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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小列傳 七

作者︰李涼類別︰武俠小說

「你終于還是來了。」

鮑西鐵劍並未感到多大喜悅,畢竟他吃過小小君的虧不在少數。

既來之,則安之,小小君啞然一笑︰「沒想到門主還是位守信人,在下讓門主人久等,實是抱歉。」

「哪里,應該的。」公西鐵劍干笑︰「此事如不給少俠一個交代,老夫寢食難安。」

他所說之事乃指約小小君到此談論「九幽真經」一事。

小小君淡然一笑,問︰「听說門主不但約了在下,還約了再下密友,可有此事?」

「可惜!」公西鐵劍嘆道︰「令友已先走一步,少俠可能無法與她謀面了。」

「老匹夫你——」

路掛斗以為浣花遭了毒手,恨上心頭,已然想騰身搏命。

「路大俠請息怒——」

鮑西鐵劍急忙揮手阻止他,急道︰「浣花姑娘已安然離開此地。」

「你胡扯!」

「老夫無此必要。」

小小君沉聲道︰「你如何證明此事?」

「你要老夫如何證明?」。

路掛斗怒道︰「摘下腦袋來證明。」

鮑西鐵劍冷笑︰「閣下未免強人所難吧?」

他口氣已轉硬。

小小君也不能確定他是否在說謊,冷道︰「我倒想听听你是如何放了她?」

鮑西鐵劍嘆道︰「說出來也許你也不信,是趙瞎子要我放人。」

「趙瞎子?!」

小小君和路掛斗愕然月兌口叫出。

鮑西鐵劍笑得很無奈︰「不錯,正是他。」

「你騙鬼!誰都知道那瞎子是和你一伙的。」

「所以老夫才會百思不解。」

小小君心想公西鐵劍若要騙人,沒有必要編出如此差的謊言,深深注視公西鐵劍,想從他眼神中看出真偽。

鮑西鐵劍啞然直笑︰「老夫說的句句實話。」

「我相信你。」小小君回答。

鮑西鐵劍滿意一笑︰「小小君不愧是小小君,能有如此準確的判斷力,老夫佩服不已。」

「我還有更準確之判斷。」

「願聞其詳!」

「逮著你,一切都解決了——」

大喝出口,小小君已疾如閃電,當空往他抓去。

他果然有先見之明。

鮑西鐵劍霎時呆愣,他實在沒想到小小君會說打就打,突然發難,迫得他手足無措,眼見就要被抓著。

驀地,有人大喊——

「門主快退——」

不見人影,卻見十數道細如牛毛之銀光朝小小君射來,正是「七巧奪魂針」。

「李歪歪小心——」

路掛斗立時騰空打出兩顆碎石朝暗處射去,人也射向公西鐵劍。

小小君眼看就要得手,沒想到卻被奪魂針狙擊,他素知此針之厲害也不敢硬踫,只得猛吸真氣拔高兩尺躲過暗器,縱身掠向逃走之公西鐵劍。

鮑西鐵劍得到援手,也利用間隙竄向一黝黑洞中。

小小君緊跟其後,直掠而進,路掛斗亦不落人後,急竄而入。

倏地——

黑洞中已現淡紅霧狀銀光。

「水晶變?!快退——」

小小君霎時察覺,不敢怠慢,劈出一掌于石壁,借著反彈之力托著路掛斗猛然倒射洞外。

「嘿嘿……你們死定了!」

在洞外之笑臉婆婆已拿著奪魂針匣對準兩人直射數十支,咻咻之聲遠比連珠炮爆炸時還急。

小小君無奈之余只得使出「千斤墜」,垂直降落于地,一掌劈向洞口碎石,借以擋掉部份暗器,急道︰「醉魚快縮頭轉背!」

路掛斗頓時縮成如蝦球般,以背面擋住襲來暗器。

哧然一聲,暗器已飛掠而過。

「快走——」

小小君拉著路掛斗,已使出「天人十八閃」之絕世輕功,幻出十尊人影,叭叭然已射向山下,逃之夭夭。

笑臉婆婆哪想得到自己一向視為無敵天下之「七巧奪魂針」打在他們身上,一點效果也沒有,正詫異之時,眼楮一花,早已不見小小君身形,她還以為遇上了幽靈,不信地往洞口慢慢搜去。

可惜洞內走出來的是公西鐵劍,他嘆道︰「沒想到小小君功力如此之高,尤其輕功造詣實是無敵于天下。」

笑臉婆婆這才明白小小君已逃走,雖然有點臉紅,但她那比牛皮還厚還皺之臉皮也透不出什麼光彩來,倒也將她掩飾得不露痕跡。

她冷笑道︰「可惜他還是逃不掉。」

「希望如此。」公西鐵劍有感而發。

從洞中又走出一人,此人六旬白發,留一綹山羊胡,瘦干如骷髏。桀桀怪笑,陰惻惻道︰「中了我的‘冰魄凝血散’不出三個時辰,他就得受盡冰毒之苦,十二個時辰之後,凍結心脈而死。」

鮑西鐵劍淡淡一笑︰「‘冰魔叟’,希望你的藥能奏效,我們快追吧!」

三人聯袂,直往山下掠去。

行不及五里,路掛斗已感不適,全身直覺得冰冷難挨,臉色亦漸漸轉白。

小小君大概功力較深,是以並無感到異樣,他急道︰「掛斗你中了毒?」

路掛斗苦笑,輕輕頷首︰「可能是吧!」

「快服下解毒丹!」

小小君即時倒出兩顆丹藥讓服下,自己也服了兩顆,又問︰「你覺得如何?」

「渾身冰冷難捱。」

路掛斗已開始打冷顫。

此時小小君亦感到一絲寒意從背心升了起來,暗道一聲「苦也」,時下兩面受敵,也許圍在山下的人手更是厲害,自己兩人全中了毒,想闖,可有點力不從心。

當機立斷,他道︰「掛斗,我們先找個隱密地方,逼出寒毒再說。」

不等路掛斗回答,他已拉著路掛斗,朝山陰奔去。

約過盞茶功夫,他自己亦感到冰寒難捱,也奔不出多遠路程,天又快亮,只得就近找一山洞,潛身入內。

還好,山洞十分隱密,不容易被發現,而且里邊又有分歧,宛若蜂巢,就是被找著,一時也難以發現他們藏身之處。

小小君無暇再考慮走向何方始安全,朝著較深處走去,又拐向左側,已找到理想地方,輕聲道︰「這里大概可以躲一陣子,你快坐下,我替你逼毒。」

小小君忍著毒氣蝕心之苦,當下運起真氣,右手食指直抵路掛斗「命門」要穴,助他逼毒。

雖然浣花所配解毒丹十分有效,但他們所中之毒.似乎是從全身毛孔鑽入,如此一來,毒性一發已從四面八方逼向心脈,而解藥卻仍未化開,一時之間無法貫疏全身,自然無法立時奏效。

