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他!捉住他!」一陣陣的呼喝聲,自松壽樓的樓上,傳了下來。
本來準備上樓的人,都住了腳,在摟下喝酒挾菜的人,一齊抬頭向上望去。
「捉住他,他調戲婦女!」樓上的呼喝聲還在繼續著,接著,是「嘩啦」一聲巨響,那顯然是桌椅翻轉的聲音,接著,便是蹬蹬地一陣腳步聲,一個人自樓上迅速地奔了下來。
這個人,顯然就是被人嚷叫看要捉住也的那人,他身上的衣著,十分普通,腰際有一只錢搭,卻是沉甸甸的,頗有份量,他的左右腰際,都懸著一柄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武器,長約三尺,他在向下奔下來的時侯,面上有著莫名其妙的神色。
緊跟著他奔下樓來的,是兩條彪形大漢,那兩條彪形大漢,胸口敞著,露出濃密的胸毛來。滿瞼煞氣,一面追了下來,一面還在叫著︰「抓住他,這外鄉來的臭王八,竟敢在這里調戲婦女!」
等到那兩個大漢一現身,久在城中居住的人,已經明白那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種把戲,他們已看到不止一次了,也們知道,緊跟著,還會有一個十分標致的小媳婦,哭哭啼啼地下樓來向大家哭訴。
而最後,當然是那個外鄉人倒楣,誰叫他既是「外鄉人」,卻又「調戲婦女」來著呢?
知道內情的人,面上都現出了會心的微笑來。
丙然,嚶嚶的啼哭聲就傳下來了,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少婦,伶伶俐俐地,一面哭著,一面走了下來,雖然她不斷地在抹著眼,可是看她的神情,卻像是忍不住要笑了出來一樣。
她長得十分甜,很討人喜歡,當她出現的時侯,那兩個大漢更理直氣壯了,大聲道︰「看,這王八蛋調戲的,就是這位大姐!」
那外鄉人奔到了酒棲的門口,他的身手十分之快,眼看一竄就可以穿出去了,但就在這時,另外四名腰跨單刀的大漢卻突然出現,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一看到前面有人攔住了去路,他立時站定了身子,轉過身來。
而那兩值大漢,也沖到了他的身前,一邊一個,伸手搭住了他的肩頭,道︰」好漢,朋友,剛才到甜頭了,如今可得叫你吃點苦頭!」
也們兩人一面說,一面醋缽也似大的拳頭,在那人的面前,不斷地晃著。
而後面的四個大漢也涌了上來,撩拳擦掌,七嘴八舌地道︰「好啊,這小子居然膽敢調戲這位小姐,那可真是吃了豹子膽了,揍地?別客氣!」
五六個人聲勢洶洶,旁邊就算有看不過眼的人,哪里還敢出聲?
這時,另一個角色出來了,那是一個穿得雖然斯文,但卻是獐頭鼠目,猥瑣異常的人,一雙三角眼,骨碌碌地轉看,一搖三擺,來到了近前,搖著手,道︰「別打,別打,有話好說,這位兄弟,想必是他鄉來的,不知道這里的規矩。」
這句話一出,當場便有幾個人忍不住笑得將飯也噴了出來。可不是那人不憧規矩麼,要不然,看到了那如今正哭得起勁的小娘子,總得逃開三四丈遠近才好,城中人誰不知她難惹?若是說別的,那麼普天之下,也沒有可以任意調戲婦女的規矩。
可是那獐頭鼠目的人,卻斜眼睨著那人腰際的錢搭,道︰「可是也別打,我看,老弟,你出點遮羞錢,破些財,也就算是!」
那六個大漢立時同意了,可是還在悻悻然,道︰「這豈不是便宜了他,」那人自始至終,未曾出過聲,這時,那獐頭鼠目的人向他一指,道︰「喂,看你樣子,不是拿不出的人,你想怎樣?」
那人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口,發出了兩下「啊啊」聲來。旁觀的眾人,和那幾個圍住了也的人,都是一呆,已有人道︰「這人是啞巴?」
那獐頭鼠目的人皺了皺眉道︰「你是啞巴!」
那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搖了搖頭。
他雖然只是發出「啊啊」聲,但是他那動作,卻是人人看得懂的,也是在說,也不單是個啞巴,而且是個聾子,根本听不到任同聲音。
那少婦人這時也不哭了,只睜著水靈靈的一雙眼楮,望定了那人。
那六個大漢中已有人發出了咭嚕聲,道︰「卻不是倒楣,找到了一頭肥羊,卻是啞巴,聾子。」
那獐頭鼠目的人道︰「那可不管,聾子也好,啞巴也好,總得他拿出銀子來。「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比了一個元寶的樣子,又向那人的腰際指了一指,大聲道︰「銀子,你拿銀子出來,就沒有事了!」
另一個大漢卻不耐煩,說著︰「免崽子,想要裝聾作啞,可沒那麼容易,你不給,我們就自己拿,反正遮羞錢,不給不行!」
那大漢奪前一步,一伸手,就向那人腰際的錢搭抓來,那人發出一聲悶哼,身子一縮,雙臂突然向上一振,他的肩頭,本來是給兩個大漢按住的,可是在他雙臂一振之下,那兩個大漢已各自打橫跌開了一步。
那人一伸手,已在他腰際的錢搭中,模出了一只赤澄澄的金元寶,怕不有二十兩重。二十兩赤金的金元寶,這當真令得那幾個設念秧局,騙些閑錢的人看得呆住了。
那人將金元寶揚了揚,指了指他們,那些人忙不迭點頭,那人手向上一拋,已將那只金元寶,拋了起來,剎那之間,少說他有七八只手,一齊向上伸去,想去接住那只金元寶。
可是,他就在那剎間,只見那人雙手猛地一沉,在腰際一探,再疾加電光火石地一振,只听得錚錚兩聲,已將他懸在櫻際的兩柄異樣的長劍,掣出鞘來。
那兩柄長劍才一出鞘,兩股銀虹,陡地在眾人的頭上,手上掠過,又听得「錚錚」兩聲響,那只金元寶,已被斷成了三截,「拍」「拍」兩聲響,落了下來,就落在眾人的腳前。
而那兩柄鋒刃奇薄,寒光四射的長劍,卻仍然作交叉形,豎在眾人的頭上,而那幾個人,則全都呆了。那人冷冷一笑,退後了一步,還劍入鞘,拈著地上已斷成了三截的金元寶,看他的意思,像是仍然讓他面前的幾個人去拾。
可是剛才那兩股寒浸浸的劍氣,令得那幾個人的冷汗直淋,這時誰還敢動手?
