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細雨黃昏後。又一夜開始。快活林中仍然是那麼熱鬧,與平日並無不同,只是燈光已因為細雨變得迷離。
細雨蕭騷,庭院中燈火同樣淒迷,入夜之後,沈勝衣就搬了一張椅子,獨坐在堂前石階之上。劍放在膝上,他左手不時輕撫劍柄,好像隨時都準備拔劍出鞘,一劍刺出,卻又似在等候什麼人降臨。他很少這樣緊張。
方重生的武功與他顯然還有距離,慕容孤芳若是他的對手,根本也不用找來方重生。
也許他還未知道這一點,但慕容孤芳亦沒有任何表示今夜要到來。難道他今夜要等候的並非慕容孤芳他們?江湖上,又有誰能令他這樣緊張?又怎會突找到這里?
燈火倏地搖一搖,白玉樓大踏步從堂內走出,走到沈勝衣身旁,忽然道︰「你實在不用這樣緊張。」沈勝衣忽然苦笑了一笑,道︰「我其實並不是故意這樣子緊張。」
白玉樓道︰「是因為不停有人在院外窺視?」沈勝衣一怔,笑道︰「那個人縱然是老手,也不是高手。」
白玉樓道︰「我看見他也是太急功,以致暴露形跡。」
沈勝衣道︰「我們該怎樣?由得他在外窺視?」
白玉樓道︰「我倒想嚇唬他一下。」語聲-落,身形驟起,橫越庭院.三個起落,已掠過東牆,躍上東牆外的一株老柳上!那株老柳即時一陣顫動,「悉索」衣袂聲響之處,一個黑衣人從中竄出,急掠向樹下!白玉樓哈哈一笑,道︰「哪里走?」聲落人落,飛鳥般從那株老柳上躍下,落在那個黑衣人的面前!
黑衣人怪叫一聲,雙手一翻,颼颼聲響中,寒光暴閃,從袖子里抽出一雙短刀,疾插向白玉樓的胸月復!白玉樓一聲︰「好大的膽子。」右手一伸,就抓住了那個人的握刀右手,一牽一撥,竟就以那個人的右手刀擋開了那個人的左手刀!「叮」一聲金鐵響聲中,那個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旋子!白玉樓即時松手,右掌如刀,左右一切,正切在那個人的脈門之上!那個人手中雙刀嗆啷墮地,不由得驚呼失聲。白玉樓右手旋即往那個人肩頭一推!
那個人立時又打了一個旋子,疾轉了回來,正好面向白玉樓!白玉樓再探手,劈胸將那個人一把抓住!那個人方待掙扎,已與白玉樓目光接觸。白玉樓目光如焰,不怒而威,那個人全副精神不覺崩潰!
白玉樓問道︰「你是慕容孤芳的人?」
那個人惶恐地點頭。白玉樓沉聲道︰「回去告訴慕容孤芳,我們在這里恭候她隨時駕臨!」
那個人顫聲應道︰「是……」白玉樓欲放未放,忽然問︰「慕容孤芳現在哪里?」
那個人臉色一變,顫聲道︰「不知道……」白玉樓手一緊,厲聲道︰「你真的不知道?」
那個人面色一變再變,倏地慘笑道︰「你是怎麼迫我,我也不會說的。」白玉樓「哦」一聲。道︰「這就是說。你是知道的了。」
那個人不作聲。白玉樓冷笑道︰「我倒要看你的嘴巴硬還是你的骨頭硬。」
那個人仍不作聲,身子突然向前一栽,白玉樓一怔,左手急伸,托住那個人的下頷。
一縷黑血即時從那個人的嘴角淌下。白玉樓這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是一怔,皺眉道︰「好厲害的慕容孤芳,好厲害的手段!」他說著雙手一送,將那個人的尸體送到那株老柳之下,然後他嘟嘟喃接道︰「看來我還是不要迫問這些人的好。」將雙手松開,退後了兩步,霍地轉過半身,目注旁邊的另一株老柳,道︰「方才我的說話,相信你也听得很清楚!」
語聲方落,另一個黑衣人從那株老柳上躍下,翻手拔出了腰間的一支軟劍,迎風抖得筆直!白玉樓目光落在劍上,冷笑道︰「你當然也是慕容孤芳的人!」
黑衣人悶哼作答。白玉樓接道︰「否則你豈敢破壞慕容世家在快活林訂下的規矩,在快活林中動兵刃。」
黑衣人道︰「是又如何?」
白玉樓道︰「慕容世家的這個規矩實在不公平,外人動兵刃不殺人也要死,但是慕容世家的子弟卻可以隨便動兵刃殺人,不管對方有沒有破壞快活林的規矩。」
黑衣人道︰「少廢話,你要動手只管動手。」白玉樓笑道︰「我若是動手,你就死定了!」轉問道︰「你難道不怕死?」
那個黑衣人怔在那里。白玉樓接著道︰「我不想殺人,所以也不想迫問你慕容孤芳的下落。」
那個黑衣人暗吁了一口氣。白玉樓又道︰「慕容孤芳勢必吩咐你們在口中藏毒,必要時就服毒自盡。」
黑衣人不覺點頭。白玉樓搖頭道︰「這個女人實在不簡單,居然能夠令這麼多人絞死。」一頓吩咐道︰「回去告訴她方才我要你那個同伴告訴她的那些話。」語聲方罷,他身形已掠起,掠過高牆,回到那個莊院。
黑衣人不敢阻止,目睹白玉樓離開,一頓足,轉身疾奔了出去。才奔出三丈,一個人鬼魅一樣從一株樹後閃出來。黑衣人一驚,目光及處,月兌口道︰「方公子!」那個人正是方重生,應聲道︰「白玉樓的話我也听到了。」
黑衣人道︰「那麼,不用我……」這句話尚未說完,方重生的右手已抓住他的咽喉!
