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緩緩道︰「開始的時候,我們並不知道應該拿一個怎樣的價錢,賺得並不多,幸而很快便發現,幾年下來錢也實在賺得差不多,不想再干下去。」
燕十三道︰「那麼這一次到來,其實你們是不願意的。」
「的確是這樣,可是我們不能不到來,你們現在所看見的也就是我們的全部。」
「因為對方給的價錢很高?」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我們其實並不在乎。」烏鴉冷冷道︰「方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的了。」
練青霞插口問︰「那是你們有什麼把柄落在別人手中,不得不答應。」
烏鴉搖頭,突然問︰「毒氣的事你們當然也很清楚。」
練青霞目光一閃,搖頭。「我不相信是你們弄出來的。」
烏鴉道︰「我們當然沒有這種本領,卻絕對清楚毒氣的威力。」
練青霞接問︰「你們跟制造毒氣的人多少有些往來,有些關系。」
「我們曾經被安排觀看毒氣的威力,但安排的是什麼人我們也不知道。」
「這又怎樣了?」練青霞追問。
烏鴉道︰「跟著我們被通知在我們的部落中已經安排了這種毒氣,要是不服從命令,毒氣便會被引發,整個部落便會毀滅。」
「你們可以離開的。」
「我們人在中原,如何趕得及,而且我們在明,對方在暗。」
「所以你們只有答應。」
「事關我們所有親人的生命安全,要是他們都死了,我們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這許多年的賣命,無疑白費心機。」
練青霞沉吟道︰「也許那未必是事實。」
烏鴉只是問一句︰「你是否能夠證明?」
練青霞搖頭。「那麼你們打算怎樣做?」
烏鴉道︰「我是話說在前面,除了將我們殺光之外,並沒有其他辦法。」
練青霞道︰「你們都死光了,你們的親人難道會覺得快樂?」
「人總是要死的,若是我們的死亡能夠令生存的人過舒服的日子,還有什麼遺憾?」烏鴉緩緩拔出了一柄奇怪的彎刀,舉刀向天,突然沉聲歌唱。
那些黑衣漢子每一個都跟著他那樣舉刀歌唱,一臉的肅穆。
燕十三、練青霞都听不出他們在唱什麼,但听著都難免有一種蒼涼的感覺。
練青霞忍不住問燕十三︰「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視死如歸。」燕十三這四個字出口,連自己也覺得奇怪。
練青霞不由自主的點頭。「你原來也懂得他們的言語。」
燕十三苦笑。「這只是一種感覺。」
練青霞「哦」的一聲︰「我也有這種感覺,你有什麼好辦法應付?」
燕十三不假思索的道︰「沒有。」
「看來還是嚴拾生走運,最低限度他現在不用傷這個腦筋。」
「這個人的運氣一向不錯。」燕十三目光一轉,方待看如何突圍,歌聲已停下。
一張張鐵網隨即從那些黑衣人手中飛出,半空中交結緊扣在一起,變成一張巨網,當頭向燕十三、練青霞罩下來。
數百十個黑衣人同時四方八面涌出,手舉彎刀,一齊向練青霞、燕十三迫近,腳步移動得並不快,一個緊靠著一個,一面面牆壁也似的。
看看這迫近的人牆,燕十三不由眉頭大皺。「他們真的要拼命。」
練青霞一面四顧一面道︰「等他們迫近,我們也便只有拼命了。」
