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法國大使館的盛宴,當然沒有莫達林的份兒。
直升機師和兩個搭便機來的朋友變成了難以辨認的殘骸,殺他們的凶手則活生生被困在跑車內燒死,整張臉成了焦炭,里察印取了他的指紋,交由埃及警方傳真給金統進行辨認。
跑車原屬一工廠經理,是凶徒順手偷來的。
埃及當局損失了直升機和人員,大力震驚,連總統都通過秘書查詢事情發生的經過。
當卓楚媛去應付從開羅趕來的警察首長時,凌渡宇和里察則去了檢驗喬本拉的尸身。
到了凌晨二時,三人才拖著疲乏的身體,到了一座保安嚴密的政府建築物內歇息。
三人對坐小客廳里,一時間誰都不想說話。
里察首先打破沉默,嘆道︰「這是個陷餅,有人故意殺死喬本拉,同時預料到我們必會來驗尸。
真令人難解,喬本拉一點表面的傷痕都沒有,就是那樣的窒息死了,除非是先把他迷倒,再以衣物將他口鼻掩,令他缺氧而死。
但殺人何須這麼大費周章呢?又為何要在一座保安嚴密的煉鋼廠內進行這種見不得光的事。」
凌渡宇淡淡道︰「喬本拉是被一種無形的邪惡力量殺死的,人體的所有運作,無不由中樞神經控制,只要能干擾神經,便可使人的運作受影響。
我便可用催眠術使人寒熱倒置,甚或以為給人捏緊咽侯,窒息致死,基本上是同一道理。」
卓楚媛打破了與凌渡宇的冷戰,忍不住插口道︰「你是說殺他的是月魔,對嗎?」
里察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掃視四周,囁懦道︰「不是真有月魔吧?坦白說,到現在我仍很難相信。」
凌渡宇苦笑道︰「我也不願相信,但看來再沒有更好的譯釋。此事真令人費解。
那兩個連續殺手,都是被同樣的方式殺死。
若我們能找到喬本拉的真正身份,說不定會發現他亦是精神有問題的人,而那邪惡力量只能控制神經病患者,否則它大可輕易干掉我們算了。」
卓楚媛心有余悸道︰「幸好我們沒有坐直升機來,否則死的就是我們,但那凶徒怎能如此清楚我們的行蹤呢?」
里察嘆道︰「該是我們局內仍有內鬼,否則教皇就不會使人冒充我們的屬員來騙你們了。」
凌渡宇長身而起道︰「夜了!我還要找個朋友。
晚安!」
搭通了沈翎在土耳其的電話後,這家伙在電話的一端呱呱大叫道︰「你知否什麼叫守時?遲了這麼多才打電話來,害得我還以為你出了事。」
凌渡宇嘆道︰「對不起,確是出事了,不過卻不宜在電話內交談,明白嗎?」
沈翎醒悟過來,下意識地壓低聲音道︰「是否很棘手?」
凌渡宇沉聲道︰「是最棘手的那一種,你在土耳其干什麼,不方便說就不要說好了。」
沈翎道︰「我剛從阿拉拉特山空手而回,你該明白是什麼一回事吧!」
凌渡宇當然明白。
又是諾亞方舟的事。
一九五五年七月,法國探險家那把拉在這山上五千四百四十四米高的冰湖中,發現了一塊歌斐木,並帶返法國,先後給法國、西班牙、埃及等地的研究所進行考證,證實此木是五千年前的遺木,與古代那場迫使諾亞建造方舟的洪水發生時間極吻合。
到一九七八年,一名叫愛德華-克勞福德的人再在該山北坡一千三百五十米處,從冰層和火山灰沉澱層里發現類似船形的物體,克勞福德當時還拍了照片。
沈翎往阿拉伯特山去,自然與他夢寐以求的諾亞方舟有關。
沈翎又道︰「嘿!我另外有幫大茶飯,你有沒有興趣?」
凌渡宇申吟道︰「現在我煩得差點要自殺,你自己去風流快活好了。」
沈翎道︰「要不要我幫手?」
凌渡宇道︰「你就算要幫手,我也不知讓你干什麼才好,待我搞清楚點再說吧!」
沈翎默然半晌,道︰「風絲雅有找你嗎?這婆娘對你很有興趣,不過她最近搭上了個炙手可熱的男明星,打得火熱,或者暫時不會來增加你的煩惱。」
凌渡宇道︰「我已很多天沒有睡好,現在累得要命,以後大家須保持聯絡,只要找到金統,就可找到我。」