「啪」一聲,黑衣人的咽喉已被他捏碎!方重生手一揮,那個黑衣人背貼著旁邊的一株柳樹樹干,滑坐在地上。
「貪生畏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留你不得!」這句話出口,方重生身形一動,倒躍上另一株柳樹之上。即時牆頭人影一閃,白玉樓進而復出,飛燕般落下,再一掠,已落在那個黑衣人的身前,欠身一探手,托起那個人的下頷,冷笑道︰「好辣的手段。」
方重生的語聲從樹上傳下來,道︰「你放他走,本是想隨後追蹤,找到我家姑娘的藏身所在。」
白玉樓放開手,道︰「不錯!」方重生道︰「你若是沒有這個打算,這個人絕不會現在就死的。」白玉樓冷笑道︰「我若是要追蹤,最佳的對象該是你了。」方重生道︰
「也不是,我若擺月兌不了你的追蹤,就是死,也不會讓你找到我家姑娘的!」
「是麼?」白玉樓雙臂陡震,身形疾往上飛起來!
一道刀光即時飛至!白玉樓目光銳利,半空擰腰急閃,一把三尺長刀從他的身旁飛過,他上拔的的身形不由往下落!「刷」一聲,一條柳樹橫枝在刀光中兩斷,白玉樓冷笑一聲,左手一探,搭在旁邊另一條橫枝之上,借力使力,下落的身形又往上疾拔了起來!半空中一旋,他的身形已然落在樹梢,衣袂隨風飄飛,身形卻立即穩定。
四丈之外,方重生身形正展開,在樹梢之上飛快地向前飛馳。白玉樓方待追上去,方重生的語聲又劃空傳來︰「姓白的,難道你不怕這又是調虎離山之計!」
白玉樓一怔,大笑道︰「有沈勝衣一虎在,我這只老虎便離山又何妨!」話雖然這樣說,他的身形卻沒有再開展。
不過眨眼之間,方重生已消失在這淒迷的燈光、淒迷的夜色中。白玉樓伸手一模胡干,倏地嘟喃道︰「好,我今夜由得你們。」身形接著一展,飄往另一株柳樹,一落再一起,飄過高牆,躍入院子之內。
沈勝衣仍坐在堂前石階上,手按著劍柄,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白玉樓與他之間仿佛已有默契,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都是由白玉樓一個人應討,他只負責莊院內的安全,其他一概不管。他看見白玉樓再進來,也只是一欠身子。
白玉樓快步走過花徑,走上堂前石階,問道︰「可有什麼發現?」
沈勝衣道︰「並無任何發現。」
白玉樓冷笑道︰「姓方的小于我早知是在危言恐嚇。」
沈勝衣道︰「是那個方重生在外窺視?」
白玉樓道︰「倒有兩個慕容孤芳的手下,我迫問第一個慕容孤芳的下落,他卻是咬碎口中預藏的毒藥自殺,另一個我故意縱之回去,原欲隨後追蹤,哪知他卻為方重生所殺!」他沉聲接道︰「方重生是用手捏碎了他的咽喉!」
沈勝衣道︰「這個人好辣的手段。」
白玉樓道︰「一般人絕不會這樣殺人,我實在有些懷疑,他原就是一個職業殺手!」
沈勝衣頷首道︰「只有職業殺手才會這樣殺人,倘若他真的是一個職業殺手,這個人的來歷便值得懷疑了。」白玉樓道︰「你懷疑他就是那個刺殺大理皇儲段天寶的那個獨孤雁?」沈勝衣道︰「有此懷疑。」
白玉樓道︰「我也是。確實有些地方,都值得我們懷疑。」一頓接著說道︰「第一,風入松絕不會毫無緣故的懷疑一個人,定必是他或見過獨孤雁的大理武士,發覺方重生與獨孤雁有些地方相似!」
沈勝衣道︰「還有方重生的飛刀殺人。」白玉樓道︰「獨孤雁的兵器乃是一把鏈子彎刀,一刀飛出,鏈子一抖,立即就可以收回來,日久便成了習慣,也不無可能,獨孤雁所練的刀法的精淬乃是在飛刀斬殺,所以不能不將刀飛出去!」
沈勝衣道︰「他隨便將刀飛出去,毫不在乎,現在他所用的只怕絕不會是他慣用的刀,否則沒有理由如此的不加以珍惜。」白玉樓道︰「就正如你我一樣,慣用的一支劍,總會特別小心,唯恐失去,便是別人送來一支更名貴的,也不會隨便更易,用來也總有不就手的感覺。」
