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裕這種選擇正確嗎?
鮑冶長第一個于心底暗暗喝彩!
他已設身處地地想過了,如果換了他是金狼朱裕,他無疑也不會選上別人。
若有人問︰為什麼一定要選袁飛?袁飛這人的好處在哪里?
答案將是︰袁飛的好處,只有一樣,夠骨氣!
在江湖人物來說,這就盡被了!
大廳中一時又沉靜了下來。
如今,所有的眼光,又都集中在血刀袁飛一人身上。
這只是金狼朱裕的一種選擇,袁飛又肯不肯答應呢?
袁飛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艾四爺在不住地點頭,那意思表示只要袁飛首肯,他艾四爺一定全力支持。
但是,袁飛並沒朝艾四爺望過去。
袁飛望過去的人是公冶長。
他冷冷地瞪著公冶長,一語不發,仿佛金狼朱裕找上他,完全出自于公冶長授意一般。
鮑冶長被瞪得很不自在,勉強笑了笑,道︰「這位朱朋友提的條件,袁兄也听到了,袁兄意下如何?」
袁飛冷冷地道︰「是的,我听到了,如果我要答應,我也有個條件。」
鮑冶長一愣道︰「袁兄也有條件?」
袁飛道︰「不錯,我也需要有人向我袁飛提出保證!」
鮑冶長惑然道︰「保證什麼?」
袁飛道︰「保證這位朱朋友說出天狼會的秘密之後,將會受到很好的照顧,直到他傷愈或是自願離去為止!」
鮑冶長道︰「袁兄要誰保證?」
袁飛道︰「你!」
鮑冶長一呆道︰「我?」
袁飛冷冷地道︰「不錯!如果這位朱朋友事後遭天狼會報復殺害,他的鬼魂可以找我,我也一定不會放你過去!」
鮑冶長思索著點點頭道︰「好,這副擔子,我們就各挑一半好了。」
金狼朱裕說出的秘密不多。
但很驚人。
他說︰第一批派來蜈蚣鎮的四頭金狼,是臨時編的號,金四郎並不是第四條金狼,潘大頭也不是金狼第一號。
真正的一號金狼是金陵百變人魔柳如風。
一個比潘大頭要可怕好幾倍的人物。
這位首席金狼,將于第三批人手中趕到,他要大家特別重視這位一號金狼。
他是四十號金狼,屬第二批。
第二批共來了九名金狼,以及兩名天狼長老,昨天前來如意坊,以及今天去鏢局擄人的藍衣長老,便是兩位天狼長老之一︰鐵頭雷公楊偉。
另一位天狼長老,則是昔日滇邊三大凶人之一的酒肉和尚了空。
這兩名天狼長老,各具一身怪異武功,為人行為,手段毒辣無比,遇上這兩個老魔,只可智取,不宜力敵。
至于他們在鎮上的落腳之處,本是鎮頭上的一家鐵匠店,不過由于他被擒的關系,恐怕又換了地方也不一定。
朱裕談到這里,公冶長忍不住岔口道︰「如果換了地方,我們又去哪里,搭救我們那位葛老夫子呢?」
朱裕道︰「這倒不是一個難題,因為就是不換地方,我猜他們也絕不會將葛老夫子安置在鐵匠店里。」
鮑冶長問道︰「關于這一點,事先已有協議?」
朱裕道︰「是的,擄人留人的事,遲早難免會發生,所以兩位天狼長老一來便作了決定,為了隨時變更住所,行動方便起見,若是拿著活口,一定要另外覓地囚禁,不能變成累贅影響整個大局。」
鮑冶長道︰「地點找好了沒有?」
朱裕道︰「由潘大頭領路看了幾處地方,尚未作最後決定。」
鮑冶長道︰「那麼,你認為他們極有可能將葛老夫子囚禁在其中的哪一處?」
朱裕想了想道︰「鎮後的那座舊磨坊,似乎較有可能。」
鮑冶長道︰「林家磨坊?」
朱裕道︰「我對這里不太熟,那座磨坊叫什麼名字我可不清楚。」
鮑冶長道︰「就是萬花樓後面靠近大池塘的那一座?」
朱裕道︰「是的。」
鮑冶長點頭道︰「那就不會錯了。」
斑大爺迫不及待地道︰「趁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就趕過去看看吧!」
他顯得如此熱心,真是為了葛老夫子的安全著想?
