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桑見田生前乃是名震天下的大魔頭,死後遺下桑家堡給他兩個女兒承繼。大女兒桑白虹又把公孫奇招贅進來,桑家堡勢力大大擴張,比桑見田生前還更興旺,聲威赫赫,當真如日在中天,江湖上誰個不知,哪個不曉?孟老太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任地居然會做了桑家堡的姑爺,而桑青虹說出那句「無家可歸」的話,也是令她莫名其妙,一時又驚又喜,「啊」的一聲,張大了嘴巴,後面的話,急切間竟是說不出來。孟老太並不是個眼孔小、未見過世面的女人,這實在是由于秦家堡的名頭太大了。
盂釗道︰「公孫奇害死了她的姐姐,侵奪了桑家堡,所以我和她來投奔嬸嬸,嬸嬸不必驚疑。其實孟別是和公孫奇串通了來騙取桑家的內功心法的,他也是有點害怕累家老僕與他為難,識破他的騙局,故而他來投奔叔叔,不過是為了找個地方躲藏,也便于安頓桑青虹而已。同時他娶了桑青虹之後,他自己也得有個地方安住,才好專心練桑家的上乘武功。
孟老太驚喜交集,心道︰「佷兒娶了這大魔頭的女兒,不知是禍是福?但無論如何,這總是孟家一件極有面子之事。」「光榮」之感蓋過了恐懼,孟老太定下了神,叫道︰「霆兒,出來見你哥哥、嫂嫂。秦姑娘,你是我的干女兒,也出來行個見面禮吧。哈哈,薩老大、耿相公,大家都請出來、出來,我老婆子今晚家人團圓,一定要請你們喝幾杯酒才放你們走。」
雹照心頭卜卜亂跳,心道︰「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桑青虹和孟釗竟然成了夫妻。這也好,好過她上公公孫奇的當.只是——我見她呢?還是不見?柳女俠受了她姐姐臨終之托,要照顧她,但她如今已是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了,我也不必再勸她去依靠柳女俠了吧?孟招從前把我恨之入骨,只道是我搶了他的珊瑚,如今他已娶了妻子,這仇恨也讀過去了吧?嗯,從他對待珊瑚的事看來,他的心術似乎也不很好,珊瑚其實並非只是為了我的緣故而不要他的、唉,他心術好不好,與你何干?你何必為青虹擔憂?」
這到那間,耿照神思不定,心里倏起倏滅地轉過了無數念頭。他與孟、桑二人都有過一段瓜葛,若然見面,實在大是尷尬.但聯照又是個心地純厚的人,盡避他一向害怕桑青虹的糾纏,但對桑青虹的終身幸福仍是不能無所關心,因此,又想把蓬萊魔女對她的好意轉達.他心思不定,不覺閃閃編縮,不敢一步就跨出房門、秦弄玉見地面色蒼白,身手搖晃,不禁吃了一驚。
秦弄蘭只道耿照是激戰之後,元氣傷損,精神不支,吃了一驚,連忙將他扶住,低聲問道︰「表哥,你怎麼啦!」
桑青虹听得益老大提起一個「耿相公」,心頭一震,把眼望去,正瞧見耿照在門邊閃閃縮縮,而奉弄玉也正在挨近去扶他的情景。不由得倏地柳眉一豎,冷笑道︰「耿公子,你怕和我見面麼?出來!」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吃一驚.只見桑青虹已走上前去,哈啥笑道;「巧極啦,巧極啦,聯公子和玉姑娘都在這兒呀!」
孟老太莫名其妙,說道︰「這位不是王姑娘,是我的干女兒案姑娘。」話猶未了,桑青虹已到了秦弄玉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忽地作出惶然的神氣,笑道︰「對不住,我看錯人啦。
原來耿公于你又換了一位姑娘了,我還只道是玉珊瑚呢.秦姑娘,你別見怪。」原來桑青虹是成心諷刺耿照,發泄一口醋氣的。
秦弄玉對聯照與珊瑚的事情,早已知道,她本來就是想成全他們二人的、但听桑青虹如此說話的語氣,任誰也听得出來,她和職照之間也一定有點瓜葛糾纏、秦弄玉無端端的受了羞辱,又是傷心,又是生氣,她病後身子虛弱,不由得雙手一轍,就似風中之燭,搖搖欲墜、本來是她扶著耿照的,如今反過來要聯照扶著她了。
孟老太臉上變了顏色,澀聲說道︰「佷少女乃,你識得這位耿公子的嗎?他是你們桑家的什麼人?我剛才見他會使你們桑家的大衍八式,還問過地,可是耿公子說他與你們秦家毫無關系。」
桑青虹冷笑道︰「毫無關系?他的大衍八式,就是我傳他的!嬸嬸,你別好著眉毛,瞪著眼楮,我和他的事情,你的佷兒都是一清二楚的、我知道他有了玉珊瑚之後,早已與他一刀兩斷啦。你的佷兒是知道了這些事情,然後向我求親的,要不然我怎會做你的佷兒媳婦?」
要知桑青虹是大魔頭的女兒,父親死後,又不用她當家,一向是給寵慣了的,當真是任情縱性,高興怎麼做便怎麼做,喜歡怎麼說,便怎麼說,哪理你什麼長幼尊卑?何況她嫁與孟釗,只是為了一時的失意無聊,對這個丈夫實在並未怎麼放在心上。
