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天道︰「反正我家也沒有什麼損失,虧得他這一來,引來了我的師弟,我還該多謝他呢。」秦元浩听了江海天這樣的言語,不敢再說。仲長統道。」就這樣便宜他了?」這句話正說中了文道莊心中的疑慮,他剛剛松了口氣,不覺又緊張起來。
江海天哈哈一笑,說道︰「二十年前,家師在鄰山放走了文廷璧,這件事朋友們都是知道的,江某庸愚,有愧恩師傳授。別的我學不來,但立身處世之道,我則是處處以他老人家為榜樣的,當年我的師父可以饒了文廷璧,如今我又何嘗不可放了他的佷兒?何況這位文先生今日是來喝喜酒的,難為客人,這不是大殺風景了麼?」
江海天歇了一歇。接著面向文道莊正容說道︰「文先生的武功得來不易,好自為之,可以成為一派宗師。家師當年放走你的叔父,為的就是要保全你們這武林一脈。我還記得家師當年曾勸告令叔︰‘改邪歸正,不可誤入歧途。’如今我也用我師父當年的說話勸告你,希望你不要辜負了我們師徒的期望。好,你走吧。」
江海天說得十分誠懇,場中賓客無不感動,人人都是如此想道︰「江大俠的確是不愧大俠的襟懷,文道莊這廝若還不知悔悟,那就當真是禽獸不如了。」
豈知文道莊卻是執迷不悟,想法完全兩樣。他在天下英雄之前,坍了這樣大的台,深覺顏面無光,心里是又羞又惱,想道︰「江海天故作仁慈,無非是要成全他大俠之名,讓天下英雄對他更增敬仰而已。他不親自出手,卻讓他的小師弟來折辱我,這口氣我是非出不可。我打不過他,還可以邀幾個他的大對頭來,總要把他們師兄弟打敗。」
文道莊心懷怨恨,臉色卻是絲毫不露,當下向江海天一揖,說道︰「文某他年若得寸進,當再來向江大俠道謝。」說罷,回頭便走。他從秦元浩的話中,知道兒子已經走掉,心里是更無牽掛了。
秦元浩心中卻是有所牽掛的,「文家父子這次鉞羽而歸,想必是與封子超一同回去的了。不知他們會不會將封妙嫦難為?」可是他的憂慮也只能隱蔽心底,不敢向任何人說。
金逐流正要拜見師兄,江海天道︰「且慢。芙兒,你們夫婦過來,你們應該先向師叔叩謝救命之恩。」江曉芙怔了一怔,一時尚未明白。江海天笑道︰「剛才你敬酒之時,要不是師叔暗中助你,你早已給文道莊的三象神功震傷內髒了。」江曉芙與宇文雄大吃一驚,連忙向金逐流叩謝。
金逐流嘻嘻笑道︰「咱們的年紀都差不多,你們行這大禮,我可不敢當。」江海天笑道︰「本門只論輩份,不論年紀。你和小輩們客氣作什麼?」金逐流本來要欠身避禮的,給江海天輕輕一按,竟是絲毫不能動彈。只得大馬金刀地坐著,受了這對新人的三個響頭。
金逐流不由得心中暗晴佩服,想道。」江海天果然不愧做我的師兄,我若要有他這樣的造詣,只怕至少還得下十年的功夫。」
江曉芙做了新娘,仍不失她原有的天真,叩過了頭,站起來笑道︰「小師叔,我爹爹說你的本門武學,比他還要高明。你可得指點指點我們這班師佷呀。」江海天笑道︰「師弟,你听見了沒有?這大禮可是不好受的啊!嗯,芙兒,你也太不懂禮貌了,師叔就是師叔,為什麼加上一個小字?」江海天平素是言笑不苟的,難得他今天如此高興,自動說起笑來。客人們都跟著他哄堂大笑。
秦元浩這才知道了金逐流的身份、來歷,心想︰「怪不得他說我師父比他還小一輩,原來竟是真的。」原來金世遺的輩份極高,他的師父毒龍尊者是比邙山派前兩輩的掌門人呂四娘還高一輩的。但因金世遺的師門和中原各派並無淵源,所以全世遺和武林各派名宿認不拘論輩份。又由于金世遺的妻子谷之華是呂四娘的徒弟,所以他對本來應該是平輩的呂四娘和唐曉瀾等人,也都是以小輩自居的。其實若然認真論起來的話,天山派現任的掌門人唐經天和金逐流也不過是屬于平輩,唐經天的妻子冰川天女是武當派的長老,比雷震子高一輩,金逐流也就當然要比雷震子的徒弟秦元浩高兩輩了。
眾人嘻哈大笑聲中,仲長統卻有憤憤不平之色,說道︰「江大俠,你也未免太過寬厚了,文道莊這廝暗算你的女兒,你居然放過了他!可惜我現在才知道,要是我早知道的話,你放過他,我老叫比也不肯放過他!最少也得像你的師父當年對付文廷璧那樣,廢掉他的武功!」