說了,不過是想早點解決掉這個枝節問題,好讓這些殺手騰出全部的力量,去為他抵敵天狼會而已!
鮑冶長只當沒有听到,繼續望著朱裕道︰「最後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朱朋友願不願意回答?」
「什麼問題?」
「朱朋友負傷被擒,顯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明天太平客棧前面換人,對朱朋友來說,又是個好消息。何以朱朋友對嚴刑逼供尚且無動于衷,在听到這個有利的消息後,卻反而突然改變主意?」
朱裕沉默了片刻,才長長嘆了口氣,道︰「這就應了古人說的兩句話︰‘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
鮑冶長不覺一呆道︰「朱朋友意思是說,如果你再回到天狼會,等于是死路一條?」
朱裕苦笑了一下道︰「不是馬上死,而是活著等死。」
鮑冶長像是沒有能听懂這兩句話的含義,眨著眼皮重復道︰「活著等死?」
朱裕又嘆了口氣︰「如果你到過我們湘西那座天狼總壇,你便會看到一些殘廢的苦力,如同行尸走肉般往來谷中,衣不蔽體,形如乞丐,而這些低等雜役,十九全是以前的各級長老,朱某人若是回去,就得加入這一行列。」
鮑冶長駭然道︰「古人說得好︰勝敗乃兵家常事。若行事之際,偶團大意失手,便得接受這種非人待遇,天狼會對待屬下,豈不太苛酷了些?」
朱裕搖搖頭道︰「不,你還沒有完全听懂我的意思。」
鮑冶長道︰「哦?」
朱裕道︰「我指的是受傷成了殘廢,才會如此。」
鮑冶長道︰「那麼,你朱朋友雖然受傷,卻未變為殘廢,又何必擔憂?」
朱裕苦笑道︰「我沒有殘廢?我比殘廢更糟!」
鮑冶長懂了。
一切轉變,都自這頭金狼發覺一身功力已告失始!
換句話說︰天狼會對待屬下,完全以武功為評價標準,任何人若是喪失了武功就不再受到重視!
而該會繼續收容傷殘部眾,顯然也不外兩層用意︰「是榨取剩余價值,一是避免秘密外泄!
鮑冶長頗感後悔,這頭金狼說得不錯,他今天下手實在欠考慮。
他可以只將對方點倒,而不必損及對方一身功力,或干脆狠狠心腸,一掌將對方了結。
如果他采取後者,很明顯的,葛老定然不會被擄,穿心鏢谷慈當然也不會受傷。
但是,誰又會想到,盡量避免殺戮,有時竟然也是一種錯誤呢?
就在這時候,庭院中忽然響起一陣人語聲和腳步聲。
受傷的穿心鏢谷慈抬回來了。
斑大爺為了籠絡人心,只好暫時放開一切,先跟去後面察看谷慈的傷勢。
比慈受的是內傷,好像吐了不少血,但顯然要比金狼朱裕的傷勢緩和得多。
鮑冶長吩咐家丁,將朱裕和谷慈安置在同一個房間內,由花十八看護,而由關老總帶領四名鏢師輪流守衛。
他接著又將花十八喊去一邊,悄悄說了個藥方,要花十八等下親自合藥,給朱裕服用。
斑大爺對省慈著實慰勉一番,然後扭頭大聲道︰「不是叫你們去請賈菩薩麼?怎麼到現在還沒有請來?」
一名家丁彎腰回話道︰「去請的人是張管事,大概快來了。」
斑大爺點點頭,又轉向公冶長道︰「葛老夫子的安全也很要緊,去林家磨坊那邊的人手,總管打算如何調派?」
鮑冶長思索了片刻,第一個望向血刀袁飛道︰「我想辛苦袁兄一下……」
袁飛點頭道︰「好!我去。」
鮑冶長道︰「救葛老的事,用不著勞動袁兄,小弟的意思,是想請袁兄留在這里,好好地護著這位未朋友。因為對方見我們找去林家磨坊,定然會疑及是這位朱朋友露的口風,說不定惱恨之余,馬上就采報復手段,有袁兄坐鎮,小弟就放心了。」
既然留守比去林家磨坊更重要,袁飛當然不會推辭。
鮑冶長接著又向左天斗和薛長空兩人道︰「還是我們三個跑一趟,怎麼樣?」
左天斗道︰「行!」
薛長空笑道︰「希望這一趟不落空,等我們救出了葛老夫子,看那個鐵頭雷公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斑遠鏢局門口圍滿了閑人,七嘴八舌,竊議紛紛。
這是以前絕不會發生的事。
如今,金蜈蚣高敬如這塊金字招牌,已明顯地褪了色,大家似乎已不再將這位高大爺當神明一般放在心上了。
人群中雜著三名短衣漢子,也在隨眾四下張望,並向人打听這家鏢局為什麼突然停業?