那人等了半晌,才彎去,將金元寶拾了起來。
他才一彎身,在他身後,還有兩人,不約而同,一起向前猛沖了過來,看樣子是想將他按在坪地上的,但那兩人身形才動,他們的影子他跟著移動,那人身子一挺,陡地轉過了身去,孌成和那兩人正面相對,那兩人忙不迭收住了腳步。
那人就在這兩條大漢之間,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那一干人,一點好處他沒有得著,反倒吃了一場虛驚,又在那麼多人面前出了丑,心中大不是味兒,一個個垂頭喪氣,他走了出去。
隨看那一干人,有兩張桌子上的人,他霍地站起,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
第一張桌子上站起來,向外走去的是一高一矮兩人,那兩人一出了門,就匆匆地穿過了對街,隱入了一條小巷子之中。
而後一桌上站起的,則是兩個壯年漢子。
那兩人在出了松壽樓口時,在門外站了一站,四面環望了一下,像是在尋找什麼人,但是他們並沒有停留了多久,也匆匆向前走去。
他們是沿著大街向前走去的,不一會,轉了一個彎,便到了一家極大的客棧之前,那客棧老大的金字招牌漆著「安泰客棧」四字。
在客棧門口,有兩個同樣裝束的漢子守著,那兩人走近去,低聲問︰「總鏢頭在麼?」
那兩個站在門口的人道︰「當然在,你想那麼重要的東西在,總鏢頭怎會出去?他正在和胡、趙兩位鏢頭在喝酒,你們可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那兩個壯漢並不回答,急匆匆地走了進去,穿過了大堂,過了天井,來到了一間極大的房間中,房間中一張圓桌,一個五短身材,頗為肥胖的中年人,正坐在上首,另外兩個中年人則打橫相陪。
那兩個壯漢直來到了那矮胖中年人之前,躬身叫道︰「總鏢頭!」
那被稱作「總鏢頭」的矮胖中年人抬起頭來,他雙目之中,神光燜燜,顯見得他功力非凡,他兩道濃眉一揚道︰「什麼事?」
那兩人搶著道︰「總鏢頭,你吩咐我們到處去走走,看看城中可有什麼惹眼的人物,果然給我們看到了一個,那人極其可疑。」
那矮胖中年人,姓黃,名天獨,外號人稱插翅飛虎,乃是南五省聲名赫赫,飛虎鏢局的總鏢頭。黃天獨早已自已不再行走江湖的了,但這次他保的那一單貨,因為實在太重要,是以他親自出馬,黃天獨不但武功高,江湖閱歷更是過人一等,每到一地,不但將保的貨物搬入房中,而且派人守在門口,再派人到處去溜,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可疑的人物。
是以這時,他听得手下這樣講法,「哦」地一聲,放下了筷子,道︰「是何等樣人?」
那兩人道︰「是個又聾又啞的人?」
陪著總鏢頭在吃喝的胡鏢頭和趙鏢頭兩人,不約而同,「哦」地一笑,大有怪那兩人大驚小敝之意,可是總鏢頭卻面色一沉,道︰「這啞巴,可是身佩雙劍的麼?」
那兩人忙道︰「是啊,總鏢頭怎知?這啞巴雙劍,其薄如紙,長才三尺,但是卻鋒利無比,雙劍出得其快若電,一出鞘,便將一只金元寶,斷成了三截!」
黃總鏢頭的面越拉越長,沉聲道︰「這是有名的閃電奪命,柳葉雙劍,怎會不快?」
胡鏢頭和趙鏢頭兩人的神色他變了,齊聲道︰「閃……閃電奪命,柳葉雙劍,總鏢頭,這……這啞巴是啞俠麥牛兒?」
黃天獨已霍地站起,手指向兩位鏢頭,道︰「你們兩人,守住了這間屋,寸步不準離開。」他又轉過頭去,道︰「吩咐一眾弟兄,守在這東院,不準任何人進來,東院我們已包下了,有闖進來的人,定然不懷好意,下手不必留情,我們此行,是受丞相重托,就算弄出人命,地方官兒他不得不賣個情面的!」
兩位鏢頭連聲答應,黃天獨打橫走出兩步,來到了放在屋中的兩只金漆箱子之旁,那兩只箱子之上,正放著一個徑可兩尺,半圓形的皮袋,有一個漆黑的銅柄,露在皮袋之外。
黃天獨來到了箱旁,一伸手,便抓住了那銅柄,手腕一抖,「刷」的一聲,將皮袋抖去,露出了一件奇形兵刃來。那兵刃呈半圓形,一面筆直,邊緣鋒利無比,另一面是半圓形的,全是一寸長短,尖銳之極的鋸齒。兩面都有一寸寬,在中間,是一個半圓形,邊緣他是鋒利無比。這件奇異兵刃,喚作「虎牙鉤」,乃是外門兵刃中極其厲害的一種。
黃天獨一將虎牙鉤抓在手中,發出了「嘿嘿」兩下冷笑,左手伸指,在鉤上一彈,發出了極其清脆的「錚」地一聲響,悠悠不絕。
這時,他不禁想起半個月前,王府派人來鏢局,說王爺要召見他的情形來。
這位王爺,乃是當朝權重一時的大人物,而黃天獨在武林中雖然有名,究竟只是一介平民,雖然這位王爺,聲名極其差,人人都稱之為「王」,提起這位財如命,罔顧王法,連黃河大災,哀鴻遍野之事,都瞞住了朝廷一事來,誰不是咬牙切齒,但黃天獨卻感到他大是光榮,進了王爺府,連頭他不敢抬起來。
所以,王爺的面究竟是方是還是圓的,他未曾見著,他只听得王爺的吩咐︰」這兩箱中是什麼,你且別理會,你只消替我送過黃河去,到我的原籍去,到了我的老家,拿了總管的回牌回來,再來見我,我擢升你做個武官,賞你黃金一千兩!要記得,千萬別說是王府之物!」
黃天獨連連答應著,第二天,那兩只箱子,便由王府的親信,送到了飛虎鏢局之中。
黃天獨不敢打開那兩只描金漆箱來看看那究竟是什麼,但是那兩只箱子沉甸甸地,黃天獨乃是老江湖了,再加上王爺的財本領又大,人人皆知,那兩箱東西,自然全是一等一等的奇珍異寶,送回老家藏起來的了。以王爺的財勢而論,本來可以派出精兵護送的,但是黃河兩岸,甫經水災,餓殍遍地,災民四出搶劫,有幾股集有萬人以上,只怕派了兵,更易生事,是以才用到了飛虎鏢局的!
