誰,那安家姐妹在天快亮的時候,但起來忙碌了。
安梅對安蘭低聲笑笑,道︰「爹沒有看錯人,我們未來的相公是個老實人。」
安蘭吃地一笑,道︰「真的很老實,不像我們那些趕馬的漢子,見了母豬也想親一親。」
塞上馬販子們個個粗獷豪氣,卻也充滿了野性,十天半月的趕著馬群,一旦遇上女人,就像看見仙女似的不要命的丑表態,如果像安家姐妹這樣標致的女人,那真的會令他們發瘋……
安大海身邊就這麼兩個女兒,他絕不會叫她們再嫁給趕馬的人,只一遇見玄正,他就認定玄正才真正是他的乘龍快婿,他寧願叫兩個女兒離開自己,雖然,他已經多年未曾同兩個女兒住在一起了。
安大海就是看得開,他送做堆的把兩個女兒推給玄正,自己便趕回塞北去干他的老本行「販馬」了。
安大海在塞北仍然有他的地盤與勢力,當了幾年的驛站頭兒,被關入風火島上,他算看穿了官場那股子惡習氣,如果有人再叫他去入官場,他一定會罵這人十八代老祖先。
玄正果然又走了。
玄正把丁怡心托付安家姐妹照顧,倒是安家姐妹二人都有著戀戀不舍的味道。
她二人侍候著玄正下了山走出仙岩石谷口,那安梅對玄正道︰「相公,你打算如何找那關山紅?他真的十分厲害嗎?」
玄正道︰「不錯,關山紅是個厲害的人物,他手下也有幾個殺手,都不比我稍遜。」
安蘭不安地道︰「相公就不能等方老爺子傷養好了再一齊找那姓關的?至少,我姐妹也可以幫你吧!」
玄正搖搖頭,道︰「這中間有個最大的原因,你們不知道。」
安梅忙問道︰「是什麼原因?能說給我們听嗎?」
玄正道︰「當初我以為這也許是我的誤會,這中間一定有幾分誤會在著,我希望這是誤會,只不過這誤會的的成份已經不存在了。」
安蘭道︰「他害得你如此淒慘,還會是什麼誤會?」
玄正道︰「起初我以為是誤會,直到了我被送上風火島許久之後,被我師祖救出來了,才得知我爹死在‘箭雙飛’古映今之手,而我還等候著關山紅出手救我,可知我有多失望了。」
他嘆口氣,又道︰「現在,我認定關山紅是西北人派在中原的奸細,他是有計劃的在坑我們。」
安梅道︰「如此說來,你更應該等老爺子傷養好了,再出擊。」
玄正道︰「我還抱著一點希望,那就是我的遭遇,關山紅也許並不知情,全是他手下幾個人假他之名坑我,因為當年我在關山紅手下做事,他是那麼地關懷我,疼愛我,就好像我是他的親小弟一樣。」
他嘆息著,又道︰「你們該知道,受人特別關懷的人,是很容易遭到別人忌妒的,如果是這樣,關山紅就應為我主持公道……只不過……這次風火島,我醒了。」
安梅見玄正緊緊皺起雙眉,便問道︰「你一字還有解不開的謎吧?」
重重地點著頭,玄正道︰「不錯,唯一叫人不解的,莫過于關山紅在我每出次擊的時候,關懷地叫我吃的東西,我每次吃了以後,便勇氣百倍,一心只想為他殺人。」
冷冷一笑,安梅道︰「那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玄正咬咬唇,道︰「這就是我一定要找關山紅的最重要關鍵,他非當面給我一個交待不可。」
安蘭關切地道︰「可是,相公沒有把握能勝過姓關的人,你這麼單人獨往,豈不是送死?」
玄正道︰「古人常說,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也,我就是抱必死之決心,去討回一個義字公道。」
安梅道︰「看你如此堅定,我姐妹也只有祈求上蒼,保佑你的平安回來了。」
玄正拉住安梅的手,他雙目炯炯地道︰「安梅,安蘭,能認識你們,真好,我謝謝你們。」
安蘭打橫伸手捂住玄正的嘴巴,笑道︰「都同榻共眠了,還說這些俗氣話,相公放心地去吧,這一切由我大姐安排,不會有事的。」
玄正沒有听清楚安蘭的話,他根本沒有注意安蘭,只把這兒的事由她姐姐照料……
玄正拍馬疾馳,一口氣是數十里,他決心去快活壩了。
「快活壩」實際上就在河西走廊南端,那地方也是進關不遠處,有條大河通往南面的黃河,從山邊連接一道三里長堤變成壩,河水打橫往南流,大山下一片好景象,比之關外黃沙遮天可就美景如畫,也清爽多了。
必山紅就是看上這地方不錯,他才把快活壩山邊建成個大莊院。
必山紅是男人,但與女人一樣愛花,所以快活壩四周栽滿了各季盛開的花。
冬天里,各種花都禿了的時候,快活壩更是美,因為光是盛開的野梅花,快活壩就種了上千株。
快活壩的山頭上也養了兩只會說話的八哥鳥,這件事玄正就知道。
玄正還上山去看那兩雙八哥,只不過他一接近,那鳥兒就飛走了。
玄正也知道關山紅養了鳥,而且很多。
必山紅善于養鳥,有茶就有鳥,花鳥相親嘛!
當然,關山紅的武功也深不可測,然而,關山紅卻從未露一手他的武功。
必山紅永遠是個令人懼怕的人,他如果沒有那種震懾人的力量,就不會駕馭那麼凶悍的殺手。
當然他若沒有幾手絕藝,又怎敢開設起大煙館來了。
對于玄正這件事,關山紅初時並不放在心上,他以為玄正單純,人值得他去注意,他只要擺擺手,玄正就會在他的示意之下被擺平。
然而,關山紅自從玄正逃出風火島,與他的師祖方傳甲聯手幾乎把「血箭」周上天收拾掉以後,他才開始心中犯嘀咕。
他不應該把玄正再當成他身邊的殺手,果真如此,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于是,壞的消息接連傳來。
玄正重傷了「快刀」包不凡,這令關山紅憤怒極了,因為他發覺玄正人小表大,竟然先找他的手下開刀。
必山紅沒想到玄正身邊有個方傳甲,方傳甲的江湖經驗是用血肉累積出來的,關山紅當然不是對手。
然後,就是最近幾天,更壞的消息傳到了快活壩上,因為玄正刺殺了「小子」石玉。
必山紅本來沒有見丁怡心,丁怡心也未走進快活壩,便由「酒邪」水成金押著送給「小子」石玉了。
然而,石玉卻因丁怡心而被玄正刺殺在白楊鎮上。
石玉死的消息是由白楊鎮送回快活壩,同時也是「酒邪」水成金把這消息送到關山紅面前。
「酒邪」水成金幾被自己的烈酒燒個半死。
他奔回快活壩的時候,背後的衣裳露著焦黑的大窟窿,他的狼狽,直把關山紅氣得一巴掌打得水成金吐血。
現在——
現在玄正騎馬來了。
于是,快活壩的山頭上有幾雙七彩大八哥叫起來︰「來了,來了,騎馬來了,騎馬來了!」
鳥兒飛空中叫,比放哨的人還管用。
于是,快活壩上有人驚覺了。
騎在馬上的玄正自己警覺到了,八哥的叫聲他並不陌生,他覺得親切,玄正對這里的一切都有好感,他也知道快活壩上的佣人們,他們男男女女均屬雇來的人,他們也從不過問主人們的事情。
然而,玄正覺出這兒有些變了。
只不過,當他听得天空中八哥叫聲,便也忍不住地朝空中一笑。
玄正的心中如今明白極了。
他知道關山紅對他是不懷好意的,過去那些親切與呵護,關懷與照顧,一下子因為罪惡的出現而變得可憎,尤其叫他服食那些白粉,幾乎要了他的命。
玄正迫切需要知道關山紅的陰謀為了什麼。
必山紅已經暗中坑死不少征西將才了。
最近的一次便是齊偉仁齊都統——姓齊的原是自己去刺殺的,不幸自己被抓,而齊都統卻又死在周上天之手。
周上天對于這件事,他是既不承認,也未否認。
其實,只看那兩支箭,又何必再問周上天。
玄正被送上風火島,如果關山紅要救他,太容易了,只可惜關山紅根本就在利用玄正,當他任務失敗,也幾乎死在風火島,而關山紅的陰謀又是什麼?