燕十三嘆了一口氣,身形一動,疾向前掠去,迎著他的一面人牆立時變成了刀牆,彎刀齊舉,砍向燕十三,呼喝聲接起,聲勢駭人。
燕十三身形一變再變,彎刀中穿插,雙手食中指連彈,無一落空,都正彈在那些黑衣人持刀的右手穴道上,那些黑衣人手中彎刀立時月兌手,燕十三雙袖接卷,「叮當」聲響中將刀卷飛一旁,身形接闖進,雙手食中指不停,連封了七個黑衣人的穴道。
那七個黑衣人木頭般呆在當場,燕十三身形拔起,從他們頭上翻過,撲向第二面人牆。
那面人牆也是迅速變成了刀牆,刀光如閃電,「霍霍」的舞動,燕十三一下搶不進去,左右又是兩面刀牆迫來,後面跟著另一面刀牆迫至。
與此同時,那邊金鐵交擊聲響,練青霞已經揮刀與一群黑衣人戰在一起。
燕十三目光及處,長嘆一聲,他看出練青霞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就是經驗不足,這樣戰在一起,除非心狠手辣,將那些黑衣人都砍倒,否則便只有白花力氣,而一眼他便已看出練青霞仍然在猶疑,刀上留有分寸,那些黑衣人卻是拼盡全力,一心在拼命。
他這邊心念一動,便陷身重重刀牆包圍中,要往上拔起來,頭頂上空的鐵網已低壓至他的身形再難以往上施展的高度。
鐵網若是再低壓,身形別說往上,就是原地施展也困難,手腳施展不開,最後便難免要以氣力搏斗,以那些黑衣人的團結,他與練青霞縱使狠起心腸,將迫近來的黑衣人都殺掉,只怕要付出相當代價。
之前他知道有烏鴉這樣殺手,卻是不知道他們有鐵網這一著,現在知道已身陷其中,除了下殺手之外,似乎沒有其他辦法了。
鐵網外的黑衣人,這時候一手抓著網緣,一手抓著彎刀往網上壓,亦是全力施為。
那個頭兒烏鴉看在眼內,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手抓彎刀,亦向燕十三迫近,看他的樣子,已準備全力一擊的了。
燕十三感覺到烏鴉的殺氣,臉上卻突然露出笑容。
烏鴉立即發覺,目光一轉,只見兩個青衣少女飛鳥也似凌空落在鐵網上,手中各一柄長劍,匹練也似的劍光過處,鐵網被剖開了老大的一個缺口。
燕十三隨即一聲︰「走——」身形往上拔起來。
練青霞的反應也不慢,緊接從缺口穿出。
烏鴉身形亦快,貼著鐵網竄到了缺口處,往上疾翻了出去,彎刀斬向練青霞後背。
練青霞回身擋一刀,身形被震開,烏鴉亦向相反的方向震開。
「好刀——」烏鴉眼中立時露出狂熱的光芒,彎刀包裹著身子,凌空翻滾著斬去,刀勢並不凌厲,卻是隱藏著凶毒的變化。
練青霞不知怎的就是有這種感覺,叱喝聲中,雙手執刀,揮出了凌厲的一擊。
霹靂聲中,烏鴉再被震開,彎刀的變化亦被這一刀擊散,他身形落在鐵網上,臉上露出詫異的反應,呼喝聲中,又揮動彎刀沖前。
鐵網上那黑衣漢子這時候亦紛紛撲前,揮刀斬向燕十三與那兩個青衣女子,在鐵網下面的也不怠慢,紛紛從下面竄出。
兩個青衣女子毫無懼意,帶著一臉猶帶稚氣的笑容揮劍迎來,穿花蝴蝶也似的,天真爛漫,她們所用的兩柄長劍絕無疑問都是傳說中的寶劍,那些彎刀踫上去,馬上斷為兩截。
揮劍斷刀同時,她們乘虛而入,揮手封住了對方的穴道,認穴準確,出手又快,無一落空。
燕十三人在鐵網上,身形當然亦回復矯捷,凌空飛舞,遇上他的亦無一例外,都被他封住了穴道。
烏鴉沒有在意,一心要在刀上跟練青霞分個高低,到他在意的時候,那些黑衣漢子已全都倒下,兩個青衣少女正仗劍向他走來。