這三名漢子是什麼來路?
又是三頭金狼?
錯了,這三人正是公冶長,左天斗以及薛長空所喬裝。
為了達到救人的目的,公冶長這次稍稍用了一點心機。
他決定先在鎮上打個轉,等確定了身後沒有跟蹤的可疑人物,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改向撲棄那座磨坊。
徘徊鏢局門前,只是他們借機會仔細觀察身後的手段之一。
他們當然不會真的去關心高遠鏢局出了什麼事。
現在,他們一路戲謔著,慢慢地走進萬花樓隔壁的那條小巷子。
這條巷子里,是鎮上有名的,鶯燕聚居之所。
羊腸巷的小翠花,喝杯茶坐坐,都要整塊的銀子;而在這里,你只須付出夠買五件燒餅油條的代價,便可以春風一度,真個銷魂。
以他們三人如今這一身裝束,到這種地方來走動走動,當然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也正是他們三人要扮成三名粗衣工人的原因。
因為從這條巷子穿出去,便可以望到那個遍植垂柳的大池塘,而廢置的林家磨坊,就在離池塘不遠的竹林中。
無數涂滿脂粉的面孔,從門口探出來。這些脂粉涂得厚厚的女人,只要脖子稍為伸長一點,頸腮之間便會出現幾種截然不同的顏色。
薛長空輕輕嘆了口氣道︰「這樣的生活,居然也有人活得下去!」
左天斗也嘆了口氣,說道︰「不活下去,又怎麼辦?去年黃河泛濫,有人為了一個饅頭,照樣忍辱賣身,比起這些女人來,又不知要可憐……」
他的話突然被一個沙啞的聲音打斷。
「請進來坐,請進來坐!這條巷子里,就數我們這一家的姑娘多,又多又好!來來來,請進來看看,玩不玩都沒有關系。」
一個像癆病表般的漢子,打躬作揖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臉上堆滿令人作嘔的笑容,一只手幾乎就要搭上公冶長的肩頭。
鮑冶長這些年來,雖然在江湖上經歷了不少風浪,像這種陣仗,似乎還是第一次遇上,一時間手足無措,竟不知如何推拒是好。
畢竟還是左天斗老練,他搶上一步,撥開那漢子的手道︰「我們不是剛從牢里放出來的,伙計。讓我們先各處看看,只要你們姑娘真的好,我們還會回頭的。」
那漢子見他語氣辛辣,而且又是板著面孔,只得退去一邊,不敢再糾纏。
鮑冶長連忙向前移步,一面扭頭低聲笑著道︰「還是你左兄行,踫上這種賴皮漢,真比一頭金狼還難打發。」
左天斗笑道︰「下次踫上時,你只須擺出一副流里流氣的樣子,他們就不敢招惹你了。」
三人說說笑笑,一眨眼工夫,巷子已經到底。
初夏午後,知了噪耳,正是垂釣的好時光。一個戴著斗笠的漢子,坐在柳蔭下,手握魚竿,目注水面,似已悠然進入忘我之境。
左天斗低聲道︰「這個釣魚的家伙,可能有問題?」
鮑冶長點頭︰「沒有關系,如果就只這一個家伙,好對付得很。」
左天斗道︰「你和薛兄沖過去救人,這廝若想蠢動,待小弟來收拾他!」
鮑冶長道︰「好!就這麼辦,左兄,請小心。」
于是,三人慢慢向池塘逼去,一面全神留意著那釣魚漢子的反應。
磨坊離池塘不過百把步光景,以三人的武功來說,只要那漢子一有動作,他們是來得及攔阻的。
那漢子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仍然全神貫注在水面上,似乎根本就沒有覺察到正有人朝池塘這邊走來。
左天斗一使眼色,公冶長和薛長空立即提氣縱身,沿塘邊一條岔路,飛撲那座磨坊。
只听那釣魚的漢子突然出聲大叫︰「啊炳!這下上鉤了吧?」
不意釣線曳起,竟然空無一物!