必山紅有計劃的暗中扯清軍的後腿,但真正的目的乃是報仇。
必山紅的陰謀如果挑明了,那會嚇人一大跳。
玄正騎在馬上眼觀四方、耳听八方,蹄聲得得中,他似乎發覺轉彎處一條影子閃掠。
玄正冷笑連聲,他的亮銀槍已握在手上。
自從他聞得山上兩又黑鳥叫聲,便把銀槍端在手上。
「嗡!」
是弓弦的聲音,听起來就像山洞中吹喬的一股風聲,卻又帶著一股子嚇人的鬼啾……
丙然好強勁的一支利箭飛射過來。
強勁的利箭並非射向玄正,「嗖」的一聲射入馬的右腿上,玄正舉槍橫打未中,那馬痛得先是揚蹄,然後斜著馬身往地上倒。
玄正一個拔身閃下馬,他憤怒地看著那馬舉著右前腿在空中抖——痛苦是無法形容的,但馬的動作正說明,那一箭扎入它的腿骨穿透到後面。
玄正發一聲吼,道︰「周上天,你渾蛋,為什麼欺負一個畜生,你出來。」
「哈……」
那是粗啞的聲音,當然,玄正一听就知道是「血箭」周上天的聲音。
丙然,周上天大步從一道斜坡上走了下來。
玄正臉都氣灰了,他在暗暗咬牙。
玄正心中不只是惱恨周上天射傷了他的坐騎,更恨的是他當年把他那個師弟「箭雙飛」古映今邀入中,改扮成叛兵,射死了老父玄維剛。
上次在塞上的天馬集相逢,若非師祖方傳甲被傷,玄正就不會放過周上天。
此刻,周上天又來了。
周上天的箭袋塞了十二支箭,每支利箭頭一寸半,發出比星星還亮的極光。
平日里周上天就喜歡在磨石上磨箭,他的利箭也可以比做小利刀,他還用箭頭刮著自己的胡碴子。
現在,他右手持弓,左手一支利箭仍然在刮著他面上的胡碴子,而且還發出「沙沙沙」響聲不絕。
玄正大步迎上前去,他沉聲道︰「新仇舊恨,也該彼此清算一下了。」
周上天吃吃笑道︰「玄老弟,我實在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他又是哈哈地眯著雙眼,道︰「什麼新仇,哪來的舊恨?」
玄正叱道︰「真人面前,少打哈哈。」
周上天還真會裝糊涂,他把雙眉一緊,道︰「玄老弟,我是真的不懂,你請直說。」
玄正咬牙咯咯響,道︰「那個古映今可是你的師弟吧?」
周上天一寒,因為古映今死了。
玄正道︰「他射死了我爹,不會是假的吧!」
他緊接一句,又道︰「他自己也承認了。」
周上天道︰「他自己都承認了,我當然不會否認。」
玄正吼道︰「是你指使他們的,是嗎?」
周上天搖搖頭,道︰「我不承認,但也不否認。」
玄正道︰「什麼意思?」
周上天解釋十分妙,他哈哈笑著道︰「很明顯,我若承認是我指使,請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賺了銀子又沒分給我一份,我若不承認,你一定不相信,所以我只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你去琢磨吧!」
玄正怒吼一聲如雷轟,道︰「好狡猾!」
他戟指周上天,又道︰「上次在天馬集,你竟然下陰手從我背後發箭,你……」
周上天道︰「可惜沒有射中,算我學藝不精。」
他淡淡一笑,又道︰「我不會再失手的。」
玄正也冷笑道︰「怕是你已沒有機會了,姓周的,有許多話,你一定不會直言相告,就讓我們在手底下見真章,看一看各人的造化吧!」
周上天伸手一阻,道︰「稍安勿躁,玄老弟,你有什麼話,也許我會對你直言,休忘了當年我們都是一條線上為關爺辦事的,舊情總還是令人懷念的呀!」
玄正冷冷道,「少來。」
他端三節亮銀槍,又道︰「你們會念及舊情,天知道。」
周上天道︰「玄老弟,你我當年共事,關爺待你不薄吧?」
「我不想提過去。」
「那麼,我老周問你,我們彼此听關爺的話去辦事,他叫我們做什麼,有誰會打折扣?哪一個不是竭盡所能?而你卻中途反叛關爺,這是你有違當初誓言,怪誰?」
玄正痛心疾首,吼道︰「不錯,我也曾為他去殺過人,可是他卻暗中在整我,我到底為什麼要如此做?」
周上天面露得意地道︰「我只知道听命行事。」
玄正道︰「就好像關山紅命你設計射殺我爹一樣,你只管听命行事。」
周上天手一攤,道︰「我是個忠于事的人呀!」
周上天的面上陰晴不定,那模樣正表示他在內心中如何地打著壞主意。
玄正一直處于十分高度密的戒備中,他當然早就發覺周上天的臉上變化。
周上天忽然吃吃笑道︰「玄老弟,你這次勇往直前地找來快活壩,你的目的是什麼?」
玄正沉聲道︰「要關山紅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交待,如此而已。」
周上天道︰「江湖上什麼叫合情?哪樁事情才合理?玄老弟,江湖就是浪淘天,無風也有三尺浪,若要事事合情又合理,趁早找個沒人地方睡大覺去吧!」
玄正冷哼一聲,道︰「可惡,如果關山紅也說出這些話,他便不夠領袖人物資格,姓周的,我要見關山紅。」
周上天道︰「見了你就沒命。」
玄正厲烈地道︰「那是我的事。」
周上天怪聲大笑,道︰「玄正,你以為憑你手上那支亮銀槍,就能嚇唬住必爺?嘿……」
他好像笑得十分神秘,笑得也很得意,就好像十分堅定的樣子,又道︰「關爺的那只手杖,就夠你忙活個頭昏腦脹了。」
不錯,關山紅手中杖听說十分霸道,玄正可就不曾見過多厲害。
玄正也到過不少地方,只不過手杖嘛,再是厲害又怎樣?
周上天見玄正不開口,立刻又道︰「玄老弟,你殺了‘小子’石玉,是嗎?」
玄正咬牙,道︰「石玉該死!」
周上天又道︰「你也重傷了‘快刀’包不凡?」
玄正道︰「還有老酒鬼水成金。」
周上天道︰「你把關爺手下大殺手傷的傷,弄死的弄死,你還不滿意?」
玄正道︰「我無意傷他們,我但求關山紅出面有所解釋。」
他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又道︰「他如果真正是造反的亂人,我也許有些同情他,因為誰不為自己的族人效命?各為其主,各用其謀,這是無可厚非之事,但關山紅卻不該在我身上用手段,當然,這要他出面說清楚的。」
周上天又是一聲笑,道︰「關爺出關了,他這個時候一定出關了,因為他在修習一種軟體術,你是不會懂的,只因為你的突然到來,才使我千方百計的拿話與你耗時間,你小子還是上當了,哈……」
玄正這才明白,為什麼周上天一直在自己面前羅嗦個沒完沒了。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原來關山紅此刻在練一處軟體神功。
什麼樣的神功,玄正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但他覺得周上天太可惡了!
就在周上天得意的笑聲中,玄正發動了。
十一槍抖著一圈銀芒,那麼凶悍地罩向敵人,玄正還發出狂野的大叫︰「殺!」
周上天七個空心跟斗連著翻,他的身子就好像帶著一股子勁風吹送般地閃往七丈外,便也射出他的第一支強勁有力的箭。
玄正橫槍疾撲,周上天立刻掌握機會又是一箭射出來,勁風銳嘯中,玄正的三節亮銀槍立刻分二截,就在怒矢射到的剎那間,玄正平著槍管迎上去。
「嗖!」
箭矢竟然射入他的左手槍管中,可也令周上天猛吃一驚!