這樣重要的差使,落在他的身上,這更令得他大是巴結,他連夜起裎,已行了十來天一直沒出什麼事,但今天卻和啞俠麥牛兒到了同一地方!
麥牛兒是偶然經過這里的,遠是聞到了什麼而來的呢?這的確不可不防!
他提著虎牙鉤,站在門前,望著前面,有什麼人從大門進來,都逃不過他的眼楮——他又不禁想起麥牛兒這個人來。
麥牛兒是一個神出鬼沒,浪跡天涯的人,听說他他不是天生又又啞的,據說是在十八歲頭上得了一場敝病,才變成了聾子和啞巴的。但那究竟是什麼病,也從來無人知曉。是以他也很識些字,他是什麼來歷,也無人知道,只知他出身微踐,又是在又聾又啞之後,潛心習武,居然給地練成了出類拔萃的劍法的。
照埋來說,一個又聾又啞的人,首先不能听聲辨位,在武功上便要大大地打個折扣,但麥牛兒的閃電奪命,柳葉雙劍,卻又是武林馳名,若是他沖著自己而來的話,那麼……
黃天獨想到這里,心中不禁緊張起來,正在這時,他听得一陣喧嘩叫嚷聲,傳了過來,一個人向前直奔了過來,一面奔,一茴「哈哈」大笑,那人的身形十分矮小,向站在該院門口的黃天獨,疾撞了過來,黃天獨反手一掌,疾拍而出!
那一掌,黃天獨用的力道十分大,等到他那一掌拍出之後,向自己奔著,撞了過來的,只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圓瞼大眼,十分有趣。黃天獨一看到了是一小女孩,心中陡地松了一口氣,可是他那一掌,卻仍然拍了出去,只不過在剎那間收回了一大半力道。
只听得「吧」地一聲響,那一掌齊齊正正,打在那小女孩的瞼上,黃天獨雖然收起了大部分的力道,可是那一掌打中了那小女孩,那小女孩他是禁受不起,只見她的瞼上,立時腫了起來,慘叫一望,身子向後跌翻了出去。黃天獨先發制人還在罵道︰「臭丫頭,你瞎了眼麼,這里豈可容你亂闖?」
那小女孩在地上掙扎著,可是他卻爬不起來,門外有幾個人,見了黃天獨的凶相,他沒有人敢過來,只有一個人,本來是站在牆下的,這時向前走出了幾步,將那小女孩扶了起來。
他將小女孩扶了起來之後,才緩緩抬起頭來,和黃天獨打了一個照面,黃天獨陡地一震,目光停在他左右腰際,那兩柄劍上!
在黃天獨的心中,響雷也似,響起了八個字︰閃電奪命,柳葉雙劍!
他感到身子有點僵直,因為那正是麥牛兒,麥牛兒找上門來了,那絕不是偶然的了!
這時,店小二也走了過來,指著那小泵娘,罵道︰「唉,你這沒爹娘管教的孩子,捱了打了,是不是?唉,這位客官倒好心,這位客官——」店二小講到這里,啞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搖了搖頭,又向著房門指了指。
店小二道︰「啊,這位客官原來是聾子,聾子也沒有什麼,反倒少惹是非,客官說可是唉,他听不見,我說些什麼客官,可是要租房!」
店小二明知他听不見,可是仍然在問他,麥牛兒笑了笑,再向房門指了一指。
店小二道︰「這請跟我來。」
麥牛兒帶若那小女孩,跟著店小二,走了過去,進了一間客房,那房間恰好在東院的牆下,黃天獨的心中,又是一動,他退回院中,來到了牆前,一縱身,手攀住了檣頭,向下著去。
那間房間的窗戶打開音,他看到啞俠正在那小女孩紅腫的瞼上,輕輕地撫模著,那小女孩的瞼上,仍帶昔眼淚,他又看到啞俠拿出傷藥來,輕輕地敖在那小女孩腫起的瞼上。
然後,他突然看到啞俠抬起了頭來,目光如炬,向他望過了過來,他只探出了半個頭在外,而且,牆上有幾株瓦松,怡好將他露出的小半邊頭遮住,照理來說,他是不怕被人發現的。
但是,啞俠的目光,是如此之凌厲,令得他不由自主,心中一驚,手一松,落了下來。
他雙足遠未曾落地,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先下手為強!啞俠是一定沖著他而來的,一定是想來奪取那兩箱奇珍異行的!
啞俠可能還不會在這里向他下手,那麼,他就要先下手為強了!