她氣憤孟老大剛才錯把她當作玉姑娘.如今為了向耿照出一口氣,就索性把事情都抖出來,也氣一氣孟老太.對丈夫她都不在乎,對丈夫的嬸嬸當然更是不放在眼內了.這一番講話驚得眾人盡都呆了,場面尷尬之極。孟老太氣得死去活來,心道︰「要是找的佷兒娶的是玉姑娘,孟家也不會這樣丟臉、受氣啦。哼,都是這姓欣的小子不好,搶了珊瑚,也害7我的佷兒」
桑育虹是初入門的佷兒媳婦,又是大魔義桑見田的女兒,岡此孟老太雖然給她氣得死去活來,卻是不敢、也不方便向她發作。
孟老人把一腔怒氣都移到聯照身上,「哼」了一聲,心道︰「你這小子搶走了我佷兒的好媳婦,如今又想來搶我的媳婦晚」
當下板著臉孔,冷冰冰地就朝著聯照說道︰「耿公子,你表妹是我干女兒,你與我卻是非親非故,你今後別要再上我孟家的門!」
雹照呆了一呆,憤然說道︰「好,我走,我走!表妹,你——」秦弄玉難過之極,顫聲說道︰「媽,我表哥有什麼地方得罪你啦?我表哥的人品我是知道的,他——」說到這里,措辭甚感為難,盡避她相信得過表哥,但一來她不知道桑青虹與聯照之間的事實真相,二來她苦是為耿照辨解,那豈不是要說桑青虹自作多情了?孟老太更是氣憤,峭聲說道︰「秦姑娘,你喜歡你的表哥,要跟他走,我也不敢留你!不過,我可是為了你好,請你再三想而行!」桑青虹冷笑道︰「她喜歡跟這風流浪子,嬸嬸,你又何必多費唇舌勸她?」
秦弄玉「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耿照怒道︰「你們何必把她迫成這樣?表妹,你謝過干媽,咱們一同走吧。」
秦弄玉柔腸寸斷,心想若是留在孟家,和這潑辣的桑青虹朝夕相對,怎受得了?何況還有孟霆的糾纏?但在這樣的尷尬場面之下,要她跟著耿照出門,她也還是感到進退為難。
孟老太見泰弄玉口吐鮮血,心里也頗有海意,但她要維持自己的尊嚴,仍是冷冰冰的不肯說一句安慰的話.薩老大道︰「孟嫂子,何必這樣?留得一線,日後也好相見嘛!」益老犬道︰「薩老大,你于先夫有思,我感謝你。但我孟家,卻不歡喜外人擾亂.」
薩老大見孟老太無可理喻,他也急著要回客店,便道︰「嫂子,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辭了。」
處照替秦弄王扶干了嘴邊的血跡,低聲說道︰「表妹,此地你怎麼還可再留?」案弄玉心意已決,甩開耿照的手,說道;」于媽,多謝你這半月來照顧的恩德。你的大恩大德,我是難以報答了.」跪下去給盂老太確了一個響頭.孟老太又是氣惱,又是心醉,擰餅了臉,不受她這個大禮。薩老大總道︰「孟嫂子,這枝綠林箭,你準備如何處置?」
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之下,薩老大突然問了這麼一句和當前的事毫不相干的說話,孟老太正自一肚皮沒好氣,拔起綠林箭道︰「你問這個干嘛!」便要將箭折為兩段。
薩老大忽道︰「孟嫂子,你不要,給了我吧。」孟老太怔了一怔,道︰「你要這枝綠林箭?」薩老大笑道︰「你不接我給你接,我也頗你的精,豈不是兩全其美?」孟老太欠了薩老大之恩,正愁無可報答,听說他想要這枝綠林箭,便交了給他。也不去問他的用意。
薩老大道︰「多隊多謝。孟嫂子,你的干女兒跟久啦。」原來秦弄玉未得她千娘理睬,兀是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孟老太也沒有些過份,心腸一軟,回過頭來吸了口氣,將秦弄玉扶起,說道︰「秦姑娘,你喜歡這樣選擇,你要走,我老婆子也不便勉強你了.你的病還未大好,可得好好保重.」秦弄玉眼眶紅潤,說道︰「干娘,你也保或」薩老大笑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好了,可以走了吧?」這時已是天蒙蒙亮的時候了,薩老大伯辛棄疾在客店里等得心焦,趕著要走,他已是先跨出了客廳了。
雹照正要跟著地跨出客廳,孟釗忽地攔在門口,冷冷說道︰「且慢!」
雹照愕然遭︰「盂大哥,你有何指教?」就在此時,忽地隱隱听得有一聲長嘯,遠遠傳來、薩老大吃了一驚,他听得出這是他兄弟的嘯聲,他們兄弟曾經約定,誰人若遇意外,即以嘯聲示警的。那間客店與孟家相距不遠,用上跨音入密的功大,嘯聲呵以相聞。
薩老大道︰「耿相公,不著緊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他卻未想到,這是孟別與聯照有意為難,而非耿照要與孟釗多說閑話。
薩老大展開好功,越牆而出,只道聯照隨後就可跟來的,哪知盤例卻不肯放耿照過去。
孟釗雙掌一錯,淡淡說道︰「不敢,不敢。我孟釗正是想請你耿任子再指教個一招半式!」耿照念道︰「這卻是為什麼來由?請恕我無暇奉陪啦!」