于是,玄正發狠了,他不再給周上天任何機會,騰空疾撲,銀槍暴刺……
就在周上天與七支箭從玄正耳邊半寸之地帶起一溜鮮血的時候,玄正的銀槍也扎入周上天的右肩窩中。
那一槍真夠力道,槍尖好像自背後發著血光。
玄正拔槍準備再刺,卻發覺頭上一道金光在閃掠……
玄正失去了殺周上天的機會了。
周上天便在重傷之下,往斜刺里連翻帶滾,一路掠出十丈外。
他的手捏不住肩窩的鮮血,痛昨他呲呀咧嘴猛吸大氣。
來了。
玄正的三節亮銀槍旋合在一起,因為他發覺正主兒來了,他已沒有機會去追殺周上天了。
玄正心中緊張,不錯,關山紅來了。
玄正心中撲通通地跳動著,好像心中在敲大鼓,也好像一顆心快要跳出來了。
這個惡人,多日來越發見得威猛了。
玄正不知道關山紅練的是什麼軟功,不過那一定是對他的身子有幫助,姓關的閉關練功,他剛出關。
現在,關山紅來了。
他面上一副怪異的表情,那模樣就好像他見到了親人一樣。
他上上下下地看了玄正一眼,點著頭。
玄正面無表情地看著關山紅,他不先開口。
他在等,他要看關山紅對他如何交待。
他單槍匹馬地找來就是要討回公道。
半晌,關山紅點頭笑道︰「嗯,除了稍黑一點,倒是蠻精神的。」
玄正仍然不開口。
他不是來讓關山紅對他評頭論足的。
必山紅手中的怪杖一舉,便听見附近有響聲傳來。
他撫模著自己的外罩,道︰「阿正,我知道你必然會來找我,只不過你來得出乎意外的早。」
玄正道︰「你早就準備對付我了,是嗎?」
必山紅吃吃一笑,道︰「準備?為什麼還需要準備?」
玄正道︰「不是嗎?」
必山紅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準備對付你?我也沒有必要準備對付你,阿正,我仍然關心你。」
玄正火冒出來了。
他厲聲道︰「你是怎麼的關心我?你把我陷害得還不夠淒慘?我被送上風火島上幾乎死掉,你也並未去救我,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你平時給我吃的煙粉,原來在整我呀!」
必山紅道︰「風火島上那個惡婆子,還有她那批該死的人,我早就想收拾他們了。」
玄正心中猛一驚︰「可是你並未去……」
他再也想不到,風火島上的事情,關山紅也會知道,難道風火島與他也有仇恨?
如果風火島上的東方大女乃女乃與關山紅有仇恨,這件事也沒什麼,因為東方大女乃女乃的丈夫是,死于平亂中的。
必山紅很大方地又道︰「阿正,你很想知道些什麼,是嗎?」
玄正道︰「不錯,有許多事情我必須在你面前請教。」
必山紅嘆口氣,道︰「為我辦事的人,是不許問為什麼的,不過你現在已經退出了,你可以問,只不過若是沒必要的話,我是不會回答的。」
玄正道︰「你說你並不在意我來找你?」
必山紅道︰「我根本不放在心上,阿正,你殺不了我的,相反的,我可以隨時取你的性命。」
玄正淡淡地道︰「可是,陽關鎮與白楊鎮上,你的人馬早在算計我了。」
必山紅笑笑,道︰「這是他們為了在我面前討好,而瞞著我干下的,我並沒有叫他們對付你,阿正,我如果要設計對付一個人,這個人一定活不成,而且我能用最小的代價取這人的頭來。」
他看看走回「快活壩」的周上天,又道︰「你以為周上天是我派他來的嗎?告訴你絕不是,周上天是听了示警,又得知你殺了石玉,他才自動迎上你的。」
玄正淡淡地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找來了,而且也與你面對面地站在一起。」
「你問什麼呀?」
玄正道︰「首先,你得說出為什麼要每次出任務時候,送我服你的靈粉?」
必山紅咧嘴一笑,道︰「多此一問,你難道不知道?」
玄正道︰「我為你去殺官家的人,而你卻控制我的身心。」
必山紅道︰「所以我為你早準備了,可是你卻失手被捉。」
玄正道︰「你的靈粉必與大煙有關。」
必山紅道︰「那麼,我的目的又是什麼?」
玄正道︰「這要由你自己說了。」
必山紅一笑,道︰「好兄弟,我全是為了你呀!」
玄正道︰「鬼才相信,你只把靈粉送我吃,別人你不送,你為了什麼?」
必山紅面上一緊,道︰「報仇!」
玄正心中一動,道︰「什麼仇?」
必山紅目露凶芒,道︰「你不必知道。」
玄正道︰「那年周上天那個師弟射死我爹,難道也是報仇?」
必山紅竟然毫不掩飾地道︰「也可以這麼說。」
玄正冷笑了,他嘿嘿然橫著肩膀,道︰「如此說來,你果然是奸詐的小人。」
必山紅搖搖頭,道︰「你又錯了,阿正,如果你心中不存在任何顧慮,那麼,我還是會重用你的,你考慮。」
玄正冷笑了。
他還吃吃地笑,道︰「我已經傷了你的人,甚至也殺死了石玉,你還會重用我?」
必山紅也笑了。
他笑得不但親切,也很自然。
笑著,他點著頭,道︰「人在江湖上,講求的就是現實,今日合穿褲子,明日也許刀槍相拼,一堆金子與一堆銀子,當然取金而不取銀子,你就是要取的金子,石玉不過是銀子,我不覺可惜。」
玄正不得不為這人的利嘴而折服,這種人在江湖上實在太可怕了。
他過去只覺得關山紅很照顧他,很關愛他,卻未曾發現關山紅如此江湖。
人如果江湖,一定很可怕,只不過玄正直到今天才發覺關山紅的可怕。
必山紅可怕之處並不是他能控制幾個殺手為他辦事,更非他主持了幾處大煙館而與官場沾上什麼交情,而是他內心深處藏著一項絕大的機密。
當然,機密是不會隨便對人輕言的,即使玄正這時候想知道,怕也不會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必山紅只對玄正流露出另一種關愛,他好像還想把玄正收為已用似的,笑笑,道︰「阿正,過去我對你如何?」
玄正不卑不亢地道︰「形同大兄長,如果里面不摻雜你的陰謀,那便令我感激不盡了,只可惜……」
必山紅一笑,道︰「有時候糊涂的人反而幸運,阿正,我不希望你想得太多了。」
玄正道︰「可惜我已經知道我爹是死在你的安排之下,而且我更知道,風火島上的事你也知道,也難怪你沒有去風火島救我出來,原來也不放過我,這一切的一切,叫我如何再為你效命?」
必山紅一笑,他笑得很坦然,也出一副淡然,那模樣根本不像他要出手殺人似的。
他的面部是那麼的平實,任何人也無法抗拒他的雙目攝魂似的眼神。
玄正心中一動,他冷冷地道︰「你的作為那麼很毒,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必山紅吃吃地笑了。
他指著玄正,道︰「你去猜吧,阿正,你是猜不到的,只不過當你如此堅決的拒絕我以後,你已不會再有活下去的機會了。」
玄正道︰「你要殺我?」
必山紅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已把機會大方地給了你,你拒絕了,便也拒絕了你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玄正道︰「我如果再投靠你,你也不敢再用我了,我們空言何益?」
必山紅道︰「我敢用你,因為我有用人的方法,阿正,我可以告訴你,我用人的方法有兩種,其一,是用情感,就像數年之前我對你一樣,當然以感情用人是上策,其次,便是對不信任的人我有另一種方法……」
玄正一笑,道︰「我大概淪為第二種了。」
必山紅點點頭,道︰「不錯,如果你再為我所用,那便只有服用一種特制的煙。」
玄正想起煙館,他更想起在風火島上痛苦的日子,他心中一動,道︰「你叫我抽大煙,還是再吃你的白粉,是嗎?」
必山紅道︰「抽煙與白粉太慢了,你吃一種煙,那是我特別提煉的,沒有這種煙,你比死還難受。」
玄正道︰「我當然不會吃你這種特制的煙,因為我根本不打算為你再去干下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必山紅淺淺一笑,道︰「所以我才會明白地告訴你,阿正,我太了解你了,所以我明白地告訴你這些,我可以告訴你,石玉就受到我大煙的控制,如今你殺了他,我並不覺得可惜,殺你倒是有些可惜,所以我告訴你實情,你自己琢磨吧!」
他站在那里不動,眨動著虎目看藍天。
他等著玄正的回答,也就是,玄正要死要活,全看玄正自己的了。
玄正心頭冒火,他仍然不明白關山紅的身份來歷。
他的意念在動,他準備出手了。
必山紅仍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他把手上的怪杖抖得十分好看,也把另一手拍打著外罩……
其實,關山紅是在挑選殺人的時機了。
因為他發覺玄正也在找機會要動手了。
于是,怪杖豎起來了。
玄正的三節亮銀槍便在這時候出手了。
一道極光直刺對面關山紅,但玄正卻刺了個空。
必山紅不見了,他不知怎麼的,早巳閃掠在五丈外。
只這種身法,就令玄正吃一驚!