幣線後,凌渡宇走進浴室里,鏡子反映出他憔悴的臉容,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使他心力交瘁的不是這幾天的奔波勞碌,而是月魔重臨的可怕精神壓力,再加上和卓楚媛的關系。
最糟是他仍深愛卓楚媛,見到她不快樂,他心中的痛苦,真是提也不想提。
他扭開淋浴蓮蓬頭的開關,抬起臉對蓮蓬頭,讓冰冷的水像利箭般刺在臉上,但心中的痛苦和煩惱卻是有增無減。
他需要一個漫長的靜坐冥思,使腦筋能完全冷靜下來,去應付月魔這可怕的宿敵。
他穿上浴衣,步出浴室時,敲門聲響,卓楚媛在門外道︰「可以進來嗎?」
凌渡宇拉開房門,立時心中一顫。
卓楚媛挨在門框處,仍泛著水光的烏亮秀發垂在香肩,粉藍色的睡袍襟口低開,露出豐滿雪白的胸肌,正含情脈脈地凝望他,柔聲道︰「是我不好,特來向你道歉。」
凌渡宇涌起萬縷柔情,又不得不強壓下去,道︰「何用道歉,大家都明白是什麼一回事。」
卓楚媛俏皮地道︰,‘究竟是什麼事?人家可不明白呢!」
凌渡宇苦惱地模了模仍未干透的頭發,嗅著她芳軀傳來浴後健康芬香的氣息,苦笑道︰
「人疲倦時,很易會鬧情緒的,睡醒就沒事了。」
卓楚媛嗔怨地白了他一眼,輕輕道︰「不打算請人家進去坐坐嗎?」
凌渡宇無奈讓開,卓楚媛露出個勝利的甜笑,舉步人房,像放開了一切般的攤躺在床上,睡袍的下擺敞了開來,露出一對雪白迷人的修長美腿,盡避最挑剔的人,對這雙美腿亦難找出任何暇疵。
凌渡宇猶豫半晌,才關上房門,強迫自己不去看她驚心動魄的美腿,遠遠靠窗坐下,往外望去。
遠處一座清真寺聳立市中,圓拱頂迎著月色熠熠生輝,神秘而美麗。
沙漠的寒風透窗而入,使人很難相信白天的酷熱,會出現在同一的地方。
卓楚媛舒適地伸個懶腰,悠然道︰「找到那燒死在跑車內的凶手的身份了。」
凌渡宇精神大振道︰「是龐度嗎?」
卓楚媛拍拍床沿,道︰「你坐近點好嗎?我沒氣力撐開喉嚨大聲說話,你何時變得膽子這麼小的?」
凌渡宇沒有辦法,移到床旁坐下,背對她有高度誘惑性的王腿,俯頭說︰「金統真有效率,只五、六個小時便核對出凶手的身份。
唉!他究竟是誰呢?」
卓楚媛淡淡道︰「該說美國中央情報局有效率才對。
燒死的人並不是龐度-魯南,而是一個叫巴色西的國際職業殺手,專受雇于一些國家的情報機關,從事暗殺、爆炸等恐怖活動。」
凌渡宇立時明白這是哪一類的人。
這是一行冷門的職業,且由于保密工作做得好,故不為公眾所知。
能成為這種殺手者,均非泛泛之輩,不僅軍事技藝高強,還能克苦耐勞,在任何惡劣關系環境下都能完成任務。
卓楚媛續道︰「這德國人巴色西曾被中情局雇用。當年美國和利比亞的惡劣正如火如茶時,就曾用他在歐邦架了幾名利比亞人,以拷問的手段查出對手一些計劃。之後還聘他去刺殺了幾個著名的恐怖分子,是第一流的高手。
唉!龐度這幾年定是刮了不少錢,否則怎請得動這個人。」
凌渡宇呆了起來,事情愈趨復雜,使他一時啞口無言,好一會才回復過來道︰「*
希望這事不是和新納粹份子有關才好!」
卓楚媛坐直嬌軀,探手撫模他的俊臉,憐愛道︰「我從未見過你這麼心力交瘁的樣子,不要想這麼多了,明天我再告訴你其他事好嗎?」
凌渡宇苦笑道︰「還有什麼其他的壞消息呢?」
卓楚媛道︰「巴色西用來摧毀直升機的並非一般的火箭炮,而是蘇聯最先進的地對空紅外線微型導彈發射器,只比一挺自動步槍大上一半,這種厲害武器在國際軍火市場上有錢都買不到。
若說這事與俄羅斯的黑幫沒有關系,確令人難以相信。」
凌渡宇頹然道︰「不用說了,龐度專責處理情報,對各地黑幫甚或我們的事都了如指掌。
他現在就像魔術師般,把我的敵人串連起來以對付我,但我真不明白,他為何會成了月魔的奴才。」
卓楚媛嘆道,「這世上各式各樣的人一應具備,歷史上不是一直都存在崇拜撤旦的邪教嗎?」
凌渡宇道︰「但他怎知幻石和月魔的存在?難道他只是意外地發現了那檔案嗎?