左天斗正含笑顧盼間,只見那漢子手一揚,一點寒星突然迎面電射而至!
左天斗勃然大怒︰「大爺不惹你,你他媽的惹起大爺來了!」
他頭一偏,避過那點寒星,隨即朝那漢子騰身撲了過去。
那漢子顯然早有準備,眼看偷襲無功,立即大笑著一掠而起。
薛長空向跑在前面的公冶長高聲道︰「這家伙果然不是好人,左兄跟他干了。」
鮑冶長去勢不減,揚聲回答道︰「個把小毛賊,老左收拾得了,別為他分心咱們先救人要緊!」
磨坊兩扇柴門虛掩著,公冶長上前一腳踢開,里面靠牆坐著一名老人,赫然正是那位葛老夫子!
梆老夫子臉色蒼白,像已嚇呆了,公冶長沖進來時,他瞪著一雙失神的眼楮,就像在瞪著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鮑冶長走過去拉起他道︰「夫子受驚了,他們沒有難為您吧?」
梆老依然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雙手腳抖個不停。
鮑冶長暗暗喊了一聲可憐,又笑著柔聲道︰「別怕,夫子,我們是來救您回去的,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
梆老經過他一番安慰,反而抖得更厲害,這時雙腿一軟,突然跪了下去。
鮑冶長趕緊伸手攙扶道︰「夫子!你這是何必?彼此又不是外人。」
梆老緊抓著他的手腕,顫抖著道︰「老朽……求……求……求總管做做好事……」
鮑冶長道︰「還求什麼?我不是說過已經沒事了嗎?」
梆老流出了眼淚道︰「老朽求……求總管……別別別帶老朽出去……」
鮑冶長一呆道︰「你說什麼?」
他真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梆老流著淚道︰「如果你老弟一定要老朽回去,老朽這條命就完定了。」
鮑冶長知道自己的耳朵並沒有出毛病。那麼,是不是這老家伙給嚇瘋了呢?
「他……他們給老朽服……服了一顆藥丸,說是三天內不服解藥,就……就會七竅流血而亡,老朽知道他們說的……說的不……不是假話。
鮑冶長這才弄清了怎麼回事。
敝不得對方戒備如此松懈,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怕人質被救出去!
梆老的話,別人也許表示懷疑,而公冶長則完全相信。
因為,葛老並不是服下這種藥丸的第一個人。
黑心老八被金四郎塞了這種藥丸時,他是親眼看到的。
如今,怎麼辦呢?
毒藥有千百種,解法也各不相同。別說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毒藥,就是知道名稱,也不一定就解得了。
鮑冶長甚感左右為難。
時間只有三天,到時候他如不能找出解毒之法,救人豈不成了害人?
薛長空在外面催促道︰「喂,怎麼回事?老先生嚇軟了腿,走不動是不是?背他回去就是了。」
鮑冶長應聲道︰「薛兄請稍候片刻,就來了。」
他稍稍思索了一下,旋即毅然拉起葛老道︰「不,葛老,你還是跟我們回去!」
梆老抖著道︰「我,我」
鮑冶長道︰「他們原打算拿你向高大爺換一個人,那個人高大爺已決定不交給他們,所以你留在他們手里,早晚也是沒有好下場。」
梆老道︰「可是,那顆藥丸」
鮑冶長道︰「神農嘗百草,是為了濟世,不是為了害人,任何一種毒草,均有克解之道,三天時間不算短,我們會為你想到法子。」
三天之內,真的會想到法子?
