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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棍”小狂俠 第 五 章 尋仇古墓探“僵尸”

作者︰李涼類別︰武俠小說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我非答不可麼?」

龐克道︰「若姑娘一意忍心,自可不必。」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你令我不忍,好吧,你問吧。」

龐克舉手灑月兌一揖,道︰「哎喲!多謝姑娘,雖說退求其次,區區也感滿足了……」

咳了咳,注目接道︰「王小二所遇見的,可是姑娘?」

那冰冷飄渺聲道︰「這一問多余,適才我已經說過了。」

龐克道︰「那麼在洛水之旁現身的,也是姑娘?」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不錯!」

那冰冷飄渺話聲「哦!」地一聲,又道︰「你就那麼想見我麼?」

龐克道︰「哎喲!事實如此,我不辭千里迢迢,甘冒風險,來到‘洛陽’,就是為了尋訪姑娘。」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難道說,王小二遇鬼之事,已傳揚千里之外了。」

龐克微搖頭,道︰「姑娘,這跟王小二遇鬼事無關。」

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微微一震,那冰冷飄渺話聲忽轉淒歷︰「你究竟是誰?」

龐克淡淡一笑,道︰「稍時自當奉告,如今再請姑娘答我三問,姑娘的唇邊,可是有顆美人痣?」

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又復一震,那冰冷飄渺話聲驚詫說道︰「你怎麼知道?」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恕我賣個關子!」

那冰冷飄渺話聲似乎心中一松地「哦!」了一聲

龐克接著又道︰「姑娘可否告訴我,那顆痣在左,還是在右?」

那冰冷飄渺話聲詫惑地道︰「你問這個干什麼?」

龐克道︰「自有用意,只請姑娘回答我!」

那冰冷飄渺話聲遲疑了一下,道︰「這我不願回答。」

龐克道︰「哎喲!泵娘已作千金諾,怎好反悔?」

那冰冷飄渺話聲又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訴你,在右邊。」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泵娘,鬼無誑語,這話是姑娘說的。」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你怎知我說了誑語。」

龐克道︰「是算否,那要請姑娘自問。」

那冰冷飄渺話聲剎時寂然,但旋即說道︰「在左邊,怎麼樣?」

龐克目中異采飛閃,道︰「姑娘姓氏……」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朱,小字玉茹。」

龐克道︰「姑娘是一人在此?」

那冰冷飄渺話聲道︰「我不是說過了麼?我是個無依孤魂?」

龐克淡淡笑道︰「哎喲!泵娘奈何又作誑語,依我看,姑娘既非神也非鬼,乃是個人,姓廖而不姓朱,更不該是個無依的人。」

那無限美好身影機伶一顫,那冰冷飄渺話聲厲聲說道︰「你究竟是誰?……」

龐克淡淡截口,道︰「哎喲!請姑娘答應我這最後一問,我適才所說,對也不對?」

那冰冷飄渺話聲殺時趨于平靜,道︰「不對,你找錯人了。」

龐克笑了笑,道︰「找錯了人?」

那冰冷飄渺話聲忙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找人卻錯找上了鬼。」

龐克雙眉微軒,道︰「姑娘……」

那冰冷飄渺話聲忽然更為冰冷,道︰「你已問完,我也都答了,陰陽相隔,人鬼途殊,請速速離此,莫待禍上己身,言盡于此,我要走了。」

話一落,那無限美好的身影隨風飄起。

龐克一笑說道︰「哎喲!泵娘,你既現身,不據實告訴我是走不了的。」

苞著,身形竟也隨風飄起。

那冰冷飄渺話聲突然又起,「我說嘛,原來你一身武學也不差,怪不得你敢……」

話聲至此,突變冷哼,冷哼聲中,那滿山遍野隨風飛舞的磷火忽然聚為一團,流星一般地向龐克射來。

龐克修眉一揚,道︰「哎喲!這無關‘鬼’字,姑娘好高明的虛空接引。」

說話間,那一大團綠光慘淡的磷火已近。

那團磷火陡地一頓一偏,帶著一溜光尾,反向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射去,其疾若電,一閃而至。

夜空中方響起一聲甜美驚呼,那團磷火煙一般倏地散開,把她無限美好的身影圍在中央,既不再聚,也未消散。

龐克一笑說道︰「哎喲!泵娘要走就請走吧,我只消跟著這堆磷火,何愁找不到姑娘芳蹤,請吧!」

她,弄巧成拙,降主為客,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一震,隨即又落回巨墳之上,駭然說道︰

「你,你,究竟是誰?」

這回話聲不再飄渺,而是出自她那口。

龐克淡淡一笑道︰「哎喲!泵娘尚未答我最後一問。」

她,黑衣人兒遲疑了一下,毅然點頭,道︰「好吧,我告訴你,你說對了。」

龐克笑道︰「多謝姑娘,那麼我也該見好就收,適可而止……」

那堆磷火倏地隨風飄散。

他接著說道︰「姑娘,當年‘浣紗山莊’故人之後,特來拜望廖前輩。」

黑衣人兒機伶劇顫,身形後退,一晃險些跌下巨墳,她抬起玉手,指著龐克駭然失聲道︰

「你,你,你是龐……」

龐克截口說道︰「哎喲!泵娘,既然知道,請勿多問。」

黑衣人兒二話未說,嬌軀突起,破空疾射。

然而,她慢了一步,只見龐克身子電飄而至,落在另一巨墳之上,恰好攔住她的去路,含笑卓立。

黑衣人兒大驚,硬生生殺住去勢,又復落回原處,剎時間恢復鎮定,但那話聲猶因悲憤驚駭而略顯沙啞︰

「家父未參與當年事,多年來也一直愧疚不安,悲痛自責,難道令尊仍然不肯高抬貴手,大度放過?」

龐克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哎喲!泵娘誤會了,我也知道廖前輩跟當年事無關,我所以千里迢迢趕來尋訪,也不是為了報仇!」

