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雲秋躬身道︰「備好了!」
表帝回身頭一點道︰「來,小子,咱們先舒服舒服去,這兒留給他們忙。」
石洞中,每逢拐彎處,都有一盞風燈,每盞風燈的火頭都在微微閃動,風不知打那兒吹進來的,人在洞中,呼吸暢爽,毫無不適之感。
表帝將蘇天民領至一間打掃干淨,家具齊全的石房內,一路行來,蘇天民看到不少人進出各條密道中,里面除紫旗金吾外,似乎各旗金吾都有,蘇天民甚至還看到了那位慧眼仙樵趙中峰。
蘇天民進房時笑道︰「花帝夏侯前輩這次出的力量不小呀!」
表帝笑道︰「這老兒就是這一點可愛,說干就干,而且往往是不遺余力,否則他老兒那副誰也瞧不起的臭架子,誰還會理他?」
小房中擱著一張石桌,桌面上放著一大壺酒,以及四只碗盤,蒸、煮、鹵、燒,四色各佔一道。
表帝徑去主位坐了,手一招道︰「老夫是打這兒出發時,叫他們準備的,現在趕回來剛剛好,來,小子,老夫可不慣俗和。」
蘇天民于下首坐落,一面遲疑地問道︰「兩怪他們………」
表帝點頭道︰「他們自有慧眼仙樵招呼,如果坐一起,他兩個也許不習慣,同時老夫我可能也會吃喝不下。」
蘇天民听了,這才放下心來,當下敬了鬼帝一杯又問道︰「依前輩看來,洞仙山莊方面下一步手段將如何?」
表帝沉吟了一下道︰「在三兩天之內,尚談不到如何動靜,因為該莊一時還不敢斷定這里是否真為九帝聚會之所,以及九帝目前究竟到達幾人,同時,事出偶然,該莊人手也難一下大量調集……」
表帝自干一杯,按著道︰「所以,在目前,我們要做的,便是如何去堅定對方的信念,使該莊認為這里就是我們九帝的秘密聯絡處,同時還得設法讓該莊設信我們九帝業已到齊,後面這一點,相當不容易……」
蘇天民忽然說道︰「噢,對了,那位花帝掌珠,以及那位玉蓓姑娘,她們上次究竟是被派去邀請誰和誰?結果怎麼樣?」
表帝雙眉一鎖,深深嘆了口氣道︰「不談了,這兩個丫頭……」
蘇天民大吃一驚,忙問道︰「怎樣了?」
表帝蹙額恨聲道︰「兩個丫頭,夏侯丫頭是派回去找她老子,早就來了,古家那丫頭則不知是何毛病,一去音信杳然。之後,夏侯丫頭來了,聞訊自告奮勇,當天飛騎出發,這是半個月前的事,如今計算時日,就夏侯丫頭也早該回頭了。可是,兩個丫頭至今不見人影,你說這兩個丫頭氣人不氣人!」
蘇天民注目道︰「古姑娘去找的是哪一位?」
表帝喝了口酒道︰「惡駝!」
蘇天民一哦道︰「仙帝?」
表帝抹了一把嘴巴道︰「是的,因為馬駝子這廝跟九尾姬那婆娘同樣難纏,好好說話,他準會當你耳邊風。只有隨時擄袖子,吐口水,一不投機便指著他鼻子狠狠臭罵一頓,事情或許還有商量余地。」
蘇天民忍不住咦了一聲道︰「這是什麼毛病?」
表帝嗤之以鼻道。「佩服罵的人有種啊!」
蘇天民搖頭喃喃道︰「奇聞。」
表帝側目道︰「何奇之有?試問。有誰吃了熊心豹膽,一定要去這樣做?別人不談,你小子敢麼?」
蘇天民惑然道︰「那麼」
表帝頭一點,接道︰「你听老夫說下去!迸家這丫頭,從小嬌生慣養,刁蠻天成,口齒傷人,常在有意無意之間,有膽如此,無膽也是一樣。所以,老夫斟酌再三,覺得派這丫頭去找駝鬼將是最佳人選,一聲‘臭駝子’,再加一聲‘什麼了不起’,包管能使駝鬼‘五體投地’!」
蘇天民笑了笑,跟著皺眉道。「可是」
表帝沉吟道︰「關于古家丫頭一路,似有兩種可能,一是駝鬼湊巧不在家,丫頭好強,也許找去別的地方,其次便是丫頭也許在來去半路上出了意外。」