江海天笑道,「算了。這只是私人恩怨,反正他也沒傷了我的女兒。」江海天哪里知道,文道莊已是準備再次出山,接受朝廷聘禮,他這次來,並非僅僅是為了私人恩怨而已。
江海天道︰「今日我是雙喜臨,一點點的風波不必再提了。師弟,我可得先問你,師父他老人家好嗎?」金逐流道︰「好。爹爹有一封信和一件信物叫我交給你。」江海天己有二十年不見師父的親筆手跡,當下先跪倒地上,行過了「見物如見人」的本門大禮,這才接過了師父的親筆信和那件信物,那件信物是一只晶瑩的白玉環。
玉環入手,觸體生寒,江海天一看就知這是海中的寒玉。當年金世遺所得的喬北溟的遺物之中,有一副白玉甲和一副玉弓三枝玉箭,那副玉甲金世遺給了江海天當作傳家之寶,玉弓玉箭則仍在金世遺手上。這枚玉環的玉質,正是和江海無所得的那副玉甲相同。金逐流說道︰「爹爹將那三枝玉箭打成了三枚指環。叫我給你一個,作為信物。請恕我現在才拿出來。」說罷,始行同門相見之禮,金逐流給師兄叩了一個頭,江海天長揖不跪,還了半禮。
江海天非常感激師父對他的關心,但卻也有點不解,心里想道︰「師父叫師弟來見我,何必用什麼信物?有他的親筆書信足已夠了。難道我還看不出他的本門武功嗎?」但當他看了師父的這封信後,這才明白這枚玉環並非僅僅是給金逐流拿來當作會見同門的信物的。
這封信交代江海天三件事情,第一件是托他照顧師弟;第二件告訴他,他的大舅葉沖霄將要從海外歸來,並問江海天已經收了葉沖霄的兒子做徒弟沒有,如果還未見著的話,那就得趕快尋找。第三件是要江海天在明年元霄節日的晚上,戴著這枚白玉環,到北京西山的秘魔崖去會一個人,那個人的手上將會戴著一枚同樣的白玉環。這三件事情重要的是最後一件,可是信上卻沒有說明這個人是誰。
江海天心想︰「或者小師弟會知道,待今晚客人散了,我再問他。」江海天深知師父的脾氣,所做的事情,往往是令人莫測高深的。
比中蓮道︰「師父有什麼吩咐?」江海天笑道︰「你的大哥快要回來了。師父他老人家還不知道慕華早已與咱們認了親呢。」谷中蓮大喜道︰「大哥若是回來,知道華佷這幾年干的轟轟烈烈的事跡,不知道該多高興呢!金師弟,你和師父住在什麼地方,我的大哥是常常去拜望你們的嗎?他的近況如何?」
江海天笑道︰「先入席吧,酒都涼了。」金逐流這次卻不再坐首席了,笑道︰「剛才我是代表爹爹來向師兄道賀的,如今信已交了,我只能以主人的師弟身份入座啦。師兄辦喜事,我做師弟的應該是半個主人,這個首位應該由仲幫主坐了。」
仲長統推辭不得,只好坐下。笑道︰「金老弟,你的性情與今尊又似又不似,合尊初在江湖行走的時候,瘋瘋癲癲的,別人都怕他幾分。你初來的時候,有你爹爹的那一份不羈氣概,但卻不似你爹爹的瘋癲,轉眼間你又彬彬有禮起來了,這倒令我頗出意外呢。嘿嘿,哈哈,我和你的爹爹是老朋友,你可別怪我胡說八道。」
金逐流笑道︰「是麼?爹爹的舊事我知道得很少,不過媽媽倒是常常說我的脾氣像爹爹的。」仲長統笑道︰「依我看來,你是一半像你爹爹,一半像你媽媽。你不知道,你爹爹少年時候比你胡鬧百倍,後來認識了你的媽媽,性情這才漸漸有了改變的。」
仲長統說得不錯,金逐流的父母一個是放蕩不羈,一個是端莊嚴謹,金逐流自小受父母的燻陶,他的性情當然也是兩方面都受了影響。
當下重新入席,仲長統坐下金逐流剛才的位子,金逐流則坐在江海天的下首。金逐流又把秦元浩拉了來,要他坐在自己的旁邊,另一邊與唐加源相鄰,這是剛才文勝中坐的位子。金逐流笑道︰「假的跑了,你這個真的理該就坐,還客氣什麼?」
秦元浩頗是尷尬,訥訥說道︰「金、金少俠,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諸多失禮,你、你莫見怪。這麼多老前輩在座,我怎敢儆越?」秦元浩已知道金逐流比他長兩輩,不便再和他稱兄道弟,但金逐流的年紀與他相若,他又不好意思以「老前輩」相稱,是以只好稱他一聲「少俠」。
金逐流哈哈笑道︰「我的師兄人稱大俠,這是名副其實,我剛剛出道,哪里就能稱一個‘俠’字?我早就與你說過了,咱們是各交各的,不必拘泥什麼輩份。你我還是兄弟相稱,秦大哥,我最討厭別人客氣,你就給我坐下來吧。」
