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雨花台上
血雨花雖說這是私人性質擺下的擂台,可是總督府卻出動了五百名大軍來維持
秩序。這五百名中有一百名是騎兵,騎了高頭大馬,服裝甲冑鮮明,手挺長矛,威
風凜凜地巡行在四周,以示氣氛的不尋常。
此外,較為特出明眼,則是由神機營調來的二十名火槍手,每人一支火銑架在
肩上,站在台下的四面,也含有警戒的作用。、擂台很大,兩邊都擺了一排椅子,
約莫是十來張;中間則是一張大條桌,並排設了三席,那是仲裁人的位置。杜英豪
請了兩個人來仲裁,一文一武;文的是總督衙門的文案師爺王老夫子,武的是已卸
任的江南總捕曼海靖,還有一個位置是為對方留著,而且也通知過自馬寺了。
杜英豪上台就位後,王老夫子與晏海靖也就了仲裁入席。這時,自馬寺那邊的
三個番僧也遣出了他們的仲裁人,卻是白馬寺的主持白雲大師。
其實白雲大師應該稱做烏雲才合適,皮膚黑、繞頰墨髯虹卷,倒像是文殊菩薩
座下的那只獅子。大家早知道他是番偕,白馬寺原是勒建官產,他是利用官方的人
情當上這個主持的;現在,他的立場包為明顯,原來他是以布達拉宮為後台的。
他對其他兩位仲裁人很客氣,合什為禮後,才謙遜地入座,道︰「僧家只是唯
恐言語不通時,作一些通譯的工作,仲裁工作,還是以二位為主。」
王老夫子笑道︰「大師太客氣了,其實我們也是來湊個數而已,今天這擂台上,
不是切磋勝負,而是互較生死,不分生死,不算了結;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監督雙
方遵守所約定的事項而已,其余的我們也管不到,大師以為然否?」
白雲大師道︰「悉如尊意,悉如尊意。」
王老夫子又笑道︰「大師既然沒意見,在下就先將杜英豪方面的要求提出來,
大師斟酌一下。杜英豪要求的是,一方至多參加五人,作五場拚斗,每場每邊一人,
以生死論勝負;但是有一個限制,落到台下者不得再行上台挑戰,勝者可以再接受
下一場的挑戰,也可以換人再戰……」
他似乎早已準備好了,一面說,一面取出一紙文約,寫的也是上述的條件,交
到對方手上,道︰「大師請過目一下,問問貴方的意見……」
白雲大師拿了文約,走到番僨的座上,嘰哩咕嚕的念了一遍。那三個番偕似乎
都沒意見,一個個都在文約土捺下了指印,交了同來。
王夫子笑道︰「好極了,賣方既無異議,少時若有人違反約定,在下就要執行
制裁了。
也在這條文上玩了一手花樣,並沒有寫上制裁的方法;而白雲大師也似乎沒有
覺察,連連點頭道︰「悉听尊便,僧家無不贊同。」
于是擂台決戰便開始了。番僧方面,首先派上場的是一名喇嘛弟子畢普。杜英
豪這邊卻是嬌小妖嬈的水青青。
畢普能通漢語,嘻開大嘴笑道︰「小娘子,女菩薩,請多多方便則個。」
這一付賊忒嘻嘻的樣子很惹人反感,水青青很干脆,一聲不響,卷進去,劈拍
兩個嘴巴,她的動作快,身形迅速,出手卻也不輕,兩個嘴吧打完,身軀一扭,早
已轉了開去。
畢普見她湊進來,雙臂一張,想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輕薄一番的;那知道這
嬌娘子手還真重,第一個嘴巴就打得他滿臉花,呆了一呆,另一邊又挨了一下,再
呆了一下,雙手抱彎,對方已溜了。
他有點難以相信。這個看來嬌弱的小娘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手勁,打得他火
辣辣地生疼,而且還掛了彩。他自恃硬功了得,除非是寶劍利器,尋常刀劍已經傷
不了了,因為對方是個女流之輩,又是赤手空拳,他才放心由對方攻進來的,那知
一接觸就吃了大虧,頓時暴怒,厲聲吼撲追上去。
水青青心中也很吃驚,它的手上戴了兩枚戒指,戒面上是個鬼頭,鬼口中有兩
顆獠牙伸出來,又尖又利;在鬼頭中還有兩個小孔,可以注入毒汁,然後用力一壓,
毒汁就會從獠牙中擠出來。
水青青善于弄蛇,以前她是擠了蛇毒注入鬼頭,然後戴上戒指,用來傷人的,
被害者挨揍的部位會有兩個小孔,像是被蛇牙所噬,再加上里面的蛇毒,使對方以
為是毒蛇所傷,沒有防備到她的戒指。因為她的戒指是兩面有花的,露在外面的是
很尋常的珍珠,不受注意,鬼頭是藏在手中的,除非她用拳頭打人時,才會轉個面。
這兩枚戒指她也不常用,就是怕被人看出秘密,跟了杜英豪,用的機會更少,
今天她是特殊的需要,才戴了起來。巴掌是打中了,若對方臉上有兩點血珠,知道
獠牙已刺入肌膚,然而卻未見毒發,因為對方還在追著她攻擊。
從對方的雙拳虎虎生風,以及迫人的勁力而言,知道這家伙的勁道不小,力敵
不足以抗,只有躲閃了;還好他的行動不怎麼靈活,故而還能躲。
畢普窮追,水青青逃躲,滿台亂轉,煞是好看。追了一陣之後,畢普開始氣喘
了,腳步略慢。水青青看機會來了,斜里進身,對準他的太陽穴處又是一招雙風灌
耳,這是一招殺手。
那知畢普雙手一張,居然把她的雙拳握住了,哈哈大笑道︰「女菩薩,我們親
熱親熱。」
連著雙手,將她往懷中緊緊一抱,看似在存心輕薄,但是實際上卻並沒有親熱
之意,他是想用自己的神力將對方活活箍死。每一個被他抱住的人,都是肋骨全斷、
口噴鮮血而死。畢普因為軀體笨重,動作不活,專練的這一著。
喇嘛座上三個番僧都臉現微笑,以為水青青是死走了。被畢普抱住的人,從沒
有留下活口過,多少成名的英雄都難逃這一關,何況是個女子。
可是事情大出意料,水青青一聲輕叱,身子一弓,居然掙月兌了出來,倒是畢普
又發出了一聲痛吼,雙手掩住了胯下,歪歪倒倒地走了兩步,終于倒了下來,身軀
拳曲如蝦,還在不住地抽動。
白雲大師上前看了一下,問水青青道︰「女菩薩用的是什麼手法?」
水青青撩起裙子,里面是黑綢的緊身長褲,膝蓋上則用細皮索子綁著一付護膝,