蘇天民皺眉道︰「這妮子會不會因言詞過分,真的將仙帝給得罪了呢?」
表帝緩緩搖頭道︰「絕對不會!」
蘇天民注目道︰「前輩憑什麼如此肯定?」
表帝淡淡說道︰「丫頭身上帶有本帝信符,駝鬼再狂,當還不致狂到連我陰某人都不放在眼里,如丫頭運用不得法,充其量踫個軟釘子而已!」
蘇天民皺眉接著道︰「那麼夏侯芳跟著一去不返,又該作何解釋呢?」
表帝深深一嘆道︰「這一點,正是老夫感到煩惱的原因,因為古丫頭容或經驗不足,身手也較差,但是,夏侯丫頭就不該有此現象。
這丫頭已盡得花帝老兒之真傳,論身手固非一般江湖人物所能輕招,即以心計而言,這丫頭亦屬鬼靈精一個,可是,唉,老夫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蘇天民忽然問道︰「仙帝馬前輩住什麼地方?」
表帝抬頭道︰「你是說」
蘇天民點頭道︰「是的,晚輩打算這兒事情一過去,立即上路。」
表帝想了一下頷首道︰「也好……既然你有這意思……那麼,依老夫看,事不宜遲,你小子不妨今夜就動身。」
蘇天民訝然道︰「今夜?」
表帝眨眨眼皮道︰「有何不可?」
蘇天民遲疑道︰「這怎麼行?這里風緊雲急,正缺人手,晚輩如于此時此地抽身他往,豈非不智之至?」
表帝雙目微合,搖頭道︰「這里一切,才剛開始,還不知道要僵持多久才會爆發惡戰,你陪著等,等到什麼時候?」
表帝頓了頓,接道︰「這是一點,其次,你這次將胖瘦兩怪帶來,遠比只請來一位毒帝強得多,超出之實力,將足夠填抵你的離去。另外最重要的是,老夫實在不放心兩個女娃兒的安危,要是能夠分身,老夫早親自跑上一趟了!」
蘇天民不便再爭,只好道︰「那麼仙帝馬前輩住在五行山哪一段?這里出去如何走?」
表帝愕然道︰「誰住五行山?」
蘇天民一咦道︰「馬前輩外號‘五行惡駝’,所謂五行,當然是依山取名,不住五行山住什麼地方?」
表帝唉了一聲道︰「五行惡駝者,‘五行生得惡’之‘駝子’也,這不過是當年吃過駝鬼虧的人,取相書上‘五行不正,必遭橫死’之義,拿來出出怨氣罷了,你那老鬼爺爺平時也不知道怎麼教你的,居然連馬駝子五行之出處到今天都沒弄清楚!」
蘇天民措訕著道︰「那麼」
表帝頭一點道︰「當然得告訴你,忙什麼,只要在天亮之前上路就行了。」
蘇天民道︰「能早點上路豈不更好?」
表帝沉重地道︰「車鑒在前,事情可再而不可三,這一次老夫準備親自為你易容,同時授你幾句輕功心訣,以備必要時用以自保。」
蘇天民當然高興,笑笑道︰「‘幾句’可以,可別‘傾囊’,到時候讓你老兒沒得耍的就不好意思了。」
表帝瞪眼道︰「敢再貧嘴就一句不教!」
蘇天民忍笑接口道︰「一句絕不學!」
將近黎明時分,北邙後山忽然出現一名粗衣老漢,腰背微拱,手執一根兒臂粗細的旱煙筒,沿著崎嶇山徑,緩緩向山外走來,老漢似乎經不起早秋晨寒,走時不斷發出一兩聲咳嗽,以致常有宿鳥為之驚飛而起。
同一時候,西南角一片斷崖之後,兩名神秘人物之間正由驚疑而引起一陣低聲爭議。
先是發現老漢的那人輕推身旁伙伴一把,壓著嗓門道︰「嗨,鬼影子」
表影子倏而坐起,張目吃驚道︰「有人來了?」
先前那人道︰「不,有人從里面走出。」
表影子道︰「幾個?」
先前那人道︰「一個。」
表影子道︰「這一次是你神行客跟下去,還是由小弟來?」
神行客輕輕一哼道︰「如果你老哥已經睡足了,最好先爬過來看看清楚再作決定!」
表影子又是一驚,忙道︰「什麼不對?」
表影子口中說著,一個滾騰,迅速翻上斷崖缺口,眯起一只眼楮向對面山徑上望去。