沈勝衣連連點頭。白玉樓道︰「這未嘗不可以說是感情作怪。」沈勝衣道︰「日久生情,人固如是,物以如是。」
白玉樓手撫腰間長劍,頷首道︰「人總是有感情的。」一頓接道︰「作為一個殺手,對于慣用殺人的兵器。自然特別珍惜。」
沈勝衣道︰「還有更值得懷疑的一點。」
白玉樓道︰「慕容孤芳左右有一個易容高手。」
沈勝衣道︰「不錯。一個假白冰,我們都完全看不出來,那個人的易容技術,毫無疑問已經登峰造極。」
白玉樓道︰「他要將一個人的容貌完全改變應該就絕對沒有問題,拿小冰來說,並沒有落在對方手上,可他就只是憑印象或者畫像制造出第二個小冰來,若是對著小冰來易容,那個假的小冰,只怕更逼真,更難分辨得出。」
沈勝衣道︰「理所當然。」白玉樓道︰「換句話,這個易容高手是一個很可怕的易容天才,他易容的技術絕對可以肯定,並不止于制造假的小冰那個階段,那麼,將獨孤雁的容貌完全改變,改變成相貌截然迥異的第二個人,當然也並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沈勝衣沉吟道︰「問題是以風入松目光的銳利,卻竟也瞧不出。」
白玉樓道︰「瞧不出並不等于就不是。」他大笑接道︰「風入松又何嘗瞧得出我制造的假沈勝衣?」
沈勝衣道︰「這就是說,那個易容高手也已研究出一種足以以假亂真,匪夷所思的易容術了。」白玉樓道︰「不無可能。」
沈勝衣忽然道︰「方重生這個名字也很有問題。」白玉樓頷首,道︰「這個名字大有月兌胎換骨的意味。」沈勝衣道︰「看來我們得將這個懷疑跟風入松說說。」白玉樓道︰
「風入松現在也許已經這樣懷疑了。」沈勝衣道︰「哦?」
白玉樓道︰「姜是它的辣,這個老頭兒確實不簡單。」
沈勝衣道︰「那麼,他現在對方重生勢必已采取了監視行動。」
白玉樓道︰「我們這麼多大男人一齊對付一個女孩子,那實在有些兒過意不去。」
沈勝衣道︰「她若是只有一個人,我實在狠不起心腸,可惜她除了方重生那樣的高手之外,還有一大群不惜為她殉死的屬下。」
白玉樓道︰「所以我們也不用對她太客氣。」
沈勝衣撫劍點頭。白玉樓道︰「我的第二個計劃亦已經開始,相信總可以來得及,在慕容孤芳再次采取行動之前,完成第一個步驟。」
沈勝衣道︰「以目前形勢來看總可以的。」白玉樓忽然嘆一口氣,道︰「我卻希望來不及。」
沈勝衣一怔。白玉樓接道︰「你們都很夠朋友,很夠義氣,我這個計劃卻實在太不夠朋友,太自私。」
說罷又嘆一口氣。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計劃?
夜已深,同一夜,離快活林東二十里水月庵。
水月庵規模甚小,也只有三個尼姑,老的一個已經年逾七十,最年輕的一個亦四十過外。這三個尼姑,據說都有一段傷心的往事,然而附近的人們現在俱已淡忘,連她們也幾乎忘掉了。她們與世無爭,自食其力,本身也並非江湖人,與江湖中人本就毫無來往,當然也就絕不會結怨。
可是,今夜水月庵之外,卻來了七個江湖人。那七個江湖人飛馬奔來,在水月庵之前紛紛勒住坐騎,滾鞍下馬。七個人俱都一身黑衣,年紀不一樣,所用的兵器卻無不同,都是一雙五尺長的短纓槍。在江湖上,他們也並非無名之人,是虎口追魂十四槍沙家七雄,殺人不眨眼,尤其是鏢行中人,莫不聞名色變。因為這七個人專揀弱的欺負,對手太強,明知不敢,絕不會采取行動,是以一擊必然得手,數目雖然不多,但他們行動迅速,一個月出動幾次加起來。也甚可觀。
可是水月庵這樣一個尼姑庵,又有什麼可劫?他們晝夜飛馬趕到來,究竟為什麼?