如果他再說一遍,相信他也絕沒有這份勇氣。
不過,他前半段說的確是實情,留下來等解藥,誠然不是辦法。天狼會的人,絕不會那麼慈悲。回去後,多多少少,總還有點希望。
梆老拗他不過,只好踉踉蹌蹌地跟他走出了磨坊。
薛長空道︰「怎麼耽擱了這麼久?」
鮑冶長苦笑了一下道︰「一言難盡,回去之後再說吧!」
薛長空又指指池塘那邊,道︰「你瞧,老左多糊涂,追一個小蟊賊,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鮑冶長道︰「沒有關系,我們先回去,魔鞭左天斗不是輕易上當的人物,他會照顧自己的。」
雙戟溫侯薛長空完全說錯了,左天斗追的並不是一個小蠢賊。
左天斗追的也是一頭金狼。
此人不但是一名金狼長老,而且是在全部金狼長老中,坐首席交椅的第一號金狼!
他是真正的第一號金狼;金陵百變人魔柳如風!
魔鞭左天斗知不知道,他現在追的這頭金狼,在天狼會中是什麼身份呢?
答案是︰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是在躲開了對方的那粒鐵蓮子之後才知道的。
對方出手時,手勁不強,顯然並未對這粒鐵蓮子真的當暗器使用。
它只能說是一種信號。
一種極少數人,才能夠心領意會的信號!
兩條身形,縱躍如飛,繞過大池塘,追逐著直奔離池塘不遠的亂石山坳。
底下發生的事情,如果讓公冶長和薛長空兩人看到了,一定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而懷疑是不是一片夢中幻境。
轉過山坳後,人魔柳如風突然剎住身形,魔鞭左天斗也跟著停下腳步。
柳如風轉過身子,左天斗迎上去,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左天斗親切地笑著道︰「柳兄什麼時候來的?」
柳如風道︰「今早剛到。」
左天斗笑道︰「柳兄知不如道,胡三爺的那三尊玉美人,我們已經到手?」
柳如風點點頭,微笑道︰「是的,楊雷公已經告訴我了,听說東西暫時還藏在小翠花那里。」
左天斗道︰「三件寶貝能順利到手,全靠柳兄事先周詳之策劃,這次柳兄升天狼長老可說是升定了。」
柳如風笑道︰「小弟目前的這個位置也不壞,如果小弟進了天狼府,小弟這個位置自是非你左兄莫屬。」
左天斗抱拳一拱道︰「屆時還望柳兄大力成全!」
柳如風笑笑道︰「我保證這個位置不會落到別人手里就是了。」
左天斗又一抱拳道︰「小弟先道謝,一切仰仗柳見了!」
柳如風忽然斂起了笑容道︰「葛老頭的藏身之處,是不是朱裕那小子泄露出來的?」
左天斗點點頭,嘆了口氣道︰「這小子發覺一身功力已因重傷無法復原,骨頭就軟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還好這小子人會資歷淺,沒有跟前面五號金狼共過事,不然小弟準會受他牽累。」
柳如風道︰「潘大頭還不是一樣?這大頭回去將月兌險經過說得神乎其神,根本不知道其實是你左兄放了他一馬。如你左兄不是我們的人,他大頭不變成第二個朱裕才怪!」
左天斗笑笑,忽然問道︰「虎刀段春那邊進行得怎麼樣?」
柳如風搖搖頭道︰「沒有進展,據說小子相當難纏,既不,又不貪財,簡直無從下手。」
左天斗沉吟道︰「既然無法收買駕馭,留著總是個禍患,不如想個辦法,干脆做掉這小子……」
柳如風道︰「找誰下手?」
左天斗思索著道︰「人,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不知柳兄認為適合不適合。」
柳如風道︰「誰?」
左天斗道︰「黑心老八。」
柳如風說道︰「左兄的意思,是想叫黑心老八放開公冶長那小子,先迫他向虎刀段春下手?」
左天斗道︰「不!小弟是說等他謀刺公冶長那小子得手之後,別給他全份解藥,等他再殺了虎刀段春,才……」
柳如風連連搖頭道︰「這個主意打得太早了,公冶長這一關,他過不過得了目前都難說得很。」
左天斗點點頭,沒說什麼。
他認為柳如風說得不錯,這個主意的確打得太早了些,黑心老八在公冶長身上的確不一定就能順利得手。
他跟公冶長相處得很久,愈覺得公冶長並不像外傳的那樣,只是個放蕩不羈的浪子。
他覺得這小子就像胡三的那座玉礦。
看來很淺,其實很深。
有時里面仿佛是空的,但有時又能在不經意間,一下掘出大塊美玉來。
他本來並沒有將這位有龍劍之稱的浪子放在心上,而現在他不得不同意會方當初的看法︰龍劍公冶長比虎刀段春更易成為天狼會的絆腳石!