這時山中雖然黑暗異常,但這兩人顯然都具有一副過人目力,鬼影子在看清老漢身形之後,不自禁發出一聲低啊道︰「是,是」
神行客冷笑道︰「那天擂台上,關東刀王陳武師便是死在這老賊手里,據蕭總管事後斷定,這老賊十九必為鬼帝之化身!」
神行客哼了哼,接道︰「現在還要不要跟下去,你老哥說吧!」
表影子訥訥道︰「可是………」
神行客側目道︰「可是怎麼?」
表影子皺眉道︰「這個更次按規定是由咱們倆負責,萬一我們縮頭不出,經其他哨位報上去怎辦?」
神行客冷冷說道︰「咱們誰比關東刀王強?」
表影子期期道︰「話不是這麼說,老三,老實說,咱是鬼影子,人家則是正牌鬼祖宗,想跟也不一定跟得住,何況老賊從容不迫,故意帶出聲響,顯然目的是在誘敵!唉唉!可惡的老賊,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就好像成心跟咱們兩個過不去似的!唉唉!老三,你說吧,怎辦?我鬼影子可真的沒有主意了!」
神行客眼珠一轉,突然低聲道︰「這得看你有沒有膽子!」
表影子精神一振,微呈遲疑道︰「張兄意思」
神行客伸過脖子,不知在鬼影子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鬼影子听得直翻跟,露出一臉驚駭之色。
神行客說完注目道︰「怎麼樣?」
表影子嘴巴張了又張,終于迸出一句︰「這,這………好吧!」
粗衣老漢的背影逐漸于山徑拐彎處消失。
這邊,神行客和鬼影子兩條身形緊跟著先後疾竄而起!兩人人如其號,一身輕功全都不弱。
不過,兩人並非綴在粗衣老漢身後追去,而是靈狸般反向撲去西北角另一處斷崖之後!
兩條身形撲近後,斷崖暗處有人低喝道︰「‘報片子’!」
「老相好!」
暗處那人輕輕啊了一聲,道︰「是神行張兄麼?」
表影子應聲道︰「正是小弟!」
暗處走出一人,是一個裝束與神行客和鬼影子相同,年紀也差不多的中年漢子,那人抬頭之下,不禁驀地一咦道︰「怎麼……」
神行客追上一步道︰「怎麼了?」
那人指了指鬼影子道︰「柏兄怎麼也來了?剛才小弟看見地月復中有人走,還以為你們兩位已經派出一人追下去了呢!」
神行客再上一步,突然問道︰「大頭哪里去了?」
那人扭頭指指山後道︰「大概出恭去了吧?剛才還在這里,不知怎麼一下啊!表影子,你,你,你們好!」
那人眼珠向上一翻,帶著一臉痛苦表情,悠悠然栽身僕倒。鬼影子從那人腰間抽出匕首,匆匆抹干,低聲問道「還有一個大頭怎辦?」
神行客正待答腔,忽然身軀一轉,以身子擋住死尸道︰「啊,大頭,你看到黃毛虎哪里去了?」
大頭手提褲腰,抖了抖,咦道︰「黃毛虎沒有去哪里啊!」
神行客迅向鬼影子一使眼色,鬼影子會意,這時手藏背後,急步上前,搶著說道︰「大頭,有件東西給你看。」
大頭將褲帶拉拉緊,信口道︰「什麼東西?」
表影子道︰「好東西」手腕驀地一翻,一支明晃晃的匕首已然透心送入!
大頭腰一弓,雙手緊捂刀柄,然後,倒退數步,雙手一松,踉蹌栽翻,神行客不住點頭道︰「干淨利落!」
表影子抽出尸身匕首,舌忝舌忝嘴唇抬頭道︰「現在怎辦?」
神行客冷然道︰「怎辦?照計行事!」
表影子默然頷首,于是,兩人低低一聲招呼,身形倏地分開,一向南,一向北,向南的神行客不悉去向何處。向北的鬼影子則越溪跨澗。一路朝荒山深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