經過盞茶功夫,路掛斗得到外力相助,解藥藥力已化開,寒毒立時去了大半,臉色亦轉紅潤。

然而小小君本已中毒,再加上真氣貫輸體外過多,根本無力推化本身解藥,病情愈是嚴重,他只希望路掛斗趕快復原。

時間一分一秒不停流逝……

鮑西鐵劍和山下之柳陰直已踫頭。

他們當然發現小小君已失蹤。

鮑西鐵劍問︰「柳兄當真未見著小小君蹤跡?」

柳陰直很有自信回答︰「不但此地未發現,我保證他處亦未發現,如若發現小小君,他們自會放出聯絡信號。」

笑臉婆婆問︰「那他會憑空失蹤不成?」

柳陰直反問︰「你們那邊狀況如何?」

鮑西鐵劍大略說一遍。

柳陰直問冰魔叟︰「你下的毒可有效?發作時間又要多久?」

冰魔叟自信道︰「絕對有效,只要沾上肌膚就能滲入體內,不出半刻鐘毒性即發。」

柳陰直又問;「你確信他中了毒?」

冰魔叟聞言卻在笑︰「這可要多謝那位叫路掛斗的,他所說的下毒方法果然獨一無二,老夫將毒藥撤在含露之枝葉上,也撒在小徑,整個夢斷崖也撒了,他若不中毒,除非是用飛吧?」

柳陰直點頭沉吟︰「這麼說……他們應該中了毒,而且毒性已發。」

鮑西鐵劍問︰「柳兄認為他們倆是躲在某處,運功逼毒?」

「有此可能。」柳陰直回答。

冰魔叟笑道︰「老夫毒藥豈是常人所能逼得出的?」

柳陰直瞥他一眼︰「小小君不是常人,你有把握他逼不出來?」

冰魔叟霎時無言以對,他本就無把握,他只能干笑幾聲︰「就是逼得出來,也得花費不少時間。」

鮑西鐵劍一心想制小小君于死地,也不願浪費時間,忙道︰

「咱們分頭去找,有狀況隨時聯絡,無狀況再過兩個對時,原地踫面,如何?」

柳陰直道︰「找是一定要找,但我以為不分開較為妥善,省得被小小君個別擊破。」

鮑西鐵劍考慮一會兒,點頭︰「好吧,還是維持現狀,柳兄你困守山下,我和兩位前輩再入山區搜尋。」

時間一閃,又已過了兩個時辰,天已大亮,然而整座山卻被濃霧所罩,五尺之外根本無法看清地形,何況人影?

鮑西鐵劍道︰「照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兩位前輩可有其他搜索之方法?」

冰魔叟道︰「有是有,不過時辰未到。」

「時辰未到?」公西鐵劍不解,問︰「前輩所言何意?」

冰魔叟笑道︰「其實也無啥,只是老夫所用之‘冰魄凝血散’在十二個時辰之內無色無味,但在十二個時辰過後,就會將所沾上之枝葉,泥土,甚至于石塊腐蝕,而產生淡淡白色粉狀物,屆時就能循跡而找到他們。」

鮑西鐵劍盤算一下,問︰「現在還差多少個時辰?」

「藥是在昨天酉時所下,可能到傍晚時分方有結果。」

「也只好如此,咱們邊走邊找,再不濟也有個跡象可尋了。」

路掛斗已然寒毒盡去,身軀爽然多了。

然而小小君卻渾身冷如冰,臉色更白如雪,不停打著冷顫。

此時路掛斗方自發現小小君也已中了毒,心急如焚︰「李歪歪你……唉!真是,快換我來幫你!」

小小君迸出笑意道︰「不必,你快些調氣,等一下還得戰……」

「不管這麼多了!」

路掛斗不再多言,立時替小小君逼毒,然而臉色蒼白的小小君本已中毒,再加上真氣耗損過巨,只存心脈仍有一口元氣外,其他全是冰寒凍人,若非解藥護住心脈,他早就該絕命于此,現在雖有路掛斗幫忙,但他功力畢竟有限,是以祛毒工作進展甚為緩慢。