孟釗冷笑道︰「為甚未由?你忘記了在桑家堡打我的一掌了麼?孟某領受了足下的恩惠,武功幸有寸進,今日相逢,豈能不清足下再予指教?哼,你無暇奉陪也得奉陪!」
聯照這才知道他是記著當日桑家堡的一掌之辱,皺眉道︰「孟大哥,當日便算是小弟不是,如今給你賂罪啦。」
益制道︰「誰要你賂罪!你不必害怕,咱們只是較量較量,一掌還掌而已,我不要你住您」雙掌平胸推出,已是搶先向耿照發招。
雹照是個內心強傲的人,給孟別追得沒法,心中也是有氣,而且孟釗這一招「雙撞掌」向他平胸報來,勢道凌厲,若然不接,胸骨只怕要給他打折。耿照無可奈何,雙眉一軒,說道︰「孟大哥苦苦相迫,小弟只好從命了。」單掌劃了一道圓弧,使即還招。
孟別與秦青虹成親之後,也練了秦家的大衍八式,而區還騙取了練那兩大毒功的內功心法,武功當然也是今非昔比,擔他練的時日還短,論到基礎之堅實深厚,尚不足與聯照比肩.不過耿照因受了毒傷,功力已減了幾分,此消彼長,卻恰好是旗鼓相當。
雙輩相交,「蓬」的一聲,孟倒倒退二步,耿照晃了一晃。桑青虹道︰「以巴之長,制敵之短。你從前是怎麼輸的,現在就怎麼贏回來。」
孟釗大吼一聲,退而復進,左拳右掌,呼呼扶風,掌劈面門,拳打助脅.耿疑使出「躡雲步法」,進招還招,不道孟釗競似早已料到他的身法,拳頭虎兄,驀地使因出連環飛腳,正是朝著聯疑閃躲的方向.耿照身軀一斜,掌謝他的膝蓋,那一腳已從他的腰脅擦過,雖沒踢個正著,亦已隱隱作痛。孟釗接著一掌,恰好又與他的掌心踫個正著。這一次對掌,耿照是在躲閃之中出掌的,下盤不穩,吃了點虧,輪到他連退三步。孟別則不過只見了一晃.原來耿照的內功是桑家的大街八式,拳掌招數,則還是他家傳本領.他耿象是「躡雲劍」的一脈嫡傳。招數以輕靈規動,步法靈活見長,缺點是下盤不夠穩固.從前在桑家堡,孟、耿二人第一次對掌之時,孟釗曾以仗虎拳法佔了上風,後來是聯照用了桑青虹的指點,才打敗他的.如今桑青虹倒轉來指點她的丈夫了,耿照的功力勝不過孟釗,若然仍依舊法,站著不動,與他硬拼,時間一長,必然落敗。所以明知對方是攻擊自己的弱點,也不能不與孟釗游斗。
孟釗一佔了上風,下手便毫不留情,趁著耿照立足未穩,又撲上來。他的拳腳報數,曾得過公孫奇的指點,非比尋常,以伏虎拳,配合了鴛鴦連環腿,拳打南、腳踢北,接著五行八卦方位,拳腳的方向相反,聯照不論走到哪個方位,都要踫上他的拳腳,也即是孟釗每一招都得了先發制人之利.秦弄玉看得心驚膽戰,只好向孟老太求情道︰「干娘,你叫他們別打了吧。我表哥地樹才曾暈了過去,如今精神似乎也還未復原的听。」桑青虹冷笑說道︰「秦姑娘,你可不必為他這麼著急,我的釗哥不會要他性命的。再說,你心上有他,他心上也還未必有你呢。」秦弄王又是著急,又是氣憤,眼中含淚,幾乎哭了出來。
孟老太心道︰「剛才我的霆兒也曾被他擊倒地上,卻不見你如此關心。」孟老太也想看看他佷兒這些年來練了些什麼本領,當下便談淡說道︰「彼此切磋武功,事屬尋常。誰勝誰敗,不過落個哈哈,你也不必太認真了。」可是燦說得輕松尋常,場中的孟釗。卻是認真得很。幾乎招招都是殺手!
激戰中只听得「咚」的一聲,耿照中了一掌,孟釗得意笑道︰「你知道厲害了麼?認不認輸?」耿照咬實牙根,呼呼還了兩拳,他怒火中燒,盡力而為,雖是強弩之未,竟也把孟釗迫退兩步。秦弄玉顫聲叫道︰「表哥,你,你就……」話猶未了,孟釗早已退而復上。「蓬」的一腳,又踢中了耿照的腰胯,耿照晃了兩晃,似是搖搖欲墜,但卻沒有倒下,只見他雙眼火紅,孟釗踢的「鴛鴦連環腿」,左腳踢中,右腳跟著續來,耿照「哇」
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卻毫不退縮,一掌就朝著他的膝蓋削下,孟釗勝算在操,倒不願和他硬拼,一個「十字擺蓮」,腳尖劃了一道圓弧,迅即收回。耿照掌法猜妙,但跳躍不靈,一掌削過,只是稍稍擦著他的膝蓋。但饒是如此,孟釗也已感到火辣辣地作痛。
盂釗怒道︰「好呀,你這小子還要倔強。我非打得你跪下求饒不行!」登時拳掌兼施,狂風暴雨般地狠狠掃來︰攻勢比先前更凌厲幾分了。
秦弄玉知道表哥的倔強脾氣,決計難以叫他認輸,只好忍著羞辱,求孟老大道︰「孟大哥說是要還他一掌,如今已是還了一拳一腳了。」
桑青虹剛才懷著一肚皮怨氣,指點丈夫痛打耿照,但如今耿照當真已是受了痛打,桑青虹愛恨交織,又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她跨出兩步,想把丈夫拉開,但想到孟釗畢竟已是做了她的丈夫,若然幫著情郎,拉開丈夫,縱然她一向不把這丈夫放在眼內,也覺得有點難以為情。她听得秦弄玉已在求她嬸嬸,第三步就不再跨出去了。