他心頭不由一急,燕十三就在這時候毫無聲息的從他背後掠至,探手點向他後背的穴道。
練青霞的刀配合得恰到好處,同時封住了他的刀勢身形,他雖然發覺,已無從閃避,一陣麻木的感覺猛襲上心頭,人便倒了下去。
燕十三看著烏鴉倒下才松一口氣,練青霞目光卻轉到那兩個少女臉上。
左面那個青衣少女隨即一聲︰「叫我縴縴。」
「叫我盈盈。」右面的那個亦展開笑容。
縴縴接一句︰「燕大哥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可是,燕大哥不要我們報答,不要我們為奴為婢,我們只好跟他做朋友。」盈盈跟著還補充了一句。「做他的紅顏知己。」
「紅顏知己。」練青霞黛眉輕皺。
盈盈沒有再理會她,回顧燕十三。「燕大哥,我們不是不想早一些到來。可是縴縴沿途貪看什麼軒什麼齊的書畫,耽擱到現在。」
縴縴馬上嚷起來︰「其中沒有你的主意?」探手一拳便擊去。
盈盈閃身避開。「幸好我們都來得及時。」
燕十三笑問︰「你們一路上可有什麼發現?」
「沒有,奇怪的只是這附近十室九空,剩下來的都是老弱婦孺。」縴縴想了想又道︰「據說他們都去挖瓷土了,可是我們到周圍產瓷土的地方看,都看不到人。」
盈盈接道︰「那邊還有許多燒瓷器的窯子,但听到這邊傳過去的歌聲,我們都來不及細看,趕著到這兒來了。」
燕十三接問︰「那邊的窯子可是有什麼特別?」
盈盈道︰「好像有人在進出,但因為相距甚遠,看得並不仔細。」
燕十三道︰「那我們還呆在這里做什麼?」
練青霞移動腳步,舉起又放下,突然道︰「你們就只是這些話了?」
她目光落在盈盈、縴縴臉上,盈盈詫異地應道︰「練大人還要知道什麼?」練青霞冷冷地道︰「沒有便趕快動身,別這樣呆在這里。」
這句話出口,她自己也奇怪,不知是怎的,對盈盈、縴縴她就是少了一份好感,這種話平日她是絕不會說的,盈盈、縴縴畢竟並不是她的下屬。
盈盈、縴縴也立時感覺到練青霞的敵意,相顧一眼,便要說什麼。燕十三那邊身形已然展開。向前疾掠了出去。
練青霞冷哼一聲,身形亦展開,盈盈、縴縴也不慢,左右一齊掠出。
練青霞目光一轉,「你們可不是我的下屬。」
盈盈輕笑一聲。「我們只是追隨燕大哥。」
縴縴笑接道︰「幸好我們是江湖人,什麼也不用理會,否則現在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盈盈又輕笑一聲。「我不是跟你說過,官府中人大都是氣焰迫人。」
練青霞悶哼︰「你們在說哪一個?」
「糟了,我們忘了練大人也是官府中人。」盈盈突然嚷叫起來。「你說啊,怎麼是好?」她是問縴縴,目光卻投向練青霞。
練青霞面色一沉。「你們江湖人就是目無法紀,不知上下。」
縴縴好像害怕的一縮肩膀。「你看,練大人生氣了。」
盈盈帶笑以責怪的口吻道︰「還說呢,平日我總要規行矩步,你老是說我們江湖人什麼天不怕、地不怕。」
縴縴道︰「現在還來得及啊,練大人對于法紀什麼應該是很熟悉的,我們怎麼不乘這個機會,好好請教一下。」
盈盈道︰「我們好像什麼地方開罪了她呢。」
練青霞到底忍不住截道︰「你們這樣跟我說話,便已經是大大的不敬。」
這句話出口她知道又錯了,盈盈隨即又嚷起來。「你听,怎麼是好。」
縴縴嘆了一口氣。「這你還不叩頭賠罪?」
盈盈亦嘆了一口氣。「我就是連怎樣叩頭也不懂。」
練青霞腳步一頓。「你們這是干什麼,在拿我尋開心。」
