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才,當卓力克看到床上有人躺著的時候,他還只是手在發抖,但剛才那一剎間,他眼看躺在床上的人竟緩慢地坐了起來之際,他的全身發起抖
他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而事實上,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之下,在時間上,他已經跨躍了三千多年,當然不會再顧慮到生死問題,因為人的生死,在時間上,至多不過一百年左右而已。
他的身子之所以會劇烈地發著抖,完全是因為神秘的氣氛,就像整座山一樣,天崩地塌地壓了下來,超過了任何人所能負荷的程度,卓力克還算是「非人協會」的會員,如果他是普通人的話,早已經變得瘋狂了。
卓力克全身發抖的結果,是他手中的火柴,落到了地上,一听到火柴跌在地上散落開來的聲音,卓力克震動了一下,連忙蹲了下來。
當他伸手在地上模索著,想拾起火柴來之前,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使他自己更鎮定。
他的一只手,按在床邊上,床是石質的,模上去滑膩而有玉的感覺。他在想︰我剛才看到床上的是魯巴,又看到魯巴坐了起來,這是不是我眼花呢?
不單是魯巴在床上坐起來,是不可能的事,即使是魯巴躺在床上,也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了。魯巴是距他進了「魯巴之宮」之前,三千多年的人,就算他的壽命再變,看來如生前一樣?「魯巴之宮」里面又不是真空的,非但不是真空,而且空氣還十分清新,使人呼及暢順。
要卓力克先生相信魯巴已經死了三千年,而仍然絲毫沒有變化,他寧願相信魯巴還沒有死,他凌亂的思緒之中,迅速掠過人類長壽的傳說,以中國為最多,一個彭祖的人,據世話到八百歲。另一個叫東方朔的人,記不清自己活了多少歲,只說西王母花園中的桃子,三千年一熟,他已經看見過桃子成熟了三次。
那麼,魯巴是不是還活著呢?
卓力克焦切地期待著,期待他能夠突然听到魯巴發出的聲音。
可是,四周圍卻是一片死寂。
卓力克又吸了幾口氣,他不點火柴,而只是慢慢地向前去模索。如果那人真的是魯巴,而且已經坐了起來的話,他是可以模得出來的。
卓力克伸出手去,他伸手出去的動作十分緩慢,當然他不是為了害怕,而是為了享受,他要盡情享受那一剎那,證明床上的魯巴,是不是真的坐了起來。
不管他伸手的動作是如何緩慢,他終于踫到了床上魯巴的手指,卓力克再慢慢向上模索上去,他踫到的肌膚,不像是人,而像是經過揉制的牛皮。
終于,卓力克可以肯定,魯巴的確是坐了起來了,他觸模到魯巴的胸,額,和他的頭,魯巴是坐著,直挺挺地坐著,證實他剛才並沒有看錯。
卓力克嘆了一口氣,他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嘆氣,然後,他又燃著了一支火柴。
當這面緗又發光芒,使他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之際,他不禁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燃著它。他這時已經弄清楚魯巴坐起來的秘密了,在魯巴的背部,有一根金屬棍,撐著魯巴的身子。
這根金屬棍,自然是有人來到了床邊,床邊的石板有了重量的負擔,觸動了機械裝置而伸出來的,這或許是魯巴所安排的,對于來訪的客人的一種禮貌上的歡迎吧。
但是,這至少又證明,魯巴雖然死了三千年,但是他的身體還是柔軟的。
卓力克一共燃了十支火柴,來察看魯巴的面部,同時,輕撫魯巴的肌肉,肌肉堅韌如牛肉,那一定是經過特殊方法處理的,但卓力克對古埃及對尸體的保存方法雖然有研究,卻沒有一種方法,是可以將尸體保存得如此之好的,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一種方法,在書籍中沒有任何記載,同樣地,「魯巴之宮」的存在,它的建造工程,在歷史上也沒有任何的記載。
直到第十一支火柴,卓力克才注意到,在大堂的四壁全是一個一個的石洞,在那些直徑不到三寸的圓洞之中,看來全放著一卷一卷的羊皮紙。
卓力克又奔到牆前,這時,他真恨自己何以在上面幾層,用完了電筒的電,他隨便取出了一卷來,打開,羊皮紙上寫著清楚的字,全是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卓力克頻頻劃著火柴,他完全無法看得懂那卷羊皮紙上,寫的是什麼,他像是一個見到了極罕見的寶藏的人,但是在他和珍寶之前卻有一種無形的,無法突破的障礙一樣,那簡直要令他變成瘋狂。
卓力克取了一卷又一卷,每一卷之中,他至多只能看懂一兩個字,他直起身來,看到手中的火柴,已經只有兩三支了。
他真有點不能控制自己,他對著坐在床上的魯巴,大叫道;「講話我听。這些書上,記載著什麼?講給我听。」
他的呼叫聲,響起巨大的回聲,他沖到了床前,這時,他才看到魯已的右手,也握著一卷羊皮紙。
同時,他也看到,在魯巴的右手之下,有一個瓶狀的東西,瓶中儲著那種黑色的濃油,還有著棉蕊,那一定是一盞巨大油燈。
卓力克先生點著了燈蕊,燈蕊上的油都于了,所以在開始時,只是一點綠黝黝的火,接著,發出一陣極其輕微的,劈劈拍拍的爆裂聲,綠色的火光閃動著,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卓力克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他知道,他已經進入一個寶庫,一個真正的寶庫,那些一卷又一卷的羊皮,上面寫滿了他所不認識的字的羊皮,是真正的寶藏,比同樣大小的鑽石,還要名貴。