玄正的銀槍抖出一溜光焰似電,就听他狂吼如虎,道︰「毒龍出雲。」
那真是嚇人心膽的一招,任何人都以為關山紅很難月兌出那幾乎成片的無盡扁華之中了。
忽然,關山紅的手中怪杖灑出一片金光,那霞光萬道也成幕,把他的人全部罩在金光之中,于是,好一陣金鐵撞擊之聲傳來,但見星火點點,如同打鐵。
閃躍中,關山紅嘿然道︰「多日不見,你的武功精進不少,難怪你傷了他們,也敢找上我,阿正,我在想,是不是仍然放你一條生路。」
玄正閃退三丈,端槍,道︰「我爹不能白死,姓關的,就讓我們放手一搏,睹一賭彼此的造化吧!」
他再一次的挺槍逼去,關山紅卻淡淡地道︰「你還差一截,你必會輸。」
他忽地打出金杖,但中途金杖又回到他的手上。
玄正就未看清是怎麼回事。
「嘩!」金杖再回到關山紅手中的時候,卻變了,變成一個刀槍輪在關山紅的手中旋動著。
玄正看定了怪刀輪,他舞動銀槍密不透風,生生把空中旋殺的刀輪阻擋在外。
又是一次硬殺,只見關山紅的刀輪猛然疾收,立刻又變成金杖,他不知如何賣弄身法,右手多了一件怪物,那個怪物東西對準了玄正,便發出「轟」的一聲,煙硝雲散……
響聲很大,玄正的胸前立焦,他……
玄正真慘,胸前衣衫帶血破了個大洞。
但他並未倒下去,他仍然挺槍欲刺。
必山紅卻急急地取出一個錦袋來,他好像在往那支管中安裝著什麼。
玄正已搖搖欲墜地往地上倒去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從林中沖刺般的飛奔出一匹快馬,那馬來得突然,也來得及時。
只見,怒馬飛行兩丈高,半空中一條怒鞭疾打,直把正在往鐵管中裝東西的關山紅逼得倒閃三丈外。
馬鞭回抽中,正巧落在玄正的身邊,馬上伸出一條粉臂,那麼巧妙般拖住玄正的身上腰帶。
于是,玄正被挾在馬上直往山林中馳去。
這只是剎那間的事,使關山紅也吃驚不小。
他絕不相信會有人敢在他的快活壩造他的反。
玄正未動,但馬上的人卻抖起手中長鞭,鞭梢子在空中叭叭響,便也疾快地往林邊奔去。
怒馬已奔出二十多里外了,而關山紅也不知在想什麼,是的,關山紅並未追殺,他只是想不通,馬上的人是男還是女,他在緊要關頭,仍然未看清來人的面孔。
那是個帶著面罩的人,騎馬的技術已無懈可擊,江湖上他實在想不出這是什麼人?
不過,關山紅卻露出他的武器,那正是洋人用的火銃子,清道光年間,洋人以船堅炮利敲開中國大門以後,大煙到了中土,連帶著也有了這種火銃子,只不過火銃子只能打出一次就得重新裝火藥。
必山紅就在裝火藥的時候,玄正被人救走了。
不過,關山紅看得很清楚,玄正是活不成了,因為他那一火銃子火藥正轟在玄正的胸前,衣破血流,如何還能?
玄正真的死了嗎?
必山紅不追殺的原因,就是以為玄正死定了。
一個必死的人,又何必一定再去追殺?
他把火銃子收起來,那麼輕松地走回快活壩,因為他想起周上天,「血箭」周上天受傷不輕。
玄正當然也傷得不輕。
他實在幸運,因為任何人在那麼近的距離內挨上一火銃子火藥,必然當場死掉,何況他又是中在胸前。
但玄正並未死,就在他被人揪上馬背一陣奔馳中,他用力地抬起頭來。
于是,玄正吃驚了,因為他發覺救自己的竟然是個女子——一個半掩面的女子。
「姑娘」。
馬上的姑娘未開口,拼命拍馬疾走。
又是二十多里過去了,馬上面的姑娘這才停住馬。
她把馬停在一片林子邊上,小心的將玄正扶下馬來。
玄正道︰「謝謝你,姑娘,你救了我的命。」
泵娘用手拉下了面紗,倒真令玄正。吃了一驚︰「怎麼會是你?你怎麼來了?」
那姑娘。正是安蘭姑娘。
安家姐妹都是在馬群中長大的,她們的老爹安大海是西北馬販子頭兒,兩個姑娘自然馬術高超。
安梅留在仙岩石,她一人侍候兩個人,那就是方傳甲與丁怡心二人,安蘭便暗中跟蹤而來了。
安蘭發現玄正吃了虧,幾乎倒在地上的時候,她什麼也不管了,只是一心要救玄正。
安蘭解開玄正的上衣,她吃驚得幾乎叫出聲來。
原來玄正身上穿著他從「小子」石玉身上月兌下來的銀絲軟甲。
玄正當初的目的,只是防備周上天,因為周上天的箭實在令人防不勝防,但他卻因此而逃過一劫。
必山紅絕對想不到玄正身上會穿著銀絲軟甲。
其實,關山紅並不喜歡石玉,這件事石玉心里很明白,石玉就是怕有一天關山紅會拿火銃子對付他,才暗中打造這件銀絲軟甲穿在身上,卻不料救了玄正。
銀絲本來是 亮的,但卻現出一片焦黑,那當然是被火藥燻的。
軟甲上也有血跡,卻是玄正的皮肉傷流的血,但那也足以令玄正痛苦難耐了。
安蘭高興極了,因為她以為玄正不死必也會身受重傷,她在塞上長大,也曾聞得北方老毛子也有這種火銃子,武功再高的人,如果中了火銃子必死無疑,不料玄正卻是受些皮肉之傷。
安蘭把玄正的傷小心地清洗,仔細地包扎,溫柔地服侍得玄正相當感動。
「相公,你感覺好些了嗎?」
「蘭姑娘,謝謝你……你……」
不等玄正話說下去,安蘭的女敕手已堵住玄正的口,她俏皮又撒嬌地道︰「不許說謝,也別叫我蘭姑娘。」
玄正伸握住安蘭一手,道︰「有什麼不對嗎?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安蘭抿嘴一笑,道︰「當丈夫的有人把自己老婆叫姑娘的嗎?」
玄正真不敢相信,安蘭姑娘會這麼大方,大方得有些叫人難以相信。
他只得一笑,道︰「我們還未成親,怎能算是夫妻?何況我還未報得大仇,未來前途還十分險阻坎坷。」
安蘭道︰「形式上的婚禮並不重要,自從我老爹把我姐妹交在你手中以後,我們就已經是你的妻子了,相公,這一輩子我們跟定你了。」
玄正兩手一攤,道︰「我拿什麼養活你們?我自己正處在危難之中。」
安蘭開朗地笑道︰「不用你養我們,我們養你。」
玄正笑了。
他對安蘭的天真感到好笑,就在他拉住安蘭的女敕手時候,安蘭卻順勢倒在他的右肩下。
她像小鳥般地依偎著玄正,矮林中沒有聲音,如果有什麼輕微的聲音傳出來,那一定是玄正與安蘭二人的鼻息聲。
玄正得到安蘭的安慰與療傷,心中充滿了感激,但也充滿了矛盾,因為在玄正的心中,仍然有著丁怡心的影子。
那種矛盾的心情,不只是丁怡心當年是他的未婚妻子,而且丁怡心的處境也令玄正大為同情。
他希望成千業不死,而且帶著丁怡心遠走高飛,玄正也許只會感到些許的失望。
然而,成千業傷得太重了,萬一不幸,丁怡心立刻變得孤苦無依了。
當然,玄正也對天馬集的尚可有著口頭之約,只等他報完大仇,回來就與尚家姑娘成親,而現在……
現在,玄正低頭看看滿面春風的安蘭,他再是沖動,便也只好搬用北極的冰塊來冷凍他心頭的欲火。
安蘭把玄正扶在馬上,她的騎術是一流的,她駕馭著健馬不使玄正有顛簸之苦,這小妞子真會侍候。
玄正就覺得安蘭很可愛,安大海是個粗人,塞上的馬販子都粗獷,但安大海卻能教出這麼兩個好女兒,應是出污泥而不染,令人佩服。
玄正想到安梅,仙岩石那面有安梅一人照顧兩個受傷的人,他很放心了。
安蘭雖然與玄正同騎一匹馬,卻使得她能把握時間表現嫵媚,她那胸脯的顫抖,有意無意間踫蹭著玄正,她那飄逸的秀發,偶爾會掠過玄正的臉,便也散發出一般子淡淡的香氣。
她還偶爾為玄正移動一子,因為玄正不能坐在她的後面,那會令玄正的左胸傷處踫撞。
玄正就坐在安蘭的前面,偶爾,安蘭還會低聲向玄正問︰「你覺舒服嗎?」
玄正總是報以回頭一笑。
前面一道土坡,坡前一個小廟,這兒的土地廟並不多見,也許這兒不是土地公廟……