盈盈慌忙搖手。「小民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做。」
練青霞瞪了盈盈、縴縴一眼。「總有一天,讓你們知道官府中人……」
她沒有說下去,縴縴佯作驚恐的追問︰「知道官府中人的什麼?」
練青霞沒有回答,她承認應付江湖人的確是欠缺經驗,尤其是兩個這樣不知天高地厚,完全不將官府放在眼內的少女。
盈盈等了一會,亦佯作驚恐的道︰「人說窮不與富敵,富不與官爭,我們這樣開罪了官府中人,以後只怕天下之大也無處立足的了。」
練青霞終于忍不住一聲︰「你們還要說。」
盈盈、縴縴不約而同閉上嘴巴,卻隨即又忍不住「噗哧」的一聲笑出來。
練青霞實在氣不過,再跺腳,身形展開,追向燕十三的方向。
這片刻燕十三已經不知所蹤,練青霞很清楚他的去向,她原就是要等他去遠了,好好的教訓盈盈、縴縴一頓,可是,到這下子她卻發覺,這時候做這種事,未免太無聊。
盈盈、縴縴卻沒有這種心態,看著練青霞離開,相顧一眼,又一聲嬌笑。
「我看她也不像一般官府中人,哪知道還是一般官府中人的見識。」盈盈一面展開身形往前掠,一面嘟囔著。
「我不也是走了眼。」縴縴亦有些感慨的。「看來官府中人就是官府中人,天生的性子。」
「燕大哥卻是要跟她走在一起。」
「我看是她一定要跟著燕大哥,糾纏不清。」
「你說到哪里去了,什麼糾纏不清的。」盈盈的身形緩下來。
「我說你想到哪里去了。」縴縴笑罵。「她要強迫燕大哥做什麼是沒有可能的事,只有跟著燕大哥撿便宜,不是糾纏不清又是什麼?」
盈盈突然搖搖頭。「看她也不像是一個壞人。」
「官府中人又怎會是壞人。」縴縴失笑。
「我是說她不會弄什麼手段。」
「你說她像不像是說方才那種話的人?」縴縴接問。
「實在不像,但她就是說了。」盈盈又搖搖頭。「我們看不透,燕大哥難道也看不透?」
「會不會燕大哥看上她,迷了心竅?」縴縴突然這樣問。
「你想到哪里去了?」盈盈奇怪的看著縴縴。
「難道你完全不覺得那位練大人長得實在很漂亮?」縴縴再問。
盈盈一怔,思索著。「說真的,她實在很漂亮,可是燕大哥不是這種人。」
「那我們問問燕大哥是否喜歡她不就清楚了。」縴縴沖口而出。
「好的,一會你記著問清楚燕大哥。」盈盈慫恿著。
「什麼,你叫我問燕大哥這種事。」縴縴突然嚷起來。
「是你要問的。」
「哪有這種事。」縴縴瞟著盈盈。「你要弄清楚,你去問好了。」
盈盈立即問︰「你完全不想知道?」
縴縴猶豫著沒有回答,盈盈失笑。「你還是想知道的,我們抽簽決定哪一個去問燕大哥怎樣?」
縴縴馬上反對。「不好,你就是懂得在簽上動手腳。」
「哪有這種事?這個簽可以交給你弄的。」盈盈接問︰「這樣公平了。」
「還是不成,十次總有九次是你抽不中壞簽的。」縴縴笑了笑。「算我沒有你的運氣那麼好。」
盈盈無可奈何的一笑,繼續往前掠。
她們完全沒有考慮到燕十三會遇上危險,就是練青霞也沒有。
燕十三並不肯定在那些瓷窯一定能夠找到線索,只是每當麻煩要出現他總有些預感,只要能夠開溜,他總是想辦法盡快開溜。
這也是事實,若是他仍然留下來,練青霞、縴縴、盈盈三個不免要找他評評道理,而這種道理卻不是他所能夠明白的。
類似的經驗他也實在不少,可是到現在他還是不明白女孩子踫在一起為什麼總是有那許多麻煩。