他神色緊張地向屋內走去,只听得那小女孩的笑聲,和啞俠的笑聲,不斷地傳了過來中,他心中更是焦躁難忍,狠狠地揮著「虎牙鉤」,面色極其難看。
在城南的一個小土地廟中,這時正聚著不少人,六七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子,那六七個人中,有那獐頭鼠目的家伙,有那俏眉朱唇的小娘子,也有那從酒樓中走出來的一高一矮兩人。
在陰暗的燈光之下,可以看出那高的一個,又高又瘦,簡直像一枝竹竿一樣,但是在他一襲長衣之下,腰際卻鼓起老高,一望而知是他的腰中,纏著軟兵刃。
那矮的那個,也十分瘦,一臉精悍之色,兩人站在當中,用冷冷的眼光望著那一干人。
那獐頭鼠目的人陪笑道︰「兩位爺台叫孜們到這里來,是為了什麼?」
那矮的一個道︰「是向你們道喜來了。」
那小娘子抿嘴一笑︰「喜從何來啊?」
矮個子又道︰「你們今日,未曾死在那啞巴的劍下,豈不是大喜?」
獐頭鼠目的面色一變,道︰「兩位,我們這一行的,總喜歡討個吉利,兩位的話……」
那高個子陰惻惻地一笑,道︰「怎麼,可是我們的話不中听麼?你們也是走江湖的,總該知道閃電奪命,柳葉雙劍的厲害吧!」
眾人齊齊吃了一驚,那小娘子驚呼了起來,道︰「啞俠麥牛兒?」
一高一矮兩人異口同聲,道︰「可不是麼?」
眾人你望我,裁望你,面色蒼白,過了半晌,才有一個道︰「那當真值得大大賀喜了,媽的,在老虎頭上,居然想拍蒼蠅!」
那矮個子一聲冷笑,道︰「你且慢害怕,我們是什麼人,你們可知道?」
眾人又是一呆,搖頭道︰「不知。」
那矮的抬頭向高的道︰「大哥,可要讓他們知道一下我們是什麼人?」
斑個子道︰「嗯,讓他們見識見識他好的!」
那矮個子一翻衣襟,「颼」地一聲響,抖起了一條亮晶晶的軟鞭來,那軟鞭乃是一圈一圈的鋼環連成的,晶光奪目,矮個子抖出丁軟鞭,手臂打了一個轉,軟鞭帶著呼呼的風聲,在眾人的頭上掠過,令得人人都縮了縮頭,然後,鞭一沉,「叭」地一聲,打在地上,將地上的青磚,打裂了七八槐,鞭身沈進了地中。
斑個子冷冷地道︰「知道了麼?」
那些人的面色都變了,那小娘子雖然還在勉強笑著,但是卻笑得十分尷尬,好半晌才听得那獐頭鼠目的道︰「兩位……兩位是大英雄,我們只不過是地方上弄些小花樣的……嘻嘻,講得難听一些……只是小毛賊,絕不會有地方得罪江南雙煞的。」
斑個子叱道︰「廢話,你們怎提得上得罪裁們?現在,有一件事,我們倒要借重各位一下。」
斑個子正講到這里,只見一個大漢,沖了進來,道︰「打听到了,那啞巴住在安泰客棧中。」
另一人喝道︰「小聲些,那是啞俠麥牛兒!」
那人「啊」地一聲,呆了半晌,才自嘲似地笑道︰「他是啞俠,那我講得再大聲,他他听不到,倒是不……不怕他的,嘿嘿。」
另一人又道︰「還不快上前拜見江南天地雙煞,天煞方大俠,地煞梅大俠。」
那人一剎那之間,連听到三個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的名字,而且天地雙煞又在他的面前,他剛才跟的那啞巴又是啞俠麥牛兒,他如何還能夠移動身子半分?僵直直地立著,動他不動。
那高個子乃是雙煞的天煞方仲,他不耐煩它揮了揮手,道︰「別廢話了,我要你們這一干人,全都到安泰客棧去見麥牛兒!」
眾人一齊「啊」地一聲,叫了起,道︰「這個——」方沖面色一沉,道︰「這個什麼?我們兩人他去,混在你們的中間,我們與麥牛兒有點過節,要趁他不覺,將他除去,剛才你們總也看見的了,他腰際皮搭中,少說他有三二千兩黃金,等除去了他之後,我們兩人,一兩他不要!」
最後這兩句話,令得那些人有些心動,可是他們又想起剛才在酒樓中的那兩劍,是以你望我,我望你,誰也出不了聲。
地煞悔定一抖手,那條鋼環鞭又叭地一聲,擊在地上,他冷冷地道︰「去不去?不去的話,你們八個人,八個惱袋,我們兩人要分來玩玩!」
六個大漢,一個獐頭鼠目的,一個小娘子一听,忙不迭道︰「去,去,我們去!」
梅定笑了起來,道︰「還得向你們借件衣服穿穿,進去的時侯,小娘子在最前,三個人跟著,我們雜在中間,別的人跟在後面,听到了沒有?」
在東跨院中,黃天獨他在沉聲吩咐,道︰「你們听到了沒有趙鏢頭,你去將那小女娃引了過來,我們照計行事!」
在黃總鏢頭面前的七八個人,一齊點頭,趙鏢頭身形一閃,就閃了出去,他看到了那小女孩,手中抓著幾錢重的一塊洋銀,正在到虛給人看,滿臉皆是笑容,她臉上的紅腫他已退了。
老掌櫃正笑嘻嘻地望著她,道︰「小妞兒,你從小無父無母,也沒有人待你好,我看這啞巴不錯,你就跟著他去跑江湖吧!」
小妞兒歪著頭,笑道︰「你看,這麼重的銀子,掌櫃大叔,我一輩子他沒有見過。」
掌櫃的正在笑著,忽然笑容停頓了,他直視著走進來的那幾個人,面容鐵板,道︰「二娘子,章八,你們可別在這里打什麼主意!」