盂老太也覺得孟劊實是「過份」了些,本來也想出聲喝止的,但見桑青虹如此神態,顯然是對耿照還有無限情意,孟老太又不禁心頭生氣,想道︰「這小子是該受頓痛打。」登時板起了臉孔,對秦弄玉的說話,只當是听不見。秦弄玉又是氣急,又是傷心,心道︰「原來干娘對我施恩,不過是為了自己打算,井非真的疼我。」
孟釗大喝道︰「給我跪下!」一招「彎弓射雕」,雙臂橫伸,將耿照的雙掌封住,叫他無法招架,一腳就向他膝蓋踢去。他氣量淺窄,剛才膝蓋險被耿照掌鋒削著,這口就有意踢碎他的膝蓋骨頭,叫他非跪倒不行。
秦弄玉一聲驚呼,跳出去正要拉開耿照。忽听得一個柔媚的聲音說道︰「耿相公,你別害怕,這人無禮,我叫他給你磕頭!」聲到人聲,只听得「咕咚」一聲,跪到地上的果然是孟釗而非耿照。他是給一個突如其來的女子點中了膝蓋的「環跳穴」,不由自主地跪下的。
雹照腳步未穩,怔了一怔,猛地叫道︰「你這妖狐!」聲音中充滿氣憤,一掌就向那女子打去。就在此時,秦弄玉與桑青虹也都大聲喝罵,雙雙拔出劍來,向那女子攻擊。原來這女子是「玉面妖狐」連清波。
秦弄玉是為了殺父之仇,桑青虹則為了連清波是公孫奇的情婦,公孫奇害死了她的姐姐,實是連清波的主謀。因此不約而同地拔劍向連清波攻擊。
秦、桑二女切齒報仇,劍勢來得凌厲之極。耿照使出大衍八式,雖屬強弩之末,亦是不可小覷。那女于連忙叫道︰「你們都認錯人啦!」可是三方面的攻勢都已是如俞離弦,她這一句話哪里攔阻礙住?那少女無可奈何,只得還手,她身法也是快到了極點,只見她一飄一閃,耿照一掌打空,她已掣出了一口月牙彎刀,「當」的一聲,恰恰迎上了秦、桑二女的兵刃、把她們的雙劍蕩開。
雹照這時已看出那女子似乎比連清波年輕一些,又見她使的月牙彎刀,驀地想起了蓬萊魔女和他說過的赫連一家三姐妹的故事,不禁失聲叫道︰「你是赫連清霞!」他給孟釗傷得很重,本來就已是筋疲力竭的了,這時一發覺不是仇人,勁一松、氣一散,登時支持不住,「咕咚」一聲,倒了下去。
就在此時,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也跑了進來,大呼小叫的嚷道︰「這些是什麼人,你和她們交手?」這人是赫連清霞的情侶耶律元宜。原來他們急著北歸,日夜趕路,恰巧經過此地,听得廝殺之聲,進來探視的。他們與耿照曾見過一面,當時耿照是在天目山上的關卡受官軍圍攻,正在全神應敵,哪有余暇注意過路之人,是以他們認得耿照,耿照卻認不得他們。
孟老大大怒道︰「豈有此理,我孟家又不是開客店的,什麼人都胡闖進來!」提起拐杖,就要去打耶律元宜,赫連清霞叫道︰「宜哥,快把耿公子救了出去!」
耶律元宜亮出佩刀,刀鋒一偏,將孟老太的龍頭拐杖帶過一邊,他使的是上乘武功的「卸」字決,但孟老大拐重力沉,雖是八成以上的力道已給卸開,耶律元宜仍然不禁退了一步。
孟老太拐杖被帶過一邊,身體失了重心,也險些栽倒,大怒之下,用于斤墜的重身法站穩了腳步,拐杖舞得呼呼風響,她的拐杖長達八尺有余,耶律元宜的佩刀不過二尺八寸,以短敵長,甚是吃虧。耿照倒在地上,正是在他們兩人的中間,耶律元宜搶不過去,而孟老太的拐杖縱橫揮舞,卻很有一個失手打中耿照的危險。
赫連清霞喝道︰「你們住不住手?」秦弄玉此時亦已看出她不是連清波了,便即退過一邊。桑青虹卻仍在冷笑道︰「你是玉面妖狐的妹妹吧?姐妹一丘之貉,總也不是好人。王面妖狐殺了我的姐姐,我就殺她妹妹,這又有何不可?管你是好是壞?」
口中說話,劍招絲毫不緩,滿肚皮怨毒之氣,似乎都要發泄在赫連清霞身上。
赫連清霞頑皮刁鑽,脾氣也是不容別人欺負的一個姑娘,她听了桑青虹罵她,眉毛一擰,便回罵道︰「胡說八道,你更不是好人,給我撤手!」月牙刀劃了一道弧形,向桑青虹劈去,桑青虹看她這一刀的來勢乃是斜劈自己的肩膊,便還了一招「金雕展翅」,青鋼劍向左斜方削去,解招還招。還本來是一招上乘的精妙劍法,哪知赫連清霞的月牙刀是彎的,使出的招數與一般刀法不同,中途一個拐彎,那新月形的刀尖,突然從桑育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刺桑青虹的穴道,桑青虹忙不迭地回刀招架,已是慢了一步,只听得「哨」的一聲,桑青虹的劍柄已給她的彎刀勾住,奪出手去。桑青虹一個「風刮落花」的身法,斜飄出六七步之外,穴道未給刺中,亦已嚇出了一身冷汗。
赫連清霞笑道︰「凶婆子,你也撒手吧!」一個盤龍繞步,到了孟老太身邊,呼呼呼連劈三刀,刀法快如閃電。孟老太功力深厚,身手卻不如她靈活,而且她還要分出精神對付耶律元宜,登時給殺得手忙腳亂,只听得「嗤」的一聲,刀光過處,盂老大的衣袖竟也給赫連清霞削去了一大幅,但她的拐杖沒有給打落,敗得總算不及桑青虹之狼狽。
孟老太給赫連清霞迫開,耶律元宜這才得有機會,把耿照背了起來!立即使向外跑。孟老大大怒道︰「小賊,往哪里跑!」
龍頭拐杖打出,直搗耶律元宜的背心,赫連清霞掄刀架住,孟者大沖擊三次,沖不過去。她堵不住大門,耶律元宜早已背著耿照越過圍牆了。