可是其他近千份秘密檔案他只踫過十多份,且全是幻石事件發生的年份。」
卓楚媛伸手摟上他的脖子,香唇輕印了他的臉頰一下,柔聲道,「早點睡吧!」
凌渡宇有點茫然地看著她時,這無比動人的超級美女甜甜一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讓凌渡宇負上通奸的罪名的。」
說罷娜娜的去了。凌渡宇軟弱地攤在床上。
無論面對如何強頑的敵人,他亦從不會失去信心或氣餒,但唯一的例外,或者就是月魔了。
那根本不是弱小的人類能抵抗的對手。
這想法使他泛起有心無力的感覺。
一陣強烈的勞累襲上凌渡宇心頭,眼皮重如鉛墜,忽地眼前一黑,就像陷進一個夢的漩渦里,瞬息間失去了對現實的一切意識。
「轟!」
直升機在天空中化作一團烈焰,像電影里的慢鏡頭般徐徐灑下,火點忽然變作以萬計的烏鴉,狐叭怪叫的四散高飛。
堡廠則化成廣闊的原野,太陽掛在中空,君臨大地。
凌渡宇望向太陽,只覺有點眩暈,卻沒有絲毫刺目的感覺。
「難道我在造夢嗎?」凌渡宇這樣自問著。
這意識才進入神經內,一陣天旋地轉,他來到上個奇異的空間里,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自已卻竭盡全力朝前狂奔,腳踏的似實地又非實地。
奇異的尖嘯在後方某處響起,還有振翼的可怕聲音。
凌渡宇再不知道自己是在造夢,認得那聲音是月魔飛行時的嘯叫,恐懼填滿了他每一個細胞,只懂拼命飛逃。
忽地一個失足,他僕倒地上。
當他心叫完了時,四周亮起來。
月魔可怕的聲音消失了,他緩緩抬起頭來,發覺自己躺在一條溪流之旁,溪中流動的是水銀般的奇怪液體,兩岸全是不知名的植物。
它們或者不能被分類作植物,而是介乎礦物與植物兩者間的東西,色彩斑斕,糾纏盤結,潮濕而帶有奇異的香氣。
他驀地被雷聲吸引,循聲望去,遠方有團又濃又重的黑雲,正緩緩旋動,無數電光在其中閃耀,聲勢駭人至極。
凌渡宇看呆了眼楮,心中又問道︰「自己是否在造夢呢?」
強光一閃,他的意識又模糊起來。
景物再變。
太陽從烏雲閃電的核心處逐漸呈現,眨眼問烏雲被驅得一點不剩。
一座金碧輝煌,難以形容,似是神廟的建築物聳立在一座奇險峻俏的山峰頂端,山峰是由火紅的岩石形成,本身已是怪誕無倫。
在這似乎超越時空和一切人類經驗的世界里,山峰和神廟在陽光的反射下噴發著無以名之的光焰。
一個巨大的聲音在凌渡宇心中響起道︰「不適合生存的種族,都要被淘汰!」
這聲音不斷重復,到最後天地間都填滿了這可怕的聲音。
「不!」
凌渡宇狂叫一聲,醒了過來,發覺渾身都被冷汗濕透這是什麼一回事?
自刻苦修行以來,他從沒有試過類似的噩夢。
一切是如此清晰,就像真實發生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