護膝上則是兩枚棗核似的銅釘,長約半寸。
她被抱之際,曲膝一頂,銅釘刺入對方的睪丸,再加上膝蓋的撞力,就這麼頂
殺了活佛羅漢。
白雲大師道︰「女菩薩好深的心計。」
水青青道︰「沒什麼,這是專為對付這些番倡而設計的,他們生性,跟女
子動手時很不規矩,家主人針對他們的弱點,設計了這種工具,若是他規規矩矩的
動手,我是用不上的。」
膝上短釘,只有很近的距離才能用,畢普如果不抱住她,是沒有機會被頂中的。
與婦人動手,有很多忌諱,抱住對方也屬忌諱之一;因此,這種設計雖是不光明,
畢普卻死得沒話說。自雲大師無以為詞,同旁打了個稽首。三佛中的喀爾巴沉下臉
色,大聲叫了幾句藏語,他們隨行的弟子上前將畢普抬了下去。喀爾巴用手一指,
月兌拔走了出來,陰沉沉地一群手道︰「僧家候教。」
這是對方陣營中最矮的一個,又干又瘦,但他名列四大活佛,想得到的,必有
過人之能水青青卻一笑道︰「對不起,大和尚,奴家打累了,以後有機會再來吧,
現在卻不奉陪了。」
說完回頭就走。月兌拔沉聲道︰「想走可沒那麼容易,還我弟子的命來。」
敢情他是畢普的師父,打了小的,出來老的,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水青青根
本不理他,仍是向前走去。月兌拔怒吼一聲,身形拔起半空,如同一頭大鷹似的,探
手向下抓來。
王老夫子在座上叫道︰「番僧大膽無禮違規,應予嚴懲,晏老,打!」
他喊得快,曼海靖的動作也快,帶起一把黑黝黝的管子,對準月兌拔,轟的一聲,
一篷火光硝煙涌出,月兌拔只差尺許就可以抓破水青青的腦,可是火光已罩上了身子,
將他打得在空中一連幾個翻滾,滾落在台上,身上兀自冒煙,閃出了火花。
曼海靖用的是一支短銑,這是從西洋行起的火器,是一枝鋼管,中有機簧,先
在鋼管中塞滿了鐵砂,內填火藥,舉槍一發,轟然發出,殺傷力雖強,但是裝填太
麻煩,因此仍未被普遍采用,再者是火藥的配方很不易取得,打造也很困難,只有
官方才擁有幾枝而已。
曼海靖使用的這一枝是總督李玉轔私有的,系一位胡商送給他的防身之器,十
分新奇,見者無多,所以曼靖放在案前,也沒引人注意。
月兌拔在地上拚命地翻跳,像是十分痛苦,而且他身上那些小火點仍在燃燒,可
見打出來的那一篷鐵砂也是經過特殊的處理,非同尋常可比。
月兌拔跳了一陣後,總算把身上的火星壓滅了,可是他已奄奄一息,有氣無力,
再也起不來了。
喀爾巴與烏圖拉鼓目怒視,白雲大師忙向王老夫子道︰「老施主,這是怎麼說?」
王老夫子道︰「水青青已戰勝一場,按照規定,可以有權拒絕次場之挑戰,而
且她也明白表示了,月兌拔仍然強行糾纏不清,而且出手偷襲,顯然違反約定,故而
本席予以制裁。」
咯爾巴仍然吼叫不已。王老夫子道︰「條文是經你們同意,捺下手印為證,你
如再不服氣,本席連你也要一並制裁了。」
喀爾巴仍然怪吼連聲,王老夫子臉色一沉道︰「番子你出來,你敢不服老朽的
裁決,那是對老夫的侮辱,老夫若不制裁你,何以服眾!」
王老夫子能武是個大密,本來是絕無人知道的,從杜英豪來到之後,他的事才
略為渲,但知者無多,大家看這麼一位文縐縐的老夫子,居然敢與一個號稱聖僧的
喇嘛挑戰,倒是大感意外,而且發出了一陣大喧嘩。
喀爾巴也感到很意外,可是王老夫子已經走了出來,朝他指著挑戰,使他更難
遏制,發出一聲裂帛似的怪笑,雙手一按面前的矮幾,人像飛鳥般的由座上飛起。
他是存心炫露,飄起空中後,竟像是一朵彩雲似的,冉冉降落台心,然後才笑
道︰「酒家出來了,你又待怎的?」
這些被遣到中原來的番偕,早年已做好準備工作,是以入人都已通曉漢語。
但來到中原之後,他們居然裝作起來,故意帶了通譯隨行,與人接觸時,像是
一句漢語都不懂,這種做法有很多好處,一則是表示他們的優越地位,不屑直接交
談,二則是藉以了解別人心中對他們的看法。有時通譯不在身邊,別人對他們指指
點點時所作的批評,他們都可以記了下來。
喀爾巴給人的印象是一句漢語都不懂的,這時忍不住了,冒了出來,竟是字正
腔圓,此王老夫子那一口江南腔的官話更容易听得懂些。
王老夫子微愕地道︰「番僧!你會說漢語?」
喀爾巴大笑道︰「本師乃西土活佛,神通廣大無所不能,老家伙,你說要制裁
本座?」
王老夫子道︰「是的,你不守秩序,藐視仲裁人的尊嚴,違反規定,應予制裁。」
喀爾巴則因為己方已經喪生兩人,十分震怒,怎麼樣也要殺個人來消消氣。
王老夫子不會武功,他本來是不屑對付的,可是王老夫子竟然先向他叫陣,他
覺得這也不錯。這老頭兒的地位不低,宰了他也可以對大家一個警告,而且別人一
定會代這老頭兒出頭的,到時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疾施殺手,宰了這老家伙,才
顯得本事,更顯一顯布達拉宮的威風。
這些番僧來到中原後,由于連接地斗敗了一批京師的好手,養成目空一切的毛
病,人人都以為中原的武功此他們差得大多,因而趾高氣昂,對誰都不屑一顧。
這次來江南打擂台,他們仍是抱著這種想法。他們不怕打架、也不在乎打群架,
因為他們氣功無敵,刀槍不入,拳沉力猛,當者披靡,對手愈多,愈見精神。
番僧極是狡猾,他看出一陣陣地照規矩來,他們這邊很吃虧,已經折損兩個人,
對方的人只動員了一個女將而已,主要的敵人杜英豪尚未出手。
對杜英豪他們倒是不敢輕視,因為他們听過了大師兄呼魯圖被殺的經過,硬是
在決斗時被拳頭擊倒的,心中雖然不服氣,卻也知道今天很難討得了好去,正想找
個機會攪攪局,引起混戰來結束今天的擂台,最是理想不過。
因此他仍然抱著一付鬧事的樣子冷笑道︰「咱家就是出來看看你能如何制裁本
師。」
王老夫子退後一步,氣為之阻,低聲道︰「老夫要趕你下去,取消你打擂的資
格。」
嗒爾巴哈哈又是一陣大笑道︰「笑話!誰敢把本師的資格取消,上來試試看?