秦弄玉不知耶律元宜是何等樣人,怎放心耿照被他「劫」走,連忙便追。孟霆叫道︰「玉妹,你身體要緊!」他是怕秦弄玉新病初愈,孤身追「敵」,危險太大,連忙也趕上去,想把她拉回來。哪知孟釗還躺在地上,他一不小心,踢著了孟釗,孟釗「哎喲」的大叫起來,孟霆也踉踉蹌蹌的立足不穩,赫連清霞突然到了他的身邊,橫足一勾,「咕」的一聲笑道︰「你也倒下吧!」盂霆果然應聲倒下。與孟釗滾作一國。
孟老太只道兒子遭了毒手,這一驚非同小可,她趕到之時,赫連清霞早已出了大門,孟老太忙著把兒子扶起,看他有沒有受傷,當然也顧不得追趕敵人了。
秦弄玉追上去叫道︰「你是什麼人,快把我表哥放下!」耶律元宜在前頭停下了腳步,赫連清霞在後面追了上來,笑道︰「耿公子是你表哥嗎?」耿照受傷不輕,但神智尚還清醒,便即說道,「表妹不必擔心,他們是柳女俠的朋友。」赫連清霞笑道︰「還是讓他為你代勞,背你的表哥吧。」秦弄玉放下了心上的石頭,這才向耶律元宜道謝。耶律元宜道︰「耿相公,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雹照道︰「我就住在對面這家客店。」赫連清霞惦記著蓬萊魔女,問道︰「柳女俠呢,是否也在此地?」耿照道︰「不,她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耶律元宜與赫連清霞有要事在身,必須早日趕回江北,听說蓬萊魔女不在此地,也就無心再向耿照查根問低。耶律元宜看那客店的圍牆不過一丈多高、笑道︰「咱們不必拍門了,我把你悄悄送回房中,免得驚動了酣睡的客人。」
走到了那條街道,離客店還有十數步之遙,忽听得有刀劍踫擊協聲音,正是從那客店隱隱傳了出來。耿照吃了一驚,心道︰「怪不得薩老大听得他兄弟的嘯聲,匆匆便趕回去,原來是來了敵人。」他受了重傷,但听聲辨器的本領還在,听得出對方只有一人,使的似是刀劍之類的兵器,所以和薩氏兄弟的金鋼圈相踫,發出了悅耳的金屬聲響。耿照稍稍寬心,想道︰「薩氏兄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腳色,兄弟聯手,對付一人,料想不至于落敗。」
耶律元宜也是心中一凜,笑道︰「這可真是巧了,又踫上了一場廝殺。這三個人的武功听來實是非同小可,似乎還在那孟老太之上,耿相公,咱們待一會兒,待到那些人打出一個結果,散了之後,再進去吧。」
雹照雖然不很擔憂,畢竟也還是掛慮著辛棄疾的安全,當下說道︰「我的一位好朋友在這店中,看來這賊人是沖著他來的,現在正和他的兩個隨從交上了手。咱們還是過去看一看吧。」
耶律元宜自己有要事,不大願意卷入漩渦,說道︰「好,那咱們就過去先看一看。耿相公,你受了傷,還是不必忙著進去。」
這間小客店建築簡陋,那面土牆也有許多年月了,牆上受風雨侵蝕、白蟻損蛛,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窟窿。耶律元宜等人到了後牆,將耿照放了下來,各人都找了一個合宜的窟窿,將眼楮貼上去看里面的情景。
雹照本來不根擔心的,這一看,登時把他嚇得呆了,原來和薩氏兄弟交手的不是別人,正是那蓬萊魔女的師兄公孫奇!
那律元宜、赫連清霞二人吃驚更甚,要知耶律元宜是曾經吃過公孫奇的大虧,險些在他毒掌之下喪生的。他雖然恨極了公孫奇,但自付自己加上了赫連清霞,也決計不是人家對手,何況還要照顧耿照。
耶律元宜抽了一口涼氣,皺皺眉頭,說道︰「耿相公,這人是江湖上最為心狠手辣的魔頭,咱們還是暫且避開了吧。你的朋友未見在場,想來他也早已溜了。」耶律元宜不知道耿照的朋友是什麼人,但薩氏兄弟的獨門兵器金鋼圈他卻是認得的,料想不是耿照所說的那位少年將軍。
雹照甚是為難,要知他與耶律元宜不過是萍水相逢,初初相識,還談不上什麼交情。耶律元宜之所以救他,不過因為彼此都是蓬萊魔女的朋友而已。薩氏兄弟更是間接而又間接的朋友,耿照豈能要耶律元宜為毫不相干的人拼命?來這樣一個不情之請?但耿照卻又怎能在薩氏兄弟危難之中,棄之而去,只求苟免?雖然他自己業已是受了重傷。
正自進退為難,忽听得辛棄疾焦躁的聲音說道︰「耿照怎地還不見回來?」原來辛棄疾早已在場,他是站在牆邊一棵黃皮樹下。由于牆外的人,從窟窿看入來,只能看到院子里正面的景象,辛棄疾站立的地方,是們邊的「死角」,所以,耿照等人看不見他。
就在此時,只听得「唰」的一聲,薩老大的肩頭中了一劍,連忙叫道︰「辛大人,你趕快逃吧,你身負重任,不可再顧我們了。」
鮑孫奇哈哈笑道︰「你還能逃到哪里去?你們的坐騎早已被我毒斃了。我殺了你們兩個,再去追他,諒他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姓辛的官兒,我看你也是個有膽氣的男子,反正你是逃不了的,不如你就講點義氣,自己束于就擒,我倒可以饒了你這個隨從,否則你們一個也休想活命!」