黑衣人兒道︰「真的?」

龐克淡然說道︰「哎喲!泵娘請自問,‘浣紗山莊’之人,可是謊言欺人之人。」

黑衣人兒嬌軀一陣輕顫,緩緩垂下玉首但旋即她又抬起玉首,道︰

「多年來,家父一直愧疚不安,悲痛自責,如今終于獲得少俠原諒,他老人家從此可以放心了,廖雪紅謹此謝過少俠。」

說著,盈盈施了一禮。

龐克忙還一禮,道︰「哎喲!不敢當姑娘一個謝字,更不敢當姑娘此禮,只要姑娘相信我來此並無惡意就行了。」

黑衣人兒廖雪紅道︰「那麼敢問少俠來意?」

龐克道︰「姑娘該知道,廖前輩是當今世上唯一知道家父被害詳情及家父下落之人,所以我特來尋訪……」

廖雪紅怔了怔,接著黯然半挽玉首,道︰「小俠這一趟白來了,如果早……」

龐克神情一震,急道︰「哎喲!我來晚了,難道前輩已……」

龐雪紅搖頭道︰「少俠想錯了,家父仍健在。」

龐克神情一松,道︰「哎喲!那麼姑娘之白跑一趟及遲來之語……」

廖雪紅道︰「那是說,少俠如今已沒有辦法由家父口中得知一個字了。」

龐克雙眉微挑,道︰「這麼說,是廖前輩決意不肯相告當年事。」

廖雪紅搖頭,道︰「少俠誤會了,家父巴不得少俠早日尋來,更巴不得早日將當年事全部奉告少俠,以解胸中郁結。」

龐克惑然說道︰「那麼是……」

廖雪紅搖頭說道︰「少俠有所不知,家父已有口不能言了。」

龐克,-震,道︰「哎喲!怎麼說?」

廖雪紅重復道︰「家父已有口不能言了。」

龐克毫聲說道︰「哎喲,這,這是怎麼回事?」

廖雪紅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當年事發沒多久,便不能說話了。」

龐克默然不語,頹喪地緩緩低下了頭……

突然間,他又猛抬了頭,急道︰「哎喲!廖前輩還有雙手可寫……」

廖雪紅淒然一笑,道︰「假如家父雙手能寫,我也不會說少俠白來一趟了!」

龐克神情一震,道︰「哎喲!難道廖前輩失去雙……」

廖雪紅道︰「家父雙手猶在,只是不但雙臂僵直,便連十指也不能彎曲,其實,他老人家全身無一處不僵,除了雙目尚能開合,嘴巴尚能飲食外,其他……」

喉頭似被什麼東西梗住,倏然住口不言。

龐克駭然激聲道︰「哎喲!這究竟是……」

廖雪紅搖頭說道︰「不知道,家父一生可說夠悲慘的,前十幾年側身邪道,被天下武林所唾棄,這十幾年又臥床不起,形同廢人,想來這或許是……」

微一搖頭,又住了口。

龐克深鎖眉鋒,道︰「難道姑娘未曾為廖前輩延醫……」

廖雪紅道︰「少俠該知道,家父精擅岐黃,我也繼承了不算淺薄的家學,我自己都沒辦法知道他老人家身罹何種疾病,延醫又有什麼用,再說,我父女既藏匿在此,也有諸多不便之處。」

龐克皺眉沉吟,道︰「哎喲!這就怪了……」

目光一凝,道︰「廖前輩現在何處,姑娘可否帶我去看看。」

廖雪紅微頷玉首,道︰「自當為少俠帶路……」

說著,飄下巨墳,往半山上行去。

龐克忙也飄身下墳,跟了上去。

才走兩步,廖雪紅突然停步回身,道︰「少俠原諒,事關家父,廖雪紅不敢斷定少俠就是龐大俠後人,可否請少俠出

示……」

龐克先是一怔,聞言立即說道︰「據姑娘所知,什麼可以證明我的身份?」

廖雪紅道︰「近日武林傳言,‘玉佛掌’復現……」

龐克一笑說道︰「姑娘請看!」

抬手微搖,一閃而回。

廖雪紅忙道︰「正是‘玉佛掌’中‘佛威浩瀚’,廖雪紅為家父安全,不得不如此,尚請少俠見諒,請少俠跟我來。」

邁動蓮步,衣袂飄飄,又向山上行去。

到了半山,廖雪紅繞過一座巨墳,停身在這座巨墳之後,龐克忍不住問道︰「哎喲!泵娘與廖前輩就住在這座巨墳之中。」

廖雪紅微頷玉首,抬起那欺雪賽霜,晶瑩如玉的皓腕,柔荑按上巨墳旁一方石塊,只一按,巨墳上三塊大石突然內陷,現出一個半人高,黑黝黝,而不知深有幾許的洞穴。

龐克一怔嘆道︰「姑娘,這是……」

廖雪紅道︰「這是漢桓帝的陵寢,當年有嬪妃殉葬,有的嬪妃不惜巨資買通營墓小人,預先留下出路,俟墓封人去之後,再由留下的出路逃出隱居山間。……」

龐克道︰「姑娘慧心,實情想必如此,而這兒也確是個難為人知的隱密處所。」

廖雪紅道︰「少俠請緊隨我後,小心下階甚陡。」

龐克道︰「多謝姑娘,我自會小心。」

廖雪紅未再說話,一矮嬌軀,攢進了洞穴之中。

龐克跟著攢了進去。

罷進洞的時候,由于月光透射,尚依稀可辨腳下石階,剛走兩步,「吱!」地一聲,洞口自合,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令人有伸手不見五指之感。

廖雪紅多年來進出上下也不知多少次了,對這盤旋下降的石階,已是熟得不能再熟,自然,她不怕黑。

而這位自稱龐克的白衣客,竟似也有暗中視物的上好目力,一路毫不困難地跟著廖雪紅向下行去。

走了有片刻之久,眼前突然為之一亮,一道極為微弱的燈光迎面射到,那是廖雪紅推開了一扇石門。

進人石門,一幕清晰可見的景象立在眼前呈現。

石門內,只見眼前是一個圓形的石室,這石室,只有廖雪紅推開的那一個門戶可以進出。

石室中央,有二個數尺高的石榻,石榻之上,擺放著一具石棺,石棺上點著一盞油燈,石棺前,排列著兩行石人石馬。

另外在室左,有一個較小的石榻,這較小的石榻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被褥及獸皮。

其上,仰面向上地平躺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長而且亂的頭發散落在枕邊,臉色臘黃,雙目深陷,胡子也老長老長的。