虎刀段春雖然也很令人頭痛,但虎刀段春一股威風全刻在臉上,叫人一目了然,容易設法對付,也容易事先提防。
而公冶長這小子就不同了。
這小子可怕在骨子里。
你永遠模不清他下一句要說的話,下一步就要做的事,以及這小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意坊中來了一個可疑的不速之客,他小子竟放下不管,反去後面悄悄監視石庫,這種事誰能料想得到?
如果換了別人,又怎做得出來?
柳如風望望天色道︰「左兄快回去吧!免得耽擱太久,引起別人疑心。你混在那邊,要做的事,還多得很哩!」
太陽快下山了,院子里一片岑寂。
血刀袁飛坐在夕照中。
夕陽余暉照射著他挺直的軀干,就像照射在一尊膝橫長刀的石像上!
一尊凜凜不可犯的守護神!
這里是如意坊的一座別院。
血刀袁飛,就坐在這座別院的一排廂房前面。
廂房中不時有人端著藥碗走進走出,血刀袁飛冷冷地注視著每一個走進院子里的人
只注意進來人哪怕是剛剛出去的人重新返回,也逃不過他那雙銳利如刀的目光。
這份小心是必要的,因為這關系著兩個病人的安全。
廂房中的兩名病人,一個是穿心鏢谷慈,一個是金狼朱裕。
袁飛要保護的人,以後者為主。
世事變化,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如在今天以前,血刀袁飛只要知道了朱裕的身份,可說隨時都會一刀砍下朱裕的腦袋。
而今情形恰恰相反︰若是有人想砍朱裕腦袋,除非他能先取下袁飛的腦袋,否則他要小心自己的腦袋!
能一刀砍下血刀袁飛腦袋的人,當然不太多。
所以,只要袁飛保持警覺,便不必為兩名病人的安全擔憂。
但,在袁飛來說,這可不是一份輕松的差事。
沒有人受得了這種長期緊張。
即使像袁飛這樣的人,也照樣的受不了。
所以這位年輕的殺手看上去雖然臉無倦容,精神抖擻如舊,內心其實也在巴望著公冶長等人早些回來。
現在,血刀袁飛終于松出了一口氣,因為他已看到了他希望看到的人。
三個人正向院子里走進來。
最前面是公冶長,中間是葛老,後面是雙戟薛長空。
血刀袁飛是個很不容易在臉上讓人看到笑容的人,此時臉上居然泛起了一絲笑意。
因為,他不但看到了公冶長,還看到了葛老。
他站起身子,迎上一步道︰「葛老是不是在林家磨坊找到的?」
血刀袁飛此刻的心情,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梆老若是在林家磨坊找到的,使證明金狼朱裕沒說謊話。那麼,他這兩個時辰的守護,就可說還算有點價值。
鮑冶長點點頭,反問道︰「那位什麼賈菩薩來過沒有?」
袁飛道︰「來過了。」
鮑冶長道︰「谷師父傷勢如何?」
他只問谷慈傷勢,不問朱裕,並不是他對朱裕不及對谷慈關心,而是因為朱裕的藥方,是他自己配的,朱裕服了他開的藥,病情會有什麼轉變,他心里早就有數,根本就不必再問。
袁飛道︰「不太清楚,我一直都沒有進去過。」
這也就是說,他自來到這座別院,就一直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什麼也無法令他分心。
鮑冶長點頭道︰「好,辛苦袁兄了。現在這里可以交給我們,請去前面歇歇吧!」
袁飛走了,薛長空自動接替了袁飛留下的位置。公冶長扶著葛老走進廂房。
廂房中,花十八跟兩名僕婦,默默地守在病榻旁。兩名病人服藥之後,均已沉沉入睡,看氣色病情似乎都在好轉之中。
鮑冶長以手勢示意兩名僕婦,將葛老攙扶去隔壁房間安頓了,然後點頭將花十八招至屋角。
「賈菩薩替兩人都把過脈?」
「都把過。」
「怎麼說?」