眼看已將近黃昏,小小君也只不過恢復重要脈絡,四肢仍然冰冷難挨。

驀然之間,路掛斗已感到有了動靜。

「李歪歪你覺得如何?」路掛斗細聲問。

「差一點。」小小君苦笑︰「不過勉強可以支持一陣。」

「先將毒逼出再說。」

路掛斗又要運功逼毒,他只擔心小小君傷勢未復,對于敵人入侵,他可不在乎。

小小君搖頭︰「敵已侵入,來不及了,我先將寒毒逼于左手,再點穴道,想必不礙事。」

「這……」

此時腳步聲又近了許多。

小小君不再多言,立時運功將體內余毒逼于左臂,並封了「曲池」和「左肩井」兩穴,如此一來等于廢了一條左臂。

「有三人……」他輕聲說。

路掛斗沒回答,反問︰「你真的沒關系?」

小小君揮揮右手,笑道︰「不礙事。」

路掛斗猶豫一陣,也只好相信他,說︰「等一下我來。」

「不。」小小君說︰「一起上,不管來人,先撲殺最前一位。」

路掛斗盯著他,終于無奈點頭。

兩人立時屏氣凝神,準備突襲。

「他們可躲在此?」公西鐵劍問。

冰魔叟抓起地上泥土,甚有把握說︰「錯不了,就在此洞中。」

笑臉婆婆四處尋去,抱怨道︰「此洞有若蜂巢,少說也有十幾二十處,怎麼找?說不定他們已躲在暗處,準備暗算我們?」

冰魔叟道︰「看足跡,他們該在里邊第五處山洞中。」

笑臉婆婆冷道︰「那家伙詐得很,我看你還是謹慎點好。」

鮑西鐵劍沉吟道︰「不如先喊話,騙他們答腔,再作決策。」

「李小小出來吧!你們已被包圍了……」

「……你已走頭無路,只要你退出武林,我們不會為難你……」

「你若再不出來,我們要用火攻了……」

「……再給你們三分鐘時間……」

音如洪鐘,回蕩不絕,震得整個洞穴嗡嗡作響。

足足喊了半刻鐘,可惜最後一道回音消失無跡,小小君仍是不理不睬。

「他們真在洞中?」笑臉婆婆見久呼不出,已起了狐疑。

冰魔叟現在也不敢肯定了︰「也許此洞另有其他出口,他們從另一邊溜了。」

鮑西鐵劍沉思半晌︰「也只有慢慢搜尋,咱們背靠背,嚴防四周,謹慎往前搜。」

三人立時成「品」字型一步步往深處逼進,個個功運十成,深怕遭受偷襲。

最前端正好是冰魔叟,他成了小小君撲擊之目標。

小小君也繃緊全身肌肉,務必一擊奏效,否則後果堪慮。左手雖不能動彈,功力有所損失,但他仍盡量使自己功力發展到極限。

路掛斗更不必說,他不但想好如何撲敵,還想好必要時如何替小小君解危。

情勢已逐漸升高。

……十步……八步……五步……三步……

驀地小小君大喝出口,身如電閃,撲向冰魔叟右側,他還未忘記引開笑臉婆婆「七巧奪魂針」,順道打出一石塊直射笑臉婆婆眼前洞壁。

路掛斗亦不落後,雙掌盡出,務必擊倒對方而後甘心。

「小心!」,「快閃!」,「注意——」

一連串急切驚吼中夾著砰然巨響,以及哀嗥聲。

小小君已一掌擊中冰魔叟胸口,將他震飛,路掛斗更不客氣卸下他一只右臂。

笑臉婆婆果然上了小小君大當,奪魂針全射向面前洞口,但她立時察覺上當,又覺勁風已擊來,只得往地上滾去,朝著來人,又是一蓬毒針。

鮑西鐵劍則趁此一掌擊向小小君左臂。

形勢發展之快,匪夷所思,就此一照面,路掛斗又已陷入重重毒針之中。

「掛斗快退!」

小小君來不及閃避公西鐵劍那一掌,已急著發掌想推開路掛斗,砰然一聲,小小君接了一掌,借著公西鐵劍掌勁,直射路掛斗。

兩人一撞一跌,毒針咻然已穿入石壁。

「他媽的!」路掛斗怒氣難消,猛然用勁,一拳擊向笑臉婆婆小骯。

「掛斗——快走!」

小小君不但受了掌傷,剛才和毒針照面,他豈能在受傷之下,安然無恙地躲過天下十大暗器之一的「七巧奪魂針」?砰然又是一響,笑臉婆婆終究不敵兩人聯手,被打得人仰馬翻,口吐鮮血。

「走——」

小小君拉著路掛斗,已然逃出洞穴,直竄濃密樹林中。

鮑西鐵劍本想追逐,但想到憑一己之力,恐怕非對方敵手,只好放棄追逐,反身檢視冰魔叟,見他右臂已斷,人已昏迷不醒,只得點其穴道,替他止血,當下又怕小小君他們逃匿無蹤,顧不得挽扶冰魔叟,轉向笑臉婆婆,見她已站起來,立時關心道︰「前輩傷得如何?」

她抹掉嘴角血痕,恨道︰「老娘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那……」

笑臉婆婆截口道︰「別理冰魔叟,快追——」

她比公西鐵劍還急,已追出洞外。

鮑西鐵劍再次瞥向冰魔叟,長嘆一聲,也騰身追掠而下。

天已黃昏,濃霧將退,但除了淡淡霞光將逝于天際外,一片黝黑。

小小君和路掛斗直往山下瀉去,想突圍。

「媽的!這是被追得最慘的一次。」

路掛斗邊跑邊自我解嘲地說。

小小君一只左臂如萬蟻啃蝕,疼痛難挨,頭上豆大汗珠涔涔而下,幸好是夜晚,否則必然會被路掛斗發現,為了不使他耽心,小小君也勉強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可惜是被追而不是追人。」

「也罷,哪天找個人來追追,省得遺憾終身。」

「你傷得如何?」小小君關心地問。

路掛斗沒回答,反問︰「我正想問你,怎麼樣,還挨得過去?」

「還可以。」

倏地小小君拉住路掛斗,腳步也放慢下來,低聲道︰「有人。」

兩人潛伏暗處。

路掛斗數數,道︰「十二名。」

小小君點頭。

「沖?」

考慮一陣,小小君點頭︰「你左邊,我右邊。」

主意已定,兩人暗數三下,已騰身如惡虎般撲向敵人。

「有敵人——快放信號。」

銀光一閃,一顆信號彈夾著鬼嚎般之尖叫聲已沖向空中。

信號是放出去了,但人手卻損失大半。

「快掀開盒子——」

「不好!水晶變?!快退——」

小小君乍見紅光,已猛推路掛斗,無暇再戰,急往林中退去。

路掛斗苦笑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公西鐵劍非得要我們死而後始甘心。」

小小君亦苦笑︰「我看想要我們死的不只是公西鐵劍,趙瞎子也算得上是主角。」

「你是指剛才那水晶變?」

「在夢斷崖我們也踫過一次,十分棘手。」小小君道︰「一被照著,就得瞎眼,不得不小心。」

「現在如何?他們已圍上來了。」

小小君沉思,不久道︰「試試金蟬月兌殼。」

「你的身材?……」

「縮了點,在夜晚,一時之間也不會被發現。」

「好吧!」

兩人又折回,想逮人以更換衣服。

很快的,他倆已踫上一班約六七人往他倆搜索而來。

「趙三?……啊!敵人在這里……」

兩人剛點倒一個,誰知另一名黑衣人已發現同伴出事,急忙回頭一看,卻發現小小君,正想大叫,已被小小君凌空戳中穴道。

可是此舉已驚動所有人,他們各自大喝出口,立時欺身而上,想困住小小君。

「他媽的!倒楣!」

他納悶道;「怎麼會出紕漏?」

小小君苦笑地拿起一條繩索,道︰「毛病出在此,他們用繩索相互纏著,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媽的,真痛!」