他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像是石像,又像個死尸,看上去怕人,再加上這種地方,如此燈光,要不是他一雙眸子能動的話,任誰也以為他是墓中之人。

龐克眉鋒方皺,石榻上老人雙目暴睜,但那目光卻是極為黯淡失神。

廖雪紅急步行向榻前,俯下嬌軀,柔聲說道︰「爹,是當年‘浣紗山莊’龐少俠尋來了。」

老人身軀為之微微一震,眸子一轉,直逼龐克,那目光是驚是詫,還有一種令人難以會意的色彩。

龐克跨步上前,躬身一禮,道︰「晚輩‘浣紗山莊’龐克見過廖前輩。」

老人聲若無聞,兩眼直望著龐克那張作淡黃的臉,一眨不眨,龐克微感窘迫,不知所以。

廖雪紅突然說道︰「少俠,你那張臉……」

龐克恍然大悟,「哦!」地一聲,抬手扯落一張特制人皮面具,他真面目剛現,兩道異采電光一般地閃自廖雪紅那猶自披散的滿頭秀發之中。

同時,石榻上老人身形劇顫,鬢發俱抖,雙目一合,兩串老淚自眼角撲簌簌滾下。

那是一張俊美絕倫的臉,重瞳風目之上,一雙長眉斜飛入鬢,膽鼻,方口,如今配上他那頎長身材,灑月兌舉止,高華氣度,稱得上舉世唯一的美男子,俊英豪。

突然,廖雪紅輕抬皓腕理開滿頭披散秀發,石室燈光立即為之一黯,龐克不由為之呆了一呆。

那確是一張風華絕代,艷絕塵寰的嬌靨,那雙美目,清澈,深邃,遠山般黛眉,精巧的瑤鼻,鮮紅的檀口,香唇邊,正有一顆倍增嫵媚的美人痣。

她,清麗若仙,美艷之中,有一股冰霜般冷意,顯得高貴,聖潔,凜然不可侵犯。

看她一眼,很快地能使人想起那句︰「玉骨冰肌清涼無汗。」

無怪乎那些書呆子把她當成了天仙小謫,洛神顯現。

那一泓秋水般目光,正觸上龐克的那一雙冷電,一抹紅雲起自桃腮,春風解凍,她嫣然一笑,避了開去︰「爹!龐少俠精擅‘玉佛掌’,不會錯的……」

隨又轉向龐克,道︰「龐少俠,這兒沒有坐椅,請榻邊隨便坐坐……」

也許是這兒較外面一涼如水的夜色為暖,龐克臉上也微有紅意,他忙垂下目光,道︰

「謝謝姑娘,我站-會兒,沒有關系。」

廖雪紅轉過嬌軀走向一旁,自那已熄火的爐子上的茶壺中,斟了一杯茶,裊裊走回來,十指微顫地雙手捧上︰「粗茶一杯,莫怪待慢。」

「不敢!」龐克忙道︰」謝謝姑娘,有勞了。」

他知書達禮,沒有伸手去接。

廖雪紅把那杯茶放在石榻旁,然後轉望榻上老人,道︰「爹,龐少俠已對我說明來意,咱們已得少俠原諒,少俠只是來向您探詢當年事及龐大俠的下落。」

榻上老人猛然睜開雙目,那目光,是激動,還夾帶著難言的喜悅,將口數張,卻未能發出一絲聲息。

龐克道︰「前輩,廖姑娘說得不錯,晚輩的來意確實僅止于此,前輩的情形廖姑娘亦已對晚輩說過了,前輩請放心,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晚輩不急于一時,如今前輩請讓晚輩看看,究竟前輩是身羅何疾,俾得對癥下藥,設法療治。」

榻上老人兩眼一睜。

廖雪紅急問道︰「少俠也擅岐黃?」

龐克笑了笑道︰「也是跟家父學的,淺薄得很。」

廖雪紅哦了一聲,倏現喜悅異采,道︰「我怎麼忘了,少俠是……」

龐克淡然一笑,道︰「姑娘請掀開一角被襖,容我先為廖前輩把脈。」

廖雪紅移步而前,掀開了被襖一角。

被襖掀處,龐克眉鋒不由一皺,榻上老人手緊靠著腿,皮包骨,指甲長有數寸,青筋暴現,那里還有一點肉?看上去怕人。

他未敢怠慢,伸手搭上老人腕脈。

手剛落下老人腕脈,臉色立即為之一變。

廖雪紅月兌口問道︰「少俠,怎麼樣,是……」

龐克剎時趨于平靜,微一搖頭,沒有說話。

廖雪紅嬌靨上滿是焦慮之色,但卻沒有再問。

片刻之後,龐克緩緩收回了手,廖雪紅方欲張口。

龐克已搖頭說道︰「姑娘,容我看完了再說……」

隨即轉望榻上老人,接道︰「前輩,請張開嘴讓晚輩看看。」

榻上老人張開了嘴。

龐克俯身看了看,然後點頭說道︰「前輩,行了。」

榻上老人逐又閉上了嘴。

龐克略一沉吟,突然目注榻上老人道︰「前輩,這不是任何病癥,而是前輩誤食了一種毒藥,使得奇經八脈僵硬所至,前輩以為然否?」

廖雪紅嬌靨顏色一變,尚未接口,榻上老人雙目突然大張。

龐克接著說道︰「如果晚輩沒有看錯,那麼晚輩再進一步推斷,前輩是被人所害,那害前輩之人,也就是害家父之人,他之所以這麼做,意在滅口,因為唯有前輩知道他是誰,同時前輩也明白是被他所害,對麼?」