他的身形很快,但並不是因為這件事,烏鴉一般的出現令他不能不對制煉那種毒氣的人重新估計,懂得利用那種方法迫使烏鴉一伙殺手的絕對是一個聰明人,那種毒氣也實在太恐怖。
制煉那種毒氣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他實在想不透,只有恐怖的感覺,在目前他必須要做的只是盡快找到線索,將那個人找出來。
瓷窯可能有線索,便跑到瓷窯,即使沒有,他也要跑一趟,在目前他有的是時間,卻茫無頭緒,所以來到了燒窯,發覺危機迫近,他一點也不擔心,反而高興。
有危機也就是有頭緒,只要他能夠躲過危機又能夠將頭緒抓住便不虛此行。
從來他也不怕什麼危機,正好到現在為止他一直都是逢凶化吉,運氣一直都很不錯。
燒窯是制造瓷器必須的地方,以燕十三的見識廣博,當然絕不會沒有這種見識,卻是從來未見過這麼多的燒窯,眼前所見,簡直可以用「一望無際」這四個字來形容。
其中有些燒窯大得簡直不可以想像,也就像是一只只怪物蹲伏在那里。
要找遍這個地方並不是一件易事,燕十三正覺得頭痛,便感到危機的存在,然後他突然看見一條人影竄進了那邊一個奇大的燒窯內。
他的身形立即拔起來,箭也似射出。
那個燒窯的拱門正對著一面磚牆,燕十三來到拱門面前,探頭才看一眼,便知道中計。
燒窯的正中倒著一個披著衣服的木架,方才他看見的只是這個木架給丟進去的錯覺。
這目的當然是要引他到這里來,他心念一動,一閃身子便要倒拔出去,也就在這剎那,對著拱門的那面牆突然移動起來。
看見那面牆壁移動,燕十三不由有一種錯覺,以為那面牆壁是假的。
那面牆壁也實在太大,若是真的,沒有可能移動得那麼快,可是到他的雙掌抵在牆壁上,感覺到那份真實,不由寒由心出。
他一股內力立時運轉,透過雙掌送到牆壁上,一心要將牆壁推回去。
以他的內力,應該不是一件沒有可能的事,可是那面牆壁非獨沒有被他推回去,而且繼續迫近,「轟」的一聲,將拱門堵住。
他眼前迅速一片黑暗,那種感覺就仿佛掉進地獄中,一股內力提處,再往牆壁上推去。
牆壁紋絲不動,跟著又是「轟」「轟」的兩聲,他雖然看不見,卻不難想像得到這面牆壁之後又被推上兩面牆壁,以三面牆壁的重量,他要將之推開沖出去是絕對沒有可能的事。
到底是什麼人有這個力氣將這麼重的牆壁推動?他想不到,卻難免一陣心寒,這個力氣無疑又是令他有恐怖的感覺。
然後他突然想起傳說中天上的巨靈神、金甲神。
連他也奇怪為什麼竟然有這種感覺。
那三面牆壁事實也是由兩個傳說中的天神那樣的兩個大漢推動,他們的身材異常魁梧,相貌威猛,一個身穿金光閃閃的盔甲,另一個的盔甲則是銀光閃動,護手布滿了尖刺,披著的披風也是,腳步過處,地面上都留下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他們的氣力也絕無疑問到了極驚人的地步,那麼重的三面牆壁他們推動起來就像是輕而無物,毫不費力的。
一面緊接一面,到了第三面牆壁也推上,他們才相顧一笑,松手退下來,隨即剔亮了兩個火折子,投進旁邊的火窯內。
火窯是燒火用的,火在火窯燃燒,熱力便迅速傳送到旁邊的燒窯,據說這樣熱力才均勻,燒出來的瓷器也特別美觀,賣的價錢也當然高很多。
火窯內一般燒的是煤炭,現在這一個還加上來自波斯的火油,一觸即發,迅速燃燒起來。
金甲人與銀甲人目睹火起,不再逗留,身子一弓,整個身子裹在布滿尖刺的披風內,其他各部分迅速嵌合在一起,立時變成了金銀兩個布滿了尖刺的圓球,往前疾滾了出去。