倒是本師看你這老山羊很不順眼,早就想把你扔下去了。」
大步跨丟,邁向王老夫子,而且開大手,同王老夫子抓去。
四周的人大驚失色,王老夫子也裝出一寸惶恐的樣子叫道︰「你……你要干什
麼,再敢如此無禮,老夫就要不客氣了。」
「哈……老家伙,本師正在等著呢,你要如何不客氣,盡避使出來好了,本師
也要對你不客氣了。」
他存心要把王老夫子攔下故而大步追上去,王老夫子無奈繞台逃躲,咯爾巴要
捉到他是太容易了,但他卻是存心戲弄,故意慢慢地追著,手指卻不離前後半尺,
如是繞了兩圈。
台下紛紛怒吼,台上的人也都憤然起立,譴責喀爾巴,嗒爾巴毫不在意,他知
道自己已犯眾怒,但仍不放在心上,但是加快了步伐,他明白若不抓住王老夫子,
就沒有機會了。
手指快要粘上王老夫子的衣服時,王老夫子居然一急一跌,絆倒在地上,恰好
又躲過了一抓。
喀爾巴更為得意地大笑道︰「老狗,本師這下子可抓住了你吧,看你逃到那兒
去。」
他上前彎腰。正待抓起王老夫子,忽然擂台的地板上伸出兩截黑色的鐵管,一
左一右比住了咯爾巴,那居然又是兩交火槍。
火槍本是躲在台下面的,所以那兒事先挖好了兩個洞,看去如同木板上兩個節
孔,誰也不會十分注意,而王老夫子卻是有意跌向那兒的,他剛好倒在兩個孔的中
間,一左一右兩支火槍口伸出了半尺許,離喀爾巴的腦袋身子也將近半尺。
這兩台火槍手也是好手,時間拿捏得恰好,喀爾巴一驚之下,還來不及有所行
動,火槍口就噴火了,轟轟兩聲,兩聲硝煙中來著喀爾巴的一聲痛吼,高大的身子
飛了起來,直向台下落去。
叭達一聲落地,卻已是具血人,腦袋被削去了半邊,留下一個此湯碗遠大的深
洞,心肺五髒從洞里擠了出來,死狀慘不忍睹。
這種西夷傳人的火器又一次的證實了它的威力,那是血肉之軀無法抗拒的。
眾人一時都驚呆了,倒是王老夫子狼狽不堪地爬了起來,臉色雪白,看看台下
的殘才喃喃地搖頭道︰「這真是從何說起,唉!自作孽不可活。」
老先生擺出一付悲天憫人之色,對左手座上的烏圖拉道︰「大和尚,你看得清
楚,老夫雖已有了準備,卻並沒有好心用以暗算人的,若不是他存心要殺老朽,下
面的人也不會發槍的。」
杜英豪在座上起立道︰「是的!那個和尚太無禮了,對仲裁人桀傲無禮,不听
勸告,甚至還要出手殺害一個不會武功的老先生,這種行為死有余辜,老夫子請回
座吧,這種人死不足惜……」
烏圖拉變得十分冷靜,連那幾個在鼓噪中的喇嘛弟子都被他喝止住了。
然後他離座而出,走向了杜英豪一拱手道︰「僧家有幸請杜大人一會。」
杜英豪站了出去也一拱手道︰「大和尚,不敢當,今日之會純為武林之聚,我
們把別的身份都收起來,我不是大人,你也不是什麼國師。」
烏圖拉道︰「僧家遵命,杜大俠,今天我們原是為大師兄報仇來的。」
「杜某十分抱歉,與貴師兄之爭是出于誤會,再者也是他的行為太過份了。」
烏圖拉道︰「人死不論其過。」
杜英豪卻道︰「不!這一定要談的,因為這是」是「、」非「之爭,杜某從出
道江湖以來,從沒打過無理取鬧的架,都是為了正義而戰。」
烏圖拉道︰「僧家承認敝師兄們不對在先,但他們是僧家的師兄,站在同門之
誼,僧家也不能置身事外,請大俠諒鑒。」
他這麼一客氣,杜英豪倒是沒主意了,只有喃喃地道︰「那麼今日之會?」
烏圖拉道︰「當然繼續下去,敝方雖已折損三人,但真正落敗的只得一場而已。」
杜英豪道︰「那當然,大師可以補進兩位。」
「不必了,僧家把另外一名弟子的比斗都取消了,只有僧家請大俠指教一場。」
三位活佛已去其二,剩下的這一場,杜英豪推都推不掉,只有大方地道︰「大
師如何賜教?」
烏圖拉道︰「杜大俠英名蓋世,僧家不敢冒瀆,敬以降魔杖討教兵刃絕學。」
那是一根精鋼的法杖,一頭鑄著一顆鋼鑄的骷髏,另一端則是三個小圓圈,十分沉
重。
杜英豪看了直縐肩頭,因為這種兵器,他從沒接觸到,對方看來是長于力,自
己若是用劍必難招架,用別的兵器也頂不住。
不過此刻他已沒有拒絕的余地,在兵器架上瀏覽了一陣後,他取了一柄大關刀
在手道︰「在下以此領教,請大和尚手下留情。」
烏圖拉倒是一怔,關刀雖是十八般武器之一,但那是沙場陣戰的兵器,江湖人
絕少使用的,因為它又重又長,攜帶行動很不方便。
杜英豪用這柄大刀也是情非得已,因為重刀器中他只耍過這一項,那是一次賽
廟會中,演出三戰呂布的故事,他被拉去擔任關雲長,由一個老師父費了一夜工夫
教了他十幾手青龍刀法。
那雖是表演用的花招,舞來很好看,卻不切實際,杜英豪倒還記得,拖著刀在
台上兜了個圈子,然後拋刀接刀,又要了個大刀花,在一片叫好聲中,他向烏圖拉
一揖道︰「大師請。」
烏圖拉怔住了,不知道這位大俠會有多大的本事,但只覺得他的手法很妙,招
式不精。
無可奈何下,烏圖拉只有也舉起鋼杖,合十作禮,兩個人在台上就比劃開來了,
兩般重兵器在空中時時作響,聲勢十分驚人。江湖人的爭搏,尤其是在擂台上,極
少看見這種長兵器的對搏,所以人人都很興奮,大聲地吶喊助陣。這一點又是杜英
豪聰明的地方,他的青龍偃月刀是關老爺的代表武器,而關公的忠勇正直,而傳說
已經神化,甚至由朝廷公開旌表封,尊為伏魔帝君,被譽為武中之聖。
因此,杜英豪是萬萬落不得敗的。每當杜英豪略顯敗象時,台下的呼吃聲轟吼
如雷,都是在對馬圖拉作申討性的叱責;而杜英豪略佔上風,因幾手漂亮的招式把
對方逼退時,台下叫好的助威聲更是響徹雲霄。
這對馬圖拉的心理影響是很大的,因為喇嘛在藏境是唯我獨尊的宗教,僧侶的
地位也是至高無上的,每有武技競試,藏人自然都是支持喇嘛的,聲勢上就已壓倒
了那些外來的挑戰者。
勝了還好,他們對失敗者還較為寬大,若是不幸落敗,那就慘了,台底下的石
塊、暗器、雞蛋、蔬果,會像雨點般的飛過來,集中在那個勝利者身上,非把對方
打死不可,因為他們的神明受了冒瀆。苦的是這種眾怒一旦發作,簡直無人能彈壓
鎮制,所以喇嘛在藏境內,比武較技無往而不利,挑戰者以一人之力,往往要與全
藏的土番人民去對抗,那是絕無勝算可言的。
今天,烏圖拉嘗到了相反的滋味。他不明自何以杜英豪會受到中原民眾如此熱
烈的擁護,那簡直是無以思議的,因為喇嘛在藏境受到推重是宗教的力量,在中原,
宗教信仰各異,而且中原人較冷靜,也沒有那種狂熱的情操。
這能怪他孤陋而寡聞,忽視了關夫子在中國人心目中的神聖地位。大刀雖是列
在十八般武器之內,也因為關聖之故而有了神意,很少有人去使用,使了就不能讓
它受到冒犯,遭到屈辱。
重兵器運轉較拙,速度也受到影響,而且他們的招式都是遠政,不易有險招,
只要眼明手快,較易躲開;只是出手極重,招架時耗力,攻擊時更耗力,力氣小的
人根本無法支持的,杜英豪小時在江上為人撐船搖櫓擺渡長大的,兩膀子蠻力天生,
身材高大,使刀時姿勢十分威武,更增他的氣勢,相形之下,烏圖拉又矮了半截。
第三個原因最妙了。杜英豪練的是賽會中所演用的花招,只重好看熱闊,卻未
必會實用,而烏圖拉的鋼杖則是致命的精招,直攪橫掃,招招實用使得杜英豪頻頻
遇險,但杜英豪居然一一都能避過了,而且能在及時施予反擊,烏圖拉越戰越心驚。
換了個認真練過的人下去,早就被烏圖拉打下台來砸成肉餅了,因為烏圖拉在