江海天也笑道︰「不錯,江湖上是講究各交各的,若當真要算起輩份,論起排行,那麻煩可就太多了。這個位子本來是給你的,你不必客氣了。」秦元浩听得江海天也如此說,只好坐下。但他心中有事,席上諸人敘舊談新,十分熱鬧,他卻是沉默不言,顯出心神不屬的模樣。
座中以他輩份最低,江海天只道他是過于拘謹,不敢說話。只有金逐流明白他的心事,悄悄在他耳邊說道︰「你不必擔心,過兩天我和你到徂徠山探听消息,決不讓你那位封姑娘受到儆磨就是。」
秦元浩面上一紅,低頭喝酒。
仲長統笑道︰「你們咬耳朵,悄悄地說些什麼呀?」金逐流道︰「沒什麼,秦大哥是想念一位朋友。我答應陪他同去探訪。」仲長統笑道︰「是女朋友麼?我老叫化最喜歡做媒人,你若有為難之事,說給我听,老叫化總有辦法成全你的心願。」原來金逐流所說的話,仲長統雖沒听全,也已隱約听到了一半。「徂徠山」和「封姑娘」等等,他都听見了。秦元浩滿面通紅,說道︰「老前輩說笑了。」
仲長統最愛多管閑事,心想。」徂徠山有什麼姓封或姓風的武林人家,這我倒不知道。這小娃兒不好意思說,我倒要去打听打听。」
仲長統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再追問下去,當下哈哈笑道︰「金老弟,你不知道,我老叫化喜歡做媒人這是出了名的,當年令尊令堂的婚事也是由我撮合的呢。」其實金逐流的父母金世遺和谷之華早已相識多年,只因經過許多波折,所以到了金世遺四十歲的年紀方才成婚,仲長統是曾勸過金世遺早定主意,但這段婚事則並非由他「撮」合的。仲長統說到他自認為得意之事,不免夸大其辭。
仲長統接著笑道︰「令尊和你的師兄是同一日成親的,此事傳為武林佳話,卻一晃眼就過了二十年了,今尊令堂好嗎?他們為什麼不回中原走走?難道把以前的老朋友都忘記了?」
金逐流這才有空答復各人的問題,說道︰「家父是住在喬北溟祖師從前住餅的火山島上,姬伯伯十五年前來和我們同住,那時我還未滿五歲,听說他是從天竺回來的,偷來了許多好東西,送給我許多好玩的玩意兒。」江海天笑道︰「姬伯伯一向是技癢難熬,到什麼地方都要一施空空妙手的。但他在火山島十五年,這也是金盆洗手了。這日子不知他是怎麼過的?」
金逐流笑道︰「火山島沒有第二家人家,他當然是不能再施空空妙手了。不過,他自己沒偷東西卻教我偷東西,這是瞞著我的母親教的。」江海天笑道︰「沒有瞞著師父?」金逐流道︰「爹爹還鼓勵我向姬伯伯討教呢。爹爹說讓姬伯伯教我,也好讓他過過賊癮。其實我媽也是知道的,不過她裝作不知罷了。」眾人听了,無不大笑。仲長統道︰「了不起,了不起你的武功不遜于你父當年,但比你父親還多了一項神偷絕技,江湖上還有誰人敢來惹你?」
金逐流接著說道︰「葉大哥(沖霄)到過火山島幾次,听說他們夫妻是在東海一個無名小島居住。爹爹有時候也到他們那兒去玩,不過我卻沒去過。最近一次是去年臘月去的,過了年才回來。據爹爹說,葉大哥就要回中原了。」谷中蓮和葉慕華等人听了都是大為歡喜。仲長統再問一句︰「那麼你爹爹回不回一來?」
金逐流道︰「爹爹說他也很想回來看看,不過要過了明年元霄才能作個決定。」這一天是中秋節,到明年元霄不過五個月,假若金世遺是過了明年元霄回來,則在半年之後就可以和他們見面了。仲長統等人听得金世遺行期有定,見面可期,皆大歡喜。
江海天則是心中一動,想道︰「師父叫我在明年的元霄節到西山秘魔崖去會一個人,他自己也要到了那天才能決定回不回來,這兩件事不知可有什麼連帶的關系?」
席散之後,江海天道︰「華佷你帶師叔進後堂歇息,給師叔換過衣裳。」金逐流向江海天笑道︰「師兄有命,我可不能再做小叫化啦。」江海天笑道︰「你在江湖游戲風塵我不反對,但在家中與賓客相對,還是整潔些兒的好。」金逐流笑著應了聲「是」。于是隨葉慕華進後堂更衣。
李光夏與林道軒也隨著進去陪這位剛認識的小師叔。江海天門下四個弟子,葉慕華、宇文雄二人年紀都比金逐流大些,李、林二人則比金逐流小一二歲。他們見小師叔武功又好,人又風趣,更難得的是年紀又和他們差不多,因此都很想和這小師叔親近親近。
江家開的是「流水席」,江海天還要在外面招待客人,葉慕中帶領金逐流進入後學更衣之後,也要出來幫忙師父送客,于是就讓他的兩個師弟陪金逐流在後常閑話。李、林二人纏著師叔談論武功,談說海外風光,十分高興。金逐流知道仲長統、一陽子等人今天是不會走的,他也不喜歡應酬,樂得在後堂歇息,待客人散了,再和這幾位武林的老前輩敘話。