一下馬,沙家七雄雙槍就撤在手中!沙老大沙天霸立即振吭大呼︰「姓步的,滾出來!」呼喝聲雷霆一樣,那座庵堂也似要為之震蕩。在他身後六個兄弟立即左右分開。
庵內並沒有任何反應。沙天霸等了一會.又道︰「姓步的,我們知道你躲在底內,知趣的立即滾出來,否則我們兄弟可要放火燒庵了!」
語聲甫落,水月底的大門就緩緩打開來,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子幽靈般出現。那個女孩子一身淡青色的衣裳,一把秀發亦用一條淡青色的絲巾束住,整個人看來都是淡淡的,淡得就像是霧中花,煙中月;淡得簡直就像煙霧一樣,仿佛隨時都會飛散,消失。與白冰相較,她無疑是沒有白冰那麼美麗,但沒有白冰在一旁,只怕沒有人敢說她不如白冰。
白冰美麗而活潑,嬌憨而天真。她一樣嬌憨天真,眉宇間卻籠著淡淡的幽怨之色。
看來她就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女孩子。
夜風吹起了那個女孩子淡青色的衣裙,她仿佛要隨風飛去。仿佛快要消散在風中。
目光及處,她忽然一聲輕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人在門外大呼小叫,原來是沙家七雄!」
沙天霸一怔,道︰「你認識我們!」青衣女孩子笑道︰「就是不認識,看你們手中的雙槍,也應該猜測得到。」她目光一轉,接道︰「何況我進沙家寨的時候,已經見過了七位?」
沙天霸道︰「我們當時卻是沒有見到你!」
「是麼?」
「否則你哪里還有命活到今天?」
「七位武功高強,雙槍無敵,我當然不是七位的對手,所以我只有暗中偷進沙家寨。」
「卻是明目張膽離開。」
「因為我知道七位當時已經去遠。」
「你的消息倒也靈通。」
「若是不靈通,也不會在適當的時間才偷進去。」
「當真是適當得很,難得你居然能夠弄開我們那個寶庫。」
「那個寶庫的門戶實在不難弄開。」
「你居然有膽量將我們歷年所得完全偷走。」
「那又不是你們的錢財,為什麼要對你們客氣?」
沙天霸怒極反笑,笑問道︰「那麼多錢銀,你一個人如何用得去。」青衣女孩子反問道︰「難道你們還不知道,那些錢銀我是替你們全做了好事,全送給了窮人。」
沙天霸笑臉一斂,道︰「若非你做了那麼多的好事,我們還不知道是你做的手腳。」
青衣女孩子笑道︰「我實在不想讓他們知道的,可惜那麼多錢銀,我一個人實在發不過來,所以找來了幾個朋友幫忙,哪知道,他們每派發一家窮苦人家,都說出我的名字。」
沙天霸冷笑道︰「于是殺人不眨眼的十三殺手之一,一時間就變了萬家生佛。」
青衣女孩子神情一黯。沙天霸盯著她,冷笑接道︰「不過,就是你這十三殺手之一這個身份,也不是很多人知道的,俠女步煙飛,竟然就是十三殺手之一,又有誰相信?」
青衣少女神情更加黯淡。她姓步,雙名煙飛,原來是名門之後,她的父親原是一個名俠,「追風劍」步千里,劍、輕功雙絕,傳到她,輕功更高強。
女孩子本來就適合練輕功,可惜她的內功並不怎樣好,所以輕功雖然高明,若是在原野之上,一望無際,毫無掩蔽,給別人緊迫不舍,到最後仍難免因為後力不繼,終于給追上。除了那種環境之外,別人要追上她,實在不容易。
她本性善良,莫說要她殺人賺錢,就是要她買殺人她也做不到,她所以成為十三殺手之一,完全因為她的表哥柳展禽乃是十三殺手的頭兒。十三殺手,南七北六十三行省鎊據其一,殺人為生,互不侵越,但彼此之間,卻都有聯系。是以被他們追殺的對象,無論逃到哪一省,都有一個殺手在等候,難免一死。
柳展禽在十三省之中,獨據兩省,其中一省就是假借步煙飛的名義。事實上步煙飛一個人也沒有殺過。一切都是由柳展禽手下的殺手代行,她所以不在乎,就因為她實在報喜歡柳展禽這個表哥,柳展禽卻從未喜歡過他,只喜歡一個叫做霍秋娥的女人。
一個有夫之婦。
霍秋娥的夫婿不是別人,正是沈勝衣,柳展禽一直不知道。到他知道的時候,沈勝衣亦已發現他們的私情,找到來。他們雖然發乎情,止乎禮,但柳展禽要殺沈勝衣,卻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他卻非沈勝衣的對手,所以他始終不敢面對沈勝衣,一直到霍秋娥知道秘密被發現,引咎自殺,柳展禽聞听噩耗,沖冠一怒,才戰沈勝衣于竹林之中!