杖上的能耐,的確是天下無敵的,尤其是他勁力之猛,無人能與之抗衡,出招又速
又急,招架躲閃都很難,而杜英豪不但能躲,而且躲得瀟酒之極。
他用的是賽會刀法,險招一至,月兌手將大刀拋起半空,雙手一空,身體就轉了
;然後他後翻虎跳,前挺鯉魚躍龍門,一口氣翻出十幾個筋斗,不但月兌出了鋼杖之
外,而且還能巧妙地接住了落下的大刀,信手劈出一記殺招,優美已極。大家都見
過這種刀法,但是沒人會把它當作賽會時伶工所施的那幾手,因為那是不入流的。
杜英豪一代英雄,絕世高手,怎麼會使那種花招呢!這一定是精擘獨擅的妙招。
有一件事是杜英豪也沒想到的。他選用大刀,因為他學過練過,在這上面是化
了三天功夫苦練,把那位酒鬼老師又教的十幾手花招練得滾瓜爛熟,當年已博個滿
堂采,今天更是大出風頭。
越舞手越熟時,他才發現這一手花刀用以陂解喇嘛的杖式還真的有效。
他握刀都是在中間,一把大刀不停地舞成刀輪狀,那是表演者的取巧辦法,舞
者越急越省力,刀在輪轉中所生的離力,抵消了它的重力,幾乎變得沒重量了,只
要轉轉使點勁就能推著繼續急轉,再者拋刀接刀也方便多了。
賽會時四城鬧市都要轉一圈,刀要不停的舞,若沒有這個省力的方法,人早就
累死了。
這個訣竅只有表演者本身體會才能領略,而且也只有練那種不入流的花招時,
才懂得如何省力,杜英豪偏就干過這個。
你看他在台上翻躍騰挪,像是一頭大猴子,他的大刀經常成為一個木刀輪,或
高或低,而且有一段的時間是在空中。
這種戰法使烏圖拉人目心驚。有時明明一杖直捅,使對方無法再閃再退了,因
為他已把杜英豪逼到擂台邊緣,再退就只有掉下去了。
杜英豪卻一個翻滾,不退反進,人滾在地上,從他的杖下滑過,而且還帶著刀
輪,橫砍他的足踝,逼得他跳起退後才能避周,台下又是一串好聲。
這已經是第三次使用花招了,烏圖拉對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小子是損到了
極點,玩意兒又多又雜。第一次他橫掃,杜英豪滾進反擊,第二次他防備對方反攻
下盤。使杖較低,那知杜英豪把大刀作弧形拋擲,而後身隨刀起,一個筋斗翻過去,
不但翻越了鋼杖,而且就手接刀,還用刀柄在他背上擂了一下,幸而用力不強,而
且烏圖拉外門硬功金鐘罩功夫到家,沒受重傷。
第三次烏圖拉改用中盤直捅,準備杜英豪拋刀時先格飛他的刀,然後再來砸死
這狡徒,誰知杜英豪又變了招,這次不拋刀,反而帶刀滾進。
轉轉輪輪,烏圜拉又逮到了第四次機會,再度把杜英豪逼得背向台側邊緣時,
又是一杖捅出,部位不高不低,也可高可低,杜英豪一時難以決定,猶豫了一下才
把刀拋起來。
這一次可被烏圖拉等著了,他精心安排著,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手腕一壓杖尾,
鋼杖頭直挺而起,點在刀柄上,把那柄大刀敲得當然一響,直往台外飛去,跟著鋼
杖一轉,改為泰山壓頂之勢,直劈而下。杜英豪一般是拋刀後,人必隨之彈起來接
刀,而烏圖拉這一枚只要看準︰能把杜英豪由空中擊落。杜英豪若是由地堂滾進,
這一枚加速直落,也能迎個正著。烏圖拉是精心計劃的一招,萬無一失,故而他的
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台下的觀眾則是一聲驚呼,杜英豪要躲過這二招實在是很難很難了。
杜英豪也似乎慌了手腳,先呆立在那兒不動,鋼杖下落,他失聲往後一躺,那
是所謂鐵板橋的功夫,用心急中求生的。
不過他卻用錯了時間,對方橫掃時,這一手還能奏功,讓鋼杖橫掠而過。
但這次卻是自上而下劈落,他往後倒下,最多只是將著杖的時間略略延後剎那
而已。一枚急下,杜英豪才躺下,杖頭也跟到,擊向他的肚子,眼看即將不幸時,
妙事無邊。像是有人在暗中拉了他一下,居然使平躺在地上的杜英豪很快地滑出了
兩尺去。
這要命的兩尺使一杖砸在杜英豪兩腿之間的台板上,深陷入木,舉台皆震,足
見他這一杖的勁道十足,駭人听聞。
但是杜英豪卻已月兌險了,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月兌險的,因為他仰倒時,鐵板橋
的功夫練得不到家,雙腳雙手都蹺在空中,跌成個四腳朝天。
這種姿勢下,手腳都無法施力,怎麼能滑過那兩尺的,這實在是耐人尋味的謎。
謎題就快揭曉了,不過在揭曉之前,又有一件驚人的事情發生而已。
那柄為烏圖拉擊出去的大刀,不知怎地又飛了回來,杜英豪恰好在這時跳起,
撈刀在手,一刀橫掃千軍,刀鋒砍向烏圖拉的後頸。
烏圖拉在心喜之後,繼而為一杖擊變而心驚,情緒驟變中,內氣一,護體的功
夫也大打折扣,遇上這神來的一刀,劈向又是後頸,無法目睹提氣防御,喳的一聲,
血光四灑,一顆腦袋飛起掉落在地,雙目怒睜,兀自難以相信。
其他的人先也難以相信,尤其是那一柄大刀,在空中飛出了四丈後,忽而又掉
頭飛了回來。
暗器手法是迂回飛行的,那是飛鈸、金錢鏢或飛刀等薄而小的東西,手法極難。
八十一斤的大關刀上,絕對無法施展這種手法的。
有人幾乎認為是關帝顯聖了,因為戰斗一開始,他們就在暗中默禱關聖保佑杜
英豪獲勝。
杜英豪贏了,贏得辛苦而危險,但全憑他的智慧與技術,而非關聖的庇佑。
說技術而不說武功,因為他這一手絕非武學的範疇。使他月兌險獲勝的是一根三
丈多的牛皮索子,藏在他的袖子里,索頭有個小爸釣,釣住了刀柄的銅圈。杜英豪
早就準備了這麼一把索子,在第四度到達台邊時,他扣上了索子。
刀子被格飛是他的預料中事,倒在地上四腳朝天也是他的計劃,伸出手臂以利
繩索快點放盡拉直,然後大刀的拉力將他在地上拖出兩尺,雙方的力量抵銷時,他
已起立,手腕上略一變動,大刀繞了個圈子,由另一個力向飛回,經過柱子的阻折,
剛好使大刀飛回了原來的地方。
而後杜英豪跳起接刀、劈刀,砍下馬圖拉的腦袋則是運氣。他沒想到這一砍竟
能得手,但這一連串的動作,卻的確是他精心設計的。
杜英豪的行動永遠是使人難以預料的。他已經砍下了對力的腦袋,照理說這場
比斗應該結束了,但是他卻沒有歇手。手挽大刀舞了個花,刀葉一拍,首先將烏圖
拉的腦袋拍向台下,按著又乘起一腳,將無頭的體踢下台去。
很多人都莫名其妙;有些人卻對此舉頗不以為然,但是因為杜英豪是他們心目
中的英雄,而且也是他們所擁戴的人,不便表示什麼。
但是白馬寺方面有幾名隨來的弟子,他們立刻表示不滿了,跳著起來,紛紛撲
奔杜英豪,似乎要為死者報仇。
仲裁席上的王老夫子站起來喝道︰「快退回去,你們要遵守規矩,不得亂來…
…」
那幾個喇嘛都在憤怒中,那里肯听他的話,繼續地撲向杜英豪而來;杜英豪含
笑端立不動,那幾個喇嘛卻只撲到杜英豪身前半文處,一個個手按咽喉,哇哇怪叫
著倒了下去。
那是王月華、水青青跟晏菊芳等人出的手。她們從擂台的下面突然地冒出身來,
每人手上端了一具神機弩,錚錚幾聲,每個喇嘛都是咽喉處著箭倒下,有的還在翻
滾,有的立刻不動。
剎那間又是四條人命,看的人無不變色;只不過因為死的全是大家痛恨討厭的
番僧,因此沒有人鼓噪,反而有人喝采叫好!
