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華生下山之後,遙望「魔鬼城」中那座尼泊爾王子所修的白塔,想起了麥士迦南的付托,心中一凜,想道︰「魔鬼城中那班尼泊爾武士,雖然都已被白衣少女起跑,但尼泊爾王子圖謀西藏的野心,可還沒有消弭。麥士迦南請我到拉薩去參見活佛,托我轉達白教法王的誠意,我怎麼忘了?」
于是佳華生又僕僕風塵,前往拉薩。這時已是初春時節,對出的冰雪漸漸消解,路上好走得多,走了將近一月,便來到西藏的首府。
別華生進城之時,天色已晚,但見街上中平頂的房屋與帳蓬交雜,與內地城市的風光大不相同。街上行人熙來攘往,每一座帳幕都有香煙鐐繞,燭光媚耀,在許多帳蓬前面,都有藏人焚香禮拜。桂華生拉著一個老頭道︰「今天可是什麼節日嗎?」那老頭道︰「不是今天,是明天!」指指天上的明月,說道︰「客人,你是從那兒來的?你是不是佛門的信士,怎麼連佛租誕辰都忘記了。」
別華生抬頭一望,天上明月正圓,詫而問道︰「佛租誕辰不是四月八日嗎?」那老頭怔了一怔,忽地笑道︰「客官,你是漢人,有所不知了,幸虧懂得漢歷,要不然真不懂得你因何詫異了。明天就是四月八日啊!」桂華生道︰「天上的月亮正圓……」那老頭笑道︰「我們是用藏歷。你們漢人用的陰歷,月亮正圖之日,便是十五,我們的藏歷不這樣的,有時月初便圓,有時月尾方圓。若照漢歷,今天是三月十四日,明天便是三月十五日,因為今年的佛租誕辰,恰逢月圓,所以特別熱鬧,從昨天起,大家便沐浴齋戒,焚香禮佛了。」
別華生心頭一動,喃喃說道︰「三月十五,三月十五?」猛然醒悟︰白衣少女臨別之時所作的手勢,玉掌三按,三五十五,豈不正是表明三月十五日之期?手指玉鏡,豈不正是代表天上月圓之家?
那老頭絮絮說道︰「客官,你真有福氣,今年達賴活佛,將在明天親自主持禮佛儀節,布達拉宮前面的三座大殿也將在明天開放,準許善男信女在大殿的階下禮佛。我們一生之中,也未必得見活佛一次,你一到來,只要明日擠得進去,便可以見著活佛的真面目,那真是天大的福氣啊!」
別華生大喜過望,急忙謝謝老頭,找一座專門接待客商的帳蓬住下。但這一夜那里睡得著,心中想道︰「原來華玉妹妹是約我明日午夜在布達拉宮相會,可是她又怎麼能進布達拉宮呢?難道晚間也一樣開放,任人游覽?」睡不著覺,又起身向帳蓬的主人打听,所說的與那老頭一樣,明天開放的就是三座大殿,一副黃昏落日,所有禮佛的人便都要離去。那位主人還肅然說道︰「活佛何等神聖,豈能容凡人造人他的深宮?讓我們在大殿階下禮拜,已是福分不淺了!」桂華生心頭的疑團越來越重,想道︰「除非是我猜錯它的用意?但若不是這樣解釋,又具什麼?」對白衣少女的身份,更覺詭秘,但望明日早早到來。
別華生一夜無眠,好不容易到第二天天亮,立即起來,同主人借了一套西藏的服裝,免得在進香禮拜之時惹人注目。
達賴活佛開放布達拉宮,並且親自主持佛租誕辰的禮佛儀式,這件事情轟動了拉薩,甚至有許多外地的善男信女也也聞風趕至。桂華生以為已起得早了,那知一出帳幕,街道上已是黑壓壓的人群,桂華生隨著人流,緩緩行進。
布達拉宮建在拉薩城外的葡萄山上(藏名布達拉山,宮以出名。),高達一十三層,相傳是藏王松贊干布娶了康太宗李世民的女兒文成公主之後(公元六四一年),應文成公主所謂而建,經過歷代的擴建整修,富麗無比。它的結構,全都是山一塊塊一尺見方的石頭從山腰下平砌上去,布達拉宮頂上有三座龐大的金頂,還有西藏歷代活佛肉身的八座金塔,全部用金葉包裹,中嵌珠寶,遠遠望夫,燦爛閃光,端的似瓊樓王府,壯麗非常。
別華生隨著人潮,將近中午時分,才擠到布達拉宮下面的山徑,但見通到宮門的彎曲石階上,有兩隊披著黃色架裝的喇嘛作為前導,前面三座大殿的門戶大開,進香禮拜的善男信女跟在喇嘛後面,魚貫而人,待到桂華生擠進里面大殿的石階下己無插針之地,後到的人,
好在宮門外禮拜了。
別華生游目四顧,想在人群之中發現白衣少女,直如在大海尋針,毫無蹤影。桂華生暗運用內勤,從人叢之中擠進,靠近他身邊的人,都似暗中被人推了一把似的,不由自主的讓開。好在人極擁擠,別人只以為是受了後面的推壓之力,沒有看破。
別華生踏遍了三座的數千級石階,費了幾乎一個多時辰,仍是找不見白衣少女。人群從殿下的石階直擠到殿外的回廊,桂華生知道典禮在正中的大殿舉行,便也擠到了這座大殿的回廊之上,但見殿上有四個大飛槽,士綴人面馬身的金像,下系鋒鈴,雕鏤得極其精細。桂華生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旅行,從滿目荒蕪,寒凍淒清,常常在數十里內渺無人煙的西藏高原,來到布達拉宮,彷佛如置身在一個華美的夢境之中!