新郎新娘敬完了酒,由耿秀風陪他們回到後堂,準備歇息半個時辰,等下一輪酒席開時再出去敬酒,江曉芙回到後堂,放下了新娘的矜持,和兩位師弟取笑道︰「小師叔,幸虧有你來了,才逗得他們這樣高興。你不知道,他們今天一整天都是郁郁不樂呢。」
金逐流作了一個詫異的神氣,說道︰「是麼?嗯,這就是你們不對了,師兄師姐大喜,你們為什麼還不開心?」耿秀鳳笑道︰「小師叔,你不知道他們正因為師兄師姐今日成親,他們是眼紅起來了,不知幾時才輪到他們。」李光夏和林道軒,漲紅了臉,說道︰「小師叔,你別听師嫂和師姐的胡說。」
江曉芙道︰「什麼胡說?你們敢說不是各自在想念著心上人麼。」金逐流笑道︰「哦,他們年紀這樣小就都有了心上人麼。」江曉芙道︰「也不小了,他們一個十九歲,一個十八歲了。李師弟的心上人是武學大宗師竺尚父的女兒,林師弟的心上人則是天柱峰山主上官泰的女兒。師父的意思本來想在今天替他們說定親事的,可惜這兩家人到現在都還不見到來。」
雹秀鳳接著解釋道。」竺尚父、上官泰這兩位老前輩與師父交情極厚,我們的帖子是早兩個月發出的,按說他們兩家父女今天是應該來的。師父就準備待他們一來,便替李、林兩位師弟定實婚事,錦上添花,讓賓客們更多高興。他們口里不說,心里卻在著急呢!左顧右盼,盼到現在他們兩家都還沒來。所以也就難怪他們郁郁不樂了。」李光夏和林道軒給她說中心事,滿臉通紅,做聲不得。
江曉笑看了看天色,笑道︰「天色將晚,今天大約是不會來了。不過你們也用不著心急,在江湖上行走,遲到一天,那也是常有的事。明天他們一定會來的。」李、林二人心里都是想道︰「他們早就接到了帖子,以他們和師父的交情,只有早來,哪有遲來之理?」他們心有所疑,不覺形之辭色。
雹秀鳳笑道;「你們害怕什麼?怕煮熟了的鴨兒飛了嗎?你們親事雖沒說定,姻緣早已定了。竺清華配李師弟,上官紈配林師弟,兩家長輩早已是同意了的。定親不過是辦一辦儀式,知會親友而已。嗯,你們若是心急,待我出去看看。交代你們的葉師哥,他們一來便立即給你們報喜。」
話猶未了,只見葉慕華已經進來。耿秀鳳笑道︰「剛說營操,曹操便到。怎麼樣,你可迎著了貴客?」葉慕華緩緩說道︰「上官前輩來了。」」耿秀鳳大喜道︰「林師弟,你听見了沒有?還不快快去迎接你的泰山?」但葉慕華卻殊無歡喜的神色,耿秀風驀然一省,說道︰「怎麼,只是上官前輩一人來麼?」江曉芙道︰「竺家父女怎麼不來?上官紈呢,她總該跟她父親來吧?」
葉慕華道︰「不,上官紈也沒有來,就只是她的父親上官泰來了。上官前輩,他、他……」林道軒忙問︰「他怎麼樣了?」葉慕華忽地「噓」了一聲,說道︰「師父陪上官前輩來了。你不用出去啦,見了他就明白了。」
主人陪一個賓客進入後堂,這是少有之事。雖說上官泰的女兒與江海天的徒弟將要訂親,以親家的關系,可以讓上官泰進入後堂。但外面多少武林朋友,上官泰剛剛來到,不與相識的武林朋友寒喧,立即就由江海天帶他進來,這事卻是頗出情理之外的。
林道軒隱隱覺得不妙,只見上官泰已經隨著師父進來。上官泰面如黃蠟,似乎是大病了一場,還未曾痊愈的模祥。林道軒吃了一驚,上前問好。
江海天道︰「這位是我的師弟,名叫金逐流,你們還沒有見過。好了,現在在此的都是一家人,上官前輩,你可以說了。不過,你要先歇一歇嗎?」林道軒這才知道上官泰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告訴他的師父,不想當著眾人來說,這才由師父陪他入後堂的。
上官泰苦笑道。」我沒關系。我傷得不重,只不過連日趕路,所以才顯得憔悴了些。」林道軒驚道︰「上官老伯,是誰敢傷了你?」上官泰道︰「這個我慢慢再說,我要先說一說竺大哥的事情。」江海天道︰「是啊︰竺老前輩是為了何事,不能前來?」
上官泰嘆了口氣,說道︰「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竺大哥,他、他是遭了不測之禍!」此言一出,連江海天也不禁大吃一驚!