對方座上還有一個老年的喇嘛,他被排在最後面,一直也沒開過口,這時王老
夫子才向他道︰「這位大和尚寶號如何稱呼?」
老喇嘛合什一拜道︰「貧偕呼克佳,乃黃宗門下入座弟子,現為雍和宮供奉。」
他的袍子是黃色的。王老夫子倒是對喇嘛的宗派內情很熟,笑笑道︰「喇麻分
紅黃兩宗,剩下是紅教掌布達拉宮,使得你們黃教很受壓制吧!」
呼克佳低下頭道︰「我宗一直以和平為主,除了敬佛虔修之外,不善爭權,所
以大部份的時間都難以得中,好在吾宗弟子生性恰淡。」
王老夫子道︰「這是不行的,你們一味退讓,人家得寸進尺,不會滿足的;朝
廷據報,紅教假當權之便,連絡朝中一些王公大臣,準備奏請朝廷永立紅宗,徹底
拔掉你們呢!」
呼克佳低堅道︰「貧衲也有風聞,無奈紅宗勢力太盛,人為刀殂。我為魚肉,
只有听人宰割!」
王老夫子道︰「朝廷卻不能眼見此輩跋扈,但是這究竟是你們的內政,朝廷不
便公然干予,使得一些野心的好戰之徒,藉口掀起兵禍,所以才請杜大俠以江湖力
量,消除幾個紅教的有力魁首,削弱對方實力,幫助貴宗出掌布達拉宮……」呼克
佳神色很激動地道︰「朝廷天恩,敝宗上下萬分感謝!」
王老夫子道︰「大師不必客氣了,這是朝廷應該做的,只是朝廷能做到這一點,
貴教人掌布達拉宮,阻礙尚多。」
呼克佳道︰「敝教亦為喇嘛之一宗,自然也有本身之立足條件;此四大天王為
紅教之健者,除去此四人,本數已可與之一較短長了,再加上有朝廷之支持,相信
沒有問題了。」
王老夫子道︰「那就好,若是有問題,還可以向杜大人求助的;你也看見了,
杜大人一身搏殺了四大天王中的三人,功力蓋世無雙。」
呼克佳朝杜英豪一拜道︰「杜大人乃天神臨凡,為本教除去強敵,拯本教于瀕
危之際,老衲代表教下千萬弟子,同大人致謝。」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別客氣!是他們來找我的,而且他們都死于公平的決斗,
請大師回去證實一下,若是有人不服氣,可以再以武林方式,向我挑戰,我一定會
接受,若是他們不按規矩亂來,我可要把話說在前面,我整起人的手段很厲害的。」
呼克佳連連稱謝,也答應把決斗的經過,據實回告藏中,然後才下去主持收殮
的事宜。
擂台結束了。這一次擂台使杜英豪出足了風頭,也使他名正言順地躍登天下第
一高手的寶座而無人敢提出異議。
因為喇嘛紅教的四大天王稱尊京師,陸陸續續地擊敗過各門各派的好手過,舉
凡少林武當等大門派的高手,都在他們手底下落敗過。那倒不是中原武學遜于藏邊,
而是密宗的武功太過詭異,一則是他們的氣功太玄,把血肉之軀真能練到刀槍不入
的程度,再則是他們大手印的掌功太霸道,一掌下去,巨石立成粉碎。
然而,杜英豪卻接二連三地力挫強敵,怎不使人心大快,心悅誠服地尊之為天
下之冠呢。
總督衙門裹擺下了慶功宴,杜英豪高踞首座,兩側一邊是王老夫子、曼海靖,
另一邊是菊方等三員女將。而居主人席上的,則是總督李玉麟和揚州將軍趙之方,
可見杜英豪的面子夠大了。
酒過數巡,兩位主人把杜英豪著實恭維了一頓後,趙之方道︰「杜英豪,這次
擂台之前,下官確是握了一把冷汗,因為聖上有了密旨,務必要除去這幾個喇嘛,
責成下官行之,幸虧大俠成功了,否則下官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呢。」
杜英豪笑道︰「將軍太看重他們了,真要除去他們,實在也不難,幾火銑就行
了。」
趙之力道︰「這個下官卻不知道,下官但知他們刀槍不入,個個都是金剛不壤
之身。」
杜英豪笑道︰「那是絕對沒有的事;世上沒有不死的神仙,再厲害的人也總有
對付的辦法的,我發現了一件事,就是世上沒有打不倒的高手,是人總是有弱點的,
只要攻其所弱就行了。」
王老夫子忍不住問道︰「杜大人,那些番僧個個硬功無敵,而杜大人卻能刀劈
劍刺,得手應心,想必是找到了他們的弱點了。」
杜英豪笑道︰「不錯,青娘,把寶貝拿來!」
水青青取出了寶貝,卻只是一具小小的四方匣子。杜英豪拿過來,用手一按,
錚然聲中,一蓬細小的鋼針射出,釘在丈許開外的柱子上。
王老夫子問道︰「這是什麼?」
「淬毒梅花針,是一種殺人于無形的暗器,發時無聲無息,是下五門江湖人所
用的玩意兒,為正道中人所不取。這玩意兒雖歹毒,卻因為勁道不足,要近身發射
才有效,而且不容易取準,一般場合沒多大用處,但是今天最後一戰卻靠著它。」
「怎麼?番僧是被它殺死的?」
水青青一笑道︰「番僧壯健如牛,幾根細針如何殺死他,那自然是杜爺砍下了
他的腦袋才致死的,我只是在他失神之際,給他臉上一針而已。」
杜英豪接著道︰「針上涂了散功藥,他挨了一針,氣功已散,我跟著一刀劈下