兩人相視苦笑,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驟然有笑聲傳來——

「哈哈……小小君果然不同凡響,老夫佩服之至!炳哈……」

從黑暗中已走出來數十位黑衣人,領頭者正是柳陰直。

「掌火把!」

小小君並不認識他,習慣一笑,道︰「多謝,否則我還看不清你是何人呢?」

柳陰直也出和藹笑容,道︰「李少俠這趟路辛苦了。」往小小君左手看去︰「喔!耙情少俠還負了傷?罪過,罪過!」

路掛斗瞪著他,叫道︰「喂老頭子,你少盡說些風涼話,你又是哪條道上的?」

柳陰直輕笑︰「老夫姓柳名陰直想瞻仰一番名聞天下的小小君生得是何模樣?」

「你見著了,失望吧?」

小小君已慢步向他行去。

「不失望,一點都不失望。」柳陰直往後退,奸笑道︰「少俠請留步。」

小小君往路掛斗看去,憑兩人多年默契,路掛斗已知道小小君用意。

柳陰直似乎也感覺到小小君用意,陰沉一笑︰「我這八十五名好手,每人都配有強力霹靂彈,李少俠有意一試?」

小小君聞言,心頭直叫苦,但卻裝做若無其事,笑道︰「霹靂彈?我也有。」從口袋掏出三顆眼珠般大小黑色彈丸︰「我這可是四川唐門正宗的‘破天沉’,你們是否想試試看?」

一听到「破天沉」,柳陰直臉色也微微一變,他變,他部下當然也變。

柳陰直笑道︰「咱們談個生意如何?」

「說說看。」小小君回答。

「只要你我合伙,老夫保你不死。」

「合伙做什麼事?」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條件滿不錯。」小小君耍著手上彈丸,驀地不知怎麼,「哇」然一聲輕叫——

彈丸從他手中掉了一顆。

霎時眾人往四外閃避。

豈知彈丸仍完好如初,沒爆炸。

小小君苦笑不已,露出了狐狸尾巴,假不了了。

路掛斗也在笑,笑他有夠「笨」,在節骨眼里也不小心些。

柳陰直奸笑道︰「原來少俠手中的只不過是顆鐵珠子?」

小小君無奈,不停將三顆鐵珠去丟向地面又吸回手中︰「想不到‘破天沉’如此難引爆。」

突地他將鐵珠打向一名黑衣人,竟然「轟」一聲巨響,炸得數名黑衣人肢離肉碎,含蓋甚廣,有的亦受到波及,悲嚎不已。

這一響已震住在場所有的人,包括路掛斗在內。

「怎麼樣?」李小小輕笑道︰「還管用吧?」

柳陰直老臉泛白,驚愕道︰「小小君你……」

「我怎麼樣?」

小小君往前逼進,雖然目光盯著柳陰直,但卻在找尋某種有利地形。

終于他停在一棵數丈高,五人合抱粗之古松下,沒人知道他在弄何玄虛。

柳陰直大喝︰「李小小你再走過來,休怪我來個玉石俱焚。」

「是嗎?」

嗎字未出口,小小君已突然發難,甩出一顆鐵珠直取柳陰直,自己卻沒欺身往前。

柳陰直大駭,疾往後射去,吼道︰「快扔炸藥!」

眾人見小小君未移動身形,立時投出霹靂彈,人也伏身于地。

「快走——」

小小君拉著路掛斗,不往四面逃竄,卻掠向十余丈高之古松。

「轟」然巨響,震耳欲聾,碎片紛飛,爆炸的不是小小君那顆鐵珠,而是眾人所扔之霹靂彈。

人沒炸著,倒把那棵千年大古松給連根炸斷。

「啊——快閃開——」

一陣大亂,哀鴻遍野,至少有一半黑衣人未逃開而被古松壓個正著。

小小君本在樹頂,隨著古松下降,很快逃過敵人重圍,疾往山下奔去,憑他機智,果然又逃過一次劫難。

柳陰直又佩服又怨恨。

佩服小小君總是能出奇制勝。

怨恨小小君使自己臉上無光,而且還損兵折將達一半以上。

如此敵人,實叫人寢食難安。

一想至此,他也顧不得傷殘多重,又率領剩余之人,疾追而下。

路掛斗感到很滿意,佩服而又笑罵︰「媽的!你這招泰山壓頂,真絕。」

小小君已傷得十分沉重,十分難挨,他只想趕快逃離巫山。

忍住疼痛,輕聲道︰「走吧!別停留。」

雖仍往前行,但步伐已慢得多。

路掛斗仍沉醉剛才那一幕,是以並不注意小小君已有了變化,邊行邊問︰「你真有‘破天沉’?」

「沒有,那是我臨時用銀子搓成再沾上藥丸染成的。」

「那……你擲時怎麼會爆炸?」

「這多虧柳陰直告訴我,說他部下都有炸藥,須知炸藥藏身都得特別小心,是以有人專用一種袋子來裝炸藥,我一看他們腰際有個小袋子,又是鼓鼓地,想必就是炸藥,遂把銀彈往他小袋子打,如此就爆炸了。」

在短短時間之內,就要及時想到應付對方炸藥,進而想到搓銀子成彈丸,且洞悉對方炸藥藏于何處,又引爆制造假像,再壓迫對方心理,再想到以大樹壓敵……

此種種措施,又豈是常人所想得出的?

柳陰直實在栽得心服口服,無話可說。

「趙瞎子?!」

小小君已發現趙瞎子坐陣于山下。

路掛斗不解地問︰「奇怪,趙瞎子怎麼會趕在我們前頭?」

他是想到山上所踫兩次「水晶變」的銀光,是以有此一問。

小小君苦笑︰「可能他根本未上過山。」

「那我們所踫之淡紅色銀光又是怎麼回事?」

「也許那是假的。」

「假的?!」

小小君點頭苦笑︰「當時情急來不及想,現在一想,那銀光也不只對我們照,公西鐵劍他敢開這種玩笑?可見先前全是假的。」

路掛斗恨道︰「媽的!,這些人不得好死。」

小小君實在忍不住傷勢,微微申吟,右手往左手模去,已凍如冰柱,硬得很。

路掛斗急道︰「怎麼樣?」急忙模著他左手,驚道︰「好冰,快解開穴道,我幫你逼毒。」

小小君咬牙吸口氣道︰「沖過這關再說,你替我尋視四周,找一處較容易月兌逃之路線。」

路掛斗微微遲疑,已往四處尋去。

「左邊是一片松林,松林後有凸山……不怎麼便利……左前方是雜草,分布甚廣,逃是容易逃,不過也容易被追著……中間坐著這可惡的瞎子……右前方……是上山之小徑……也……」

霎時他噎住聲音,驚訝地又往右前方小徑搜去,月兌口驚叫︰

「袁小鳳?!」

「袁小鳳?!」小小君聞言亦愕愣不已,撐著身軀往右前方搜去。

只見一白衣縴弱女子踽踽而行,行色匆匆但卻走得甚慢,甚為艱苦,不時倚著徑旁樹木而行——

她不是袁小鳳是誰?