江海天吃了一驚,連忙問道︰「竺老的輩遭了什麼不測之禍?」
上宮泰道︰「遭人暗算,受了重傷。」江海天听說竺尚父還是活著,方始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但仍是驚駭不已。
要知竺尚父乃是當世的武學宗師,武林公認為僅次于江海天的天下第二高手,那人即使是偷施暗算,但能夠傷得了他,這也是極不容易的了,江海天免不了要問︰「這人是誰,用什麼方法傷了他的?」在江海天的心里以為這個人必定是武林中著名的魔頭,豈知上官泰說了出來,竟大出他意料之外。
上官泰道︰「竺大哥佔了西星之後,四方豪杰,投奔他的很多,有一天來了一個漢子,自稱是涼州人氏,姓名叫做帥孟雄,約有四十多歲年紀。嗯,江大俠,這個人的名字你可听過麼。」江海天皺皺眉頭,說道︰「從未听過。竺老前輩就是受他所傷麼?」
上官泰點了點頭,說道︰「這人來了之後,和竺大哥談論武功甚是相得。但他卻沒有參加義軍,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和竺大哥往來,大約每個月總要來一次。」江海天心里想道︰「竺尚父也未免太過粗心大意,怎能讓一個不知來歷的人出入軍中。」
上官泰接下去說道︰「竺大哥和他往來了相近兩年,從未對他起過疑心。這人裝作個性喜武學的隱士,一來就與竺大哥談論武學上的種種疑難問題,從不涉及外事。竺大哥也很推重池,認為他的武學造詣,可以列在天下五名之內。正因為他們往來兩年,從沒出過事,所以竺大哥才會受了他的暗算,絲毫也沒有防備。」江海天道︰「他是怎樣暗算了竺老前輩的?」
上官泰道︰「出事那天,我們父女正在西星。那一天也就是恰巧接到了你的請帖的那一天,竺大哥和這個帥盂雄又在談論武功,帥孟雄道︰‘人人都說江大俠的武功天下第一,你可曾和他交過手麼?’竺大哥道‘沒有正式交過手,但也曾試過一招。那次我在鄧山和少林寺的方丈大悲禪師較量內功,他把我們分開,我們兩人的掌力都打在他的身上,他也禁受得起。依此看來,他的武功至少比我高明一倍。’帥孟雄嘆道︰‘唉,天下竟有如此高人,可惜我尚無緣與他相會!’竺大哥笑道︰‘江大陝深藏若虛,你就是和他見了面,他也絕不會就與你比試武功的。’帥孟雄忽道︰‘咱們談論武功也談得多了,卻從未互相印證,今日試試如何?我無緣與天下第一高手印證,向天下第二高手請教,也可了一樁心願。」
武林中的好朋友切磋武功稱為「印證」,這是與普通的「較量」不同的。「較量」要分出勝負,「印證」則不一定要分出勝負。「較量」可以含有敵意;「印證」則純屬友誼的切磋。
武林中的高手絕不輕易與人較量,就是「印證’武功也是少有的事。江海天心道︰「竺尚父若不是把他當作知己,決不肯與他印證武功。這人花了兩年工夫,騙得竺尚父把他當作知己,也真可以算得是處心積慮了。」
丙然上官泰接下去說道︰「竺大哥對他從沒猜疑,那一天竺大哥的興趣又很好,于是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他。兩人在院子筆交手,那人時招數很是古怪,我看不出他是什麼門派。交手約有三十來招,竺大哥使了一招‘陰陽雙撞拳’將他的‘截手法’封住,笑道︰‘天下第二高手我不敢當,只是比你大了幾歲年紀,功力稍高而已。’帥孟雄道︰‘不錯,我是甘拜下風了!竺大哥哈哈一笑,將掌力徐徐收回,緩緩說道︰‘你的招數很是精妙,可惜未能曲盡其變,否則我就破解不了。’就在此時,帥孟雄忽道︰‘是麼?我這招還有變化的!突然‘乒’的一掌,把竺大哥打翻!」
李光復詫道︰「竺伯伯的功力高過他,卻怎的會給他打翻了?」
江海天道︰「功力大致相當的高手罷斗,必須把內力徐徐收回,才不至于傷了自身。竺老前輩大約是因為听了那句已說出了‘甘拜下風’的說話,所以毫無防備。而那廝卻突然把內力盡發,在一收一發之間,就像後浪推迫前浪一樣,那廝的內功加上竺老前輩的內力,都打到了竺老前輩身上,焉能不受重傷?」
上官泰說道︰「正是這樣。當時竺大哥大吼一聲,喝道︰‘你,你好。’站起來發出一記劈空掌,帥孟雄冷笑道︰「我當然好,你,可是好不了了!你若是想死得快些,盡可和我再斗。」
江海天嘆道︰‘竺老前輩也太過心急報仇,此時,無宜再運內力?只怕要傷上加傷了!」