「他說︰兩人都沒有大妨礙。朱裕傷勢較重,恐怕四十六天以後,才能下床行動。」
「開了藥方沒有?」
「兩人都開了藥方,我依你的吩咐,朱裕的那一張,沒抓藥。朱裕服的藥,是我叫丫頭去藥店另外買來的。」
「朱裕的那張方子,拿給我看看。」
花十八從衣袖里抽出一張藥方子,交給公冶長。
鮑冶長接過來,很仔細地看了兩遍,手持藥方,沉吟不語。
花十八悄聲道︰「從這藥方上,你覺得這個賈菩薩的醫術如何?」
鮑冶長點點頭,又隔了片刻,才抬起頭來,說道︰「這個什麼賈菩薩,如今是多大年紀的人?」
「約莫六十來歲。」
「什麼出身?」
「草藥郎中。」
鮑冶長不覺一怔道︰「說了半天,原來只是個跑江湖賣草藥的郎中?」
花十八笑道︰「這有什麼關系?江湖不是有句話︰好漢不怕出身低麼?」
鮑冶長又思索了片刻道︰「此人在本鎮落腳多久了?」
「如果你是懷疑這老家伙的身份,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這老家伙絕不會是個問題人物。」
「何以見得?」
「因為,老家伙世居本鎮,而且是高府常客。」
「高大爺很欣賞他的醫術?」
「是的。據說高府有人生病,全由這老家伙一手包辦,從沒有請過別的人。」
鮑冶長道︰「賈菩薩是這老家伙的本名?還是外號?」
「外號。」
「因為老家伙不僅醫術高明,而且還有一副菩薩心腸?」
「恰恰相反!」
鮑冶長不覺又是一怔,說道︰「‘恰恰相反’?」
花十八笑笑道︰「這只能怪他姓氏姓得不好。」
鮑冶長一噢,笑道︰「我明白了!‘賈’與‘假’同音,‘賈菩薩’的意思就是‘假菩薩’。對嗎?」
花十八笑道︰「全對!」
鮑冶長道︰「反過來說︰這老家伙醫術雖好,醫德令人無法恭維?」
「除了一個高大爺,誰要找這老家伙看病,多多少少總得受點活罪,尤其是一些有錢的富商大戶人家。」
「人受罪還是錢受罪?」
「人也受罪,錢也受罪!」
「這番話怎麼說?」
「老家伙貪財如命,表面上卻又擺出一副金錢身外物,純為懸壺濟世的架勢。他替人看病,從來不提診金,你如果信以為真,或是付酬太低,那麼,你就慢慢熬吧!即使是傷風咳嗽的小毛病,他都能一拖幾個月,叫你好既好不了,壞也壞不到哪里去。」
「這是不是太可惡了?」
「要不然,人家背後又怎麼會喊他為賈菩薩?」
鮑冶長又朝手上那張藥方瞥了一跟,抬頭道︰「老家伙臨走時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再來換方子?」
花十八道︰「老家伙還沒有走。」
鮑冶長一哦道︰「還沒走?如今人在哪里?」
花十八道︰「被高大爺留在花廳喝酒,高大爺準備收拾一個房間,要老家伙暫時住下,以便隨時照顧病人。」
鮑冶長點點頭,說道︰「好,我去見見這個老家伙,希望他真有一套,能夠把葛老也給治好……」
花十八一怔,道︰「老夫子什麼地方不舒服?」
鮑冶長低聲道︰「情形相當嚴重,回頭有空,我再慢慢告訴你。」
鮑冶長走出院門,正好踫上雙掌開碑關漢山從前面走過來。
必漢山點頭打了個招呼,偏身退向一旁,意思是讓公冶長先過去。
鮑冶長目光閃動,忽然停下腳步道︰「老總要去哪里?」
必漢山道︰「想去看看谷慈師父是不是有點起色。」
他遲疑了一下,望著公冶長道︰「總管莫非有事差遣?」
鮑冶長點點頭道︰「是的,我想請老總替我辦件事。」
必漢山道︰「總管吩咐就是了。」
鮑冶長四下望了一眼,見附近無人,走過去不知在關漢山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話,關漢山面露驚訝之色,一邊听一邊點頭,听完之後道︰「好,好,我知道,馬上我就帶人去!」
必漢山匆匆走了,公冶長繼續向前面花廳走去。