小小君替她捏把冷汗︰「她怎麼會來此呢?」

路掛斗自嘲道︰「是想救我們?還是害我們?」

小小君若有所覺,急道︰「糟了,我們快攔住小鳳!」

說著就要往前沖。

可是竟然有人比他快。

只見右邊林中閃出一條人影,此人身形動作莫不與小小君十分類似。

那人竄至離袁小鳳不遠處,已然摔跤,猛一申吟,爬起來又跌撞奔向趙瞎子左側草坡。

此時袁小風乍然看見小小君身形,以為他就是真的小小君,又見他跌撞不已,必是受了重傷,心一急已叫出口︰「小小君?!不!你們不能傷害他!不能——不能——不能傷害他——」

聲音淒厲扣人,不知哪來力量,她已狂奔追向小小君。

「糟了!快追——」

躲在暗處之小小君只見袁小鳳已快撞上趙瞎子,顧不得傷勢沉重,猛往人群射去。

路掛斗亦感不妙,怒喝一聲,拼出所有力量,也追了出去。

眾人像急箭般朝趙瞎子射去。

趙瞎子已掀開那神秘盒子,透出層層帶紅霧之銀光已向四周射去。

小小君見已不能追及,無法之下,拼出最後一口真氣,使出「天人十八閃」之曠古絕學「啪啪……」一連幻出十八尊人影,似乎能追回飛逝流星一般,已然將袁小鳳托起,直往前再閃出七尊人形甫將飄落于地面。

哪知足未落地,暗處又閃出那要命之淡紅色銀光,直往小小君及袁小鳳眼眸射去。

「啊——我的眼楮——」

小小君一陣驚叫,顯然眼楮已受刺激,當下猛閉上眼楮,悲吼一聲道︰「君回——快來——」

路掛斗如喪家之犬飛奔而至。

小小君急道︰「你抱著小鳳快點離開,我將他們引走!」

「李歪歪你——」

「我沒關系——」

小小君眼角已滲出淚水,猛將袁小鳳送往路君回懷中,又吼道︰「快走——」

他已縱往發光處,右手疾抓出「摘星手」,身形一落一起,草叢已傳出哀叫聲。

手中抓著一口盒子,他已直瀉而去。

「快追——」

趙瞎子似乎感覺到那口真盒子已被小小君奪走,緊張得吼了出來。公西鐵劍、柳陰直和笑臉婆婆身形並未停下來,此時全部追向小小君。

路掛斗愕然愣著,眼楮直往即將消失之小小君背影望去,不知該追還是不追。

如若他知道小小君眼楮已受傷,拼了老命他也會追下去,但小小君最後那句「我沒關系」,阻住了他。再看看懷中業已昏迷的袁小鳳,不禁嘆口長氣,遵照著小小君交待,抱著她已往小徑走去。

他也走了,走得甚是悲戚和不安。

小小君呢?

他深怕路掛斗為他拼命,憑著意念直瀉數十丈後已躲起來,讓路掛斗因見不著而死心地挽扶袁小鳳離去。

他在流淚。

他流淚時是如此之無助而需要安慰。

可惜強敵又已逼近。

勉強忍住眼淚,勉強壓抑內心悲痛,眼不能視,只得用听覺來辨別敵蹤。他只能將盒子揣入懷中,空出右手以便對敵。

四面八方一片漆黑,他已不知身在何方,想逃都無從逃起。

驀地他感覺右方已有人逼得甚近,怒喝一聲,整個人已撲過去,功力盡展,他知道一擊不中,後果不是憑空所能想像的。

丙然他一擊奏效,打的正是公西鐵劍。

「哇!」狂吐一口鮮血,公西鐵劍已連退帶滾摔出七尺余遠,受傷頗重。

「人在此,快過來——」

笑臉婆婆大喝出口,人已逼上來,手中一按,十數支奪魂針已罩向小小君全身。

小小君但覺急促勁風襲來,深知是要命的「七巧奪魂針」,也無法辨別方向,只有逆著笑臉婆婆之叫聲逃竄,甫自掠向左邊,已吃了數支奪魂針,痛得他眼淚直往下掉。

「哪里逃!」

笑臉婆婆見狀更形得意,又欺身逼上,手中一按,再次射出奪魂針。

小小君但覺無法閃避,只得拼出真力,閃出七尊人形,方躲過毒針,可是他一移動身形,已不知四方地形為何,砰然巨響,整個人已撞上巨松,撞得他口吐鮮血,受傷非淺。

「還有老夫在此——」

柳陰直已偷偷潛進,一伸手又是致命一擊。

「哇——」

小小君已被拋向空中,跌落于丈余開外,差點昏死過去,衣衫盡是血跡。

「哈哈……」一陣冷笑,柳陰直已大搖大擺地走向他,奸笑道︰「小小君你也該滿足了,數名絕頂高手已被你打得死傷慘重,我實在想不出天底下怎麼有你這麼一種人呢?真令我又愛又恨。」

小小君哪能回話?勉強翻動身軀,慢慢跪了起來,但只此輕微一動,口中又滲出血跡,痛得他又蜷伏于地。

鮑西鐵劍摟著肚子,一步步慢行過來,迸出殘酷冷笑︰「小小君你認命吧!老夫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多多原諒,嘿嘿……」