西北野狼多,西北也多二郎神廟,也許這座小廟就是二郎神廟。
但無論如何,天快黑了,今夜勢必要在這兒借住一宿了,安蘭就把馬騎到小廟前停下來。
安蘭把玄正扶持下馬,她對小廟看了一下,道︰「相公,今夜住在這兒了。」
玄正點頭,道︰「我如今是你的病人,一切由你安排吧!」
安蘭很高興,她解下馬鞍往廟內走。
那是一間小廟,廟門已斑剝陳舊,廟里面只有正面一個神位,泥塑的二郎神雙手端著丈八長矛,那模樣看起來好威猛。
神像是威猛,只不過神桌下面躺的人可真淒慘。
玄正與安蘭初時並未發覺神案下面還躺了個人。
他二人進來的時候,已經是天快黑了——外面天快黑了,廟內當然更黑。
就在安蘭重重地把馬鞍放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一聲「咚」,便也引得神案下的人驚醒過來。
「誰呀?」
安蘭發覺那人睡在神案下面。
當然,玄正也看到了。
就在這時候,那人伸出頭來看向玄正二人。
于是,雙方各自驚呼起來。
「怎麼會是你?」
「真是老天有眼,可叫我找到你了,玄公子。」
玄正一把拉起那人,此時安蘭也認出來了。
那個人,唔,正是天馬集尚家二管事。
尚家在天馬集乃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但如今尚二管事一副落魄的模樣,看上去他還帶著傷。
尚二管事身邊只有個小布包,里面一個大饅頭,他連水袋也沒有。
看上去實在淒慘,玄正不顧自己身上的傷,急急忙忙地問尚家二管事,道︰「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來到這里荒野地方?」
尚二管事未開口先流淚,他還抽泣起來了,那樣子就好像他很久才找到了親人,一旦見面便再也忍不住肚中的委屈而流淚了。
安蘭取餅水袋,她的水袋中裝的是羊女乃,她把水袋送給安家二管事,安慰道︰「二管事,我們在你們家的時候,老爺子很照顧,來,你先喝些羊女乃安安神。」
尚二管事搖搖頭,道︰「二位,我什麼也吃不下,老實說,這幾天每天一口干糧三口水,眼淚流的可不少,只因為……」
他又開始落淚。
玄正搖搖頭,道︰「二管事,你別哭,天馬集到底發生什麼大事了,你仔細地說出來。」
安蘭也勸道︰「天大的事情你說出來,好歹我們也可以替你拿個主意。」
不料,安蘭話甫落,尚二管事忽然抓牢玄正,叫道︰「玄少爺,你要救救我們老爺小姐呀!」
玄正吃一驚!
他瞪大眼楮先看看安蘭,他發覺安蘭也驚慌得張大了嘴巴。
那尚二管事只一提起的老爺小姐,便又忍不住地落下淚來了。
玄正急了,他吼道︰「二管事,你一定是專程找我的吧?」
尚二管事點著頭,他也在試淚。
玄正又吼道︰「你現在不是找到我了嗎?」
尚二管事又點頭,他好像有流不完的淚水,他那短短的胡子上也是淚水。
玄正心中明白,這是忠僕,只有忠僕才會這樣對主子的遭遇而傷心。
他不好再吼了,他等著二管事拭去眼淚以後再問。
淚水仍然在流,但尚二管事突然一把抓緊玄正的雙肩,他搖撼著,也大聲地吼︰「玄公子,你要救救我們老爺小姐呀!」
玄正早就預感天馬集的尚家出事了!
他只覺尚二管事在這香案下面以後,便知道尚可一家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幸了。
他的身上帶著傷,如果沒有「小子」石玉的那件銀絲軟甲,玄正早就被關山紅的火銃子一家伙轟死了。
他為自己感到幸運,現在又為尚可一家人擔心。
「二管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哭了半天還未說出事情的真相,我也急呀!」
安蘭叫尚二管事喝了幾口羊女乃,才低聲地問︰「二管事,你慢慢地說,別激動」。
玄正也輕拍著尚二管事,道︰「二管事,尚老爺子沒拿我玄正當外人,他老把我當成自己人,他不論發生了什麼什麼事,一切由我一人擔承,你放心說出來。」
尚二管事不流淚了。
就是玄正這幾句話,方才令他轉悲為喜地道︰「玄公子,這一路找來,我就盼你能說出這幾話,你果然沒令我失望,我老爺一家也許有救了。」
他這才緩緩地坐下來,也拉著玄正坐在服身邊,道︰「玄公子,自從你們離開天馬集以後,也不知是哪個多嘴嚼舌根的家伙,把你們住在天馬集的消息傳進了風火島上,島上早已派出幾路探子在找你們,這消息送去以後沒兩天,風火島上來了一批人,一個個比厲鬼還凶殘。」
玄正吃驚地怔住了。
如果大女乃女乃率人找到天馬集,尚家的一家人便慘了。
他急急地問︰「然後呢?」
尚二管事道︰「可慘呀,有個女人帶著頭,一路行進我們大院時,老爺子豈能擋得住,全家老小都被那批人拉在院子里,便姑娘也不可幸免的上了繩。」
尚可口頭上答應把姑娘許給玄正,如今聞得尚二管事的話,他心中如刀割。
尚二管事又道︰「那個女人口口聲聲說是來抓逃犯的,我家老爺聞得是風火島的人,還以為官家的人會講理,哪里會知道,他們根本不講理,地方上有人知道風火島,那兒是個古堡卻是關人犯,如今住的一群惡漢,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官家的人。」
尚二管事的話令玄正也吃一驚!
記得自己被送往風火島上的時候,不就是被官家送去的?島上住的當然是官家人,只不過那地方十分偏僻,有人說原是一群蒙古強人,因為有功勞而被派住在風火島上看守著監獄,到底真相如何?只怕誰也不知道。
江湖傳言是不可靠的,當然玄正就以為是這樣,但風火島上的人個個十分狠毒是不會錯的。
風火島上的飛毛腿李七率人想搶尚家姑娘,就是一例,這件事還是玄正與方傳甲二人出手救的。
他重重地問尚二管事,道︰「那個女人我認識,她是怎麼整人的?」
尚二管事咬著牙,道︰「一上來,先是一頓鞭子抽打,打得我家老爺吐血,然後有個拿斧頭的,對準我家姑娘的頭就要砍。」’
玄正吃驚地道︰「牛老八,我饒不了他」。
尚二管事又道︰「雖然沒有砍掉我家小姐的頭,可也把我們老夫人嚇昏過去,我們老爺說,你們只是借住了幾日,人早走了,可是那女人卻不依,她帶領人馬幾十人,全都住在我們宅子里,吃喝不算數,便一切家具古玩金銀財寶全數要,他們住了三天半,然後把我家老爺一家人捆上風火島,那個女人說得真可惡,她言道︰‘跑了逃犯就押回你們一家人,他一共跑了三個人,另外一個老頭也逃了,這幾個監房就由你們一家人去填空了’。當天過午她就率領她的人馬回風火島去了。」
玄正聞言火大了。
他幾乎一蹦三丈高地吼罵︰「好個混賬老妖婆,欺良壓善地把一家好人捉去充數,玄正決心同你這老妖婆一拚,看我再找上風火島。」
在一邊的安蘭低聲勸,道︰「相公,你千萬別急躁,這件事我們得從長計議。」
玄正道︰「沒時間了。」
安蘭道︰「難道忘了你的傷?」
玄正愣住了。
他的傷還真不輕,這時候他需要的是靜養,這時候如果他舞槍,一定會吃不消,便平時的三成功力也難以使將出來。
但他是個熱血男子漢,咬牙切齒地道︰「我如果不立刻把安老爺子一家救出來,便一口飯也難以下咽。」
尚二管事接道︰「已經幾天了,不知我家老爺小姐他們怎麼樣了。」
玄正一急,便立刻想到風火島的生活。
風火島就是地獄,每日不見天日,雙足掛著十六斤重的火鐵鐐,正午一個粗面窩窩頭,想喝口水也休想,人一旦進去,便只有等死。
尚家是富紳,尚家大娘豈能承受得了那種苦?