那小娘子陪笑著︰「掌櫃的,你放心,我們得罪一位啞大俠,是來向他陪罪的。」
那掌櫃的「哼」地一聲,向這一群人一個一個地望了過去,他看到了一高一矮兩張新臉孔,忍不住本噥道︰「這種不要臉的勾當,居然三日兩頭,有人入伙,唉,世風日下啊!」
地煞梅定雙眉一揚,左手便待向外翻來,但是天煞卻用手一按,向他使了一個眼色。
老掌櫃轉過身來,道︰「小妞兒,帶二娘子他們,去兒那位啞大俠!」
小妞兒轉過身,跳跳蹦蹦地走了開去。
走過了一個小小的天井,便來到了那間房外,小妞兒一伸手,便推開了房門,啞俠正坐著在看書,他的雙劍,放在桌上。
房門推開,燈焰向上一升,啞俠立時抬起了頭來,小妞兒向他做了一個危臉,向身後指了一指,啞俠含笑點了點頭,房門已全被推了開來。
房門一開,二娘子走在前面,只見她一揮手,手中一幅白絹落了下來,上面寫著兩行字︰「適間冒犯麥大俠,特來請罪。」
麥牛兒一見二娘子,雙手已向桌上按去,可是一看到那兩行字,他已將踫到劍柄的手,收了回來,面上現出仁厚的微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算了。
但見二帳子卻已經踏前了幾步,低下頭去,啞俠「呵呵」地笑著,跟在二帳子後面的幾個人,全是經天地雙煞教定了的,這時他一齊叩下頭去,而其時,天地雙煞已然到了最後,他們兩人互使了一個眼色,一等他們前面的兩人他跪了下去時,他們陡地一聲大喝,抬腳向跪在他們前面的兩人便了出去!
「砰砰」兩聲,那兩腳了個正著,那兩人一聲怪叫,身子向前,直飛了出去,一個人飛向那張桌子,另一個則直向啞俠撞去!
天地雙煞那一腳,用的力道極大,兩人向前飛出之際,已然受了重殤,是以一面向前飛出,一面已然鮮血狂噴,他們的身子在半空中掠過,等于灑了一天的血雨!
這一下變化,可以說來得突然之極,所有的人之中,還是小妞兒的反應最快,她一見兩個人忽地飛起,立時發出了一聲尖叫!
啞俠自然听不到小妞兒的一聲尖叫,可是他卻看到了兩個人突然間,帶著「呼呼」的勁風,向前直飛了過來,同時,他也已看清,出這兩人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死對頭,天地雙煞!
他左手一抄,抓住了小妞兒的衣領,一抖手,將小妞兒直抓了起來向窗外一拋,小妞兒的身子,「嘩啦」一聲響,撞破了窗栓,向外直飛了出去。
同時,他右手他已向桌面上的雙劍,疾抓了過去!
本來,以他的武功而論,變故雖快,還是來得及將雙劍抓在手中的可是他先出手將小妞兒拋了出去,勢子卻是慢了一慢!
就在他疾伸出手去,手指離劍柄還有兩三寸時,「砰」地一聲,飛起的兩個人中,一個人的身子已然撞中了桌子,一聲響過處,桌子被撞得坍了下來,桌上的一切,全都落到了地上。
幾乎是同時,另一個人他已然向啞俠直撞了過來!
啞俠一聲怪叫,伸手一托,將那人托住,身形一矮,就著一矮之勢,陡地向前,滾了出去!
那時侯,房間之中,亂到了極點,幾個脆在地上的人和二狼子,全都在地上亂爬亂叫,而天地雙煞,方沖和梅定兩人,卻已手腕翻動,「颼颼」兩聲,精鋼鞭已如同靈蛇也似,向前直卷了過去!
桌子翻轉,桌上的燈他打翻了,房間內變得十分黑暗,正因為房間中的光線黑暗,是以雙煞的精鋼鞭,在黑暗之中,來回掣動,如同閃電一樣,十分奪目。
啞俠身形倒地,便將托著的那人,直拋了出去,將天地雙煞的攻勢,略阻了一阻,他身子在地上不斷地滾著,他那樣做,倒不一定是藉此避開雙煞的鋼鞭,而是想找到他的雙劍!
方沖連發了幾鞭,一面使著鞭勢,向前沖出,一面叫道︰「兄弟,別讓他找到雙劍!」
梅定則叫道︰「也別讓他出了這間房間。」
梅定一面說,一面陡地抬起一腳,將他踏到的柳棄雙劍,陡地了起來,梅定踢起雙劍,是想將雙劍到窗外去,令啞俠再也找不到的。
可是雙劍一揚起,啞俠的目光何等銳利,這等于告訴了他雙劍的所在!
他手在地上一按,身子突然離地而起!
他身形一起,「呼呼」兩股勁風,兩條鋼鞭,已向他直砸了下來!
啞俠衣袖反卷,向上迎了上去,那兩鞭,正好砸在他揚起的兩只衣袖之上,那兩只衣袖給他的內勁貫足了,力道極其雄渾,兩條鋼鞭擊下去,發出了「撲撲」兩聲響來!但是,天地雙煞究竟也不是等閑之輩,這兩鞭的力道,足有千斤之上,將啞俠撲起的身子,砸在地上,將啞俠的衣袖,他壓得深陷入地中!
兩人一見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喜,各自發出了一聲歡嘯,可是他們的嘯聲未畢,只听得「嗤嗤」兩下裂帛之聲過處,啞俠的兩只衣袖,已然斷裂,而啞俠的身子,他陡地挺起,竟就在他們兩人的中間,「颼」地穿過,落到了牆前!
等到天地雙煞兩人,陡地一呆之際,身邊早已勁風掠過了,他們急忙揚鞭轉身,已然听得身後,響起了「錚錚」兩聲,兩股柳葉形的寒光,閃電也似,向前刺來,啞俠已然掣劍在手,攻向前來了!