榻上老人又目一閉,老淚又下,跟著身形泛起輕顫。

廖雪紅插口急道︰「少俠,當真是這樣……」

龐克點頭說道︰「姑娘只看廖前輩反應,便知我一言中的說對了,只是……」

搖搖頭,接道︰「有一點我很不明白。……」

廖雪紅截口道︰「什麼事少俠不明白?」

龐克道︰「那害家父及廖前輩之人,既恐奸謀泄露要滅口,為什麼不置廖輩于死地,卻僅使廖前輩落得這等……」

廖雪紅揚聲說道︰「少俠,這跟置家父于死地,有什麼分別?」

「哎喲!」龐克說道︰「天下有不可治之病,卻沒有不可解之毒,這分明是有意留廖前輩一命,留廖前輩一個可愈之希望。」

廖雪紅搖頭說道︰「少俠知道,只要家父-旦解毒,那害令尊之人的奸謀就必然敗露,既如此,他該絕不會這麼做。」

龐克道︰「而事實上,他留下了機會,留下了希望。」

廖雪紅道︰「這怎麼可能?」

龐克道︰「哎喲!所以我至為不解,他定然有很大的用意,也許廖前輩明白那人為什麼這麼做……」

廖雪紅忙轉望榻上老人,道︰「爹,您知道麼?」

榻上老人睜著眼,只是老淚橫流,可惜沒辦法做更明白一點的表示。

甚至于連點頭搖頭都不能。

廖雪紅緩緩垂著玉首。

龐克吁了口氣,道︰「看樣子我沒有說錯,廖前輩自己明白。」

廖雪紅猛抬玉首道︰「可是他老人家卻不能……」

美目淚光一涌,截然住口。

龐克皺目說道︰「哎喲!泵娘對廖前輩當年事,難道一點也不知道麼?」

廖雪紅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家父性情孤僻,根本不跟任何人來往。」

龐克搖頭說道︰「也就因為這樣,叫人無法查得一點蛛絲馬跡。」

廖雪紅沒有說話。

龐克忽又說道︰「姑娘可知道家父被害之經過?」

廖雪紅搖頭說道︰「我只听說龐大俠在當年一次出門之後,就失了蹤。」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事實確實如此,姑娘可知道家父當年那次出門,是干什麼去的麼?」

廖雪紅點頭說道︰「我事後才听家父說起,是家父在‘黃山’邀斗令尊。」

龐克點頭說道︰「不錯,這是廖前輩告訴姑娘的?」

廖雪紅點頭說道︰「是的,可是家父始終就沒離開過家。」

龐克道︰「這個我知道,家父那次出門不久,曾有一封親筆信投遞‘浣紗山莊’,他老人家于信中明白地指出,邀斗他老人家的,確是廖前輩,而廖前輩是日並未赴約。」

「在信尾,他老人家又明示,他已為人所害,害他的不是廖前輩,但唯有廖前輩知道那人是誰,因為邀斗事必是廖前輩為人迫所設的一個圈套。」

廖雪紅道︰「少俠,那送信之人……」

龐克淡淡笑道︰「不瞞姑娘說,那封信被釘在‘浣紗山莊’附近一顆樹上,隔了好幾個月才被人發現取下的。」

廖雪紅道︰「府上不是普通地方,竟不知有人侵入……」

龐克搖頭說道︰「‘浣紗山莊’常有樵夫進出,‘浣紗山莊’向不加干涉。」

廖雪紅皺眉說道︰「這就難了……」

龐克道︰「姑娘確知家父失蹤之後,廖前輩沒跟任何人來往過麼?」

廖雪紅搖頭說道︰「確實沒有,不過在龐大俠失蹤消息傳出之後,有一天家父突然說要攜我遠遷他處。

「我見家父神色有異,再三追問下,家父始說他被人威逼誘出了龐大俠,為恐那逼他之人殺他滅口,他怕‘浣紗山莊’查知尋仇,所以……」

龐克道︰「廖前輩沒告訴姑娘,那逼他之人是誰?」

廖雪紅搖頭道︰「沒有!」

龐克道︰「姑娘也沒問?」

廖雪紅道︰「問了,奈何家父不肯說。」

龐克皺眉說道︰「哎喲!廖前輩既有躲避禍之打算,又對自己的女兒,有什麼顧忌的?

這是令人費解的一椿事。」

榻上老人身形顫抖,老臉抽搐,眼淚一直在流。

廖雪紅道︰「還有一椿,家父性情孤僻,根本不跟任何人來往,為什麼那害人之大奸偏偏找上了家父加以利用……」

龐克瞿然點頭,道︰「哎喲!不錯,這的確是令人費解,家父與廖前輩之間,毫無瓜葛可言。」

廖雪紅道︰「被害的是龐大俠自己,難道說龐大俠自己就不知道是被誰所害?」

龐克道︰「想必不知道,否則家父在信上不會不說。」

龐雪紅「哦!」地一聲,默然未語,但,倏地,她目閃異彩,道︰「少俠怎麼知道我父女藏匿‘邙山’的?」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我並不知道廖前輩與姑娘隱居‘邙山’,只知道廖前輩與姑娘是落腳在‘洛陽’一帶……」