玄正就想立刻走,卻被安蘭拉住。
安蘭勸道︰「也不急在這一時,要去救人,我與姐姐一定助你,且等明日一早,我們先回去仙岩石再計較。」
玄正道︰「上次我沒答應你們姐妹去救人,這一回當然也用不到你二人,我去找我師祖。」
安蘭一笑,道︰「相公,你這就錯了,這一回非要我姐妹幫忙不可了。」
玄正道︰「你們有辦法?」
安蘭一笑道︰「有,當然有。」
玄正拉住安蘭的手,急問︰「你說說看,你姐妹有什麼方法?」
安蘭一笑,道︰「見了我姐姐自然會知道。」
安蘭賣個關子,便也急得玄正直嘆氣。
安蘭侍候著玄正斜躺在神案一旁,這時候那尚二管事方才發覺玄正也受了傷。
于是,尚二管事無奈了。
如果玄正也身負重傷,天下還有誰去救他的老主人一家?
玄正拍拍尚二管事,安慰地道︰「寬心吧,三五日我就會沒事的。」
安蘭坐在玄正一邊想著什麼,她好像在沉思。
玄正閉起雙目,他的心頭卻在不安的狂跳著,如果他沒有受傷,他早就上馬走了。
只有尚二管事,偶爾一聲深長的悲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安蘭忽然一拍手。
「啪!」
玄正猛把雙目睜開來︰「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什麼了?」
此刻,便尚家二管事也挺直了身子。
安蘭道︰「我爹被困在風火島上時候,我與姐姐每半年去探監一次,你知道我姐妹探監一次就得花上白銀一百兩,當然,我們也從門洞下看到了老爹的模樣。」
玄正道︰「你們也做了一個開鐐的東西。」
安蘭得意地點點頭,也微微地笑了。
玄正心中在想,也許風火島上必已更加的嚴密了,而島上人,他們看來大部分都是中年以上的人,那位大女乃女乃的年紀就不輕,還有曹大娘灰發蒼蒼。
他心中在想著過去的一段歷史。
當然,有些正是他心中痛恨的。
便在他的沉思中,安蘭又突然拍手︰「不錯!」
玄正忙問︰「什麼不錯?你到底想到什麼?」
安蘭道︰「我們若要想去風火島上救人,就必須以非常手段對付他們。」
玄正道︰「怎麼說,什麼又是非常手段?」
安蘭道︰「風火島上強盜用惡手段對付尚家,我們為什麼不用更嚴厲的方法去整他們?」
玄正搖搖頭,道︰「你怎知風火島上的人多麼凶殘,他們也十分嚴密。」
他的傷處有些痛,痛得令他一皺眉。
安蘭立刻伸手去撫模,道︰「要不要再換換藥?」
玄正道︰「藥就不必換了,可是我心里……」
尚二管事︰「玄公子,你歇著,只找到你們,我已心安一半了。」
玄正道︰「你們哪里知道,風火島上住的人,平日里看不到幾個人,但如果有事,也不知那些人是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就好像一個靜止的蜂巢,一旦受了驚嚇,所有的蜂一齊冒出來,令人難以防備。」
玄正的話,正說出他與方傳甲那夜救人,忽然會冒出那麼多惡漢,這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
那天夜里,如果風火島上沒有近百人,他們早就平安地逃掉了,當然,成千業也不就被大女乃女乃一斧頭擲在背上拔不下來。
安蘭又低頭不語了。
她並未睡著,因為她在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老爹安大海。
一旦想到安大海,安蘭心中還真思念,也不知老父如今怎麼樣了?
「他又去找那個胖女人了嗎?」
安大海有個胖女人,這個女人雖然肥胖,但那一身細皮白肉,就好像刮了毛的肥豬一樣白。
當然,這個女人也很會俏,大大的眼楮會勾人,巧巧的小嘴會唱歌,塞上情歌最好听,由她嘴里唱出來,比小黃鸝叫還好听。
安大海的傷是在尚家養好的。
安大海也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兩個天天守住他的女兒送做堆的交給玄正。
現在,玄正與安蘭、尚二管事,一齊回到了仙岩石。
方老爺子正坐在一張安樂椅子上曬太陽,他眯著眼楮在享受,因為他的後面安梅在替他捏背。
玄正三人遠遠地出現了,安蘭已在遠處叫︰「姐姐,我們回來了。」
小屋里,丁怡心也走出來了,大家見玄正回來了,好像都松了一口氣。
尚二管事只一看方傳甲,就好像見了救星似的撲跪在方傳甲的面前。
方傳甲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愣住了。
他本來說奇怪,為什麼尚家二管事也來了。
方傳甲對尚家二管事是有感情的,當方傳甲在天馬集療傷的時候,尚二管一旁事細心的侍候,天天把天馬集上的丁大夫找到尚家,當然,侍候吃喝更是不在話下。
方傳甲愣然中發覺尚二管事在流淚,忙問道︰「二管事,你一定有傷心事,說吧,老夫替你做主」。
于是,尚二管事便把風火島上的人,把尚家大小押回風火島之事又說了一遍。
方傳甲一瞪眼,老人家忽地一彈三尺高,就好像他坐在彈簧上一樣,身子跳將起來。
安蘭輕聲道︰「老爺子,別急壞了身子,玄相公也受了傷。」
方傳甲已見玄正到了面前。
他是關心玄正的,如果玄正受傷,就算他再急,也得等玄正的傷養好。
方傳甲一把拉住玄正,道︰「孩子,你的傷……」
于是,他伸手去模玄正左胸破衣,便也發覺那地方一片焦黑,光景好像火燒過的一樣。
方傳甲也吃驚了。
「是什麼傷?你同那姓關的照面了?」
玄正疲倦地坐下來,安梅早就去端來吃的放在三人面前。
玄正自嘆口氣,道︰「師祖,我差一點就沒命。」
方傳甲大驚,他看看安蘭,再看看尚二管事,面上的肌肉在抽動。
玄正又道︰「我收拾了‘小子’石玉,也傷了‘酒邪’水成金,我去了快活壩,可是我尚未進去,那個姓關的便出來了。」
「是關山紅?」
玄正點頭,道︰「不錯,這人果然有恃無恐,他除了那雙‘怪杖’與武功,他還有一支火銃子,我就是被他用火銃子轟的。」
方傳甲吃驚地道︰「什麼火銃子,這麼厲害?」
他仔細審視著玄正的左胸,又道︰「這個歹毒的惡人,他想一下子就要你的命,這地方……」
方傳甲心頭緊緊的,因為玄正受傷的地方焦黑一片,如果玄正不是有一件銀絲甲罩在身上,玄正就完了。
為了安慰老人家,玄正卻強打精神笑笑,道︰「我死不了。」
他拉開了上衣,露出身上穿的銀絲軟甲,道︰「我有這件銀絲軟甲護體,關山紅的火銃子也沒辦法置我于死地,哼,他再也想不到,我在石玉身上得來這件寶物。」
安蘭這時候笑對方傳甲,道︰「我暗中一直跟蹤相公,見他快要跌倒,那個人……唔……他好像又在往火銃子里面裝火藥,我情急之下,拍馬沖上前去,拉起相公就往回逃,天爺!當時真夠險的了。」
玄正道︰「當時‘血箭’周上天也傷了,姓周的不在場,否則,你是救不回我的。」
玄正就以為事情是幸運,不料安蘭冷冷一笑,道︰「姓周的箭是厲害,我的皮鞭也不弱,他想用箭對付我,除非我手中沒皮鞭。」
玄正不敢否定安蘭這句話,因為他親見安蘭揮鞭聲的威力,她的馬術之精,玄正自嘆不如。
幾個人對于天馬集尚家都十份焦慮,玄正就擔心尚家姑娘——那位二門不出的大閨女,她怎麼能受得風火島上的苦刑。
這時候,丁怡心才憂愁地問尚家二管事,道︰「我丈夫只怕活不成了?」
尚二管事道︰「丁泵娘,也算成公子幸運呀!」
于怡心道︰「怎麼說?」
尚二管事道︰「成公子傷勢穩住以後,你要去找仇人,第二天,丁大夫便把成公子接到他的住處,為的是就近醫治方便些,可也逃過一劫。」
丁怡心閉目喘了一口氣。
她也搖搖頭,而玄正心中的滋味就難說了。
方傳甲重重地道︰「但願他經過幾次死里逃生之後,認真地祛除心中私心,好生對待丁泵娘。」
丁怡心忽然張開眼楮來,她直視著玄正,半晌,才幽幽地道︰「我好苦!」
玄正道︰「我們都苦。」
丁怡心道︰「找姓關的事重要,但千業更需人照應……」
玄正點頭,道︰「我早就叫你別來,姓關的魔頭我自會去找。」
丁怡心道︰「阿正哥,此生無緣,但求來生,我們欠你的太多了。」
玄正道︰「如果有來生,我們會團聚的。」
丁怡心露齒苦笑了,他再對方傳甲施禮,道︰「方爺,我回天馬集了,我要同千業回故鄉了。」
方傳甲黯然地揮揮手,大伙看著丁怡心而去,沒有阻攔。
玄正在仙岩石療傷,他心中可焦急得不得了,因為他雖然未與尚家姑娘訂過親,可也答應報仇之後回天馬集當尚可的養老女婿,如今出了這種事,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這叫他如何不心急?