上官泰道︰「江大俠猜得一點不錯,竺大哥發了一掌,身形晃了兩晃,又倒下去了。可是那帥孟雄受了他這記劈空掌,也是禁不住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我連忙追上去,待要擒他住了,慚愧,慚愧……」
上官泰的功力比竺尚父相差不止一籌,江海天不必問他已知他們交手的結果,說道︰「勝負兵家常事,武林中的高手也從無一人能夠保持不敗的,何足介懷。」
上官泰嘆口氣道︰「我慚愧的是這廝已受了竺大哥的一記劈空掌,我卻還是敵他不過。但也幸虧有竺大哥發了這一記劈空掌,耗損了他的幾分內力,我才不至于受了重傷。」
江海天道︰「你和他交了一掌,可模到了他的武功是什麼門路麼?」
上官泰道︰「雙掌相交之際,我只覺得他的掌心如同燒紅了的鐵塊一般,比歐陽伯和的雷神掌似乎還要厲害,卻不知他是什麼路道。」
江海天道。」能以熱毒的掌力傷人,比雷神掌更厲害的只有前輩魔頭赤神子的這派武功。看來這廝恐怕是赤神子的衣缽傳人。」
赤神子是和金世遺同時的邪派教人,年紀則比金世遺長許多,三十年前他到珠穆朗瑪峰找一種藥草,受不了高山嚴寒,死在喜瑪拉雅山上的冰河之中。
江海天道︰「暫且不必管他是誰,竺老前輩的傷怎麼樣?」
上官泰道︰「竺大哥傷得很重,但好在他的內功深厚,還不至于有性命之憂,不過,也只能臥床,不能行動了。」
李光夏道︰「姓帥這廝為什麼無緣無故的傷了竺伯伯?查出了他的身份麼?」
上官泰道︰「起初我們都不明白,但過了幾天就明白了。這廝處心積慮來傷害竺大哥,內中實有一大陰謀,並非只是為了私人仇怨的。」
江海天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上宮泰道︰「此事三天之後,清兵便大舉來攻,竺大哥臥病在床,軍心大受影響。結果是西星又給清兵撈回去了,竺大哥這支義軍傷亡不少,如今已遣入了大涼山中,恐怕不是短期間內可能復起了。」
江海天道︰「上官前輩,你雖然沒有受傷,但連日奔波,身體是否也有點感到不大舒適?」
江海天是將他當作自己人看待,所以很坦率地問他。上官泰苦笑道︰「江大俠法眼無差,這廝的掌力委實厲害,是在我的身上留下後患了。我因為要趕來報訊,曾用內功將熱毒逼出體外,不料余毒未能清除,凝結在膝頭蓋的地方,由于連日趕路,膝蓋的骨頭有幾處破裂了。不過我的傷不算要緊,至多一足殘廢而已。竺大哥的內傷卻非從速療治不可,否則恐怕他的這一身武功會因此廢了。江大俠,你和少林寺有深厚的交情,竺大哥和少林寺的方丈也曾有權山比武之雅,你可否替竺大哥向大悲禪師求兩顆小還丹,小還丹乃是療治內傷的無雙聖藥,倘有小還丹配合上竺尚父的內功,一定可以藥到回去。
江海天道︰「這個容易,不過恐怕要花些時日罷了。倒是你的傷雖不嚴重,對癥的藥一時間卻難以找尋。我有天山雪蓮炮制的碧靈丹可以給你清除余毒,但還要有續筋駁骨的良藥,才能夠完全醫好。你在我家里住蚌十天半月吧,我想辦法替你尋找。」
上官泰皺了眉頭道︰「恐怕不能耽擱這許多時候了。我不緊要,怕是竺大哥的病情會有變化。」
江海天道︰「這怎麼辦?我到少林寺打個來回,至少也得十天半月。」
全逐流忽地笑道︰「師兄不必著急,上官前輩所需的兩種藥物。我的身上就有。」上官泰喜出望外說道︰「哦,你有嗎?」語氣之中,還是帶點半信半疑的樣子。原來他見金逐流年紀太輕,未敢十分相信他的話。
全逐流拿出一個盒子,打了開來,說道︰「這三顆小還丹是姬伯伯給我的。」上官泰吃了一驚,說道︰「你的這位姬伯伯是三十年前名聞天下的那位神偷姬曉風嗎?」江海天代答道︰「正是此人。家師和姬老前輩同住在以前喬北溟住餅的火山島上,師弟是最近才奉了家師之命回來的。」上官泰這才知道金逐流是金世遺的兒子,自然是對他另眼相看了。
金逐流笑道。」這是姬伯伯三十年的從少林寺偷來的,不知還能不能用?」上官泰道︰「小還丹是不會變壞的,一百年也還能用。竺大哥傷勢雖重,有兩顆也足夠了。你自己留下一顆吧。」
金逐流接著取出一只小小羊脂白玉瓶,說道︰「這是我剛剛從文道莊身上偷來的,里面裝的是續斷膏。我多爹說文家的續斷膏用來續筋駁骨,功效可以及得上千年續斷。」
上官泰道︰「金少俠,多謝你贈藥之德,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金逐流笑道;「多謝什麼,反正都是偷來的。」