了他的腦袋。」
王老夫子道︰「原來如此,你是在那兒發針的?老朽怎麼沒看見呢?」
杜英豪笑道︰「在擂台下面,台是我們架的,我命人造了個暗格,可以藏人其
中,台板上有幾處活門,可以在下面打開,露出一個小方格,必要時就伸手出來射
上一針,我知道那些番僧很難對付,不得不先在擂台上動些手腳。」
這是很不光明的行為,杜英豪卻能坦然說出,這種胸襟勇氣的確令人佩服。
王老夫子看著他,杜英豪笑道︰「我不以為這有什麼丟入的,因為我輸不起,
既是這件事對朝廷、對中原武林都很重要,我用點心計也是可以原諒的。」
他頓了一頓才又道︰「我最後一刀把死人的腦袋打下台去,目的是要拍掉咽喉
上的鋼針,免得被他們收的人看見了,既然我要用武功鎮住他們,就不能讓人揭穿
這個秘密,但是我也不能讓人以為我真是神功蓋世了,所以我要說出來。」王老夫
子大笑道︰「老弟!了不起,但憑你這份胸懷,的確是人所不及的,若換了第二個
人,絕對不肯說出來的。」
杜英豪道︰「我是怎麼一個人,有多大本事我清楚,這世上我沒有怕的人,但
是我也沒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
他說的老實話,但是別人听來,卻以為他是在謙虛;就算他殺烏圖拉用了點心
計,但是他在其他地方的表現,也是足以為傲的。
「好!好!頁英雄,大丈夫,不卑不亢,無詐無偽,有勇有謀,有為有守。」
話音是從廳後傳出,是個完全陌生的口音,跟著出來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美男子,
意態軒昂,別具一種威儀。
他這一出來,李總督與趙將軍都變了色,慌忙起立跪下叩見︰「參見殿下,不
知殿下駕蒞。」
年輕人招招手道︰「起來!起來!我是微服出行的,你們也別拘禮。這位是杜
英雄吧!我叫弘安,是當今皇上第六世子,特來拜會,常禮相見。」
杜英豪一听兩位將軍稱他為殿下,知道是朝中的王子,但是對方很和氣,沒什
麼架子,也說了常禮相見,于是也老實不客氣地作了個揖︰「草民社英豪,見過殿
下。」
弘安笑道︰「杜大俠,我是跟著那三個喇嘛後腳來的,一則是來瞧瞧擂台的結
果,再則也是有一點事情要奉托。」
趙之方道︰「殿下,微臣正準備在宴後將杜壯士邀到行轅去叩詣的!沒想到。」
弘安笑道︰「之方,我可沒怪你來遲了,只是我性子急,等不及那時候,再者,
對杜大俠,我不敢要他來看我,所以先來拜候他了。」
杜英豪連忙道︰「草民不敢當!」
他的態度很自然,那倒不是他的胸懷怡淡,而是由于他的無知。他知道皇帝的
兒子就是太子,在稱呼上該叫殿下,卻不知道一個皇子有多尊貴。
在一般說書先生口中,他听過一些皇子落難,或是太子微服私巡的故事;那些
皇太子都很和氣,而眼前的這個王子似乎也不錯。
杜英豪雖然出身不高,但是他卻是一直在當老大,自力更生,從沒靠過人,也
沒當過人家的手下或伙計,所以他從不懂得奉承。他對年長及有學問的人尊敬,那
是出乎他本心的禮貌,對這位被封為神武大將軍以及寶親王的宗室貴人,他只覺得
看起來還順眼,由于總督大人和將軍對他十分尊崇,杜英豪想他也許官兒不小,可
也沒太放在心上。杜英豪這江南總捕雖也是官兒,但都是不入銓敘的散官,只是由
總督衙門聘任的人員,所以他沒有把自己當作是一個官,而且對著寶親王自稱是草
民,顯然也不承認自已是個官了這倒反而襯托出他高潔的胸懷,以及不慕榮利富貴
的淡泊,使得寶親王更為尊敬他了。
再度落座,酒過了幾巡,寶親王才道︰「杜大俠的俠義英雄事跡,本爵在京師
即已聞名了;這次在擂台上又能見到大俠的英風,連斃三名番偕,智勇兼備,實在
令人欽佩……」
這種贊詞杜英豪已經听多了,但是出自一位親王之口,份量又自不同。別人恭
維他,或許還有巴結的成份,寶親王卻不必巴結他,這應該是真心的贊美了。
不過杜英豪卻知道寶親王並不是專程來贊頌他的,他也沒暈了頭,認為自己是
名動公卿,無敵于天下的大英雄了,他更明自有一個大難題擺在面前,等著他去做
呢!
所以他干脆擺明了道︰「看來殿下是對草民有所差遣,就請明自的指示吧!
但凡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草民無不盡力。「
他也沒弄清楚是什麼事,已經先一口答應下來,雖也客氣了一下,那以是口頭
謙虛了一聲而已,因為他明自,事情已經找了來,推也推不掉,不如表現得干脆一
點了。
席中只有曼海靖與菊芳父女倆最著急,他們知道寶親王必是有所為而來,更知
道這件事必定是十分難辦。寶親王兼領大內侍衛營與京畿禁衛營,手下能人不計其
數,他卻遠到江南來求賢,可見事情的嚴重性,杜英豪能辦得了嗎?