廖雪紅道︰「少俠又是怎麼知道我父女落腳在‘洛陽’一帶的?」

龐克道︰「有人送一封信給我……」

廖雪紅臉色一變,目閃異采,道︰「這麼說我父女的行蹤已被人知道了……」

神色立趨平靜,道︰「不知道。」

廖雪紅一怔道︰「怎麼說?」

龐克道︰「我自接到家父的信後,便即遣散了莊客,封閉‘浣紗山莊’,改名換姓投入江湖,準備踏過三山五岳尋找廖前輩下落。

「月前有一天我行經‘開封’,在一家酒樓上接獲了一封信,遞交這封信的是酒樓的伙計,他只說那托他送信之人是個黑衣漢……」

廖雪紅道︰「看不出信又是誰寫的呢?」

龐克搖頭道︰「哎喲!看不出,信尾沒有署名。」

廖雪紅冷冷一笑,道︰「少俠可覺得這里面有蹊蹺。」

龐克點頭說道︰「我想到了,第一,另外有人知道廖前輩與姑娘隱居在‘洛陽’一帶卻不知二位隱居在‘洛陽’何處,第二,他為什麼要通知我,第三,他是誰……」

廖雪紅點頭說道︰「這正是我懷疑與不解之處,不過有一點頗為明顯,他跟少俠是敵而非友,而且絕對跟龐大俠被害有關連。」

龐克道︰「哎喲!何以見得?」

廖雪紅道︰「少俠請想,若是友,他不必隱藏自己不在信上署名,他若跟龐大俠被害事無關,又怎知少俠是在找我父女?」

龐克點頭說道︰「哎喲!他不但跟我非友,跟二位恐也非友。」

廖雪紅嬌靨凝霜,道︰「還有,他想假少俠之手,殺我父女。」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這倒未必,姑娘,此人既跟家父被害事有關,則與那下毒令尊廖前輩之人必屬同伙,或即為同一人,他若有心殺二位,當初下毒時便可下手,不必候諸今日。」

廖雪紅道︰「今日假少俠之手,他可以兵不刃血,手不沾血腥。」’龐克道︰「哎喲!似這等奸險之人,又何在乎刀劍浴血,手沾血腥。」

廖雪紅呆了一呆,道︰「那麼是……」

龐克道︰「我也難解究竟,不過,無論怎麼說,二位隱居洛陽一帶已被人察知,我的行蹤亦全在人家耳目中是實。」

廖雪紅突然經神一震,急道︰「少俠今夜來此時……」

龐克搖頭說道︰「哎喲!沒有人知道,我來時一直默察左右,毫無人跡,再說,對方倘若是有意藉我尋出二位隱居之處,如今我已進入此墓,他趁此害我跟二位,該是最佳時機,豈會這麼久仍未見動靜?」

廖雪紅神情微松,點了點頭,皺眉說道︰「那麼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若要害少俠,早可下手,他若要殺我父女,也早可下手了,他既不想親手害任何一個,又不想假手給人,那他為什麼要指點少俠找我父女……」…

龐克道︰「這該又是令人難解的一椿。」

廖雪紅道︰「少俠,這諸多難解之事……」

龐克道廣哎喲!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獲得解答。」

廖雪紅道︰「少俠是說……」

龐克揚眉說道︰「解去廖前輩所中之毒,使廖前輩能表達心中所知。」

廖雪紅道︰「少俠,能麼?」

龐克毅然說道︰「哎喲!不能也得能,否則這些謎永遠解不了。」

廖雪紅道︰「少俠,解獨門邪毒,要有獨門解藥……」

「這個我知道,但我不惜用盡一切心力,想盡一切辦法。」

廖雪紅美目-亮道︰「少俠是說可以無需那獨門解藥?」

龐克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準備另開一種解毒藥方,然後再配以針炙,諒必可以解去廖前輩所中之毒!」

廖雪紅急道︰「少俠有幾分把握?」

龐克道︰「姑娘,我只能說有七分……」

廖雪紅一陣激動,美目涌淚,道︰「夠了,少俠,那總比沒有一點希望好,少俠再造大恩,廖雪紅不敢言謝,請先受我一拜。」

說著,嬌軀一矮,便要拜下。

龐克連忙閃身避過,道︰「哎喲!泵娘,我是為了自己……」

廖雪紅道︰「但少俠如今要救的卻是家父。」

龐克道︰「姑娘,我說過,我只有七分把握,姑娘倘一定要視之為恩,等我解去廖前輩所中之毒後再謝不遲。」

廖雪紅沉默了一下,道︰「少俠如今既然堅持不肯受我這一禮,那麼我只好等日後再謝了。」

龐克神情一松,道︰「哎喲!泵娘,我走了,明夜此時,我會攜帶應用之物再來……」

言罷走近石榻,向著榻上老人道︰「廖前輩,晚輩告辭了,請安心靜養,晚輩當盡一切心力為前輩解去所中之毒。」

施了一禮,又向廖雪紅打了個招呼,轉身向墓外走去。

廖雪紅默默跟著舉步。

龐克一見廖雪紅要送,忙道︰「姑娘請留步,廖前輩身邊……」

廖雪紅笑了笑,道︰「我不送,少俠如何出得去呀。」

龐克呆了一呆,啞然失笑。

廖雪紅送客直送到巨墳那洞口之外,龐克一聲︰「姑娘請回,我走了。」

一拱手,轉身飛射而去。

一個無限甜美的話聲,隨風飄起︰「少俠請走好,恕我不遠送了!」

未听龐克答話,因為他已經去遠了。

望著龐克那逝去處,廖雪紅美目中突閃異采,嬌靨上跟著掠過一片難以言喻的神色……

但,旋即,她轉過嬌軀,行回巨墳之內。

這「邙山」半山腰上,殺時歸于一片空蕩,靜寂。

然而,這空蕩靜寂並未能持續多久,那是因為片刻之後,那邙山頂上,另一座巨大古墳之側,那淒冷的月色下的一片柏揚林內,又傳出了人語。

首先傳出的,是一個蒼勁話聲︰「乖兒來了。」

接著傳出的,是一個無限甜美,但略冰冷的話聲︰「您看見了什麼?」

那蒼勁話聲「嗯!」了一聲,道︰「爹看見了,他終于來了,他的一舉一動全在爹耳目之中,哈,我看他怎麼翻也難翻出爹這如來掌心。」

那無限甜的冰冷話聲道︰「爹向來高明。」

那蒼勁話聲笑道︰「爹不敢居功,都是爹這賽諸葛的好女兒行。」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笑了笑,道︰「女兒之有今日,那也全是爹的教導。」

那蒼勁話聲哈哈笑道︰「你倒會向爹臉上貼金,否非是你這聰穎的好女兒,如換個人點都點不透,還談什麼教……」

話鋒微頓,接道︰「乖兒,你看他行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我看他行,他便是費盡一切心力,想盡了一切辦法,也要解去廖祖榮所中之毒,否則他就解不開心里的謎。」