生死一戰,風雲變色。柳展禽斷金手、流雲袖威震天南,但結果仍然倒在沈勝衣劍下。沈勝衣一不做,二不休,約戰其余殺手于西溪虛花蕩中。十三殺手武功高強,柳展腐固然厲害,其余人亦無一是弱者。
步煙飛輕功無雙;曹金虎劍稱第一;高歡六尺劍殺人丈外;不了和尚出手快、狠、準,青鋒之下從無活口;風林暗器毒辣;護劍公子一劍雙飛,劍狠心尤絕;放天龍水里無敵;張風鬼臉快劍,一劍千鋒;殷開山一斧開山;常三風劍狹如蛇,人毒如蛇;溫八爺一柄摺扇十三種變化,亦不是尋常可比;還有蝙蝠先生的一雙勾魂爪,更就是殺人無算!
這一戰實在殘烈,沈勝衣能夠活下來,除了憑他的武功智慧,步煙飛也幫了他不少的忙。步煙飛也是十三殺手之中唯一生存下來的一個。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殺手,沈勝衣也不是一個不分是非黑白,隨便殺人的人,西溪一戰,江湖中人雖然印象尤新,但事實上,已經是三年前的舊事,步煙飛也幾乎已忘記自己是十三殺手之一。不意在今夜,又被沙天霸勾起這個不愉快的回憶。
沙天霸怎會知道這個秘密?步煙飛也覺得奇怪。
沙天霸仿佛看出步煙飛的心意,又道︰「你一定非常奇怪我們會知道這許多事情。」
步煙飛不覺點頭。沙天霸冷冷地道︰「說來其實簡單,我們原就是十三殺手之一的人。」
步煙飛詫異地道︰「十三殺手之一誰?」
沙天霸道︰「溫八爺!」步煙飛「哦」的一聲,道︰「想不到。」
沙天霸道︰「同道中人,步姑娘你這樣做,實在太不夠朋友!」步煙飛笑笑道︰
「我卻已經做了。」沙天霸厲聲道︰「那你就還我們一個公道!」步煙飛道︰「我家里又不是富有,怎能夠還你們那麼多錢?」
沙天霸道︰「那我們就要你的命!」旁邊沙老二插口道︰「老大,這麼嬌俏的美人兒,殺了不是太可惜?」沙天霸回叱道︰「你老二少打歪主意,她是什麼人十三殺手之一,有一分憐香惜玉之心,也就等于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沙老二嘆息道︰「那實在太可惜的了。」
沙天霸轉對步煙飛,道︰「我們已找了你將近三月,三天前才發現你的行蹤,你躲得倒好啊。」
步煙飛淡然一笑,道︰「你們明知我是十三殺手之一,居然還敢找來,武功雖不知如何,膽子倒是大得很。」
沙天霸冷笑道︰「因為我們曾听溫八爺說過,你雖然身為十三殺手之一,其實只是一個虛名,真正殺人的其實不是你,是你的表哥柳展禽!你的武功也不怎樣好,只是輕功無人能及。」
步煙飛道︰「所以你們才放膽來找我!」沙天霸道︰「不錯!」步煙飛道︰「看來我還是趕快施展輕功,離開這個小庵堂為妙!」
沙天霸突然大笑,道︰「你還想逃走?」步煙飛道︰「憑我的輕功,你們實在不容易將我追到,莫非你們另有安排!」沙天霸大笑接道︰「你選擇這個小庵堂寄宿,本來就是一種錯誤!」
步煙飛道︰「哦?」沙天霸接著解釋︰「這個小庵堂周圍毫無掩蔽,無論你由哪一面逃走,都絕對逃不過我們的眼楮。」
步煙飛問道︰「你們的眼楮難道能夠殺人?」
沙天霸道︰「眼楮當然不能夠,但只要我看得出你逃走的方向,要殺你就易如反掌!」
步煙飛四顧一眼,道︰「若是我推測不錯,你們一定在附近埋伏了很多人!」
沙天霸道︰「不錯,在我們七兄弟到來之前,這個庵堂已經被我們的手下包圍!」
步煙飛道︰「是麼?」沙天霸雙手即時一拍,庵堂周圍的樹木暗處應聲涌出了近百個黑衣大漢,人手各一把弓,腰間各一壺箭。一支箭已取出,搭在弓弦上,只等沙天霸一聲命令便射向步煙飛!從他們的動作看來,顯然都是久經訓練的箭手,亂箭齊發,一任步煙飛輕功如何高強,亦未必闖得過去。步煙飛目光擴處,皺眉道︰「果然已花了不少心思。」