菊芳忙在桌下踢了杜英豪一下。杜英豪裝作若無其事地笑了一笑道︰「不是草
民逞能斗膽,殿下找到我,一定是事先已考慮過得失了,而且也是不容我推托的公
事了……」
話是朝寶親王說的,卻對菊芳眨了眨眼,算是對她的回答。菊芳不能說什麼,
只有朝他猛瞪眼,而寶親王卻頓了一頓才道︰「杜大俠果然是快人快語,本爵就直
說了。這件事實在很難啟齒,雖是公事,卻無法公辦,朝廷不能給予任何公開的協
助,萬一辦砸了,朝廷也無法給予支持或承認,就算是辦成了,朝廷仍然無以褒獎。」
這算是什麼公事?每個人都瞪大了眼楮。
寶親王嘆了口氣,然後道︰「所以這是一件必須私辦的公事,卻又危險萬分,
神勇如大俠者,也只能試一試,卻不敢說必能成功,故而本爵倒不敢相強,盡可以
在此刻提出拒絕的。」
杜英豪道︰「此刻提出拒絕,這是怎麼個說法呢?」
寶親王道︰「我說了,此事無功無祿,有危有險,因此站在朝廷的立場,不敢
責成任何一人去負責,故而大俠在未曾听取內容前,有權拒絕。」
「可是听了內容之後就必須接受了。」
「不錯!這是一個絕對的機密,事關朝廷的威信,也關系著幾千萬百姓的生死,
不容輕。」
事態如此嚴重,杜英豪笑了一下道︰「殿下可真會吊人的胃口,您明知道我這
個人最受不得激,好奇心又重,尤其是喜歡做些出乎意料的事,不管這是件什麼事,
我都已決定非干不可了。」
寶親王道︰「杜大俠,我再說一遍,這件事辦成了,你只能得到我私人的感激,
也會得到朝廷暗中的感激;但你若失手,朝廷是絕對無法承認的,你若是落人人手,
還不能扯到朝廷身上。」
「殿下放心,杜某是個無足輕重的江湖人,行事全憑一己之高興,大概也扯不
到朝廷身上去。」
「不僅如此,大俠恐怕還得變更一下形貌姓氏,連杜英豪三個字都不能提,以
免落下痕跡。」
這更好了,武林中人,不為利而行,卻不能無名,若是不能居名、又無實利,
卻要人去賣命,這種傻瓜實在難找,但杜英豪就是其中一個。他一拍胸膛道︰「草
民應了,而且夸句海口,一定要辦成,否則就提頭來見殿下。」
他犯了撅性子,非要頂上不可。
寶親王卻凝重地道︰「大俠,如果失敗了,也不必你提頭來見了,你絕對無法
再活著了。」
「行!社某這條命本是撿來的,不知該死了多少次,再死一次也沒什麼。」
寶親王臉現欽色,雙手高舉酒爵道︰「壯哉!英雄,本爵敬獻此扈酒以為大俠
賀。……」
杜英豪坦然地受了這一盅敬酒;李玉麟與趙之方同時道︰「臣等告退。」
寶親王點點頭道︰「不必了,你們繼續在這兒喝酒好了,我跟大俠換個地方去
談。」
他挽了杜英豪的手出門而去。
這一去足足去了兩個時辰,總督衙門里的酒席都沒散,大家一直在等他回來。
杜英豪回來了,卻對趙之方一拱手道︰「將軍,殿下已經打道回京了,要我告
訴你一聲。」
趙之方大概是知道內容的人,他點點頭,神色之間對杜英豪更為恭敬了,向他
一拱道︰「杜大人要下官如何效勞?」
「不敢當,只要個人引路,殿下說將軍處有人。」
「是的,下官回去後就準備妥當,靜候杜大人前來會合同行了。」
「什麼,將軍大人要自己去?」
趙之方道︰「是的!那地方只有下官最熱,因為下官幼時在那兒出生,沒有人
此下官更適合。」
「不過這件事卻沒必要把大將軍也拖進去。」
趙之方慨然道︰「杜大人,這是朝廷的事,下官受朝廷栽培之恩,更該獻身以
報的了。」
杜英豪頗感愕然地道︰「這個……殿下只說將軍會派人頷路,卻沒說將軍同行。」
趙之力道︰「下官原來是打算派名把總隨行的,他也是該地人士,頷路固然不
成問題,只是下官一想,他的家人多半尚留在該地,頗多顧忌,再者他跟下官同時
出來投軍,卻未能與下官一樣受朝廷深思,他可能不會如下官盡心。」
兩個人同時出來從軍,一個貴為將軍,另一個只干到把總,地位懸殊太遠,這
雖然是個人的能力機緣及努力表現不一,但對比之下,很難使人心平的,此行關系
重大,若是弄個心懷怒憤的人同行,的確不是件很適當的事。「
但是找個將軍同行辦事,也不見得愉快。
趙之方很很聰明,笑笑道︰「杜大人請放心好了,你是殿下親自相委的特使專
差,下官只是負責引路的隨員而已,一切都以大人為主。」
他這麼說可見是個很上路的人,杜英豪也不便說什麼了,只是朝他自己的那些
班底道︰「我接了一件工作,十分困難,但是有了你們幫忙,我相信可以辦成的,
盡避我已經替你們答應了,但是殿下還是要我來問你們一聲,你們可以退出的。」
王月華興水青青道︰「我們早就說過這一輩子追隨杜爺了,杜爺盡避作主好了。」
菊芳見她們搶了先,自是不甘落後道︰「我是沒問題的,只是我爹年紀大了。」
杜英豪笑道︰「我本來沒把老伯算在里面,因為我們要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一
段時間,這段日子里衙門的差事,還要老伯代理一下呢。」
曼海靖笑道︰「我倒是不怕年紀大,只不過你們嫌我磚事,我就不去討厭了。」
李玉麟與王老夫子則是自動告退,曼海靖借故跑著走了,趙之方雖然有份,卻
要先回衙準備。
杜英豪向賴皮狗道︰「正榮,你還沒開口。」
賴皮狗道︰「杜爺,承蒙您看得起,把我從一個江湖混混,提拔到今天這個地
位,那還用說嗎?這一回想必又是一件大事,您就是拿棍子打,我也不肯走的,只
是不知小的有沒有用得上的地方。」
杜英豪一笑道︰「有,你還能派上大用呢!雖說此行無功無名,但是卻有一點
實利,殿下每人給了十萬兩銀票,無論成功與否,這筆錢都不會落空的,因為我已
經代你們領下來了。」
他取出一疊銀票,共是五張,每人分了一張,面額是十萬兩,笑笑道︰「此行
不知是否還能回來,所以大家最好先把這筆錢處理好。」
這等于是發放安家費了,但是每人能高達十萬兩,實在使人吃驚,不知道是一
樁怎麼樣的任務。
杜英豪見大家都接去了銀票,笑笑道︰「其實這筆錢賺得很輕松,我們只是去
偷一件東西。」
大家不禁又是一怔,杜英豪道︰「行程很遠,在江東六十四屯,東西是藏在羅
剎人所建的一個古堡里面,我們悄悄地去偷出來就打了。」
他說得好輕松,但事情真能如此簡單嗎?
杜英豪終于帶著他的班底上路了。所謂班底,仍然是他的老搭檔……三個女的
伙伴︰水青青、王月華和菊芳,再加上一個官諱正榮的賴皮狗。
杜英豪現時也不像初出道來闖江湖時那麼可憐了;他不但是名滿天下的大英雄、
大豪杰,更是朝廷心目中的棟梁柱石之材了;他更不是橡以前那樣地不學無術和可
憐了,他有了滿肚子的學問和一身本事。
滿肚子學問是從閱歷上得來的。他出入官場,周旋于公侯之間,不卑不亢,應
付裕如。那完全由于他過人的自信;他從不承認比人低一等,因而養成他悄然傲世
的風標,但他也從沒認為自己比誰高一等,也使他變得平易、謙虛、熱誠可親。
他的一身本事就更絕了。自己胡亂創了幾式,加上智慧與活用,使他大大地出
了陣風頭,然後他又意外地得到了王老夫子的傳授,選他作了萬流歸宗秘錄的傳人。
那上面記載的只是招式中的精華,既不成套,也不相連,因此這些招式很絕,既無
法單獨使用,也不能配合著使,精固精矣,但也可以說沒多大用處。
只有在恰到好處時,施用那一招,才能有奇效;所以杜英豪跟人動手時,從不
規規矩矩地打,不是看準機會,突然施出一招,就是制造機會,安排情況,以便用
上他選定的一招。
這種精招是專為克制高手的,而且一招克敵,絕對用不到第二招,因為那一招
如果失敗了,杜英豪也沒有使用第二招的機會了。
很多高手在杜英豪手下落敗,但是一個普通的江湖武師,卻可以把杜英豪打得
滿地亂爬。
這是杜英豪的秘密,本來還有菊芳知道,可是現荏菊芳也開始在懷疑了,因為
杜英豪無往不利,實在叫人難以相信他是無師自通,亂蒙出來的功夫。她認為杜英
豪是深藏不露,故意藏拙。不過她詳細推索了一下杜英豪的身世,卻又深感困惑。
杜英豪從出身到成名,每一個階段、每一年、每一月都是跟一些平平凡凡的人在一
起,他的這些功夫是如何學來的呢?