別華生縱目瀏覽,但見過回廊的梁、柱、扶手上,或裹金,或雕鏤,或繪上圖案、晝幅,說不盡的富麗莊嚴,桂華生暗暗嘆道︰「外面已是如此,宮里面更不知如何?只這一座布達拉宮,就不知費了幾許人力財力?」大殿四壁,里里外外,都繪有壁畫,給的多半是佛經中故事,人物景像,奇奇怪怪,生動非常。要知布達拉宮的壁畫,天下聞名,壁畫是用白綢粘在壁上,再在綢上涂上酥油,這樣作上的畫,色澤可以歷久不變。數百年來,不知有多少畫師,來自中國內地,來自印度,來自尼泊爾、不丹,在這兒作過壁畫,真可說是一個藝術的寶庫,怪不得桂華生目眩神迷。
別華生正自擠到殿外欣賞壁畫,忽覺背後一股大力推來,腰間一酸,竟似有人點到了它的軟麻穴上,桂華生不禁大吃一驚!
幸而他正在暗運內勁,一覺有異,立刻運氣護穴,同時迅速反手擒拿,但听得吸喲的幾聲嘩叫,周圍跌倒了好幾個人,桂華生回頭一望,只見拿著的是一個胖婦,怒目而規,沉聲斥道︰「你做什麼?」桂華生一拿之下,早已發覺了那胖婦絲毫不懂武功,急忙放手,連聲道歉,說道︰「我見有人用力擠我,伸手亂模,我以為是有小城乘機行竊,那知錯拿了人,請大娘恕罪。」幸而藏人對男女之防還不若漢人重視,桂華生說的也是實情,那胖婦人撲嗤一笑,說道︰「在活佛所住的布達拉宮,誰敢行竊!你大約是剛來不久的漢人?」桂華生點頭說是,那胖婦絮絮叨叨,尚待說話,忽听得殿上鐘鼓齊鳴,兩隊黃衣嘛喇繞殿而走,遍酒法水,禮佛的大典就將開始了,登時殿里殿外肅靜無聲,胖婦人也就不再糾纏,自顧自的低頭禮拜。
別華生心中想道︰「這個暗中偷襲的人武功確是不弱,人也機伶,我出手不算慢了,還是被他混在人堆之中逃月兌。那幾個跌倒的人,當然是他故意推倒的,造成混亂,以免被我發覺。他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向我偷襲?」百思莫得其解。這時殿上的鐘鼓已敲了三遍,有兩個大喇嘛帶頭念經,過了一陣,鐘聲梵聲之中,達賴活佛在從人簇擁之下,緩緩走出。所有觀光的男女老幼,都高誦佛號,俯伏禮拜,不敢仰硯。
別華生自然也不得不跟著他們一齊,俯伏禮拜,然而他卻偷偷張望,達賴活佛大約是四十歲左右的樣子,微微發胖,神情甚是莊嚴,也不覺有什麼特異之處,吸引著桂華生眼光的,倒不是達賴活佛,而是另一個人。
達賴後面,有好幾個相貌和服飾都特別的僧侶,而且各各不同,一看就知是從外國來的貴賓,大約從印度、尼泊爾、不丹、錫金各地來的,其中有一個披著大紅裝裝裝的番僧,正是和桂華生在魔鬼城中交過手的那個鬼番僧,桂華生心頭一凜︰「怎麼他也來了?」隨即想到他這一來,其中定有奸謀。
活佛主持的禮拜大典為時甚短,先是把楊枝甘露遍曬佛像之前,繼而是呈獻「哈達」(即是絲絹所做的手帕。獻哈達是西藏一種表示敬意的禮節。一,最後是焚香禮拜,前後不過一枝香的時刻,典禮便告完成。活佛的護法弟子傳諭,所有前來禮拜的弟子都限在黃昏之前離開。