沙天霸道︰「在決定找你算帳的時候,我們便已經開始嚴格地訓練他們!」步煙飛道︰「為了克制我的輕功!」沙天霸道︰「現在你若是能夠闖過他們的箭網,我們兄弟才真地服了你!」
步煙飛道︰「那非要試試不可了。」沙天霸道︰「像你這樣的美人兒,若是被射成刺猥一樣未免太可惜,以我看,你還是少動逃走的念頭,與我們兄弟拼一個明日!」
步煙飛道︰「七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孩子,也虧你們還洋洋得意。」沙天霸道︰
「少跟我們說這些,總之,今夜你不死在我們槍下,就得死在箭下!」語聲一頓,颯地揮手,喝道︰「亮起火把!」
火石敲聲擊起,火光將庭堂周圍照得亮如白晝,那些大漢在燈火照耀之下,面目更顯得猙獰,一個個恍如豺狼猛虎,要擇人而噬。步煙飛的臉色在火光下卻顯得有些蒼白,她居然絲毫驚慌之色也沒有。沙家七雄也有些佩服了。
火光在夜風中閃耀,箭在弦,槍在手!一觸即發。步煙飛視若無睹,一動也都不動,幽靈一樣站立在那里。沙天霸盯著她好一會兒,忽然又開口道︰「你還在等什麼?等別人來救你,別夢想了!」
沙老二接道︰「我們已布下天羅地網,這個地方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任何人經過,即使有,也沒有這個膽量!」沙天霸接道︰「現在誰也救不了你,就是沈勝衣也不能夠!」
他忽然提起沈勝衣這個名字來,步煙飛不覺一怔,道︰「沈勝衣?」
沙天霸道︰「這里東行二十里就是快活林,據說沈勝衣現在就在快活林內,可是他既不是神仙,又怎會突然在這里出現?」
步煙飛微喟道︰「他只是一個人而已!」沙天霸接道︰「而且他說不定也要殺你,因為你好歹也是十三殺手之一,他已經殺了十二個,當然也不會放過你!」
步煙飛淡然一笑,沙天霸大笑道︰「縱使他是一個真正的俠客,看不慣我們聯手欺負一個女孩子,又能夠怎樣?」沙老二接道︰「正如你所說,他不過是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如何救得了你!」
步煙飛沒有作聲。沙天霸大笑接道︰「少提沈勝衣那廝!」一頓又問步煙飛︰「你意思怎樣?死在我們槍下還是箭下!」
步煙飛恍如未听,幽然嘆息道︰「沈大哥若是在這里有多好!」她喃喃自語,沙天霸卻听在耳里,一怔道︰「沈大哥?難道就是沈勝衣?」
步煙飛應聲冷冷地望了他一跟,道︰「你們要殺我還不出手?」沙天霸沒有動,上下打量著步煙飛,道︰「沈大哥,叫得倒親熱,我現在才明白十三殺手為什麼沈勝衣只殺掉十二個,單獨留下你!」步煙飛冷接道︰「與你何干?」沙天霸瞪著她,道︰「敢情你是到快活林去找沈勝衣?」一頓大笑道︰「若是如此,我們倒不如是走了什麼運,在這里將你截下!」
步煙飛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說就算沈勝衣到來,也一樣奈何不了你們的?」
沙天霸道︰「我是這樣說的,這是事實。」沙老二又插口道︰「除了沈勝衣,還有誰能夠救你!」
步煙飛沒有回答,一個聲音即時遙遙傳來,道︰「還有我!」沙家七雄齊皆一愕,步煙飛同樣很奇怪,月兌口道︰「誰?」
眾人不約而同,齊皆轉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西面的官道上,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紅衣老人。那個老人那身紅衣紅得就像是鮮血,斜背著一支長劍。沙天霸目光及處,厲喝道;「你是什麼人?」紅衣老人道︰「我老得連名字都已經忘掉!只記得喜穿紅衣,你們無妨就叫我紅衣老人!」