至于杜英豪自己呢?那更妙了。他現在已經是充滿了信心,雖不認為自己是天
下第一高手,但是也不承認沒有人絕對高于他,根本上,他反對高手這兩字,他認
為天下沒有所謂真正的高手,沒有打不死、擊不倒的英雄,只要攻其所虛,天下沒
有無敵的高人,也沒有無敵的武功。
他也夠資格說這句話,因為他擊敗了不少的高手,百戰百勝,從沒有用過武功,
因為他也沒有正正經經地學過那一家的武功。
他最下苦功的一次,就是從一個酒鬼老頭兒學了三天的耍大關刀,那是為了賽
會時表演用的,花招百出,難入會家法眼;可是憑著這一套花刀,他竟然力劈了藏
邊密宗喇嘛教中的高手。
這叫人不能不信邪。
因此,杜英豪深信天下沒有做不到的事情了。此刻,他帶了四個人,居然要去
完成一件十萬大軍都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務。
他是不是瘋了呢?絕對不是,不但他自己充滿了信心,隨行的四個人也都充滿
了信心,甚至于同行作向導的揚州將軍趙之方,也都是毫不懷疑;他們都堅信杜英
豪有完成任務的能力。
杜英豪呢?他的自信又是由何而生呢?說來能把人給氣死,因為他听說此行的
任務,只是去偷一樣東西而已。偷東西他很在行,小時候倫雞模狗是常干的,少年
時偶而也模進人家屋子里,撈點小零碎去換酒喝。
二十歲之後,他就不再做這種丟人的事,但是他的技術卻沒忘。這倒是個真下
功夫學過一陣的,何況隨行中還有個賴皮狗,也是此道的行家。
他想憑自己未學一招半式,軌就在武林中闖下響叮當的盛名,而憑著自己下過
幾年苦練的偷竊功夫,還帶著一個好手,去偷一件東西會失敗嗎?
一路上,他與趙之方對此行的任務都十分保密;事實上,杜英豪自己也並不十
分地了解此行任務中的細節。
直到他們這一行人跋涉萬里,來到了窮寒極北的黑龍江畔,到達了江東六十四
屯,總算才完全獲知了此行的細節。
那是朝廷派在這兒的細作……一個名叫江圖里的臭皮韃子……向他們報告後,
才算是有了通盤的了解,杜英豪也才翻了眼,了解到此行的任務跟他想像中隔了十
萬八千里的萬頃大海。
假如只差十萬八千里路,慢慢走去,總還有走到的一天,但是隔著十萬八千里
的大海,真是一片茫茫;永無抵達之期了。
杜英豪在接下任務時,只听說要到羅剎老毛子的城堡里去偷一樣東西;那時,
他連老毛子是什麼個樣子都沒見過,總以為他們是個人,就不會有什麼兩樣,也許
略有不同,稍加化裝就能混過去了,水青青、王月華與菊芳都是易容的好手。
那知到此地看見了真正的老毛子,才知道他們除了有頭腳四肢,外形相似外,
其他的完全不同,金黃色的頭發、碧綠的眼珠、高鼻梁、大鼻子,連胡子都是金褐
色的。
要想化裝成那個樣子是不可能的。那個城堡距此有二十多里,很大,用石頭圍
成了高牆,城中駐扎了好幾萬大軍,居民全是羅剎人,沒有漢人,因此,混進去的
可能性幾乎是等于零。
不能接近混入對方的群中,偷他們的東西已經是十分的困難了。然而更難的卻
是他們要偷盜的東西,那是一幅地圖,是晝在幾張縫合的牛皮上的。
杜英豪起初以為卷起來不過一小堆,擄帶起來很容易;听江圖里一說,才知道
不是那麼同事兒,牛皮是張開來訂在一個大木架上,不能卷,因為上面每一塊接縫
處都涂了火漆,上面用俄國沙皇和大清國皇帝的御用鈐記。
這是兩國商定的新國界,是所謂尼布楚和約時兩國派特使商定的,是大清朝廷
派出去的那位親王根木不懂得輿圖之學,被老毛子連哄帶騙,再加上金發美人的狐
媚蠱惑,糊里糊涂的在地圖上晝了押,而後老毛子又在繪圖上動了些手腳,竄改了
一部份,結果把邊界上大好土地,自白叫他們編了幾十萬平方里去。
直到老毛子把我們老百姓辛苦開墾出來的良田派兵佔領了,以及驅逐他們,佔
領了他們居住多年、世代為依的家園時,大清朝才知道上了當。
這些土地雖然明定界限,但是由中國人開墾出來,世居多年,自成村落城池,
除了有限的幾個老毛子浪人外,全部都是中國人;因此,這無疑是屬于中國的領土。
那知道老毛子覬覦這些肥沃的土地,早就在動腦筋,一面放逐他們的人民過來
求生,一面就以捕捉逃犯罪名的藉口,派遣軍隊前來,早些年零星地不知發生了多
少次的沖突。
朝廷實在不勝其擾,終于跟他們訂立了尼布楚和約,商定國界。
回應人︰chien回應時間︰10/13/9803︰24狡猾的老毛子在議和時是一套,簽
約時的地圖上又玩了花樣,清廷的使者不察,因而吃了大虧。
朝廷震怒,把那位親王賜死,但是失去的土地卻無法取回。羅剎人提出雙方在
火漆上蓋有鈐記的輿圖為憑,大清國也就沒了轍兒。天朝上國,總不能毀信背諾,
但又不甘心受夷狄所愚。
主要的證據在那幅地圖,指出上面被竄改的地方,才能指責他們不守信義,重
新換約劃界。
杜英豪擔任的就是這個工作。那幅圖寬有四丈、高約三丈,繃得緊緊的釘在一
個木架上,懸在堡中大廳的牆上,重有數百斤,不能取下摺疊,否則火漆月兌落,就
形同廢物了。
杜英豪沒想到要偷的竟是如此一個龐然巨物,而且還是在外國的境內,重兵屯
聚守備之下,更苦的是那個地方全是老毛子,根本不準中國人接近,他要憑五個人
的力量去盜圖。那不是此上天去摘月亮還難嗎?
听了江圖里的報告,大家都瞪了眼,最涼的是杜英豪,但他在寶親王面前拍了
胸膛,也代大家作主,收下了五十萬兩的酬勞,總不能虎頭蛇尾,就此打退堂鼓吧!
雖然明了實際情況後,誰也不能責成他一定要成功,即使空手而回,也沒人責怪他,
但是杜英豪劫丟不起這個人。
好歹總要試一下,那怕不成,把性命留在這兒,也總比什麼都不干,空手而回
強。
杜英豪是大英雄,英雄可以失敗,卻不能退縮,明知其不可為,也必須硬著頭
皮去闖一下,這就是英雄的悲哀。
所以,杜英豪只能擠出一絲苦笑,還得鼓勵大家說︰「事情是有點扎手,但是
總有辦法的。」
水青青忍不住道︰「杜爺,這件事只有兩個人能辦得了,一個是會七十二變的
齊天大聖,另一個是偷王母蟠桃的東方朔。」
杜英豪知道齊天大聖是孫悟空,卻不知道東方朔是什麼人,不過他由齊天大聖
的故事上,居然觸發了靈機,哈哈大笑道︰「青娘,只要有人能辦得到,就難不倒
我杜英豪,我就是那第三個人。」
我們的妙英雄,又有什麼妙點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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