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一震道︰「很燙手!」
尼惠暉探手過來,輕按心佩,現出訝異的表情,點頭道︰「確熟得異乎尋常,以前爹每次嘗試,雖然會變熱,也只是普通不懂武功的人可以抵受的熱度,不會像現今烈火般灼熱,挺得住嗎?」
燕飛早把水毒的至寒之氣憑進陽火的功法注入右手掌,道︰「沒有問題。」
尼惠暉又探手觸模合壁的天地佩,興奮道︰「這是爹自擁有洞天佩後,從未試過出現的情況,天地佩寒如冰雪,說不定今次真的可以令三佩合一。」
燕飛定神打量平放手掌上揮發著火熱紅光的心佩,心忖不理能否開啟仙門,洞天佩肯定是世上最奇異的玉石。沉聲道︰「該拿哪一面作底呢?」
尼惠暉苦笑道︰「誰曉得呢?」
燕飛改以指尖捏著心佩邊緣處,移到平放地席的天地佩上方,對正合壁後形成的圓洞,相隔只有半尺,啞然失笑道︰「我這問題問得很蠢,既然從來沒有人能令三佩合一,當然沒有人曉得哪種方法才正確,又或哪一面在上;哪一面是底。咦!」
尼惠暉大吃一驚,急問道︰「發生了甚麼事呢?」
燕飛露出疑惑的神色,用另一手助心佩轉個面,由先前向上的一面朝著天地佩,又試著教不同的角度和高度。可是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沉聲道︰「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不論高低遠近,這一面作底還是那一面作底,天地佩都生出神秘而莫叮測度的抗力,似是拒絕讓心佩回到她的本位里去,完成開啟仙門的程序。」
尼惠暉現出失望的神色,道︰「你說出來的情況和爹以前遇上的沒有分別,唯一不同的是天地佩是變冷而非轉熱,且不論是冷是熱,都更厲害。」
燕飛反松一口氣,說不害怕面對三佩合一後的不測後果,就是騙人的。現在自己既好不了她爹多少,反可以交差了事。
道︰「真古怪,以前你爹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怎麼辦呢?」
尼惠暉嘆道︰「他會以絕世功力,把心佩硬按到天地佩口壁後的虛位內去,而每次結果相同,總被驚人的反震力重創,需時數月才能復原,所以他每年只能嘗試一次,每次都失敗。唉!早知如此不試算了!」
燕飛失聲道︰「為何你不早點告訴我呢?」
尼惠暉苦笑道︰「我還以為你的情況會有分別,因為你是心佩呼喚的有緣人嘛!」
燕飛方明白她剛才會如此吃驚,皆因驚覺自己這有緣人只能重演以往的情況。
沉吟片刻,道︰「你爹試過當它們尚未變熱時把心佩嵌進去嗎?」
尼惠暉道︰「怎會沒試過呢?數十年來,他試盡所有的方法,產生變異前,的確沒有抗力,不過心佩剛巧大了少許,沒法嵌進去。」
燕飛愕然道︰「如此三佩豈能合而為一呢?」
尼惠暉道︰「爹說過當三佩轉熱時,都膨漲了少許,而天地佩的膨漲比較多一點,或許如此便可以恰好容納心佩吧!」
燕飛不解道︰「熱力既今天地佩膨漲,可是現在天地佩卻是轉冷,說不定會縮小,將更沒有可能把膨漲的心佩擠進去,看來我還不如令尊。」
尼惠暉雙目射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心灰意冷的道︰「我不知道。算了吧!我仍然很感激你。」
燕飛心忖難怪孫恩一直沒有動手干涉,因為三佩合壁不成,會重創試圖合璧的人,如此異事確是聞所未聞。
斷然道︰「我仍想試一次。」
尼惠暉愕然道︰「太冒險了!你如受傷,孫恩豈肯放過你呢?我一個人絕對應付不了他,何況還要照顧你?」
接著嘆道︰「多年來,孫恩一直不敢來惹法慶,就是怕我們兩人連手。法慶神功大成,本要去挑戰孫恩,可是……唉!一切都過去哩!說來亦沒意思。」
燕飛道︰「我不是在逞英雄,不瞞你說,我身具至寒和至熱的兩種先天真氣,當我把至陽的真氣注入心佩後,心佩立即熱力增加,有種充滿爆炸性能量的古怪感覺,天地佩的抗力雖仍存在,卻大幅減弱。我從自身的真氣領悟到,至寒和至熱是互相吸引的,而天地佩冷、心佩熟的情況是從未出現過的,值得一試,或許我不會受傷吧!」
尼惠暉像在怒海沉船者看到附近有陸地的影跡,雙目再現希望之色,道︰「你真的要嘗試?」
燕飛堅定的點頭。