沙天霸冷笑道︰「管你喜穿紅衣綠衣,少跟我們廢話,報上名來!」
紅衣老人道︰「說句老實話,你們還不配問我的名字。」沙天霸大怒,一旁沙老七突然道︰「老大,這個紅衣老人……」沙天霸截道︰「你認識他?」
沙老七道︰「不認識,只覺得他與一個人有些相似。」
沙天霸道︰「與誰?」沙老七道︰「風入松!」沙天霸道︰「風入松又是什麼人?」
語聲倏地一頓,道︰「你是說大理護國劍師風入松?」
沙老七道︰「正是!」沙天霸道︰「你見過風入松?」沙老七道︰「見過一面,當時他高冠錦衣,左右還跟著一大群大理武士。」
沙天霸道︰「他們真的相似?」沙老七道︰「有些。」沙天霸道︰「你其實不能夠肯定。」沙老七點頭道︰「不能夠。」
沙天霸道︰「我雖然不認識風入松,但也絕不認為他與步煙飛會認識。」他冷笑接道︰「以我所知,風入松遠處大理,深居簡出,步煙飛一向活躍在江南,兩處相距數千百里,實在沒有可能拉上什麼關系。」
沙老七目光落在那個紅衣老人面上,不由得苦笑一聲。那個紅衣老人滿頭白發,一臉皺紋,相貌果然與風入松有些相似,但若是與風入松相熟的人都不難將他們辨認出來。
他們固然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紅衣老人居然听到他們的低聲說話,道︰「我是我,風入松是風入松!」
沙天霸冷笑著問道︰「你到底是步煙飛的什麼人?」紅衣老人道︰「也不妨老實告訴你們,是沈勝衣叫我來的。」
步煙飛月兌口問道︰「沈大哥呢?他為什麼不來?」紅衣老人道︰「他跟著就到。」
步煙飛眼中掠過一絲喜色,轉問道︰「你到底是哪一位?」紅衣老人道︰「一會兒再跟你說。」
步煙飛還要問,沙天霸已道︰「縱使你就是風入松,我們也不怕你。」紅衣老人笑道︰「是麼?」沙天霸道︰「風入松若有本領,也不會被一個獨孤雁弄到這個地步。」
紅衣老人道︰「幸好風入松不在,否則就是這句話,已經夠你們頭痛的了。」
沙天霸冷笑道︰「風入松算是什麼東西?」
一個冰冷的語聲應道︰「不是什麼東西,只是一個人!」
聲音從相反的方向傳來!就連那個紅衣老人也為之一愕,而且那個聲音迅速地移來,到最後一個「人」字說罷,說話的那個人已飛鳥一樣落在沙家七雄的面前。高冠錦衣——
風入松!
紅衣老人目光及處,道︰「一說風入松,風入松就來了!」
沙家七雄齊皆面色一變。風入松目光一轉,落在沙天霸臉上,道︰「我路經這里,看見熱鬧,所以走近來一看,想不到卻听到有人在談及自己。」
沙天霸道︰「這里沒有你的事。」
風入松冷笑道︰「我現在卻想證明一下自己到底有什麼本領,被封為大理國護國劍師!」沙老七面色一變,方待說什麼,風入松話已經接上,道︰「況且你們這麼多入欺負一個女孩子,我若是看見,也袖手不管,傳了出去,別人不免說我怕了你們,我姓風的以後也不用在中原武林行走了!」語聲一頓,道︰「你們七兄弟誰先上!」
沙天霸目光一閃,道︰「退!」七個人身形幾乎同時倒退三丈!風入松盯著他們,沒有動。沙天霸身形一止,立道︰「射!」
這個射字才說一半,那個紅衣老人身形已展開,背後長劍同時出鞘,人與劍閃電般在那些大漢面前射過!「崩崩」聲連串響起,那些大漢手中的弓紛紛在劍光中而斷!紅衣老人身形一落即起,再次射出,水月庵右面那些大漢,六十三張強弓盡在劍光中斷而彈飛!
六十三張強弓,只有十一張來得及射出一支箭!箭射向風入松,左面同時有六十多支箭射來,都是向風入松射至!風入松看見箭射來,身形才展開,他的身形亦猶如電閃,數十支箭大半落空,只有十來支追上他的身形。他的劍與身形展開的同時出鞘!