別華生回到帳蓬,主人還沒有回來,他歐了一會,養好精神,吃過晚飯之後,主人方自趕回,興致沖沖的大談今日的盛典,和桂華生互相祝福,並說今晚布達拉宮燃燈禮佛,許多善男信女,寧願不回家食物,留在葡萄山下遙賞燈飾,主人嘆道︰「可惜我年老體衰,要不然我也寧願撻餓一晚。客官這樣難逢的勝景,你倒不可錯過了。」桂華生連聲說是,便向主人告辭。
布達拉宮的夜景,果然更是迷人,金鑄的屋頂,在雪山映照之下,發出點點金光,極為壯麗,十三層的宮殿,每一層的飛檐翹角都掛有琉璃燈飾,燈光、月光、雪光、金光,光輝影射,壯麗之中叉有一種神秘的氣氛。桂華生無心觀賞,心中所念只是白衣少女!
布達拉宮重重疊疊,屋舍蓋滿了大半個山,從第一層到第六層的房屋,全部泥著白色的,藏人稱為「白寨」︰是宮中做法事的地方;從第七層到第十三層稱為「紅寨」,卻分別泥著紅、黃、黑、豬紅四色,紅色泥牆,黃色泥檐,黑色則泥在頂端房管與窗沿的間隔處,豬紅色泥在兩座大殿凹進去的一部份,宮頂則金碧輝煌,還達望夫,好像一片五色約爛的房海︰從第七層到第十三層,是宮中僧侶居住的地方。
別華生從山下這一片約爛的肩海,心中大是疇曙,想道︰「布達拉宮如此寬廣,華玉妹妹即使在這宮中,也不知如何尋找?而且燈如繁星,卻又如何偷進?」眼看月亮漸漸移近天心,心中大急,最後泱定不論如何,也要進布達拉宮一探。
人群擠在布達拉宮山下,桂華生卻偷偷繞過山脊,借著岩石草木的遮蔽,蛇行兔伏,漸漸爬近了布達拉宮,他早準備好了一套喇嘛服飾,悄悄換上,等了一會,趁著台風之際,抬起了幾顆石子,輕輕一彈,將偏西一層那座大門上的三盞琉璃燈打碎,西藏高原,風勢本烈,何況布達拉宮建在山上,所以燈飾都有防風設備,那守門的喇嘛在大風過後,發覺琉璃破碎,頗為奇怪,嘀嘀咕咕︰「怎麼今晚的風勢這樣厲害?」慌不迭的擔了梯子,換上新燈,桂華生則趁此時機,施展絕妙的輕功,倘進了大門。守門的喇嘛正在長梯之上,一點也沒有發覺。
別華生低頭合什,把架裟拉起,遮過了半邊面孔,遇見喇嘛,軌遠遠閃開,宮內喇嘛眾多,別個喇嘛見他一樣的服飾,不會特別注意,竟被他混過了好幾座宮殿。
爆中壁畫琳瑯,比之日間所見,勝過數十百倍,此外像宮燈、玉器、古式桌椅、香案、古老的香爐、名家的彩繡……等等華麗裝飾,應有盡有,桂華生暗暗嘆道︰「想來皇宮之中亦不過如是。」但可惜是匆匆一瞥,而且心中有事,亦無暇流連。
耳听得三更鼓響,桂華生已偷人了第十二層達賴活佛的寢宮,桂華生自己還不知道。忽見有兩個大喇嘛走近,桂華生隱身在佛像之後,只听得一個說道︰「活佛這麼晚了,還接見賓客,可真累了。」另一個說道︰「你不知道今天來的都是尊貴的客人,連佩有貝葉靈符的女護法也來了呢。只怕活佛還要接見這位女護法。」先頭那個道︰「活佛特別為她清掃了一座寢宮,請了藏王約兩位公主陪她,听說咱們這座布達拉宮,在達賴二世的時候,有一位印度公主,也是佩有貝葉靈符的女護法在這里住餅一晚之後,這麼多年來,就從無女子被準許進宮,所以這次真是曠世難逢的事呢!」桂華生心中一動,想道︰「那里來的女護法,居然能蒙活佛優禮,布達拉宮也要破例恭迎?」