原來公孫奇暗中一直是跟蹤著孟釗夫妻的,孟釗騙得桑青虹委身下嫁,本來就是公孫奇所策劃的毒計,用意只是在騙取桑家的內功心法,好讓公孫奇練成那兩大毒功。在孟釗來說,他雖然一步登天,做了桑青虹的丈夫,其實不過是公孫奇的一個工具,一切都要听命于主人。孟釗記性甚好,桑青虹每次給他講解了桑家的內功心法之後,他就一字不漏地轉告公孫奇,要知公孫奇既是暗中跟隨著他,一日之中,他總能找到個藉口,離開桑青虹片刻,與公孫奇會面。
這次孟釗來投奔叔叔,公孫奇當然也隨著他來,而且他還是先到盂家,察視了孟家的情形的。他到盂家之時,剛好听到耿照勸他表妹同到江陰,相助辛棄疾之事。公孫奇听得辛棄疾也在此地,不覺大喜,心中想道︰「金人恨這辛棄疾有如刺骨。
金主完顏亮答應讓我在山東自立為王,我若能將辛棄疾活擒,送給完顏亮,這就是一個天大的禮物了!」
這小鎮上的客店沒有幾間,公孫奇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辛棄疾的所在,幸而有薩老二拼命抵擋,不多久,薩老大又已回來,兩兄弟聯手與他苦斗!辛棄疾這才未曾遭他毒手。
薩氏兄弟以短刀配合著金鋼曰,兩兄弟攻守呼應,有如一體,公孫奇的毒掌難以打到他們身上,只好用劍攻擊他們。公孫奇武功遠在他們兄弟之上,斗到了五十招開外,饒他們兄弟配合得妙到毫巔,也只能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了。
且說耿照在牆外偷窺,見薩老大中劍受傷,兀是苦戰不退;又听得公孫奇咄咄迫人,定要生擒他的好友辛棄疾。不禁怒氣填胸,忽地「蓬」的一拳擊出,將那面土牆擊穿了拳頭大小的窟窿。
耶律元宜大吃一驚,道︰「耿公子,不可魯莽。」便要拉他逃跑,耿照道︰「律大哥,多謝你救命之恩,今生我是無可報答的了。目下之事,與你無關,你們走吧。請別理我!」耶律元宜拉著他道,「你要怎麼?」耿照毅然說道︰「這惡賊如此猖厥,耿某豈能不為國盡忠,為友盡義?」原來他自忖跳不過這一堵牆,一時情急,便要將牆打塌,硬穿進去。他有大衍神功的底子,雖然業已受了重傷,這一擊使盡了渾身氣力,仍是不可小覷。不過,也只是打開了拳頭大小的窟窿,要想打塌這堵土環,那還是力所不及。
耶律元宜也是個性情中人,俠義之心陡然被他激起,一時血脈憤張,竟把本身利害拋之腦後,突然反手一點,點了耿照的麻穴,制止他的魯莽,說道︰「秦姑娘,你與你表哥逃跑,讓我來對付這個惡賊!霞妹,你助我報這一掌之仇!」赫連清霞道︰「好,元哥,你說怎麼便怎麼吧!」兩人一聲長嘯,雙雙躍上牆頭。
鮑孫奇眼觀四面,耳听八方,早听出了上牆外面這幾個人的聲音,哈哈笑道︰「清霞妹子,你怎的老是與你姐夫作對,你不怕我再給你的宜哥一掌麼?還有耿照鄧小于呢?是不是不敢進來了?」
鮑孫奇知道赫連清霞本領不弱,若給他們和薩氏兄弟聯手,自己雖然不懼,究竟亦是有點麻煩。當下抱定了個速戰速決的戰術,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唰」的劍光一閃,倏地便指到了薩老二的咽喉,薩老二慌張疾退,薩老大的金鋼圈連忙砸下,哪知公孫奇這一招乃是虛招。迫退了弟弟,好單獨對付哥哥的。他背後就似長著眼楮似的,陡地使出一招「星橫斗轉」,頭也不回,劍柄向後一撞,薩老大受傷在先,閃避不靈,正正撞中了他腰肋的「愈氣穴」,悶哼一聲,便倒下了。薩老二發覺不妙,口身攻來,公孫奇劍走輕靈,只是一劍。劍尖又刺中了他的穴道。
這幾招快如電光石火,耶律元宜還未越過牆頭,薩氏兄弟已然一齊倒下。公孫奇的目標是在辛棄疾,無暇傷害薩氏兄弟,立即便向辛棄疾撲了過去。
這時耶律元宜、赫連清霞剛好跳下,腳步也還未穩,眼看公孫奇的大手已堪堪抓到了辛棄疾面前,要跑過去援救,那是無論如間也來不及的了。
辛棄疾兀立如山,雙眸們炯,毫無懼色,橫劍當胸,厲聲斥道︰「你是金人還是宋人?」憑著公孫奇的武功。要殺辛棄疾那是易如反掌,但說也奇怪,公孫奇給他這麼一喝,卻不禁陡然一窒。他畏懼的不是辛棄疾那柄長劍,而是辛棄疾那股正氣。
俗語說「邪不勝正」,公孫奇雖然早已喪心病狂,但面對著大義凜然的辛棄疾,他就不能不為這股浩然正氣所懾了。
但也不過是窒了一窒,他那邪惡的念頭,畢竟還不是辛棄疾一句「當頭棒喝」所能喝醒,一窒之後,仍然一抓向辛棄疾抓去,不過,他可不敢正面與辛棄疾的目光相對,而是側身向辛棄疾發招了。