尼惠暉道︰「小心點!記著勿要勉強。」
燕飛猛咬牙齦,聚集丹劫的真氣,逆天地佩的抗力把心佩硬按入其虛位處去。
迅如閃電。
劉裕瞧著高彥消失的方向,心滿意足道︰「終于完成了我們成全英雄救美的豐功偉業。」
眾戰士從各處聚攏過來,人人一臉歡笑,既為今次大獲全勝雀躍,更替高彥開心。
只有卓狂生呆立原地,神色古怪。
劉裕終發覺他神色有異,訝道︰「你的表情為何如此古怪?」
卓狂生苦笑道︰「我沒有成功禁制小白雁的穴道。」
劉裕失聲道︰「甚麼?你在說笑嗎?」
人人呆頭鵝般瞧著卓狂牛。
卓狂生道︰「我只是令她暫時失去反抗力,她很快便可以復原過來變回一頭活雁,高小子扮英雄扮得早了點。」
劉裕一時說不出話來。
觸電似的一聲激響,迅快至旁觀的尼惠暉和當事的燕飛,也沒法弄清楚發生了甚麼一回事,燕飛已連人帶玉被震得往入門的方向拋去。
仍在空中翻滾的當時,耳鼓內傳來尼惠暉的厲叱聲,仍然眼冒金星的燕飛回復神智,頓然感到一柱驚人的氣勁正沖背而來,其狂猛令他感到如被擊中,肯定全身筋骨、五髒六腑俱要破裂,而小命當然不保。
「鏘!」蝶戀花嗚叫示警。
他剛才把心佩按往虛位時,留起了一半功力,際此生死懸于一發的要命時刻,豈敢怠慢,連忙弓起背脊,日月麗天大法全力展開,心忖今次不是被天地佩重創,而是被老孫重創,接著奇妙的事發生了。
原來他適才把心佩硬塞進天地佩的圓心內,當兩方相距三寸許的距離,天地佩的寒氣竟離佩發射,一股腦兒注入心佩之內,而心佩包含他的丹劫真氣在內的火熱,卻如月兌韁之馬般投往天地佩的中間虛位去。
能量互換下,心佩變得奇寒徹骨,天地佩卻火紅起來。
寒熱交擊,兩佩間出現一道令人睜目如盲的閃電,聲如雷鳴,亦把燕飛震得全身欲裂,就那拿著心佩往後拋飛。
雖然痛苦難當,可是燕飛回復神智後,卻知道自己沒有受傷。
當他運功護背,要硬捱孫恩的全力一擊,心佩內來自天地佩的至寒之氣,竟沿著經脈千川百河般與他體內水毒的真氣融合,大幅增強他的水毒真氣,共抗孫恩能摧魂奪魄的一擊。
「蓬!」
孫恩的內勁重擊燕飛背脊。
燕飛噴出一口鮮血,身不由主的改後跌為前拋,像個毽子般反往前拋飛,全身經脈欲裂,卻逃過死劫。
燕飛「砰」的一聲撞在一堵牆上,再往下滑落,耳內听到的是尼惠暉的嬌叱和拂塵拂掃的急劇破風聲、勁氣的交擊聲。
燕飛默運玄功,整個人清醒過來,體內真氣逐漸凝聚,奇怪的是心佩亦由寒轉熱。
忽然孫恩笑聲響徹主殿,充滿得意之情。
燕飛連忙彈起來,只見孫恩一掌掃在尼惠暉肩頭處,後者如被狂風刮起的落葉,往旁拋跌。而孫恩則瀟灑自如的掠至殿心,憑空虛抓,天地佩從地上升起,落在他的手里。目光卻往燕飛投來。
「蓬!」
尼惠暉重重掉往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燕飛知道他攻擊在即,現在只因與尼惠暉激戰之後,真元損耗巨大,必須重新凝聚真氣,以對自己發動雷霆萬鈞的一擊。
他清楚自己體內經脈的損傷不算嚴重,還可以動手過招,不過對手絕不可以是孫恩。
些微傷勢也會令他落在不能平反的下風,何況他現在背脊疼痛不堪,影響到四肢的靈活度。
死神是如此地接近。
本落地不動的尼惠暉忽然坐起來,叫道︰「燕飛!把心佩給他吧!孫恩,你一錯再錯,還不肯放手嗎?」
孫恩現出冷酷的笑容,望也不望尼惠暉,只盯著燕飛,道︰「你仍以為自己是當年的小暉嗎?今天我不殺你,已是念著當日的恩情。」
他這番話是對尼惠暉說的,其氣場卻不斷加強,把離他只有兩丈許靠壁而立的燕飛緊緊死鎖。
「把心佩送他吧」一句話入耳,燕飛聞言心中一動。
尼惠暉叫道︰「燕飛快走!」
孫恩全身道袍飄拂,長笑道︰「走得了嗎?」
燕飛苦苦抗拒對方不斷加強壓力的氣場,微笑道︰「天師現在是否也像我般執假為真呢?否則為何心中充滿殺機?」
孫恩微一錯愕。
燕飛知是時候,大喝道︰「送你心佩,勿要掉了!」
心佩月兌手擲出。
連擲者燕飛也大吃一驚的情況發生了,剛離手尺許時,心佩仍是以前的心佩,接著通體轉紅,並激射紅光,當到達兩人中間的位置,心佩忽然失去了實體,化成一道由紅變藍、由藍轉紫,再由紫化白的光芒,筆直朝孫恩射去,且拖著一道光焰的尾巴,發出似能擲裂虛空般如龍吟雷響的破風聲。
一時間整座大殿被心佩化成的白芒照得如閃電劃過,令人睜目如盲,甚麼都看不到,白芒過處清楚地現出一道軌跡余象,離若詭異至極點。