「老娘一針扎死他算了!」

笑臉婆婆本就在笑的嘴巴,此時裂得更大,配上尖黑排牙,說不出的猙獰恐怖。

小小君看不見,只能听,他還不死心,還在掙扎,連跌數次,終于勉強爬向一棵枯樹,倚身而立,沉聲道︰「別……過來!」

說話之際,他已掏出那口盒子,並已掀開盒蓋。淡紅如霧之銀光又如洪爐熱炭般閃著似紅且白之萬道光芒。

「水晶變?!快閃——」

鮑西鐵劍驚叫出口,已閉起眼楮往後退去。

柳陰直道︰「笑臉婆婆你快射奪魂針,以結束他生命,省得夜長夢多。」

笑臉婆婆有些無奈道︰「我的奪魂針射不了這麼遠,不管用了。」

「那……總不能如此耗著吧?」柳陰直問︰「公西門主你可有方法?」

鮑西鐵劍沉思片刻,道︰「他退去的方向,剛好臨長江之百丈斷崖,咱們先潛到盡頭,不動聲色,等到他退到崖邊,再一舉擊殺他。」

「可是……」柳陰直道,「如若這頭沒人,恐怕他會起疑。」

鮑西鐵劍點頭︰「老夫留在此,不知兩位有何意見?老夫行動有所不便。」

他又補充道︰「蹲伏暗處,再閉上眼楮,想必可避開水晶變之照射才對。」

他以受重傷為由而留下,再說明行動並不怎麼具有危險性之理由,是怕兩人誤會他想坐享其成。

柳陰直和笑臉婆婆並沒反對,他倆也盤算過危險性,最重要還是那盒子在吸引著他倆。

是以兩人已兜個大圈子,繞到小小君後頭,躲藏起來,準備伺機下手。

小小君仍在退,他將退到什麼地方,他都不曉得,乍然失明已使他痛不欲生,他沒想到未來,也沒想過現在和過去,心中一片空白,只有潛意識支配他往後退去。

終于他已退到崖邊。

驀然笑臉婆婆怒喝一聲,打出一幕奪魂針,直射小小君左側,人已飛掠而至,想奪那口盒子。

「別急,還有我!」

柳陰直也不落後,一掌擊向小小君心窩,一手抓向盒子。

他倆都勢在必得,當然功力盡展無遺。

可惜他們忽略了人體潛意識之本能,尤其小小君又是絕代高手。

突地只見小小君揮動右手,擊向柳陰直,來個硬踫硬,整個人也往前闖,恰巧避過奪魂針正鋒,但也被偏鋒射中左脅十數支。

兩人皆未料著小小君仍有力量反噬,心中大駭之余,保命為重,也顧不得什麼水晶變,當下用盡全力猛往小小君擊去。

又是砰然巨響,小小君本已油盡之燈,哪堪再受此重擊?哇然再吐一口積血,萬丈崖下,滾滾長江流,騰嘯隆隆不絕于耳,似在為小小君悲泣,扣人心魂。

「終于將他除去了!」

柳陰直有感而發,不知是憂還是喜?

小白雀叫得更是悲切,嘴兒猛啄,爪兒猛抓,以它通靈之本能,它感到所愛之人已受害。

佳酒在旁,亦是急躁和耽心。

都已然是午時,仍不見一人回來——

是否都出事了?

不。

「浣花姊?!」

佳酒急奔至船頭,浣花亦蓮步如飛往船邊掠過來。

見著佳酒,她招手急叫︰「佳酒你沒事吧?」

佳酒以為浣花已回來,那麼去救人的人,也該無事了,遂將方才擔心一掃而盡,展顏嬌笑,道︰「我沒事,真是老天爺保佑,浣花姊你快上船,我有好多話想告訴你。」

她想說出這一天一夜的感受。

浣花淺淺一笑,微微頷首,已登上船,忽聞小白雀急切哀鳴不已,心中頓覺憂郁,又不見小小君在船上,立時問︰「佳酒,李大哥呢?」

佳酒天真笑道︰「李大哥在深夜就去救你,怎麼?李大哥又跑走了?」

浣花聞言,霎時嬌容盡失,微顫著聲音問道︰「他去救我?」

「嗯。」

「昨晚就去?」

「嗯!」

佳酒也看出情況有點不對,又開始耽心起來。

而冥冥中,浣花已感到小小君已陷入人家圈套之中。

她問︰「李大哥臨走前有交代什麼?」

佳酒回答︰「他要我等你,若到傍晚還不見你們回來,就把小白雀放了,它會去找孟伯伯。」

浣花又往小白雀看去,小白雀叫得更傷心,她整個人已快虛月兌。

「浣花姊……」佳酒耽心道︰「李大哥沒去救你?」

「他去了。」

「那……你為何耽心?」

「他去救我,卻沒踫上我。」浣花嘆道︰「希望他不會有事才好。」

佳酒也沉默下來。

小白雀叫得更厲害,更傷心。

浣花走過去,輕輕嘆氣,終于打開籠子。

「啾啾」數聲,小白雀在浣花上空盤旋兩圈,已疾速沖入雲霄,絕塵而去。

浣花虛月兌地說︰「希望他沒事才好。」轉向佳酒︰「佳酒,我想我還是要再走一趟巫山,你放心在此等候,他們放過我一次,就不會再為難我第二次了。」

佳酒能說什麼?她耽心浣花,也一樣耽心小小君,只有悵然地點頭。

不過頭一點,她突然發現奇跡似的雀躍起來,手往岩邊一指,高興叫道︰「浣花姊你看——」

隨著她的眼光尋去——

是路掛斗。

他手抱著袁小鳳,一步步重如千斤般地走過來,那臉,比輸了全部家當的賭徒還苦,還要難看。

「路大哥!」浣花已騰身飛奔過去。

路掛斗沒說話,目光呆滯地瞧著浣花,狀似白痴。

靶情豐富的浣花已掉下淚來︰「小小君他……」

路掛斗搖頭,眼眶亦充滿淚水,只是未蓋上眼皮,他的心更沉悶而苦澀。

「也許他會沒事。」

淡然迸出幾個字,想安慰浣花,卻不知其聲音比哭聲還淒切難听。

浣花強忍悲傷,抽搐地問︰「他受了傷?」

路掛斗微微頷首,哽咽道︰「他會沒事的,沒人能要他的命,沒人能殺死他的。」

浣花已近癱瘓地呆愣著,她不敢想像當時小小君的情況是何等嚴重?

長吸口氣,路掛斗撫著她的肩頭,輕聲道︰「浣花.別太傷心,吉人自有天相,李歪歪他從沒做過虧心事,上天不會對他太苛刻,你先替袁姑娘看看傷勢,然後我們再一同去找他。」

浣花這才想到抱在路掛斗懷中的袁小鳳,勉強拭去淚痕,點頭道︰「路大哥你將她抱入寢室,我去拿一些藥物。」

說著她已返身走向艙里。

路掛斗將袁小鳳置于床上,轉向佳酒︰「可有烈酒?我想喝。」

佳酒默默點頭,走出寢室,不久已抱壇進來,低聲道︰「路大哥別喝多。」

路掛斗接過酒壇,啟開封泥,就想灌,可是方提起酒壇,卻灌不下喉。

長嘆一聲,慢慢將酒壇置回桌上,感傷地說︰「以後再喝吧!」

「路大哥……」

佳酒經不起此種悲戚氣氛,已伏在路掛斗懷中輕泣起來。

「唉!」

路掛斗不時嘆息,不時拂著佳酒,雖有心安慰,卻無從開口。

浣花慢步走進來,將手中藥瓶置于床前,開始替袁小鳳診傷。

約過盞茶功夫,路掛斗扶起佳酒,走向床邊,問︰「怎麼樣?」

浣花輕聲道︰「她就是那位得了‘玄陰絕脈’的袁姑娘?」

「嗯。」路掛斗點頭。

浣花沉思半晌︰「得了‘玄陰絕脈’本活不了多久,但她似乎一直被保護得很好,所以才能夠活到現在,而此次她妄動真氣,已使心脈攪亂,能不能醒過來,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路掛斗皺皺眉頭,問︰「你是說她沒救了?」