天地雙煞在雙劍之下,不知吃過多少苦頭,一見雙劍出鞘,如何還敢多停,怪叫一聲,便奪門而出!
但啞俠的「閃電奪命,柳葉雙劍」,劍勢何等之快,就在他們一聲怪叫之際,颼颼兩劍,早已攻出,兩人身形加煙,疾竄上了圍牆,再一閃,便不見了。
但是從門口,到圍牆,兩人掠過之處,卻都留下了兩行血漬,顯見他們兩人已受了傷!
啞俠跟著出門,只見東院的洞門口,有五六名漢子,各拿著火把,一臉戒備之色,盯住了他,這令啞俠一呆,他不緊著去追天地雙煞,身形一轉,轉過了牆角,到了窗外。
他記掛著小妞兒,急于去看她。
可是,窗外卻沒有小妞兒的影子!
小妞兒被啞俠抓著衣領,向外拋了出去之際,如同騰雲駕霧一樣,當她的身子撞破了窗栓,向外跌出之際,撞得她好生疼痛,可是她卻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出,她向地上直跌了下去,她只道那一下一定要跌得更痛了,即不料她並不是跌在地上,而是跌在一個人的身上!
她倒一點不疼,可是那人「哎呀」一聲,叫了起來,听聲音,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小妞兒的身子骨碌一滾,滾過了一邊,道︰「二娘姐姐」可是她才叫了一聲,那人便倏地欺近了她的身子,一伸手,捂住了她的口,在她的耳邊喝道︰「禁聲!「
小妞兒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在星月微光之下,她看到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一身勁裝,大眼楮閃閃生光,十分美麗,可是她那種凶巴巴的樣子卻又令得小妞兒害怕。
那少女松開了手,低聲道︰「屋中打架的是什麼人?」
小妞兒哭著臉,道︰「是一個啞巴大叔,和二娘子姐姐帶來的人,其實,啞巴大叔和二娘子姐姐,都是好人,都不欺負我,我去叫他們別打了!」
那少女笑了出來,她一笑,小妞兒便不怎麼怕她了,因為她的模樣著實很甜。
她笑了一下,道︰「你少廢話了,我問你,有一個姓黃的鏢頭,住在什麼地方?」
小妞兒道︰「你說是東院的那個,那人可壞哩,他打了我一巴掌!」
少女的眼珠一轉,道︰「是麼?」
她們正在講著,好幾個人連滾帶爬,從屋中爬了出來,一個女人,向著她們奔了過來,未曾奔到,便已然跌了好幾次,小妞兒叫了起來,道︰「那是二娘姐姐!「
那少女一反手,「鏘」地一聲,一柄長劍已指住了正待站起身來的二娘子,沉聲道︰「什麼人?」
二狼子臉變成了灰色了,她張大了口,一個字他講不出來,還是小妞兒代答道︰「二娘子姐姐是仔人,可是鎮上卻全叫她壞女人!」
那少女「哦」地一聲,長劍向前指了一指,道︰「將你的衣服月兌下來!」
那柄長劍的劍尖,簡直已經抵住了二娘子的鼻尖,二娘子放眼望去,只看到明晃晃的一柄長劍,就在跟前,嚇得她靈魂出竅,哪里敢不答應,牙齒打震,忙道︰「是……是……我……我月兌……」
她手發著抖,將一件外衣,月兌了下來,還待去月兌內衣時,那少女喝道︰「行了!」
小妞兒一手叉著腰,道︰「你作什麼?為什麼欺負二娘姐姐?」
少女一笑,道︰「我不是欺負她,只是向她借一件衣眼,小,你說那姓黃的鏢頭打了你,走,我算是你的姐姐,我們找他出氣去!」
小妞兒拍著手,叫道︰「好啊!」
少女一振臂,將二娘子的衣服穿上,將長劍放在衣服上,又順手找了一支頭釵,插在頭上,拉著小妞兒,便向東院走去。
啞俠的房間中,打得驚天動地,東院中可也絕不安靜,二娘子等一干人一進來,插翅飛虎黃天獨已然得了報告,心中陡地緊張了起來。
他起先還以為那是啞俠的同伙,可是啞俠的房間中,立時傳出了尖叫聲和打斗聲來,黃天獨心中一凜,吩咐了幾個人緊緊地看著兩只箱子,他身形一縱,便上了牆頭,向啞俠的房中看去。
他只見房中昏暗,人影亂竄之中,有兩道極亮的鞭影,正在來回掣動,疾逾靈蛇,黃天獨一看到,心中一動,暗忖這不是天地雙煞的鋼環雙鞭麼?
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分明是天地雙煞和啞俠打上了,自己倒可以松一口氣了。
黃天獨的心中,才突然想了起來,何以只見鞭影,不見閃電奪命,柳葉雙劍的劍光?莫非這是天地雙煞和啞俠做定的圈套?
他一想及此,心中陡地一驚!