方傳甲問玄正,道︰「孩子,你去快活壩,也挨了那姓關的火銃子,可知道那姓關的來歷?」
玄正嘆口氣,道︰「關山紅這魔頭,他好像處處都神秘,他在各地還開大煙館,叫人模不透他是什麼來路,當年我怎麼沒有注意這一點,真糊涂。」
方傳甲道︰「當年你的年紀小,誰對你好你便听誰的,這很正常,只不過,關山紅這種人能駕馭那麼厲害的殺手,他一定不簡單。」
玄正道︰「我仍然模不透他的出身來歷。」
方傳甲道︰「我們慢慢地打听,總會模清楚的。」
玄正道︰「有一件事情我已知道了。」
方傳甲道︰「什麼事情,快說。」
玄正道︰「風火島上的事情關山紅也知道。」
方傳甲吃驚地道︰「怎麼會呢?風火島上的人听說是一批有功蒙古人,可算是官家的人,難道與關山紅有關?」
玄正道︰「詳細情形我就不知道了。」
這其間也許有著極大的陰謀存在,玄正當然不會知道,風火島上的人其實也有來歷的,此是後活。
風火島只有死刑犯,官家把死囚送上風火島,至于以後的事情,官府是絕不會過問的。
也許有人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但在當時清軍平反亂的期間,對于那些違法紀的人,處在荒涼的塞外,並未有監獄設置,風火島上有古堡,便改建成臨時監牢,于是就把東方大女乃女乃他們分配在風火島掌管囚牢,這件事已有許多年了。
「風火島」的真正名字也有叫「額爾北島」,自從有了囚犯以後,被人們稱做「風火島」,也是水深火熱的意思。
人被送上風火島,就等于下了地獄。
如今尚家大小滿門被送入風火島,這件事玄正可急壞了,當然,方傳甲老爺子比他更急。
又是三天過去了。
玄正與方傳甲幾經商量,但覺人手實在不夠,如果想同上一回一樣模進風火島上劫獄,成功的比率只有二成,如此低的希望,無異是自投羅網。
安梅卻提醒玄正,道︰「相公盡避放寬心,我以為尚家的老小一時間免不了吃些苦頭,卻是死不了。」
方傳甲道︰「風火島上的日子,比死都不如。」
安梅道︰「也許風火島上的人以尚家的人為餌,想誘你們去上當,也說不定。」
方傳甲重重地點頭,道︰「還是安梅心細,這真是一誘中的,我們可得好生商量了。」
安梅道︰「不如我們先回到天馬集去,也許在那里能探听些什麼。」
方傳甲同意安梅的話,老爺子這幾天被安梅侍候得舒服極了,如今安梅怎麼說,他便立刻同意。
玄正的傷也好了,方傳甲也精神奕奕,一行人離開仙岩石的時候,方傳甲就撂下狠話,這次出山,一定要找那個關山紅比個高低。
尚二管事絕不相信什麼火銃子。
他只相信武功,姓關的再是狠,他仍然是個人。
是的,關山紅只不過是個惡人,而這個惡人的心底太深了。
這世上的人如果有心機,這種人就不簡單,江湖上有許多心機深沉的人,令人膽顫!
必山紅就是這種人,如果把關山紅當成平常人,那是很危險的事。
方傳甲不把關山紅放在眼里,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只不過,方傳甲也很有自信心。
天馬集很靜,已經半個月未再有騾馬在此趕集了。
塞北的販馬也叫趕集,每個月有五次,只不過自從天馬集尚家出事以後,已經半個月這兒是冷清的。
現在,玄正與方傳甲一行緩緩地來了。
尚家二管事只一進入天馬集,便立刻往家門跑。
他站在大門邊未進去,大門是關著的,里面很亂,自從風火島上的人來過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進去過。
玄正與方傳甲剛下得馬來,天馬集的三個鐵匠便跑過來了。
玄正對三人點點頭。
有個大胡子鐵匠指著尚家大門內,嘆口氣,道︰「真慘吶,那根本就是強盜。」
玄正面色很難看,他冷冷道︰「各位放心,我玄正不是回來了嗎?」
丙然,丁大夫也來了,丁大夫指著南方道︰「丁小姐與成千業早走一天了。」他好像自言自語的又道︰「只有你們兩個,行嗎?」
方傳甲也知道很難,但他又能表示什麼?
他與玄正听了丁大夫的話,只點點頭……于是……
他們大步走進尚家大院,只見到處散亂著破的碎的家具,後院還有一處被火燒的屋子,尚家的存糧與馬匹也被掠一空,沒有一間房子的門是關上的。
方傳甲忿怒地咒罵︰「畜牲,這哪是官家干的事。」
玄正咬呀切齒跺腳,道︰「我饒不了那個老女人,她簡直是強盜。」
便在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馬蹄聲如雷轟動。
這聲音听起來遠在五里外,但玄正已貼耳地下,他很仔細地听著。
他听驚地道︰「是西北方。」
方傳甲灰發抖動,他舉首大門外。
他的嘴巴在嚅動著,灰蒼蒼的胡子便也翹起來了。
「難道我們剛到天馬集,風火島上的人就得到消息追上來了?」
玄正咬牙,道︰「叫他們來吧,不也正是我們下手的最佳機會?」
他拔出腰間插的三節亮銀槍,忿忿然又道︰「我們出手要狠,不容他們有喘息機會。」
安梅已抖甩著手中皮鞭,道︰「請丁大夫躲一躲,我姐妹可不是孬種,動手打仗還難不倒我們。」
安蘭的皮鞭虛空抽得叭叭響,笑對玄正,道︰「我的馬上功夫你是見過的,怎麼樣,還能對付吧?」
玄正是見過安蘭的馬上功夫,那直是無懈可擊,便他自己也自嘆弗如。
他重重地點著頭,道︰「不錯,你的馬上功夫一等一的高明,只不過來的是一群凶殘的大男人,你如果被他們揪下馬,可就慘了。」
安蘭一笑,道︰「我怎麼會叫他們得手?我拍馬疾馳,揮鞭狂抽,我不容他們近身,他們拿我沒辦法。」
但在這時候,雷聲似的馬蹄聲,已卷住天馬集來,遙望過去,只見塵土飛場,滾沙走石,宛如灰雲中飄來一片怒馬飛騰。
安梅的眼力真好,她已拍手笑起來了。
安蘭也歡叫起來。
這姐妹二人立刻拍馬迎上前去。
安蘭邊馳邊叫︰「爹,爹!」
安梅更是大笑,道︰「我可愛的老爹,幾天不見,你又領著你的兄弟販馬來了。」
是的,這批人馬不是來自風火島。
風火島上根本沒馬,除了在尚家搶走的馬匹以外,風火島上是用不著馬匹的。
安大海來了。
馬販子安大海自離開天馬集,也離開他的兩個女兒以後,便真的又去找他的胖大妹子了。
還真「守節」,那胖女人竟然還為安大海守著那騾馬棧房,安大海的突然出現,便立刻引得那胖女人三天合不攏肥大嘴巴,當然,棧房也歸由安大海管了。
安大海帶著六七十匹馬往天馬集,為的是想叫天馬集的人知道他安大海仍然是個有辦法的人。
只不過他的人手少了些,算一算連他自己也不過二十七八個人。
安大海一馬沖進天馬集,只一下馬,便立刻拉住兩個寶貝女兒大笑。
安家姐妹也笑,好像這一笑,什麼樣思念也沒有了。
安大海拉著兩個女兒走向玄正,他仍然那麼粗狂與開朗。
安大海重重地拍著玄正的肩頭,道︰「我親愛的女婿,你們什麼時候才叫我抱外孫?」
玄正苦笑,這叫他怎麼回答?