那蒼勁話聲道︰「讓他去想辦法吧,最好他有十成把握,能使廖祖榮一貼而愈,這樣咱們才能早日得到那東西……」

忽地一嘆道︰「看來為人心不能太狠,當年若不是……」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別提當年了,當年要不是知道廖祖榮也有一份那東西,說什麼咱們也不會留他到今日,可惜咱們知道得太晚,我也來得太晚,陰錯陽差,亂了全盤,如今要解他所中之毒,反要借重這龐克。」

那蒼勁話聲道︰「難道廖雪紅那丫頭真不知道那東西的藏處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廖雪紅若是知道,咱們也用不著費這麼大心力了。」

那蒼勁話聲道︰「乖兒說的是,只是乖兒,龐家藏著的那份東西……」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截口說道︰「爹沒弄錯,龐家確也有一份,不過那一份不在龐達泉身上。」

那蒼勁話聲道︰「爹還會弄錯,要不然爹焉會留龐克至今日,你該知道,那東西共有三份,爹藏有一份,龐達泉與廖

祖榮各藏一份,這三份合起來,誰得到了誰就能稱尊宇內,但若是分開了就成為毫無用處的三片廢紙……」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這個我知道,可是,爹,那東西是誰當初把它分成了三份的。」

那蒼勁話聲道︰「誰知道是那個該死的匹夫,不過這樣也好,如果是整的一張,早不知會落在誰的手上了,爹那有今日之機會。」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麼,那兩份又如何落在龐達泉與廖祖榮手中的呢?」

那蒼勁話聲道︰「這個爹也不知道……」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他兩人是不是也知另兩份各落在何人之手?」

那蒼勁話聲道︰「不知道,知道另兩份在誰手中的,唯有爹一人。」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就好,廖祖榮無可慮,不過那龐克人那似乎不簡單,或許他也知道一些……」

那蒼勁話聲道︰「他也無可慮,一旦廖祖榮所中之毒解了,他就失去效用了。」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誰說的?」

那蒼勁話聲道︰「爹說的。」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麼爹準備怎麼處置他?」

那蒼勁話聲道︰「傻女兒,這難道還用問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可是,爹,龐克暫時殺不得。」

那蒼勁話聲道︰「為什麼,乖兒,莫非你……」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我沒有怎麼樣,我是為爹著想。」

那蒼勁話聲道︰「為爹著想?憑你,乖兒,爹何愁沒有乘龍快婿。」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想到那里去了?咱們是他的生死對頭,那可能嗎?……」

那蒼勁話聲訝然道︰「那……乖兒,那為什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精明一世,奈何糊涂一時?在沒有套出他那一份東西的藏處之前,咱們能動他麼?」

那蒼勁話聲一時寂然,但旋即又一陣哈哈笑道︰「對,對,對,爹是老糊涂,還是爹這乖女兒行,若非你這位女諸葛,爹險些壞了大事!」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何不說是存心試我?」

那蒼勁話聲訝然說道︰「試你,爹試你什麼?又為什麼要試你?」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不錯,爹在試我,爹試我是否已對龐克動了情,怕我對龐克一旦動了情,壞了爹的大事。」

那蒼勁話聲哈哈大笑,笑得有點勉強︰「乖兒,看來你智不遜爹分毫,深沉得有點可怕,你我是親骨肉,親父女,便是朋友在共謀大事之際互動猜疑也屬大忌,何況父女之間?乖兒,爹永遠不會猜疑你,試你,你這種想法要不得。」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也許女兒想錯了……」

那蒼勁話聲道︰「不是也許,是根本。」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是,爹,是根本。」

那蒼勁話聲笑了︰「這才是,乖兒,不過,說真的,乖兒,你可千萬不能呀。」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女兒怎敢,請放心,女兒這一輩子跟情字無緣,也從不做嫁人打算,就是潘安再世,宋玉再生,女兒也能不動心,女兒要侍候爹一輩子。」

那人似乎心懷大慰,隨听那蒼勁話聲笑道︰「乖兒,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必然的道理,爹可不敢耽誤你的終身,也不讓你跟在爹身邊-輩子,別的俊男任你挑選,唯獨這龐克不行,爹是為你好,否則你會痛苦一輩子,而這種痛苦又不比別的痛苦……」

話鋒一轉,笑接道︰「好,好,好乖兒,爹不說了,乖兒,還有什麼‘吩咐’,要是沒有,爹就要走了。」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女兒不敢,女兒只有個要求。」

那蒼勁話聲笑道︰「說,乖兒,你知道,爹對你一向是百依百順的。」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我知道,爹向來是最疼我的……」

「說吧!痹兒。」那蒼勁話聲笑道︰「沖著你這張小甜嘴兒,爹那能不疼你。」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笑了,笑得有點嬌羞,隨即說道︰「我請爹答應,什麼時候動龐克,全听我的……」

「那當然。」那蒼勁話聲道︰「你是爹的女軍師,女諸葛嘛。」

「還有……」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接著說道︰「在我套取他那份東西藏處期間,任何人不許跟蹤他。」

那蒼勁話聲道︰「這也是當然的,爹做事怎會那麼糊涂?打草驚蛇,操之過急最為不智,欲速則不達,對麼,乖兒。」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女兒正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接道︰「還有,爹,萬一有人跟來‘洛陽’,您得出手阻攔。」

那蒼勁話聲愕然說道︰「這又為什麼,乖兒。」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又糊涂了,難道爹準備坐視別人伸手麼?」

那蒼勁話聲道︰「原來如此,乖兒,那小子頗得乃父真傳,便是爹對付他也難有把握,別人焉能奈何得了他。」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無論怎麼說,我不願有任何人伸手,一旦讓他提高了警覺對咱們來說,那總是不利的,再說,您忘了,有人伸了手,便可能引來那二個……」

那蒼勁話聲道︰「乖兒放心,那二個絕不會,那二個都跟龐達泉有一段交情,怎會對他的後人下手?怎好意思?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跟龐達泉也有一段交情,而且交情還不淺。」

那蒼勁話聲窘迫地笑道︰「好厲害的小嘴兒,竟揭起爹的瘡疤來了,好,好,好,依你,依你,完全依你,爹讓他們來一個躺下一個就是。」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謝謝……」