別華生悄悄的跟在他們後面,上到了第三層樓。等到他們票告之後下樓,便悄悄的走到窗下,但見里面燈燭輝煌,紗窗上現出兩個影子,一個是活佛,一個正是耶尼泊爾的紅衣僧人。
只听得那紅衣番憎說道︰「活佛以絕大押通,宏揚佛法,鄰國小邦,同沐思光,敞王子本要甫來參謁,只以國中有事,難參盛典,特派小僧布施金塔,並代致意,敬請訓示。」達賴活佛道︰「貴國是佛租誕生之地,自古以來,即為佛國,歷代賢王,護持聖法,我佛佑護,國運必昌,貴王子此次布施金塔,合寺同感,也請你代為致謝。」紅衣番憎繼道︰「敝王子還有一事稟告活佛。」達賴道︰「請說。」紅衣番憎道︰「白教法王,遣有使者來至敝國,請敝國助他返回西藏,敝國王子以黃教方是正教,達賴班禪始是活佛,故此對于白教法王之請,婉予拒絕。王子說,此事應活佛聞知。」桂華生听到這里,心中暗罵,明明是尼泊爾的王子唆使前任的白教法王進攻西藏,如今卻又這等挑撥,惹事生非,看來實是想在西藏挑起干戈,以便他混水模魚,從中取利。
正想闖進去揭破,忽覺背後微風楓然,桂華生反手一掌,只听得有人用藏語大聲道︰「大膽惡徒,竟敢擅闖聖宮!」隨即一股勁風,向背心大穴疾襲,桂華生的劈空掌竟然阻他不住。
回頭看時,袖見兩個僧人,一披黑袍,一披黃袍,頭纏白布,臉似玄壇,乃是兩個印度行腳僧人。近身的那個黑袍僧人,正用一支竹杖,出手如風,說話之間,已連點桂華生上處大穴。另一個黃袍僧人,手托紫金孟碎,虎視耽耽,看來也就要出手。
別華生心中一凜,這黑袍僧人點穴的手法敏捷狠準,實不在中原的一流高手之下,正欲分辨,那黃袍僧人也大聲叫道︰「將他擒下便是,不可驚動活佛。」手中的金孟缽一翻,但覺一股大力,有如泰山壓頂,候的就罩到了佳華生的頂門。
別華生無暇分辨,急忙拔出騰蛟寶劍,但听得當一聲,聲如鐘聲,寶劍刺人缽中,那黃袍僧人將孟缽飛一般的旋轉,竟似隱隱生出一股吸力,騰蛟寶劍在急切之間,竟然抽不出來︰桂華生吃了一驚,這印度僧人的武功好怪!說時遲,那時快,另一個印度僧人杖頭一翹,乘勢便戮桂華生胸口的「璇璣穴」、脅下的「章門穴」和腦後的「風府穴」,這三處穴道頗有距離,但他杖勢飄忽,抖手之間幻起了無數杖影,這三處穴道,竟然都在他的杖影籠罩之下!
但桂華生是天山上劍的後代,達摩劍法的傳人,雖危不亂,那黑袍僧人的竹杖剛剛抖起,他忽地大喝一聲。舌綻春雷,霹靂疾降,黑袍僧人陡然一驚,竹杖失去了準頭,被佳華生一手抓住杖頭,往前一迭,黑袍僧人登時四腳朝天。原來桂華生用的是上乘的「獅子吼功」,尋常之人被他一喝,心肺俱制,這兩個僧人能夠抵受得住,內功亦實是不弱的了。
用金孟缽吸著桂華生寶劍的那個僧人,功力更為深厚,雖然也吃了一驚,不過僅僅退了兩步,桂華生何等機靈,趁他氣餒後退之時,寶劍用力一插,只听得一片碎金夏玉之聲,金孟缽給他的騰蛟寶劍戳穿一洞,桂華生立即把寶劍抽了出來,那黃袍僧人料不到它的寶劍竟有洞金削鐵之能,驚得呆了!