安梅抿嘴笑道︰「還未結婚怎麼有孩子?」
安蘭也笑道︰「爹,我們不急,你急什麼?」
安大海不以為然地道︰「結婚?男女生活一起,不就是結過婚了?你看看你們的胖姨,誰敢說她不是我安大海的老婆。」
安梅道︰「那是你,我們可要拜花堂,要不然……」
安大海一拍頭,道︰「真麻煩,好吧,今天給你們拜花堂。」
安梅搖頭,道︰「就要去拼命了,還有時候拜花堂,爹,這兒出事了呀!」
安大海見一邊的方傳甲在嘆氣,玄正又是急得冒汗珠子,他也立刻覺得不對勁。
他低聲問玄正,道︰「出了什麼事?」
玄正指著尚家大宅子,道︰「是尚家出事了。」
安大海抖著粗胡碴子,道︰「尚老哥是個大好人,誰會欺侮他?」
玄正道︰「就為了我們幾個人逃出風火島,風火島上的人馬探出我們曾住在這里,他們來了幾十人,便也抄了尚老爺的家,尚家一家人全被關入風火島上。」
安大海聞言跳起腳來罵︰「他娘的老臭屁,打不著老虎打小貓,官家干起強盜了,今天安大爺趕回來了,揭她的皮,這就去給他們那群王八蛋改改姓,收拾他們回去。」
他領來人馬二十七,一個個都是馬上能手,這些人長年在塞外奔馳,什麼樣的場面都經歷過。
要知道,西北馬販子中間也有不少干過馬賊,水里火里一樣不俱,自從安大海逃出風火島以後,風聞而趕去迎接的人還真不少,如今跟在安大海身邊的二十七個大漢,也可以稱得上是安大海的好哥們,當然也是死士,如果安大海領著他們去拼命,可也真的合了他們的胃口。
安大海想起風火島,他就一肚皮的怒火,他在風火島上被囚的時候,如果不是兩個女兒動腦筋,他怕是早就發瘋了,那真比地獄還地獄——沒水喝,但黃河的水聲卻又傳進耳朵里,每天一個干不拉嘰的窩窩頭,像吃石頭似的,半天才能咽下一口。
安大海對他的人馬高聲吼︰「兄弟們,咱們不販馬匹了,咱們去風火島上救人,他媽的,誰不去誰是孬種,怕死的早些滾!」
他這幾句話,使方傳甲也覺得刺耳。
玄正當然更是不以為然。
但安梅與安蘭在偷笑。
別看安大海這麼一聲吼,還真管用,騎在馬上的二十七個大漢,全都仰天哈哈狂笑起來……
別看他們是馬販子,每個人腰里都插著一把刀,皮鞭更是不會少,一個個抽得叭叭響,就好像放花炮。
別以為他們亂抽鞭,這也是他們這一行的行規。
如果他們同意頭兒的作為,支持頭兒的一切,便以抽打皮鞭做為回答。
如今二十七條皮鞭虛空抽,叭叭響中,安大海可樂了,他仰天大笑也抽鞭,他還大聲道︰「真是我安大海好哥們,咱們干了。」
「干了。」
這聲音在鞭聲中傳出來,可也真的感動人。
玄正看著這情形,對方傳甲道︰「師祖,我們能帶這些血性漢子去玩命嗎?」
玄正以為,攻打風火島,不但要有勇氣,重要的是要有武功,這些人如果武功不懂,單會抽鞭子是沒有用的。
他不能叫這些人白白去送死。
方傳甲道︰「且問一問安大海。」
他走到安大海面前,低聲道︰「安兄,你的這些人肯為你賣命,真令人感動,只不過……」
安大海拍著胸脯,道︰「方老哥,你放心,我的人都是好樣的。」
方傳甲道︰「我知道他們夠義氣,只是上陣打仗,那得要武功才行,你的人……」
安大海大笑,道︰「方老哥,我的武功怎麼樣?」
那夜安大海力戰馬老七,他也逼得幾個大漢不能近身,他是受了傷,可也砸傷砸傷不少敵人。
安傳甲點點頭,道︰「你的武功沒話說。」
安大海指著馬上二十七條大漢,道︰「他們之中就有幾個人的武功同我的差不多,方老哥,一人拼命萬夫莫敵,咱們這是去拼命,風火島上能有幾個人抗得了的?」
方傳甲看看馬上大漢們,他點點頭,道︰「安老兄,你叫他們下馬吧,吃飽喝足了盡量睡大覺,攻打風火島,我們還得仔細商量。」
安大海道︰「別商量了,干吧。」
方傳甲道︰「總得先找船吧?攻打的時間也要選一選,明著去送死不成?」
安大海眨動大眼楮,道︰「也好,我的人馬等你的命令了,可是我的女兒……」
安梅立刻道︰「爹,我們也去。」
安大海道︰「不可以,我不放心。」
安蘭道︰「我們也不放心。」
安大海道︰「你們不放心誰?」
安蘭指著玄正,道︰「我們不放心相公呀!」
安大海嘆口氣,道︰「完了,還以為你二人不放心你們老爹呢,還沒拜堂就心向外人,唉!」
安梅立刻笑道︰「當然更不放心老爹了。」
安大海哈哈大笑了。
安大海帶來二十七個馬販子,這些人都听安大海指使,就在尚二管事的帶領下,立刻把尚家宅加以整理,金銀珠寶搶光了沒關系,尚可還有的是不動產,後院的糧食幾十擔,尚二管事又在天馬集是有面子的管事,只一聲招呼下,一應使用的東西全有了。
那安大海與玄正面對面坐下來。
他呵呵笑著撫模著胡碴子,道︰「我可親的養老女婿,我怎麼看你,就覺著你對了眼,我是越瞧你越好看,你說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同我兩個女兒進洞房?」
玄正嘆口氣。
他還直搖頭,因為他實在不便掃安大海的興。
安大海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別嘆氣呀,別人想也想不到的好事情,你卻直嘆氣,為什麼?」
玄正道︰「安老伯……」
「怎麼叫我老伯,不像話,改口,改口。」
玄正無可奈何地又搖頭,道︰「還未成親……」
安大海瞪眼翹嘴,道︰「我的心中你已經是我安大海的女婿了,換個稱呼叫我。」
玄正頤左右而言他地道︰「我這次真苦,差點……」
安大海沉聲,道︰「別打岔,你還未曾叫我一聲好听的,快叫。」
玄正想到剛來尚可家中時候,他在困難中受到尚家細心照顧,也在無家可歸之下,答應報了仇以後回天馬集與尚家姑娘成親,那時候的心中很單純,因為丁怡心已是成千業的人了,自己只圖有個容身之地,退出官場也退出江湖,做一個平凡之人,然而……
然而事實卻瞬間變化,令人難以適應。
玄正已經苦惱如何來面對尚家了,如今又面臨安大海的盼望。
安家姐妹實在討人喜歡,方傳甲的心早心偏向她姐妹二人了。
「岳父大人。」
玄正無可奈何地,也是「含羞答答」地低聲叫了安大海一聲「岳父大人」。
「哎!」
這一聲回應像馬叫,安大海的聲音嚇人一跳,還以為他老兄怎麼樣了。
只見,安大海大笑著站起來,他走到院子里面大聲叫︰「我的女婿叫我了,你們听見沒有?」
誰也沒听見,只因為玄正叫得聲音低極了。
可是一群販馬好嘻笑,立刻起哄起好來了。
便在這時候,方傳甲走來了。
方傳甲對玄正道︰「孩子,姻緣前生定,你早就應該叫一聲岳父大人了。」
玄正苦笑了。
安梅與安蘭雙雙走近玄正,二人的面上一片嬌艷欲滴還帶紅。
這光景看得安大海捧月復大笑起來了。
斑興啊!
安大海雖然是個馬販子,但他卻很有領導才能,一個有領導才華的人,永遠是不甘寂寞的。
安大海就是為了發展自己才華,他當年才投入官場上當一名驛官。
然而,安大海的作風卻不是做官的材料,官場上的那一套與他販馬的一套全然不對路數,于是他老兄誤了軍機坐了牢,差一點死在風火島上。
安大海大徹大悟了,他仍然干他的老本行,只不過現在他卻又有表現才華的機會了。
大廳上的圓桌共三張,上面擺滿了各樣的佳肴,這是叫大伙飽餐一頓,因為,安大海的人馬就要出征了。
他們在安大海的設計下,決定偷襲風火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