上官泰道︰「好,難得金少俠如此豪爽,那我也不客氣了。幾時你到大涼山來,容我與竺大哥和盡地主之誼。」金逐流道︰「我是要去拜見竺老前輩的,不過恐怕得在半年之後。」竺尚父和上官泰都是講究恩怨分明的人物,尤其是竺尚父,以武學宗師的身份,更不肯輕易接受別人的恩惠,所以後來金逐流很得了他的好處,這是後話。
上官泰謝過了金逐流,接著對江海天說道︰「江大俠,還有兩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商量。」江海天猜到了幾分,笑道︰「夏兒、軒兒,你們都坐攏來听。」
上官泰道︰「這次我本想帶紈兒來的,但竺大哥遭了意外,清華要她作伴,服侍她的父親。我只好單身來了。」江海天道︰「反正他們年紀還小,遲些訂婚,也不打緊。
「上官泰道︰「竺大哥也很想念光夏,他的意思是要我把光夏和道軒帶去,將來就讓他們在西星成親,你看可好?」
江海天道︰「我正要他們在義軍之中多些歷練,這樣最好不過。」李光夏與林道軒二人,一個想見竺清華,一個想見上官紈,听得師父答應,心里都是暗暗歡喜。
比中蓮笑道︰「你是軒兒的岳父,竺老前輩是夏兒的岳父,他們以半子的身份,理該跟你們的,不過,這兩個徒兒我們夫婦教養了多年,一旦離開,可是有點舍不得呢。」
上宮泰哈哈一笑,說道︰「江夫人,我們恐怕還要借重你的一個徒弟呢。」江海天道︰「對啦,你要和我商量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上官泰笑容一斂,面色顯得有幾分沉重,說道︰「這件事可是公事了。西星與小金川之間雖然有清軍隔斷,但卻是互相呼應的。竺大哥受了傷,西星重陷敵手,竺大哥固然要遁入深山,力求自保,小金川的形勢也因而吃緊了。目前我們最需要一個懂得行軍用兵之道的人才,替代竺大哥指揮作戰。小金川方面的冷鐵樵曾派有人來,希望我們能出一支奇兵打開這劣勢局面。他們還提出了最適宜的統帥人選,江大俠,你一定會知道他們要推選的是誰了。」
江海天笑道︰「哦,原來你們是打幕華的主意。」江海天的大弟子葉幕華三年能曾當過援川義軍的首領,和小金川方面的義軍領袖冷鐵樵曾共同作過戰的,由他未協助竺尚父和小金川合作抗戰,當然是最適當的人選了。
上官泰道︰「不錯,你可以放葉少俠走嗎?」江海天道︰「你幾時走?」上宮泰道︰「我想明天就走。」江海天道︰「你遠道而來,本來應多住兩大的。但竺老前輩那邊等著你回去,我也不挽留你了。慕華,秀鳳,你們夫婦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和上官前輩動身吧。你的兩個師弟,今後就由你替我管教了。」葉慕華夫婦應了個「是」字,便即告退。
江海天道︰「小女這次出閣,各方客人來得甚多,我恐怕還要忙幾天,明天不能和你們一同走了。上官泰笑道︰「你肯要我帶走你的三個徒弟,我已是感激不盡。」江海天道︰「竺老前輩受了傷,我應該去探望他的。在今年年底之前,我會到大涼山的。」江海天的計劃是在竺尚父那兒過年,然後進京赴約,在元宵節會見師父所指定要見的那個神秘人物。
江海天與上官泰訂了後會之期,便叫林道軒帶上官泰入房歇息,李光夏也隨同告退了。
江海天把金逐流留下,說道︰「師弟,你有什麼打算。」金逐流道。」我想在江湖走走,訪問爹爹的幾位好朋友。」江海天道︰「好的,以你的本領,在江湖上已經罕人能劫,無須我照顧你了。不過,你要記著不可挾技凌人。」金逐流對這位大師兄頗有幾分敬畏,說道︰「小弟記得師兄的教訓。」江海天道︰「你準備什麼時候走?」金逐流道︰「我想和秦元浩同走,恐怕明天也要動身了。」
江海天詫道︰「你何必走得這樣匆忙?這里有許多武林朋友,我想你和他們認識認識。就是秦元浩我也想他留多一天,讓他和小一輩的結交結交。」金逐流不敢把秦元浩的私事告訴師兄,心里想道︰「封子超總不會打死他的女兒,遲一天再和元浩去打听她的消息也還不遲。」于是說道︰「好咱,我把師兄的意思和元浩說去。」
江海天道︰「且慢,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師父叫我在明年的元霄晚上,到北京西山的秘魔崖去會一個人,你可知道這件事情?」金逐流道︰「爹爹沒有和我說過。」