魔鞭左天斗已經回來了。
鮑冶長走進花廳時,左天斗正在酒席上向高大爺等人述說他追逐一頭金狼的經過。
他抬頭看到公冶長,第一個搶著道︰「磨坊里有沒有找到葛老?」
鮑冶長點頭道︰「找到了。」
斑大爺等人,人人眼中一亮,似乎都為這個好消息大感高興。
鮑冶長頓了一下,又道︰「人雖找到了,不過問題並未解決。」
左天斗一怔道︰「怎麼呢?」
鮑冶長皺了皺眉頭道︰「據葛老說,對方逼他服一顆藥丸,說是三天內不服解藥,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斑大爺大驚,說道︰「有這種事?那要怎麼辦?」
斑大爺臉上的吃驚之色,很明顯的只是一種肌肉表演。事到如今,他會關心葛老的安危才怪。
鮑冶長懶得答腔,徑自走去左天斗身邊的一副空位上坐下,一名家丁立即為他送上酒杯碗筷。
左天斗道︰‘噶老如今人在哪里?」
鮑冶長道︰「我把他安頓在後院,暫時跟谷師父他們住在一起。」
左天斗道︰「他能不能說出那是一顆什麼樣子的藥丸?」
鮑冶長搖搖頭道︰「我沒有問他。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縱然問也是白問。」
斑大爺忽然轉向席上的一名白發老者說道︰「賈老能不能為我們那位葛老夫子,想想辦法呢?」
這位白發老者,大概就是花十八說的草藥郎中賈菩薩了。
現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道貌岸然的賈菩薩身上。
梆老的一條老命,能不能保得住,如今就要看這位賈菩薩如何表示了。
賈菩薩抹著胡子,緩緩說道︰「藥有緩,燥,浮,沉之分,補藥,毒藥,均不例外。三天後方始發作的毒藥,顯屬緩、沉之劑,這類毒藥雖不易解,但亦非無法可解,其癥結端在能否辨別其類屬及分量,若盲目抓藥希冀化解,不惟無益,反而有害。」
他這番話一說了出來,人人為之肅然起敬。
這正應了一句俗語︰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這位賈菩薩雖然出身卑微,但顯然非一般不學無術的江湖郎中可比。
別的不說,單是這份典雅的吐屬和氣質,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鮑冶長跟其他幾名第一次見到這位貿菩薩的殺手一樣,除了感覺驚奇之外,對葛老能否獲救,頓時充滿希望。
斑大爺連忙接著道︰「那麼,依賈老之高見,要化解葛老夫子服的那顆藥,應該如何著手?」
賈菩薩沉吟了片刻,忽然轉向公冶長道︰「這位是?」
斑大爺代為介紹道︰「這位便是老夫先前向賈老提過的公冶總管。」
賈菩薩點頭噢了一聲,然後望著公冶長道︰「公冶總管適才怎麼說?您說那位葛老夫子目前已陷入昏迷狀態?」
鮑冶長微微欠了一子道︰「前輩大概听錯了,晚生剛才並沒有說得如此嚴重。」
賈菩薩道︰「哦?」
鮑冶長道︰「晚生只是說他受了驚嚇,不宜立即加以盤潔,所以先送去後院安頓,打算讓他定定心神,再慢慢從長計議。」
賈菩薩點點頭道︰「這樣也好,等我們喝完了酒,替他把過脈息,問清毒藥的色澤形狀,再籌對策尚不為遲。」
鮑冶長又欠了一子,恭恭敬敬地道︰「是的,到時候全仗前輩費心。」
于是,家人敬酒上菜,大伙兒重新開懷暢飲。
直到目前為止,一切尚稱順利,事情似乎並不著想象中的那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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