「跟爹還客氣。」那蒼勁話聲道︰「倒是,還有麼!痹兒!」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沒有了,爹!」

「那麼……」那蒼勁話聲道︰「爹要回去做那教書先生去了。」

未聞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接話,卻忽見一個頎長,一個高大,一個瘦高,三條人影破林而出,騰空射去。

竟然未帶出一點枝葉聲,好高的功力。

這三條人方逝,「 !」「 !」兩聲,一點白影月兌出林頭,直上夜空,淒冷月色下,依稀可見,那是一只雪翎信鴿。

就在這雪翎信鴿振翅直上之際,邙山背面,半山腰一片樹林內閃出三個人,自黑暗中走到了那淒冷月色下,形貌立可看得清楚,那赫然竟是那位德高望重,文名遍洛陽,名揚遐邇的「逍遙居士」柳景逸,還有他那從人柳福,柳貴。

但見「逍遙居士」柳景逸,目注那只振翅高翔,在夜空中已變成一點銀白的雪翎信鴿,神色猙獰,目射狠毒地嘿嘿冷笑不止︰「好女兒,好女兒,真是我的好女兒……」

臉色一寒,冰冷接道︰「賤丫頭,她竟敢背叛我,左奴,以你看?」

柳福一躬身,忙道︰「回令主,老奴不敢……」

柳景逸道︰「盡避放心大膽直說。」

柳福道︰「老奴遵命,以老奴看,姑娘是在跟人通信。」

柳景逸道︰「跟誰?」

柳福道︰「老奴不敢說。」

柳景逸道︰「是我要你說的。」

「謝令主。」柳福道︰「老奴不敢斷言,但八成是夫人……」

柳景逸冷哼一聲,道︰「右奴,你看呢?」

柳貴一欠身,陰陰說道︰「右奴有同感。」

柳早逸嘿嘿一陣令人毛骨聳然的冷笑,道︰「看來你我三人是英雄之見,多少年以來,我本就懷疑那老虔可能未死,如今似乎證明,她果然命長。」

一揚手,輕喝說道︰「右奴,跟上去,看它飛落何方,若出百里,不必再跟。」

柳貴應聲而起,飛射而去。

柳福一躬身,恭謹說道︰「稟令主,老奴覺得,這多年來姑娘一直……」

柳景逸道︰「一直很孝順,是麼?」

柳福道︰「回令主,老奴斗膽,正是!」

柳景逸冷笑說道︰「恐怕你不知道,她不是我的親骨肉。」

柳福一怔,道︰「回令主,這……」

「這什麼。」柳景逸截口說道︰「難道你不知道那老虔婆是怎麼來的?」

柳福怯怯說道︰「老奴知道,只是……」

柳景逸冷哼說道︰「她瞞不了我,她跟我時月復中已有了身孕,那不是我的。」

柳福駭然說道︰「那是誰……」

柳景逸道︰「誰知道是誰的孽種。」

柳福道︰「但不知姑娘知道不知道。」

柳景逸道︰「那老虔焉有不告訴她之理,以今日之事看來,證明她早已知道我不是她的生身之父了,不然她豈會跟那老虔婆沆瀣一氣來對付我。」

柳福道︰「那麼當年事……」

柳景逸道︰「我到今夜才明白,當年我是被人利用了,我也是被害之人。」

柳福道︰「可是事實上,這麼多年……」

柳景逸道︰「這麼多年她母女並未對我下手,可是?」

柳福忙道︰「回令主,正是。」

柳景逸說道︰「哼!那是因為我也有一份那東西,還有一些利用價值,否則她母女早下手了。」

柳福臉色一變,未接話。

柳景逸笑又道︰「好吧!就讓龐克那小子為廖祖榮解毒吧,就讓賤丫頭向龐克小子套取那東西的藏處吧,我要一個一個地……」

嘿嘿一陣狠毒陰笑,住口不言。

二人靜立無語,轉眼一個更次過去,突然,一條人影破空掠至,如飛落地。

那是柳貴,他一躬身恭謹說道︰「稟令主,那信鴿已出百里。」

柳景逸臉色一變,道︰「你看它飛往那個方向去?」

柳貴道︰「回令主,它一路飛向正西。」

柳景逸目中狠毒光芒一陣閃鑠,道︰「好,咱們先回去。」

話落,三條人影同時騰起,數閃不見……

第二天,「真古錐客棧」中

龐克起來得很早,一線曙光方自透窗時,他已背負著手在院中散步了,清晨的空氣清涼而新鮮,在這寧靜的院子中,踏著露珠,聞著花香,該是最愜意的事。

突然,步履響動,起自中門口,那是店伙送來了茶水。

那店伙一見龐克,不由一怔,停了步︰「客官好早!」

龐克笑道︰「哎喲!你也不晚哪。」

店伙陪笑說道︰「吃人家拿人家的,生就侍侯人的賤命,不早起怎麼行?」

龐克笑了笑,沒說話。

店伙端著水直向他房中行去。

龐克略一沉吟,舉步跟了進去。

進了屋,放好了洗臉水,店伙回身說道︰「客官請洗臉!」

龐克點頭說道︰「謝謝,小二哥,你要忙到什麼時候才能閑,點?」

店伙道︰「這可沒有一定,怎麼,客官有事麼?」

龐克道︰「哎喲!我是有點事想麻煩小二哥一下。」

店伙忙道︰「那客官請吩咐,要不是太急,我給客人們打好了洗臉水就去替客官辦,可萬萬不敢當麻煩二字,這是應該的。」

龐克道︰「哎喲!先謝謝你了,小二哥,不急,只要在日頭偏西之前辦好就行。」

店伙忙道︰「那更好辦了,什麼事客官請吩咐吧!」

龐克含笑說道︰「小二哥,‘洛陽’可有藥鋪?」

店伙連連點頭說道︰「有,有,有,城里店鋪多的是,像同慶堂、泰和堂、常家老號,都是數十年的招牌,老字號了。」

龐克道︰「哎喲!我要最大的藥鋪,藥材既要齊全還要好,小二哥該知道,藥缺一味治不了病,買著假的更能要命。」

店伙道︰「這個客官請放心,這幾家都是大藥鋪,做的都是童叟無欺的良心生意,賣的都是地道的上好藥材……」

龐克點頭笑道︰「哎喲!那就好,小二哥,你忙完了事後,就請替我跑一趟,照方抓藥,一味不可缺,一味不可假……」

說著,自袖底取出一張藥方及兩大錠銀子遞了過去。

店伙一瞪眼,道︰「客官,要這麼多銀子?」

龐克笑道︰「哎喲!方子上開的都是珍貴的藥材,值不少錢,不過,這兩錠銀子只多不少,多了的就算送小二哥買酒喝了!」