浣花回答︰「心脈已亂,血氣分崩析離,除非有靈藥,或者內功深厚之人替她疏通脈絡,可惜她脈絡又是純陰,天下恐怕只有‘易筋經洗髓篇’第八層之‘幻化截脈神功’以倒送血液手法使她脈絡歸位以外,似乎無第二種方法可以救活她。」

浣花替她推拿一陣,又喂她幾顆丹藥後,亦愁眉深鎖地愣在那里。

一時之間,寢室又為之沉寂。

還是路掛斗按捺不住沉寂壓力,月兌口道︰「既然袁姑娘已無法醒來,我們就將她送回峨嵋,也好去尋找小小君下落。」

浣花點頭,復又問︰「她和峨嵋派有關?」

路掛斗反問︰「你不是說‘舞柳春風手’是峨嵋不傳之秘?既然胖瘦二妞會用,那她們和峨嵋派的關系當然非同尋常了。」

浣花雖有心救活袁小鳳,但‘玄陰絕脈’,使她束手無措,再則擔心小小君安危,當下不再多問,道︰「那……我們走吧!」

路掛斗稍加沉思,他考慮天色已晚,也許行動有所不便,但念及小小君,也顧不了那麼多,立時走向床頭,想扶起袁小鳳。

驀地袁小鳳那昏迷而發白的臉有了變化,嘴角微微抽動,已喃喃申吟︰「不……你們不能……」

語音雖低,卻將眾人驚住,尤其是浣花,她本以為不會醒過來,但她卻醒了。浣花驚愕之余,馬上又替她把脈,不久稍露喜色,道︰「她活過來了。」

話未說完,又塞了幾顆丹丸至她口中,並替她催化下肚。

「怎麼?……」路掛斗不解地望著浣花,「奇跡真的出現了?」

浣花點頭︰「她的意念支配著她,所以她才能醒過來,這就是我剛才所說的奇跡之一。」

她又說︰「只要病人意志十分堅強,往往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去克服絕癥,想必袁姑娘也是如此。」

此時袁小鳳已開始掙扎,夢囈般叫著︰「不能……你們不能傷害小小君……不能……」

浣花見狀,立時點她「靈台」穴,想使她神智恢復正常。

丙然袁小鳳已漸漸從昏迷中蘇醒,她張開眼楮,卻一片白茫茫,她也瞎了,只是她尚未發覺,兀自急切叫著︰「你們不能傷害小小君,不能——」

浣花抿抿嘴唇,安慰道︰「袁姑娘別擔心,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她撫著她額頭極盡安慰,眼眶卻含滿淚水。

「你們……」袁小鳳聞女人聲,雙目又不能視,恐懼之心油然而生,畏縮往後退卻︰「你們是誰?我……我怎麼會在這里?」

路掛斗放低聲音,道︰「袁姑娘,在下路君回,是小小君要我帶你來此,請放心。」

「你是……路掛斗?」袁小鳳往發聲處看去。

「是的,我是。」

「那……小小君也安然無恙了?」袁小鳳有些喜悅地說。

路掛斗鼻頭一酸,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回視浣花和佳酒,看她倆亦是滿臉憂戚,淺淺一嘆,道︰「不錯,他沒事。」

袁小鳳聞言已嬌柔滿足地笑了起來︰「還好,他沒事。」轉向路掛斗,感激道︰「謝謝你救了我。」

「別客氣袁姑娘,你也幫過我們不少忙。」路掛斗似乎想到什麼,問︰「袁姑娘你怎知我們去了巫山?」

袁小鳳回答︰「是有人投書,我一急,就趕著去,連香晨,弄玉也來不及通知。」

「哦……」路掛斗本想從此處問出一些線索,但听她如此回答,想必也知曉不多,遂不再詢問,道︰「那……令僕人現在在何處?我想送你回去。」

「襄陽城西李大戶那里。」

路掛斗點頭道︰「好,等天一亮,我就送你回去。」

他們本想趁夜出發,但袁小鳳已醒過來,總不能如此匆忙又將人弄走,只好再呆一晚,最主要,他還是希望今夜孟絕神能及時趕來。

丙然,孟烏龜並沒讓他們失望。

黝黑夜空,突然傳來一陣鳥聲,緊接著一縷勁風已射向燈火通明的小船上,正是去而復返之小白雀。

「李歪歪!到底什麼事?」

孟烏龜大老遠已喊嚷不已,他還以為出事的不是小小君,直叫著他綽號不休。

雙足一蹬,五短身材有若彈丸般射向船頭,揪著三數根稀疏山羊胡,目光往眾人掃,奇道︰「怎麼?找我的不是李歪歪?」

路掛斗也不嚕蘇,道︰「小小君被圍攻,恐怕凶多吉少。」

接著他將一切經過,略述一遍。

听得孟烏龜直皺眉頭,叫道︰「媽的!又是‘冰魄凝血散’,又是‘七巧奪魂針’這還有得混?真是!」

他問︰「那位袁丫頭呢?」

浣花回答︰「在臥房。」

「去看看。」

四人立時往艙內行去。

孟烏龜走得最急,從路掛斗話中,他知道小小君和水晶變對上了,結果將不很樂觀。

「袁姑娘……」孟烏龜伸著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一顆心直往下沉,問︰「袁姑娘你可見得著我?」

袁小鳳甚平靜地回答︰「我看不見,怎麼一切都變成白茫茫?是不是我眼楮受了傷?」

「她眼楮?」浣花無助地望著孟烏龜,淚珠已滾落腮邊。

孟烏龜嘆口氣,安慰道︰「浣花你別難過,李歪歪一身修為,天下還找不出幾個,我想他會沒事的,別想得太多。」

孟烏龜轉向袁小鳳,道︰「袁姑娘你的眼楮是受了傷,一時之間恐怕無法復明,不過你別太擔心,那不是治不好的。」

然而袁小鳳卻顯得十分平靜,對于瞎與不瞎之間似乎無多大關心,淡淡一笑,她道︰「我已多活了許多年,早已滿足了,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她的話如此平淡,卻深深烙在眾人心上。

孟烏龜兩眼如電地注視她,似乎想猜透她的心思,他不是在猜她的來龍去脈,而是在猜她為何要如此做?