金銀盔甲絕無疑問都有一定的重量,他們若是一步步移動,肯定不會快到哪里去,但這樣子滾動,卻是比奔馬還要迅速,眨眼間便已去遠。
燕十三在燒窯內听到金銀甲人滾過地面的聲響,就是分辨不出是什麼東西滾過,只知道那種東西在迅速去遠,對他的生命沒有威脅。
與此同時,他亦已發現他的生命已經非常危險,逐漸接近生死關頭。
他听到了烈火燃燒的聲響,也感覺到熱力在逐漸增強。
以他的見識當然知道置身在一座燒的窯中,若是不及早離開,不難被活活烤熟,但是怎樣離開?以他的見識,還是束手無策。
燒窯周圍除了那邊的拱門,全都是密封,拱門給堵上,出路便斷絕。
在還未亮著火折子之前燕十三仍然抱著一絲希望,到火折子亮著,一顆心便不由沉下去。
他目光四顧,身形拔起,一掌向窯壁上擊去,窯壁應掌震動,傳回來的是堅實的感覺,借勢往上再拔起,向窯頂拍掌,感覺也一樣。
到他落在地上,便感覺熱力四方八面迫來,甚至連手中的火折子也變得灼熱,然後就是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他的身子一轉再轉,不由自主的往拱門那邊移動,深深的吸一口縫隙透進來的清新空氣,又倒退回去,往窯壁上敲動,只希望能夠找到一處薄弱的地方,全力一擊破壁而出。
每擊動一下傳來的都是絕望的感覺。
練青霞趕到燒窯的所在,金銀甲人已經遠去不見,她當然感覺不到方才燕十三感覺到的危機殺氣,甚至于什麼感覺也沒有。
縱目四顧並無人蹤,她方要高呼燕十三,縴縴、盈盈亦已雙雙趕到來,一眼瞥見,到口的話不由咽回去。
盈盈、縴縴也沒有理會她,自顧往前走去,她呆了一會,不由移步跟上前。
以盈盈、縴縴對燕十三的熟識,應該知道燕十三走到什麼地方去。
盈盈、縴縴似乎看出練青霞的心意,走不了多遠,相顧一眼,停下腳步。
盈盈再左顧右盼一番才問︰「縴縴,燕大哥不是說要到這附近一看究竟?」
「不會錯的了,可是這麼多燒窯,天曉得燕大哥跑進哪一個?」縴縴看看練青霞。「你我才兩個人,不是官府的人多勢眾,要找起來可是不容易。」
盈盈道︰「那我們放聲大叫好了。」
縴縴搖頭道︰「我們可又不是大呼小喝慣的,聲音又能有多大?」
練青霞又怎會听不出她們在說自己,到底忍不住,冷冷道︰「這里只有我一個官府中人,我也不是你們所說的慣于大呼小喝。」
盈盈沒有理會練青霞,自顧對縴縴道︰「你看,人家耳朵這樣尖,還要胡亂說話,就不怕給抓往官府里,吃些官府的厲害。」
縴縴一伸舌頭,隨即問︰「不說也說了,以你看怎麼是好?」
盈盈還未答話,練青霞已沉聲道︰「這不是斗嘴的時候,我只是擔心燕十三會不會遇上危險?」
盈盈道︰「燕大哥一身本領,運氣一向都不錯,無論遇上什麼危險都會逢凶化吉的。」
縴縴接道︰「正如方才,好像要被困在鐵網里的了,我們不是及時趕到。」
盈盈又道︰「即使我們趕不及,也只是麻煩一點,要月兌身有什麼困難?」
練青霞看著她們。「你們一點也不擔心?」
盈盈、縴縴若無其事的東張西望,不再理會練青霞。
「難道你們不覺得有些不妥?」練青霞有些悔的,語氣也重起來。
縴縴只追問︰「盈盈,你是否覺得哪兒有什麼不妥?」
盈盈大搖其頭。「我的感覺可沒有那麼敏銳,你怎麼了?」
練青霞冷截。「你們不合作,我也不勉強,除非還有第二個這樣的地方,否則燕十三一定在附近,但竟然不現身跟我們招呼,是必有什麼……」