燕飛功聚雙目,勉強看到孫恩目睹異象驚駭欲絕的神色,旁觀的尼惠暉則呆若木雞,心十曉得自己的「孤注一擲」竟奏效了。
罷才他得尼惠暉一句話提醒,想出唯一可以對付孫恩的方法,就是把丹劫真氣盡注往心佩內,然後擲向孫恩。
這是孫恩不得不面對的奇招,更不能閃躲或全力封擋,否則將毀掉心佩。如他要接著心佩,便等于硬捱燕飛聚集全身丹劫真氣的一招,不受重創才怪,如此燕飛將可佔得上風,說不定還可以殺死孫恩。
只是連燕飛也沒有想過心佩會變成這樣子,那根本非是任何人力所能抗拒的威力,甚至非是大地上任何狂暴的力量能與之比擬。
整座大殿震顫起來,沙泥瓦碎雨點般月兌落。
眼看孫恩將被白芒炸成飛灰,系恩仍是臨危不亂,現山一個堅決的表情,忽然提起天地佩,另一手迅捷無倫的抓著另一邊,將天地佩的圓孔對正以驚人高速疾射而來的白芒,全力推去,天地佩離開了孫恩雙手,往心佩迎去。
燕飛立即心中叫糟,假如三佩重演早前的情況,天地佩合壁的抗力把心佩反彈回來,化為飛灰的將是他燕飛而非孫恩。
時間將短促得根本不容人有另一個念頭,在三人眼睜睜下,既清楚又似非常模糊不清里,白芒命中天地佩的圓洞。
時間似若停頓了。
合壁的天地佩和心佩終于在兩人間的虛空相遇,沒有發出應有踫撞的聲音,凝在離地五尺許處,似黏在一起,互相抵銷了激撞的力道。
心佩嵌入了天地佩的核心處。
從來沒有人能令它們合歸于一的天、地、心三佩,終于壁合。
燕飛頭皮發麻的瞧著,沒法動半個指頭,忽然間,整座大殿陷進伸手不見五指,連夜眼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絕對黑暗里去。
然後在這黑暗里,合壁後的洞天佩再次現身,洞天佩再非洞天佩,而是一紅一白的兩股運轉著的能量,在疾轉的紅芒里,千萬道電光在其核心處打閃。
以它們發射出的光芒,本該照得大殿明如白晝,偏是四周盡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燕飛看不到孫恩和尼惠暉,亦听不到任何聲音,時間和空間似被洞天佩合壁後的神秘力量操控了,再不以平常的方式運作。
一切都靜止了。
天地間只剩下眼前無法解釋,神奇至親眼目睹仍沒法相信的異景。
外圍的紅光逐漸擴大,白光反往內收縮。
「轟!」
燕飛完全不明白發生了甚麼事,忽然間洞天佩消失了,大殿回復絕對的黑暗,他也回復活動的能力。
就在這一剎那,他的靈覺清楚無誤地告訴他,就在洞天佩消失處,出現一個奇異至令人震駭的空間。
燕飛心神遽震。
難道這就是通往洞天福地的仙門?
只要投進這空間去,便可以月兌離人世,超月兌生死,成仙成聖?
仙緣就在眼前,大有可能乍現即逝,他該如何選擇呢?
心中浮現出紀千千的玉容。
不!
念頭剛起,洞天佩消失處現出一點芒光,接著芒光擴大,下一刻已變成充塞眼前天地向四方激射的烈芒。
「轟!」
無可抗拒的力量往四外沖激,燕飛像被超級風暴刮起的落葉,往後飛拋。
照道理他該重撞在後方的殿壁處,事實後面卻是虛虛蕩蕩,漫無邊際,他給送上高空去。
「蓬!」
燕飛完全失去了對時間和距離的所有判斷力,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也不知道給送往多遠,只知最後重重掉在一堆亂草叢里去。
全身經脈欲裂,肌肉皮膚則灼痛不堪,只知道自己仍然健在。
暈眩過後,燕飛睜開眼楮,看到的是曙光初現的天空。
燕飛猛地坐起來,目瞪口呆的瞧著眼前的情況。
三座破殿、廣場和臥佛全消失了,原來主殿的位置現出一個方圓數十丈、深陷下去的坑洞,曾在這範圍內傲立的樹木一株不留,周圍的樹木只剩下禿干。
在坑洞外的野草地上遍布破寺殘余的碎石瓦片泥粉,一副大劫後的蒼涼模樣。
「嘩!」
燕飛張口噴出鮮血,五髒六腑像翻轉過來。
孫恩呢?還有尼惠暉在哪里?
忽有所覺,往左方遠處瞧去,孫恩步履不穩的背影映入眼簾,然後沒入斜坡的密林內去。
他肯定對方比自己傷得重,因為孫恩是最接近洞天佩的人,可惜自己無力去追殺他。
申吟聲從另一邊傳來,燕飛忙站起來,循聲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