劍光一閃,箭盡被挑飛,風入松身形再一長,落在沙家七雄身前七尺之處。
眾大漢投鼠忌器,第二批箭再也射不出去!他們也不用吩咐,呼喝著放下弓箭,拔出兵刃,沖上前來,風入松視若無睹,也不理會沙家七雄,目光忽轉向那個紅衣老人,道︰「朋友好快的身手,好快的劍法。」紅衣老人身形已停下,聞言道︰「未及閣下。」
風入松一笑,道︰「高姓大名?」紅衣老人道︰「不是姓風!」風入松道︰「你相貌無疑與我有些相似,可惜並不姓風。」紅衣老人道︰「風姓之中有一個風入松已足騙人!」
風入松大笑,道︰「風聞中原武林道上有很多前輩高手,都是不喜歡以真姓名示人,風某人亦不願太勉強。」紅衣老人道︰「萍水相逢,說不定只此一面,何必留姓名?」
風入松道︰「以我看,你的武功尤在沈勝衣之上,是沈勝衣叫你來,一齊應付慕容孤芳的?」紅衣老人道︰「是!」
風入松道︰「一個沈勝衣,慕容孤芳已經束手無策,再加上一個紅衣老人,勢難安寢。」
紅衣老人道︰「現在卻未免言之過早。」風入松道︰「我看好你們,就是傾家蕩產,也賭你們必勝。」紅衣老人道︰「可惜沒有人接受這個賭注。」風入松道︰「實在可惜得很。」
紅衣老人道︰「無論閣下是否只為俠義,我們都感激得很。」風入松道︰「何足掛齒!」他目光轉向沙家七雄臉上,忽問道︰「這七個人在江湖上聲譽如何?」
紅衣老人道︰「很壞他們是七個強盜。」風入松道︰「他們說是溫爺的人,那個溫八……」紅衣老人道︰「更該死!」風入松道︰「他死了沒有?」
步煙飛插口道︰「已經給沈勝衣殺了。」風入松大笑,道︰「沈勝衣殺的人真的應該該死,對于這人,我很有信心。」
紅衣老人笑一笑。
風入松以指彈刨,劍「嗡」的一聲龍吟,他微笑著接道︰「這里並非快活林,就是拔劍殺人也無妨的了。」語聲一頓,一沉,道︰「看劍!」劍隨聲出,刺向沙老七,迅速之極。沙老七雙槍已在手,左右雙飛,左迎來劍,右刺風入松的咽喉。「叮」一聲槍桿與劍相觸,斷為兩截,風入松腕一抖,劍一挑,震開刺向咽喉的一槍,接著一引,再次刺向沙老七的咽喉。沙老七長身暴退,可惜仍快不過風入松的劍。劍尖「奪」地刺入他的咽喉,只三寸。三寸已足以致命!
沙老七悶哼一聲,長身暴退,一縷鮮血從他的咽喉射出,飛虹一樣散落在地上。沙家兄弟驚怒,呼喝聲中,將風入松圍在當中。風入松按劍微笑,道︰「我已經喝令看劍,卻仍然一劍也接不下,這樣的本領,也敢在江湖上行走?」
這句話才說完,十二支纓槍已一齊刺來。風入松身形飛舞,一聲喝叱,劍急露,刷刷兩聲,連斷兩槍,乘熱欺入,劍一旋,「颼」一聲,一個頭顱疾飛了起來。沙老三無頭的尸身旋即疾倒了下去。風入松劍熱不停,接三槍封二槍,左手一捏劍把.一聲︰
「著!」劍閃電刺出,正刺入沙老四的眉心。
沙老四悶哼一聲方倒下,風入松回到又一引,斷兩槍,倒刺入沙老五的胸月復。沙天霸看在眼內,嘶叫著挺槍急刺。左七右八,一刺十五槍。風入松見一槍擋一槍,一支劍施展開來,竟然比沙天霸的雙槍還要快。十五槍一接下,他的劍立即搶入空隙,回攻七劍!沙天霸接五劍,左手槍就被風入松第六劍削斷,風入松第七劍跟著劃開了他的胸襟,雖然並沒有傷到他的肌膚,已令他魄散魂飛,這時候,沙家兄弟手下那些大漢已然圍上來,沙老六眼看形勢不妙,立即大呼道︰「兒郎們,上!」
一個上字才出口,風入松一旁突然欺近,一劍削在他的咽喉上。沙老六眼旁雖然瞥見劍光,竟也來不及閃避!
風入松劍出即收,欺向沙老五。沙老五愴惶急退,才退出三步,風入松人劍已迫近,劍迅速斬下來!沙老五左手舉槍急擋,「刷」一聲,槍桿斷成了兩截。
他右手槍忙刺出,風入松左手一舉,槍從他肋下刺過,他右手劍同時劃前,一劍自沙老五眉心劃至胸腔,鮮血瀑布一樣狂射,風入松半身一側,「格」一聲,刺下肋下那支槍而斷,他左手旋即將斷槍抄住,反手一撩,正好將沙老六從旁一槍挑開,他右手劍立即搶入,「奪」地刺入了沙老六的心胸。一劍奪命!
前後不過片刻,沙家七雄已倒下了六雄,只剩下一個沙天霸。那些大漢本來已經遲疑不前,看見這樣,不由自主後退。沙天霸眼也紅了,大吼一聲︰「姓風的,你有種將我也殺掉!」一槍飛舞,看似便要上前拼命,哪知道,身形一動,竟然倒退了出去,退得比那些大漢快得多。
風入松按劍不動,一直到沙天霸退出兩丈,掉頭疾奔了出去,他的左手才一拂!一道閃亮的寒芒立時閃電一樣從他的衣袖飛出!是他藏在袖中的那支小劍!
「颼」一聲,小劍飛射向沙天霸的後心!沙天霸耳听破空聲響,心頭大駭,只道是風入松卸劍飛來,回身揮槍,劍已射至。「颼」一聲,槍桿兩斷,劍勢竟仿佛毫無影響,從當中飛入,釘在沙天霸胸膛之上。沙天霸慘呼一聲,劍入胸及柄,竟還將他撞出了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