別華生那一聲大吼,果然驚動了房中的達賴活佛,立即走出樓來。桂華生叫道︰「活佛容稟……」話聲剛剛出口,那黃袍憎人的紫金孟缽突然出手,挾著一溜金光,隱隱帶著風雷之聲,盤旋飛至,當頭罩下,桂華生想不到它的紫金孟缽,不能當作暗器使用,飛出去打人,不敢怠慢,急忙施展「盤龍繞步」的身法,略避其鋒,隨即平劍一檔。
但听得「當」的一聲,紫金孟缽在劍邊一擦,立即飛回,那黑袍僧人的竹杖跟著點至,尼泊爾的那個紅衣喇嘛喝道︰「大膽狂徒,擅入聖宮,褻瀆活佛,罪該萬死!活佛法駕請回,貧僧替你將他料理︰」裝裝一展,有如一朵火雲,隨著黃袍僧人那個又飛回來的紫金孟缽,同時罩下。
別華生一人一劍,力戰三個高手,應付不暇,那里還能分心說話?達賴活佛睜眼一瞧,見桂華生頸項下掛有一尊金佛,那是麥士迦南給桂華生作為倍物的,達賴自然認得這是白教法王傳家的七件法器之一,心中大疑,只道桂華生是白教法王的刺客,但轉念一想,白教法王雖然沒有自己的尊貴(達賴在「活佛」之中,又是至高無上的活佛。),而且也與自己敵對,但他到底是一教之專,也是活佛的身份,想來不該出此下策?因此又懷疑桂華生是白教法王的使者,猜疑不定,故此他既沒有喝止,也沒有回去,卻在兩個護法喇嘛的保護之下,負手觀戰。
但見那紫金孟缽當頭罩下,桂華生施展大力的手法,一掌拍出,同時寶劍一挑,將紅衣番僧的架裝挑開,一個轉身又閃開了黑袍僧人的點穴竹杖,達賴活佛雖然不懂武功,但他卻知道這兩個印度僧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紅衣番僧身為尼泊爾的國師武功自亦不弱,見桂華生獨抗三大高手,身法美妙,居然沒有落敗,也不禁暗暗喝采。
其實桂華生卻是有苦說不出來,這三個僧人,若然是一對一的單打獨斗,沒一個是他對手,但以一對三,卻是難于應付,尤其那黃袍僧人的紫金孟缽,既可作兵器使用,又可作暗器打人,更是防不勝防。幸而他仗著寶劍的威力,要不然早已敗陣。
那三個僧人越迫「越緊」,桂華生劍掌兼施,使出了渾身本領,仍是被他們迫得步步後退,包圍圈越縮越小,形勢越來越險,那黃袍僧手持金缽,突然縱身掠起,金缽一翻,勢如泰山壓頂,桂華生出掌相抗,竟然被它吸住,同時黑袍僧人的竹杖也點到胸前,桂華生一剝削出,卻被紅衣番僧橫里竄來,架裝一抖,將它的寶劍裹住,「卜」的一聲,黑袍僧人的那根竹杖正正戮在他胸口的「檀中穴」上。
忽听得環佩叮當,香風四散,兩個黃衣喇嘛先上樓票道︰「女護法參見活佛」,達賴活佛急忙說「請!」桂華生正自運用上乘的內功,肌內平空縮幾寸,吸住擺袍僧人的竹杖,聞言又驚又喜,斜眼一瞥,只見一個少女盈盈的走上樓來,可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玉手一指,斥道︰「你不回國,在此何為?」那紅衣番僧面色大變,架裝一枚,向達賴活佛合什施禮,達賴道︰「女護法叫你回去,我不多留你了。」紅依番僧用尼泊爾話咕咕嚕嚕的說了幾旬,立即走出布達拉宮。
別華生的寶劍本來被紅衣番僧的架裝裹著,架裝一撒,寶劍立刻削出,當的一聲,又把黃袍偕人的紫金孟缽削去了一大片。就在此時,只听得白衣少女和達賴活佛說了幾句話,達賴向那兩個僧人揮手說道︰「這位從中國來的居士不但不是刺客,而且有功佛門,兩位請住手吧」,其實紅衣番僧一走,這兩個僧人即算聯手合斗,也不是桂華生的對手,此時他們正被桂華生迫得氣喘呼呼,達賴活佛之言一出,先住手的倒是桂華生。
只見這兩個人滿臉惶恐的坤情,向達賴活佛跪下頓首,隨著又向白衣少女屈了半膝行禮,桂華生雖然不懂得他們的說話,也猜得出是請求饒恕的意思。這兩個僧人向白衣少女施禮之後也跟著下樓去了。