「也許他耳朵也很敏銳,听到我們的說話,趕快躲了起來。」盈盈話是跟縴縴說。
「可不是,燕大哥從來就不知道官府中人那麼厲害。」縴縴活出口,倏的抬手掩上嘴巴。「不好,又說錯話了。」
練青霞听著心頭冒火,卻又說不過她們,一跺腳,掠上了其中一座燒窯上。
那些燒窯大都是那麼高,她立在那個燒窯上,也一樣不能夠看清楚整個地方。
盈盈、縴縴相繼掠上另一個燒窯,張目四顧,也是一樣看不到什麼,張口方要叫,看看練青霞,不由又閉上嘴,「燕大哥」三個字到了咽喉又咽回去。
練青霞也是,悶哼一聲,身形再展開,掠向另一個燒窯。
她們若是放聲大叫,燕十三不難會听到回應,那她們亦不難听到,循聲找到燕十三的所在。
以盈盈、縴縴雙劍的銳利,要將窯壁破開,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現在她們這樣一個個燒窯找下去,即使找到燕十三的所在,表面也未必看得出來。
對燒窯她們到底懂得不多,封閉那個燒窯的那三面牆壁也未必會引起她們的懷疑,那三面牆壁到底不是隨便可以移動的東西。
燒窯內的熱力,這時候已到了一般人難以忍受的程度,燕十三也只是好一點,他已經找遍整個燒窯,非獨生路,連生機也找不到。
那種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拱門那邊縫隙透進來的空氣也變得稀薄。
燕十三正感到絕望,突然听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轉身望去,只見那邊的地面緩緩隆起來,同時龜裂,冒出了一個頭發疏落,接近半禿,相貌有些滑稽的小老頭兒。
「舒服極了——」小老頭伸一個懶腰,半坐起來,一身泥土紛落。
燕十三看得怔在那里,小老頭兒目光接落在他面上,也有些奇怪的問道︰「小伙子,是哪一個告訴你,用這種方法療傷的?」
燕十三如夢初醒,不禁月兌口道︰「療傷?」
小老頭兒接問︰「你難道不是中了寒冰針之類的暗器,要借助燒窯的熱力將體內的惡寒迫出來。」
不等燕十三答話,他突然又說道︰「看來你也實在不像,我心中就是只有這件事。」
「老前輩——」燕十三這三個字出口,小老頭兒又截道︰「論輩份你這樣稱呼沒有錯,這附近一帶,沒有哪一個不是我的晚輩。」
燕十三不由向他追問道︰「老前輩,你到底……」
小老頭兒探手一模半禿的腦袋。「我樣子變成這樣,難怪你認不出來,可是听你的口音,也不像是這附近的人。」
燕十三再一句︰「尚未請教老前輩高姓大名。」
「童青——」小老頭兒笑了笑。「認識我的人都會在我這個姓名之上再加一個稱呼。」
「神手童青。」燕十三笑起來。「老前輩原來就是被譽為天下第一巧手……」
「神手就是神手,怎會是巧手?」童青鄭重的更正。突然又一聲嘆息。「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吃了這麼大的苦頭,鬼門關上打了一個轉,還要斤斤計較這些。」
燕十三接問︰「老前輩是因為中了寒冰針才藏身這里……」
「你以為住在這里很舒服?」童青再伸一個懶腰。「好一陣熱氣,我就是沒有這個膽子,否則早便來一陣急燒,一下子將寒氣驅出來。」——苟故榭饃描,東曦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