可是就在這時,兩股劍光,已陡地在黑暗之中亮起,勁疾之極的,「颼颼」劍風聲他听到了,緊接著,便是一個高,一個矮,兩條人影,落荒而逃,啞俠他出了屋子。
啞俠一出屋子,黃天獨的身形便突然一矮,不想給啞俠看到,同時,身形向下,輕輕落了下來。不料他不想給人看見,卻在才一落地時,便听到一個小女孩尖聲道︰「就是他,打我的就是他!」
黃天獨陡地一怔,抬頭著去,只見那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小女孩,正由一個少女拉著手,向前走來,但是正門上已被人阻住,那小女孩卻在指著他大叫,又在罵道︰「就是這個王八蛋,他打了我,姐姐,他打了我!」
那少女滿面笑容,道︰「姓黃的,你有須有眉,也是一條漢子,怎地欺負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你好沒出息,你真是一條好漢?」
那少女的話,辛辣之極,可是卻又極其有理,听得守門的那幾個漢子嘴兒偷笑,黃天獨卻是啼笑皆非,他甚恐那少女在門外亂嚷,听在別人耳中給人家傳了出去,說是他堂堂飛虎鏢局的總鏢頭,居然在欺負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那可再也見不得人了。
是以他連忙沉聲道︰「吵什麼,進來。」
那少女道︰「哼,我正要找你評理,進來就進來,子,咱們進去。」
她拉著小妞兒,向里面沖了進去,她的腳步十分快,一直沖到了黃天獨所住的房間門口,才站定了身子,道︰「好,你說,你說,你為什麼要打我的子?」
黃天獨冷冷地道︰「她像瞎了眼似地亂跑,我怎地不出手打她?」
那少女拉著小妞兒,向黃天獨直逼了過去,道︰「你看,你是武林高手,她是一個小女孩,你這一掌,將她打成了這等模樣——」當她講到這里的時候,她簡直已來到了黃天獨的身前了,黃天獨皺著雙眉,心中是在想,這少女看來十分潑辣,不知該加何打發她才好。
可是,那少女來到了他的身前,話才講了一半,突然之間,手臂一縮,一肘撞向黃天獨胸前的「氣海穴」,那一撞,不但認穴奇準,而且出手之快,無與倫比,黃天獨的武功極高,但是在絕無防避的情形下,這一肘卻是難以避得過去的。
他陡地一呆,想要失聲大叫,可是卻已遲了,他才一開口,「砰」地一聲,那少女的一肘,已然將他撞中,他的腳「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那少女一抖手,長劍裂衣而出,已「颼」地一聲,在他的脖子之旁掠過,同時,她趁黃天獨「氣海穴」被撞,一時之間,呆若木雞的機會,左手五指,倏地扣住黃天獨的脈門,將黃天獨的雙臂,反扭了過來!
這時,遠遠站在門口的八九個人,正在想著總鏢頭怎樣應付那少女,忽然之間,發生了這樣的變故,全都呆住了,小妞兒拍手叫道︰「姐姐,你真了得?」
小妞兒一叫,那七八個人發聲喊,一齊沖了過來。
但他們才沖了一步,那少女冷冷地道︰「誰敢再走過來?誰走近我,我就宰了這會飛的老虎!」
黃天獨外號人稱「插翅飛虎」,那少女這樣說,眾人可是一動他不敢動了!
這時,屋中的兩位鏢頭他奔出來了,許多趟子手他圍成了一圈,可是黃天獨的性命,卻在那少女的手中,卻是誰他不敢妄動。
那少女環視一周,雖然四周圍全是她的敵人,但是她卻氣勢凜凜,道︰「黃總鏢頭,你可是要過黃河去,是也不是?」
黃天獨面如土色,額上汗珠,涔涔而下,結結巴巴,道︰「是……是的。」
那少女的神色,變得十分嚴峻道︰「黃河泛濫,兩岸災民流離夫所,數十萬災民要救援,許多武林中人,正紛紛前去賑災,你可知道麼?」
黃天獨道︰「黃某無財無勢,就是知道了,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那少女一聲長笑,抬起頭來,兩道極其清澈的眼光,望定了屋中那兩只金漆描花箱子,道︰「黃總鏢頭,這兩箱東西——」黃天獨一听得那少女提起那兩箱東西,腿都軟了,哆嗦著道︰「這……這是萬萬踫不得的。」
那少女道︰「可是因為這是王爺的東西,所以踫不得麼?」她講到這里,聲音突然變得嚴厲無比,道︰「可是我偏要踫一踫!你不必再往北去了,這兩箱奇珍異寶我要了要來賑濟黃河兩岸數不清的災民!」
黃天獨急得額上的汗,成了好幾道小河,匯流而下,他的聲音卻變得啞了道︰「那不能,那你等于是要了我的性命!」
那少女「哈哈」一笑,道︰「若是你再說半個不字,那你現在就沒有性命!」
她手中所執,本來已經抵定了黃天獨頸際的長劍,這時突然向前緩緩地一伸,又向後一縮。一伸一縮之間,黃天獨只覺得頸旁一痛,涼涼浸浸地,已被劍鋒削開了皮膚,鮮血一顆顆地迸出來了!
黃天獨倒抽了一口涼氣,那少女道︰「你,你吩咐兩個大力一些的趟子手,將箱子掮了!」
黃天獨抬起頭來,在火把的照耀下,神情已和死人一樣,道︰「來……兩個大力一些的人……將那兩只箱子……掮了……」。
那少女又道︰「然後跟我來!」
黃天獨的性命在人家的手中,如何敢違抗,又照樣說了一遍!