他定下神來,只望著坐在巨大石床上的魯巴,這個死去了已應該有三千年的人,尸體保養得哪麼之好,連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可看得清清楚楚,而每一條皺紋之中,都仿佛蘊藏著無窮的智慧和知識。
卓力克以一種極虔誠的心情,輕輕地去板開魯巴的手指,將魯巴握在手中的那卷羊皮,小心地取了下來,當他取下那卷羊皮之際,他甚至有一種幻覺,感到魯巴正在向他微笑。
卓力克先生將那卷羊皮,放在床上,就在魯巴的腳旁,慢慢展了開來,在那一刻,他要竭力控制著自己,才能使自己的心髒不致跳得劇烈到無法負擔的程度。
和其他的羊皮上的字不同,這一卷羊皮上的字,是用一種鮮艷的紅色的墨水寫成的,那種紅色,至少已經經歷了三千年,但是看來還是如此艷紅奪目,就像是才自人體內流出來的血。
卓力克無法將整卷羊皮攤平,他只好隨攤開來隨看。他仍然不能完全看得懂上面的古埃及象形文字---如果給他充份的時間,例如三年,他有信心可以將之完全讀通,但是現在,遇到他看不懂的地方,他就只好跳過去,貪婪地讀著下圖,那卷羊皮上,約超過一千字,卓力克可以認識的,不過十成中的三成,但就在他看礙懂的三成之中,已足以令他幾乎窒息了。
卓力克先生看完,再看一遍,在第二遍中,他並沒有能多認出一兩個字,但就他所看得懂的部份而已。他也可以了解這卷羊皮上,以艷紅墨水所寫的,就是魯巴的一份自述。
一開始,魯巴就說他的知識,他的能力,是超越時代的,他如何有這樣的能力,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不斷地做著當時其他人不能了解,不能明白的事,他是超卓而無法比擬。
他曾經給當時的統治者號召,奉命建立金字培,這里,魯巴之宮,就是他建造金字塔所得的報酬,而當時的統治者,並不知道魯巴之宮的規模,比任何金字塔更偉大,更壯觀。
在羊皮上,並沒有太多的文字,記述「魯巴之宮」建造的經過,事實上那是不必要的,因為在每一層走廊上,那詳盡的雕刻壁畫,已經展示了全部的建造過程。
接下來的一大段文字,是卓力克幾乎完全看不明白的,魯巴在這段文字之中,好像提到他的上代,也好像提及他的那種本領,智慧和知識,是他上代遺傳而來的一種本能。
卓力克在努力揣模這一段文字的含意之際,忍不住仔細打量這時高「坐」在他面前的魯巴、想努力找尋出他和普通的人有什麼不同之處來。
但是,在外表上來看,是絕對分不出有什麼不同來的,魯巴的外形,完全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頭也不是特別地大,卓力克實在無法明白,魯巴為何會有自己的才能!是由他的祖先遺傳而來的那種想法,因為他既然是一個普通人,他的祖先,自然也是普通人,而且人的歷史文明,是越向前去,越是落後的,何以落後的祖先,會有智能上的優良遺傳,帶給比他們進步的後代?
卓力克由于思索過甚,臉上滿是汗珠,他也顧不得去抹掉,只是一直看下去。再接下來的一段,他倒可以看懂一大半。
那一大段,說的是他的許多想法、和他的知識,根本無法為當時的人所接受,所以,他就將之完全寫了下來,以供後人的研究,他預言,經過了若干年之後,他所想到的一切,一定會實現的,這就是他建造魯巴之宮的主要目的、
卓力克看了那一段,只好苦笑,他早已知道。那幾千卷羊皮上,他看不懂的文字之中,蘊藏著無可估計的知識和智慧,但是只怕魯巴也料想不到,他的魯巴之宮,終于被人發現,但是他使用的文字,卻已沒有人看得懂了。
前後才多少年?不過三千年,算得了什麼?可是就在那微不足道的三千多年之中,一切全改變了,當時的文字,完全是不可解的謎。
卓力克先生深深地吸著氣,這時,他已看到了最後的一段了。
最後的一段,是致看到這卷羊皮的人的,卓力克也可以看懂三四成。
在羊皮上,魯巴寫著,他希望,魯巴之官是在第一次顯露之際,就有人進來,他最不希望的是,最後一次顯露,才有人到。
魯巴又寫著,如果是最後一次顯露,才有人來到,來到的人,應該注意四壁上端圓洞中的羊皮卷,那上面記載的東西,才是最有價值的,但即使那時候,距他建造魯巴之宮,已經有三千多年,他預料他的想法,還不一定能為那時的人所接受。
卓力克抬頭向上看著。在四壁的圓洞中,全是羊皮卷,最上端的離地很高,但當然,壁上全是圓孔,要攀上去取,也不是什麼難事。
卓力克也無法明白,什麼叫作即使在三千年之後,人家也不能接受魯巴的想法。
然後,到了這卷羊皮的最後一段了,最後一段,卓力克倒是全可以看得懂的。
魯巴在最後一段之中,指示著離開魯巴之宮的辦法,沒有別的辦法離開通道,還是進來的那地方,進來的人,必須趕在烈風靜止之前出去,不然就得永遠留在這魯巴之宮內。出去的辦法是在那張大網之下,有著機械裝置,可以利用大網的彈力,將人彈上去,上面的石板,會自動的打開,使人能夠離開。
直到這時候,卓力克才想起來,自己來到魯巴之宮,不知道已經有多久了,烈風可能已經停止。
但不論如何,他必須將魯巴之宮寫下來的那一切,盡量地帶出去,羊皮實在大多了,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完全帶走,而且,他一定沒有太多的時間了,現在只能照魯巴的指示去做,因為他是在魯巴之宮最後一次顯露才進來的,所以他應該取走最上端的那些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