注視良久,仍然無法從她純真表情中猜出一絲半縷,淺淺一嘆,道︰「你們休息一下,再過一個更次,天就要亮了,趁現在多休息,也好明兒多點精神去應付一切可能發生的狀況。」

終于等至寅時,天已吐紅。

佳酒和袁小鳳仍留在船上,只因兩人皆弱不禁風,不堪遠行,至于本要送袁小鳳至其僕人那里,現也只好差人送信,讓她們自行前來接人。

一切交代完畢,孟烏龜領著路掛斗及浣花,還有小白雀,已直往巫山,去尋找小小君下落。

趙瞎子仍然坐在那床鋪著厚厚白貂毛的柔暖床上。

他沒睡,一夜沒睡,干坐,連眼皮也沒動一下,雙目冷光直盯桌上燭火——

仍然找不到黑眼球,吊著白眼。

「出來吧,我已等你等了很久。」他已淡漠地開口,語氣甚是寧靜安詳。

迎門而入,正是柳陰直,雖然他臉色蒼白似是受傷不輕,但卻不滅那股狡黠氣息,微微拱手,奸黠一笑,道︰「趙兄還未入睡?」

「在等你。」

「等我?」

「不錯。」趙瞎子冷森森道︰「我找你有事,你找我也有事。」

柳陰直奸笑不已,他已默認。

「卻不知趙兄想先解決哪件事?」他問。

趙瞎子翻白眼瞪著他,冷道︰「小小君的事,你做何交代?」

「他已死了。」

「死了?」趙瞎子大囂,「生見人,死見尸,尸首安在?」

柳陰直似乎一反往常畢恭畢敬之態,搓搓短髭,冷道︰「尸首在長江,你要,自己去撈。」

「柳陰直你變得很快。」趙瞎子冷笑不已。

「我沒變,是你變了。」

趙瞎子仍然冷笑不已,問︰「你以為小小君死了?」

柳陰直冷森回答︰「我想不出有誰能在此種情況下活過來?」

「你想得出,也不會讓他用古松壓得落荒而逃。」

「你……」

柳陰直干咳幾聲︰「是生,是死,都已過去,現在談論似乎是多余的。」

「不錯,是多余。」趙瞎子道︰「我只是在提醒你罷了,省得以後你措手不及。」

「多謝。」柳陰直回答得十分冷森,似乎並不領這個情。

趙瞎子鄙夷一笑,冷道︰「我的事已說完,我在等你的事。」

柳陰直笑了,奸猾地笑︰「你也知道我找你合作的原因?」

「為了我那口盒子。」

「可惜現在盒子已隨小小君沉入長江底了。」

趙瞎子輕輕往腰間模去,不久已解下那口漆黑之鉛盒,冷笑道︰「我還有這口。」

「可惜它是假的。」

趙瞎子鄙夷一笑,冷道︰「你可以找人來試試。」

他說得很堅決,讓人不得不信那口盒子是真的。

柳陰直見他如此認真,業已信了七分,但他為人深沉,能試一下,又有何妨?當下干笑道︰「既然趙兄如此堅決,愚弟也不願讓你失望,趙兄請再稍候片刻,小弟去去就來。」

遠處已傳來雞啼聲。

驀然之間室內燭火突然幻滅,陷入一片黑暗,依稀可聞一陣急促破空聲從後窗口射入,直往趙瞎子沖去。

趙瞎子一如往昔,輕輕將盒蓋掀開。

淡紅如霧之銀光,仍和往常一樣,從盒口向外透射不已。

「砰」一聲巨響,已有東西摔倒。

趙瞎子甚為滿意地笑了笑,收起蓋子,笑道︰「門主進來吧!」

話音未落,柳陰直滿口打哈哈地走進室內,揮手點燃燭火,佩服地笑道︰「沒想到趙兄所持寶盒如此之多,愚弟冒瀆之處請見諒。」

趙瞎子撫著那口要命的盒子,深沉一笑,道︰「你還滿意吧?」

柳陰直望著那具正疾速潰爛的尸體,強顏一笑,道︰「方才冒失,還請見諒,只是愚弟有一事不解,不知趙兄能否指點一二?」

「你說。」

他干笑道︰「不知趙兄有多少口此種盒子?」

趙瞎子回答︰「你說有多少口,就有多少口。」

「是的,是的。」柳陰直也知道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還好已證明趙瞎子威力仍在,這對自己實力並未受到影響,也不願再在此話題上打轉,遂改變話題︰「今夜趙兄可有計劃?」

趙瞎子考慮一陣,道︰「柳兄之意呢?」

「拆了鐵劍門。」

趙瞎子冷冷一笑,道︰「你在試我口氣?」

「我是實話實說。」

「你不知鐵劍門和霸王莊勢同水火?」

「這……」柳陰直老臉一紅,勉強狡辯,「霸王莊不足慮,如今小小君已除,該把目標放在公西鐵劍身上,不對嗎?」

「話是不錯,但也不急,等他和霸王莊攪和一陣,不就更理想?」

柳陰直干干一笑,他問︰「對于鐵劍門和霸王莊火拼一事,趙兄可有良策?」

趙瞎子回答︰「造事端,暗中投書,或者暗中派人潛入雙方營區廝殺,造成假像。」

柳陰直聞言頻頻點點贊許︰「趙兄果然高明,一針見血,哈哈……」

兩人大笑不已。

昨夜一場大雪,已將一切痕跡掩埋殆盡,如何能尋得小小君去處?

路掛斗觸景生情,眼角不自覺地涌出淚珠,他寧可隨小小君去死,也不願站在此而受此生離死別的煎熬。

浣花早已泣不成聲,一雙柔若春筍的玉手早已劃破肌膚,淌出血來,她仍如此急切地挖著積雪,只希望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對于裂膚之痛,冰凍之苦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而孟烏龜呢?以他數十年之尋求秘密的經驗,他老早就看出事情真相,可是他不能說,他怕路掛斗和浣花會受不了事實而引出種種可能發生的不幸。

都已近黃昏了。孟烏龜方自喚住兩人,嘆氣道︰「也許小小君並未遇難,你們別太難過。」

浣花潔白衣衫已被污泥及她雙手滲出血跡染得十分污穢,眼楮也已哭紅,悲哀而失望道︰「他去了哪里……」

話未出口,又傷心哽咽不能成聲。

路掛斗撫著她,安慰道︰「浣花,找不到他,就表示他還活著,不對嗎?」

雖有心安慰,但說出來的聲音卻比哭聲還難听。

孟烏龜深深吸口氣,鎮定道︰「浣花你別傷心,我想到一個方法了。」

瀟湘子掃描,美沙里;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