圍在周圍的人,倒有二三十個,可是一時間,卻是你瞧我,我望你,誰他不挪動一下,過了一會,才看到兩個五短身材的人,走了出來。
黃天獨一看,更是苦笑,因為他認出那兩個人,正是當日由王府中送那兩只箱子來的人,是王府的管家帶來的,要黃天獨留下他們隨鏢走一遭的,兩人他不多言語,一路上黃天獨他和他們講不了幾句話。如今,只有他們兩人出來,自己鏢局中的人,倒無人敢動,黃天獨一面苦笑,一面想起自己數十年創下的基業,眼看毀于一旦,心中不禁如同刀割一樣。
那兩人一聲不發,來到了那兩只箱子之前,一人一個,將箱子掮了起來,放在肩上,那少女道︰「行了,其餘人誰他不能動,要是跟了上來,便是要了你們總鏢頭的性命了!等我出去之後,自然會將他放回來的!」她神采飛舞,又叫道︰「小妹子,你將他手中的那具兵器拿來,小心些拿,這東西重得很!」
小妞兒答應了一聲,將黃天獨手中的虎牙鉤拿了下來,彎著身,叫道︰「好重,好重!」
那少女「哈哈」一笑,道︰「走,你們兩人,走在前面,小子你跟著我!」
那兩個掮了箱子的人一聲不出,那少女押著黃天獨,走在後面,小妞兒跟在最後,向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做著鬼臉,跟了出去。
一出了東跨院,那少女吆喝著,在邊門走了出去。
這時,客店中人正在鬧哄哄地圍住了啞俠的房間,人聲喧嘩,他沒有人注意那少女的行蹤,那少女出了邊門,面上的神情,更是得意,向前走出了七八丈,只見路旁有一輛馬車停著。
那少女喝道︰「前面兩人將箱子放在車上!」
那兩人依言將箱子放到了車上,轉過身來,那少女道︰「辛苦兩位了,你們先回去,我自然會放你們的總鏢頭回來的。」
那兩人躬身道︰「是!」
就在他們一躬身間,其中的一個,身子突然向前一俯,伸指便彈,彈向那少女手中的長劍,那少女絕不防有此一著,陡地一呆間,「錚」地一聲響,長劍已被彈中,那一指的力道,著實不弱,劍向上疾揚了起來,險險月兌手。那少女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她這里才問了一聲,另一個人,他早已揉身直上,一掌向她的背後拍到,那少女急忙反手一劍削出,可是她一劍甫出,另一人伸指點出,已點中了那少女的脅下,那少女手一松,長劍嗆一聲,落了下來!
這一剎那間的變化,令到黃天獨如在夢中一樣,他道︰「兩位……兩位……」
可是他連說了三次「兩位」,卻是沒有下文。
這時,兩人中的一個,將那少女托進了車廂之中,另一個道︰「黃總鏢頭,廢話少說,快上車!」
黃天獨道︰「我……」
那人喝道︰「上車!」
一面喝,一面伸手在黃天獨的背後一托,黃天獨只覺得一股大力,涌了上來,身不由主,「呼」地一聲,人已進了車廂之中。
他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心想那人的武功,若不是高強,怎地自己竟連一點掙扎的餘地他沒有,但是他的心中,同時卻也不禁一陣高興,因為這兩個人雖然是從王府中來的,那當然是王府中的高手,假扮下人,混在趟子手中,以防萬一的!
這次,若不是他們兩人,那兩箱珠寶,一定保不住,如今僥幸得保平安,可是自己的筋斗,卻也栽定了!黃天獨一面在胡思亂想,一面早已覺出馬車前面馳去,過了好一會,他才陡地想起,自己的「虎牙鉤」呢?虎牙鉤可能還在那小女孩的手中!
那是自己仗以成名的兵刃,可不能落在那小孩子手中的,是以他大叫了起來道︰「兩位停車?」
他才叫了一聲,車門便打了開來,一個人探進頭來,那人的身子是倒掛著的,雙足勾住了車廂的頂,向他喝道︰「禁聲!」
黃天獨急道︰「可是我的——」那人又喝道︰「別出聲,你可是想將人引來麼?你可知道在你身邊的那少女是什麼人?」
黃天獨一怔,道︰「什麼人?」
那人很低聲講了一句什麼,黃天獨听了,倒抽了一口氣,坐倒在車廂之中,再他不出聲了!
那人冷笑了一聲,身子直挺挺地,翻上了車頂,再向下一斜,便回到了車座之中,和另一人坐在一起,蹄聲得得,車子向黑暗中疾馳而出!
那少女在突然之間,被擄進了車廂,黃天獨他被推了進去,那兩人卻飛上了車座,車子立時向前疾馳而出,這一切,全是在電光石火間的事。
小妞兒手中捧著虎牙鉤,覺得十分沉重,是以落在後面,這一切經過,她全是看到的,在她看來,那簡直全像是鎮上麻子五叔所變的把戲一樣,實在是看得呆了,只是張大了口站在那里。
等到那車子駛得看不見了,她才知道事情不妙,她叫了起來,想去追那輛車子,可是拿著「虎牙鉤」,又奔不快,她奔著,叫著,好不容易奔出了十來丈,累得坐在路邊上,再他走不動了!
就在這時,她看到啞俠在路上走了過來。
小妞兒知道,那個幫她出氣的姐姐已被人捉住了,自己當然沒有力量去救她,但是啞巴大叔,或能有這個本事的。
在她想到這一點間,啞俠已在她的身邊掠過了,由于她坐在一株樹下,十分陰暗,啞俠並沒有看到她,小妞兒一抬頭,見啞俠已在她身邊走過,又急得叫了起來,道︰「啞巴大叔!啞巴大叔!」
她一面叫,一面又追了上去。
她的叫聲,腳步聲,都十分響亮。但是,啞俠卻是听不到的。
啞俠的世界,是一個絕對靜寂的世界,自從十五歲之後,他便沒有再听到過任何聲音。
在絕對的靜寂之中,他倒反而可以想很多事情,這使得他的目光更加銳利,幾乎一看到了一個人,就可以知對方的心中是在想著什麼了。
他要向北去,到黃河邊上去,他腰際有七百兩黃金,那是他在一個貪官處劫來的,他要將金子送到黃河邊上去,他知道,黃河老龍幫的高手,正在黃河兩岸賑濟,他們要金銀用,他就是特地送去的,和許多在武林中行俠仗義的人一樣,送金銀去救人。
他本來是可以在客店中休息一晚的,但給天地雙煞來一鬧,他不得不離開了,他向前越走越快,走出了兩里許,看到了一座林子,他足尖一點,穿進了林子中,找了一塊大石,在石上躺了下來。
不久,他已朦龐睡去了,這時,下弦月已然升起,可是,就在他一個翻身間,他卻看到,似乎有一條長長的人影,投進了林子來!
他身形立時輕輕翻起,翻到了石後,雙手已按住了雙劍的劍柄。
那條人影漸慚地向前接近了,來勢十分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