江海天道︰「明年元霄,你要是趕得來的話,咱們也可以在北京的西山相會。」他以為師父要他所見之人,和師弟相會,想必也無關系,是以和師弟訂下了後會之期。金逐流性喜熱鬧,心里想道︰「爹爹不知要師兄會的什麼人,連我也不知道。」帶著幾分好奇,欣然答應。
當晚金逐流和秦元浩同住一間客房,把江海天想要他多留一天的意思和秦元浩說了。秦元浩這次代表師父來江家道賀,他師父的意思本來就是要他藉此機會多交朋友的,何況又有主人的盛意挽留,因此秦元浩雖然惦記著封妙嫦,也只有答應了。
續斷膏果然十分靈效,第二天上官泰的膝蓋已經醫好,余毒亦已拔清了。他帶來葉幕華夫婦與李光夏、林造軒四人同走。一陽子、仲長統等人也在這一天之內先後向江海天辭行了
第三天金逐流和秦元浩同走,他們兼程趕路,當晚就到了徂徠山。秦元浩說道︰「你悄悄去封家看一看,我只要知道封姑娘的情形就行了。」
金逐流笑道︰「不行,不行,人家好心待你,你怎可不去見她一見?」秦元浩面上一紅,說道︰「我這樣跑去算是什麼?太不好意思了!」
金逐流越發大笑,說道︰「好呀,你這小子自己不敢去,如要我代表你去和封姑娘私會,我這又算是什麼?大丈夫光明磊落,要去就光明正大的去,怕什麼?」秦元浩道︰「你叫我怎樣和封子超說?」
金逐流道︰「封子超這次全靠了你,他才不至于與文道莊同一命運——丟臉坍台。他若是稍有良心的話,對你應該當作恩人道謝才是,你卻怕見他?好吧,你找不到籍口是不是了你跟我來,我替你說!」
秦元浩道︰「這個,這個……」金逐流生性不羈,他卻是有點拘謹的。正想說道︰「這個恐怕不大好吧?」金逐流己不由分說,將他拉到了封家的大門的,大聲說道︰「我的朋友喝了你的桂花陳酒,十分欣賞,如今我也想來向你討一杯喝啦。你是招待過秦元浩的了,這次想不至于拒絕我們吧?」
全逐流用的是「傳音入密」的功夫,封家若是有人,決沒有听不見的道理。可是里面卻是毫無反應。
金逐流哈哈大笑,說道︰「你招待也好,不招待也好,我既然來了,就吃定你了!你不開門,我自己不會進來嗎?」秦元浩正要說道︰「不好。」話未出口,只覺身子一輕,已被金逐流拖著他越過了牆頭。
金逐流本來準備有人偷襲的,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進了封家,卻連鬼影也沒看見一個。金逐流側耳細听,也听不出有絲毫聲息。仔細看時,只見庭院里有凌亂的足印。
金逐流皺一皺眉頭,說道︰「看這情形,只怕他們早已走了。不過,咱們既然來了,也就進去看看吧。」
他們穿堂入室,搜查文道莊父子所住的客房和封子超的房間,都不見有人。金逐流在一間房里找到一壇桂花酒,聞了一聞,笑道︰「這是真的桂花酒。」喝了一口,又找來了一個葫蘆,盛滿了酒帶走,笑道︰「姬伯伯傳下來的偷兒規矩,進了別人家,決不能空手而回。」
到了後面的庭院,秦元浩有所發現,「咦」了一聲,說道︰「這幾根竹捧插在這里是什麼意思?」原來在庭院中間插著九根竹棒,中間的一根竹棒被斫了一刀,當中剖下,分成兩邊。庭院是碎石和泥土混合的地面,竹棒插得進去,可見插棒的人定是個內家高手。
金逐流笑道︰「原來是仲幫主來過了。丐幫中人插竹棒等于是留刀示警的意思。但只有幫主才有資格插幾根竹棒。」金逐流雖然是回國未久,但因姬曉風時常給他講述江湖上的各種規矩,卻是比初出道的秦元浩懂得多。
秦元浩吃了一驚,說道︰「哦,這等于是留刀示警?那麼仲幫主想必是已知道封子超是什麼人了?但中間這根竹棒被剖開,這又是什麼意思?」
金逐流道︰「是有人向他挑戰。」秦元浩道︰「文道莊不是受傷了嗎?封子超怎能有此膽量?」金逐流道︰「只怕是另外有人,不一定是封、文兩個。」
金逐流心想︰「封子越不知是給仲長統嚇跑的,還是他根本就不敢回家。從庭院里的足印看來,來過這里的顯然不止一人。」
秦元浩道︰「他們既然都走了,咱們出去吧。」金逐流笑道︰「忙什麼,到你那位封姑娘的香閨里看看吧。」封妙嫦的臥房是在最後一進房子靠近花園的一間房間。秦元浩面上一紅,說道︰「金兄,說笑了。」金逐流面色一端,說道︰「不是和你開玩笑,說不定她會留有什麼東西給你呢。」秦元浩無可奈何,只好跟著他走。正是︰
桃花流水杳然去,崔護重來不見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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