店伙樂了,搓著手諂笑道︰「昨天剛賞過,這是我份內事,怎好意思……」

龐克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兩回事兒,要不然我怎好意思麻煩小二哥跑腿兒,只怕這也不會剩下多少了。」

店伙這才稱謝接了過去。

突然,龐克目閃異采,凝注門外約有片刻之久,才問道︰「哎喲!小二哥,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店伙聞言轉頭向外望去,只見對面一間房開了門,有個面目陰沉的中年白衣人探出了頭,向門外「 !」地噴了一口水,隨後又縮了回去掩上了門。’店伙「哦!」地一聲道︰「客官,他不是一個人,是四個一路……」

龐克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是問,他四個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店伙模模頭,想了一會,道︰「好像是昨天夜里,客官回來之前住進來的,怎麼,客官跟他四位認識。」

龐克「哦」了一聲,微一搖頭,道︰「不認識,不認識,小二哥,他四個來的時候,可曾說過什麼沒有?」

店伙想了想,搖頭說道︰「沒說什麼,有一個只隨口問了一句,有沒有姓龐的客人住在這里,我告訴他說沒有……」

龐克點了點頭,道︰「哎喲!別的還問過什麼?」

店伙道︰「我話剛說完,另一個就說,偏你那麼笨,那小子早就易了容,改了姓,你問姓龐的一輩子也問不著。」

龐克微微一笑,道︰「看來他聰明,別的還有麼?」

店伙道︰「那先前的一個臉一紅,接著就問近一個月內店里都住餅什麼樣的客人,客官請想,這不是開玩笑麼,一個月不是三兩天,我那記得那麼多,便是掌櫃的也記不了呀……」

龐克點點頭道︰「哎喲!說得是,小二哥,你怎麼回答他的?」

店伙道︰「我就說我記不得了……」

龐克搖搖頭說道︰「哎喲!小二哥,你不該這麼說。」

店伙一怔,道︰「客官,我的確不記得了。」

龐克微笑說道︰「哎喲!我知道,可是你該隨便胡說幾個告訴他。」

店伙又復一怔,道︰「那,那為什麼?」

龐克笑道︰「哎喲!你說你記不得了,一定惹翻了他。」

「叭!」地一聲,店伙輕擊了一掌,叫道︰「不錯,客官,他四眼一瞪,像要吃人,我的天,他四個那眼珠子竟全是綠的,好不怕人……」

龐克笑道︰「哎喲!我沒說錯吧?他四個的脾氣我深知,後來怎麼樣了?」

店伙似乎余悸猶存,搖頭說道︰「後來要不是掌櫃的連忙出面小心賠上不是,我非挨揍不可。」

龐克笑了笑,道︰「哎喲!小二哥,要是真挨了打那還是天大的便宜……」挨打還算便宜,店伙更是一怔,要問。

龐克已然接著說道︰「哎喲!小二哥,老掌櫃的又是怎麼了事的?」

店伙道︰「老掌櫃的到底多吃了幾年飯,他照客官剛才說的法子,隨便扯了幾個,再加上最近剛進來的全部告訴了他,這才使他四個平了氣,了了事。」

龐克道︰「哎喲!老掌櫃的有沒有說我?」

店伙一點頭,道︰「說了。」

龐克道︰「他四個沒再多問?」

店伙一搖頭,道︰「沒有!」

龐克一笑說道︰「哎喲!行了,小二哥,沒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店伙點了點頭,答應著,腳下卻沒動。眼珠子往外溜,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道︰「客官,我看他四個準是武林人,而且一定不是好來路!」

龐克「哦!」地-聲道︰「小二哥,怎見得?」」

店伙道︰「他四個臉色白森森的,陰沉沉的,長得像人,卻帶著滿身鬼氣,看人一眼能讓人頭皮發炸,心里發毛……」

龐克失笑說道︰「是麼?」

「一點不錯。」店伙道︰「還有,他四個眼珠子都是綠的,我小時候听人說,只有吃人肉的人,還有狗,眼珠子才會發綠,客官請想,吃過人肉的人,還會是好來路麼?」

龐克笑道︰「哎喲!小二哥好眼光,半點不差,所以我剛才說,你要是只挨了打,那還是天大的便宜如今明白了吧?」

店伙明白了,可是他臉一白,兩腿猛然一軟。

龐克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笑道︰「哎喲!小二哥,別怕,他四個只吃武林人的肉,像小二哥你這種肉,他四個不屑一顧,所以你大可放心。」

店伙機伶一顫,總算定過了神。

他剛好不容易定過神,驀地里一聲震天價大喝自左邊一間屋里響起,震得各處門窗直晃︰

「狗娘養的,爹們起來半天了,還不送水來!」

店伙驚魂未定,那堪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身子又復-軟。

龐克眉鋒一皺,道︰「小二哥,這又是誰?」

店伙吸了口氣,道︰「也是昨夜住進來的,客官,待會兒再說吧,我要……」

砰然-聲,只見自左邊那間兩扇木門大開,一名身軀高大滿臉橫肉的黑衣漢,大步行了出來。

店伙一哆嗦,忙揚聲說道︰「來了!來了!」

掙月兌龐克那只手,倉惶地奔了出去。

龐克皺眉說道︰「小二哥,別忘了我的事。」

店伙一邊步履匆忙,-邊答道︰「客官放心,不會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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