別華生這一驚詫比在魔鬼城中初會白衣少女之時更甚,他做夢也想不到這白衣少女竟然是什麼女護法,連至尊無上的達賴活佛也對她甚為尊敬!別華生走上前來,先見過了活佛,再向白衣少女施禮,白衣少女盈盈一笑。用漢語說道︰「大哥哥,怎麼和我客氣起來了。」
達賴活佛道︰「你是白教法王的使者嗎?听女護法所言,你在魔鬼城中曾做了一件對西藏有利的事情。」桂華生道︰「我正要詳票佛道。」活佛白衣少女道︰「他是我在中國認的大哥哥,活佛,你可以相信他的說話。我來西藏太久了,見過活佛,理當告辭,他日有緣,再來拜謁。」盈盈一揖,走下樓台,活佛合掌相迭,佳華生想不到剛剛見面,她又離開,乍喜還悲,恨不得牽著她的補袖,然而活佛在旁,他又怎敢冒昧無禮,只好眼睜睜的看著白衣少女離開,心中說不盡辛酸的滋味。
達賴活佛道︰「居士請來靜室,詳說因由。」桂華生把在魔鬼城中的奇遇,察破尼泊爾王子的野心,與及麥士迦南托他轉達白教法王的誠意等等,都向活佛一一說了。達賴活佛嘆道︰「西藏的諺語有雲,正直的敵人勝過朋友,詔媚的小人必有所求。這話真是不錯。」隨即吩咐宮中的執事喇嘛招呼桂華生住宿,欺待以上賓之禮。
別華生問那執事喇嘛︰「女護法是什麼身份?」那執事喇嘛露出虔敬的神情,合什說道︰「凡對佛門有極大的功德的,才能被封為大護法。」桂華生道︰「是誰封的?」執事喇嘛道︰「印度的那爛陀寺主持,在印度的地位,亦即等于活佛。那爛陀寺有兩片貝葉靈符,相傳是佛租以前在菩提樹下講經之時,摘下來賜給弟子迦葉的。那爛陀寺每一個甲子開一次佛教大會,將貝葉靈符贈給對佛教有大功德的人,並封為護法。大會六十年例開一次,但六十年中卻未必有一個大功德的人,是故護法難得,女護法更為難得!」桂華生听了,又是歡喜,又具驚奇。然而他還是未曾明白白衣少女的身份。她是怎麼做到的女護法,到底是什麼人?
爆中的執事喇嘛,對白衣少女的來歷,卻不肯多談半句。第二日,桂華生遇到了他們,再向他們打听時,那白衣少女卻早已離開了布達拉宮了。桂華生悵悵憫憫,也欲告辭,那執事喇嘛說道︰「活佛法諭,說是居士如果歡喜的話,可以在宮中多住生時。」桂華生正想婉辭,那執事喇嘛又道︰「女護法臨走之時,留下了幾句說話,活佛叫我們轉告于你。」桂華生忙道︰「什麼說話?」執事喇嘛道︰「女護法說,請居士到尼泊爾一行,若是有緣,自當相見。」桂華生道︰「我正要去尼泊爾。」執事喇嘛說道︰「我們宮中有通尼泊爾文的人,居士在去尼泊爾之前,要不要學學?」桂華生一想,語言不通處處阻礙,與其到尼泊爾再學,不如學了再去。便在布達拉宮住下,日夕苦學,學了兩個多月,一些尋常的用語,已大致可以應付。
這日一早,桂華生決定告辭了,宮中執事幫他去謁見達賴活佛,走上了第十三層的宮頂,有一座屋頂花園,達賴活佛正在園中散步。在這座屋頂花園之上,不但可以看見拉薩全城的景色,而且還可以眺望積雪瞪體的喜馬拉雅山韻。桂華生謁見活佛,告稟來意,達賴活佛十分和藹,替他祝福之後,又告訴他,若然到了尼泊爾之後,有什麼困難,可以去見尼泊爾國王,請他幫助。給了桂華生一封書信,可以在必要之時,將信去見國王。又告訴他,他已派遣使者與自教法王謙和,白教法王準備派出護法弟子到尼泊爾去追回法杖,這個弟子,可能就是麥士迦南,問桂華生要不要等待麥士迦南同去。桂華生想見白衣少女之心甚急,決定還是單獨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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