辛棄疾的長劍給他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打落,眼看再一抓就要抓著。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忽听得「呼」的一氣,公孫奇突然感到一股大力向他襲來,公孫奇眼觀四面,耳听八方,但卻還未發現敵人,這股力道已然襲到,而且大得出奇,顯然是功夫在他之上。
鮑孫奇大吃一驚,他本領確也不凡,在突然遇襲的情況之下,居然臨危不亂,使出了上乘的卸力功夫,掌心一翻,將那股力道引過一旁,但饒是如此,也禁不住斜竄三步,才穩得住身形。
耶律元宜莫名其妙,「咦」了一聲,心道︰「怎的這惡賊卻亂抓一氣?」正要趁此機會,趕去教授,心念未已,忽听得「叮」的一聲,一條人影,捷如飛鳥般地越過牆頭,正好落在辛棄疾面前,攔住了公孫奇。耶律元宜定楮一瞧,這才看清楚是個跛了一腿的老和尚,他挾著一根拐杖,那「叮」的一聲,就是拐杖觸地所發的聲音。
赫連清霞大喜道︰「宜哥,這和尚就是我說的那個和我們同住在一個山上的老和尚了。有他來了,可用不著咱門出手啦。」
在赫連清霞說話的時間,公孫奇早已唰的一劍向那老和尚刺去,仙用的這招也用得真損,是向著老和尚那條跛足刺去的,老和尚哼了一聲,斥道︰「年紀輕輕,必木太壞!」杖頭一翹,恰恰踫著公孫奇的劍鋒,「當」的一聲,公孫奇虎口受震,長劍險險月兌手,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三步。
鮑孫奇又驚又恐,喝道︰「你是何人?」那老和尚嘆了口氣。說道︰「你認不得我,我卻知道你的來歷。看你使的這一掌一劍,正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平生絕技。咄,看你年紀不會超過三十,你一定是公孫隱的兒子了?可嘆!鮑孫隱竟生下你這樣一個不肖的兒子!」
那老和尚只從他發的兩招,就認出了他的家數,公孫奇更是吃驚,他吃驚的不但是老和尚本領高強,還因為那者和尚是他爹爹的朋友。
鮑孫奇暗自尋思︰「倘被爹爹知道了今晚之事,他定然不能饒我。這老和尚我非殺他滅口不可。」趁著那老和尚說話的當兒,突然撲上,閃電般的便是一掌拍出!他深知這老和尚的本領遠勝于他,因此,唯有出奇不意地用毒掌偷襲,才有制敵于死命的可能。
這老和尚行動不便,必須用拐杖代步,才能施展輕功。公孫奇這一掌閃電般地打來,他果然來不及閃避,也來不及舉起拐杖招架,只好發掌相迎,一切都如公孫奇之所料。
但公孫奇料不到的是,這老和尚功力之高,還在他想象之上,雙掌相交,只听得「蓬」的一聲,公孫奇的身子,登時似皮球般的拋了起來,直撞到了牆上。這面土牆,本來就給白蟻蛀空了的。經不起他這一撞,轟隆一聲、登時塌下了一大幅,秦弄玉與耿照還在外邊,幸虧不是當著倒塌之處。
這老和尚喝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別以為你練成了桑家的化血刀。就可以任意作惡了。我看在公孫老兒的份上,如今饒你一向,你若仍然估惡不俊,終須受到報應!」
雹、秦二人見土牆突然倒塌,公孫奇飛了出來,大吃一驚,連忙嘆劍刺出,公孫奇悶哼一聲,鞋尖朝著秦弄玉的劍尖一點,秦弄玉的青鋼劍月兌手墜地,公孫奇借著這一點之力,半空中一個筋斗,落下地來,已在三丈開外。身形一穩,立即便又拔腿飛奔了。
原來公孫奇受傷亦已不小,心里想道︰「那老禿驢受了我的毒掌,料他也不能活命。且待我養好了傷,再來收拾這幾個小子。」他為了逃命要緊,因此也就無暇去傷害耿照了。
秦、耿二人從缺口跳了進來,辛棄疾又驚又喜,道︰「照弟,你回來了。」耿照道︰「稼軒兄,你沒事麼?」辛棄疾道︰「幸虧了這位大師。」
正要上前道謝,只見那老和尚取出一管銀針,搖了搖頭,嘆口氣道︰「桑家的化血刀竟給他練到了第七重的功夫了。早知如此,我至少應該廢去他的武功,免得他多害人。」
雹照曾听蓬萊魔女說過「化血刀」的厲害,大驚間道︰「大師,你著了化血刀麼?」
那老和尚道︰「不錯,但他的化血刀要想傷我,尚還不能。」
將銀針在中指一刺,點點腥黑的血液,滴了下來,階前有一蓬亂草給毒血濺上,綠草也登時枯萎。眾人見此形狀,都不禁相顧駭然。
赫連清霞上來施了一禮,說道,「老和尚,你那日救了我的性命,我還未曾謝你呢。這位耶律大哥,他是——」那老和尚笑道︰「我已知道他是誰了。武林天驕正在隔江等著你們,你們快快走吧,別在這里多耽擱時候了。」辛棄疾見是兩個胡服少年,不覺有點驚愕。
雹照說道︰「這兩位是柳女俠的朋友,小弟剛才遭逢強敵,就是多蒙他們相助,才得月兌險的。」辛棄疾方始去了疑心,抱拳與他們重新見過了禮。耶律元宜取出一面繡有雄鷹的小旗,說道︰「這是小弟的旗號,他日若在沙場相遇,請你認明旗號,說不定彼此可以有個相助。」辛棄疾愕然道︰「壯士,你是……」耶律元宜道︰「金主完顏亮與我有家國之仇。我的來歷,你將來問柳女俠便可得知,此時無暇多談了。」辛棄疾收下那面小旗,耶律元宜與赫連清霞便匆匆走了。
那老和尚忽地雙眸炯炯,盯著耿照,問道︰「你說的柳女俠,她叫什麼名字?」耿照道︰「便是人稱蓬菜魔女的柳清瑤。」那老和尚似是吃了一驚,說道︰「你是幾時與她相見的,如今她又到哪里去了?」
雹照心道︰「這老和尚將公孫奇打跑,想必與柳女俠亦是相識的,告訴他料也無妨。」便道︰「十天之前,我與柳女俠還同在臨安。後來分道揚鑣,我隨辛將軍來江陰,她則與一位老前輩往長江口外的飛龍島去了。」
那老和尚道︰「你與她曾同在臨安,那時她是否男子打扮?」
雹照詫道︰「你怎麼得知?」那老和尚嘆口氣道︰「這可當真是當面錯過了!」耿照心中一動,道︰「大師︰你可就是柳女俠在皇宮所遇的那第二個蒙面人?」那老和尚道︰「不錯。哎,那時我是俗家打扮,她則穿男子衣裳,彼此都錯過了!」耿照道︰「大師,你已經找了柳女俠多時了嗎?你是……」
那老和尚道︰「往事恍如隔世,老袖不願多提。耿居上,今日你我相逢,亦是有緣,你知不知道,你己受了重傷?」耿阻道︰「大師法眼,明鑒秋毫。晚輩剛才與人相斗,是曾受了點傷。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請大師先救這兩位吧。」薩氏兄弟給公孫奇點了穴道,仍然躺在地下不能動彈。、耿照深知公孫奇點穴的厲害,自忖沒有本領給他們解穴,故此求這老和尚相助。
秦弄玉心思細密,想道︰「照哥所受的傷,人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為何這老和尚卻鄭重地問他知不知道?」連忙河道︰「老禪師,你看他受的是什麼傷?」
那老和尚替薩氏兄弟解開穴道,說道︰「耿公子,你受的傷,比他們兩位重得多。你受的是公孫奇化血刀之傷!」耿照吃了一驚,道︰「我剛才並未曾與他動手!」那老和尚道︰「讓我替你把一把脈。」一模耿照脈搏,不覺皺了眉頭說道︰「你是兩個月之前受的傷,是誰給你醫的?」耿照心道︰「我上次與公孫奇交過幾招,並沒給他打中身體,而且那也只是上個月的事情。這老和尚眼力雖然很是厲害,卻也還不是看得很準。」
但耿照卻不便說他看得不準,只回答他的問題道︰「是東園前輩給我醫的。」那老和尚道︰「東園前輩?是不是東海龍?」耿照道︰「不錯。大師可是和他相識?」那老和尚道︰「三十年前,見過一面。他是否給你服了陽和固本丹?」耿照道︰「東園前輩給我十顆藥丸,說是功能補氣安神,叫我每三日服一顆,如今己是服了三顆了。卻不知是否就是陽和固本丹?」
那老和尚嘆口氣道︰「錯了,錯了!」耿照怔了一怔,道︰「東園前輩給錯藥麼?」那老和尚道,」他給你的是陽和固本丹,但可情藥不對癥!」耿照半信半疑,心道︰「我每次服了藥九,精神都好一些,他怎的卻說藥不對癥?」
那老和尚接著說道︰「東海龍醫道本來也很高明,但看來他卻不知道你是受的化血刀之傷。這陽和固本丹功能固本培元,若用來醫治尋常的內傷,那是最好不過的靈藥,但用來醫治毒傷,毒質給藥力凝聚丹田,眼藥之時,你會覺得很好,這個月內,你的病況也不會惡化,但毒氣凝聚丹田,即使保得住性命,也難免終身殘廢。」
辛棄疾、秦弄玉都是大吃一驚,辛棄疾道︰「大師能洞悉病源,想必會醫,請大師慈悲則個。」
那老和尚稍稍躊躇,然後說道︰「耿公子受的傷,老衲自當盡力。耿公子,你受的傷,依老抽判斷,是公孫奇以指力透入你的穴道,並未接觸你的身體的。應該在三個月之後,毒發身亡。如今你服了三顆陽和固本丹,毒質凝聚,外弛內張,毒發的日期要提早一個月。幸虧你今日踫上了老衲,要不然再過幾天,那就進入第三個月,無法醫了。」耿照仍然是疑信參半,說道︰「如此厲害?可是我受的傷是……」那老和尚道︰「如今我已知道其中緣故了。你是在一個月之前受傷,但因服了東海龍之藥,毒發要提前一個月。所以老袖初初給你診脈的時候,誤會你是兩個月前所受的傷了。」耿照見他說得如此確鑿,這才完全信服,不禁駭然,連忙求治。
那老和尚道︰「我先用銀針刺穴之法給你拔毒,但因毒質已有大部凝聚丹田,卻不能拔除淨盡。隨後我還要授你一種內功吐納之法,才可以得兔後患。」耿照料不到因禍得福,連忙給那老和尚亡頭,那老和尚道︰「我給你傳功,是為了治病。你我並無師徒之份,你日後成為武學高手,只須緊緊記著‘俠義’二字,也就算是報答了老衲了。」原來老和尚所準備授與耿照的吐納法,乃是一種上乘內功,而他又不想收徒,所以剛才曾稍稍躊躇。
那老和尚將耿照扶了起來,就在這時,听得一片嘈雜的人聲、腳步聲。正是︰治病傳功何所望?只需俠義作酬勞。
欲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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