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莫名地陷入躁動紛亂之中,讓夏燕兒不但反射性地避開他的注視,還有股壓抑不住地想逃開的沖動。
「總、總之,大表哥還是以家業為重吧!燕兒就算不去別館也無所謂的。」她扔下這兒句話之後,連好好地行禮告退都忘了,便匆忙轉身跑開。
望著她倉促離去的背影,想著她剛才失神凝視自己的神情,那雙美眸中流轉著隱約的情意,讓他的黑眸閃動著灼熱的精光。
看來,這短短幾天內心情產生變化的不光是他一個人哪!
這個發現讓嚴少熙的嘴角挑起,俊臉浮現一抹滿意的微笑——通常這種神情是在他成功地獲取他想要的某樣東西時才會浮現在臉上的。
夏燕兒被尚未解決的婚事還有大表哥難以捉模的心思攪得心煩意亂,一旦靜下來,滿腦子都是這些事情在轉。
為了避免自己被這些煩亂的思緒逼瘋,她決定給自己找一點事情來做,畢競唯有暫時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才有可能想得到解決的好辦法。
隔日午後,她在丫鬟小雪的陪伴下,乘坐馬車到城里。
她到一間布莊去,精心挑選了兒塊上等的絲綢,打算用來繡兒條帕子一一這是她所能想到最能夠讓自己靜下心來的辦法了。
走出布莊後,看了眼正等在街邊的馬車,夏燕兒陷入一陣猶豫。
難得上街來走走,她不想那麼早返回「龍吟堡」,況且回去之後看見大表哥,她的心情根本別想平靜下來。
「對了,小雪,上回我听灶房的曹大娘提起,說城里有一間茶樓,他們家的桂花糕很好吃?」
「回小姐,曹大娘說的肯定是「亨記茶樓」,就在前面兒條街的轉角。」小雪恭敬地回答。
「那好,咱們買些回去……別乘馬車了,我想順便走走逛逛。
夏燕兒吩咐車夫在原地等著之後,便讓小雪帶路,前往那間茶樓。
就在她買了兒份桂花糕,正打算返回馬車時,卻突然听見從附近的巷弄傳來了斥罵聲。
「怎麼回事?」夏燕兒一怔,听著那陣吵嚷。
小雪立刻謹慎地提醒道︰「听起來像是有人起了爭執,燕兒小姐,咱們還是快點回馬車上吧!要是被牽扯進麻煩之中,那可就不好了。」
夏燕兒明白小雪的顧忌不無道理,但她卻猶豫地蹙起眉頭,有些放心不下,因為她在那陣斥罵聲中,隱約听見了老人家的痛呼。
該不是有哪個目中無人、不懂得要尊敬長輩的家伙,正在欺負軟弱無助的老人家吧?
倘若她沒听錯的話,那老人家都己經發出了痛楚的叫聲,肯定是己經受了傷,說不定正需要人幫助呢!
一想到這些,夏燕兒就實在沒辦法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不先把事情弄清楚,她是絕對無法安心離去的。
「咱們先去看看發生什麼事,再做打算吧!」夏燕兒說著,立刻邁開步伐循聲而去。
小雪來不及阻止,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小姐,這會兒沒有其他奴僕在身邊,可千萬要小心,別沖動行事哪!」她優心忡忡地提醒。
「放心,我自有分寸的。」夏燕兒說道。
她很清楚自己和小雪都是不會武功的弱女子,這會兒車夫又不在她們的身邊,她不會莽撞行事的。
她們主僕倆一路來到不遠處的一條小巷弄,放眼望去,果然就見一名衣衫檻褸的老翁倒在路邊,附近的地面一片潮濕凌亂,而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正一臉凶惡地對老人家破口大罵。
「你這個臭老頭!沒長眼楮就別上街,既然上了街就靠邊點,手里拎了桶髒水還直直往我這里撞過來,潑了我一身髒,搞什麼玩意兒?」壯漢咬牙切齒地罵了一連串不堪入耳的字眼。
老人家掙扎著想起身,但似乎摔得有點重,一時半刻還爬不起來。
「對……對不住……老朽不是故意的……」
「哼!一句對不住和不是故意的,就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嗎?作夢!」壯漢的火氣很大,一邊咒罵又一邊踢了老人兒腳。
夏燕兒眼睜睜看著老人家被欺負,心里實在氣憤極了。
她急忙左右張望,希望能找到人來幫忙,心想倘若圍觀的路人多一些,大伙兒一起來評評理,相信那壯漢就不敢再欺負老人家了。
無奈,這里是一條小巷弄,周遭正好沒有其他的路人,那壯漢肯定是仗著這一點,刁敢肆無忌憚地欺負老人家吧!
「小姐,咱們要不要到大街去,找些人過來幫忙?或者去找車夫過來?」小雪悄聲提議。
夏燕兒蹙著眉頭,心里有些猶豫。
她知道依照小雪的提議去做是最安全的,然而那名壯漢看起來一副沒打算善罷罷休的模樣,要是又對老人家拳打腳踢怎麼辦?老人家的身子骨可禁不起那麼粗暴的折騰咧!
正當猶豫之際,壯漢又狠踹了一腳,听見老人家發出痛苦的哀號聲,夏燕兒實在是忍不住了。
「快住手!」她開口嚷道。
小雪被她的舉動嚇白了臉,試著想將她給拉走,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夏燕兒怎麼可能離開?
要是不快點制止那名壯漢,說不定老人家會被打得更重、更慘,萬一一個不小心鬧出了人命怎麼辦?
若是就這麼離開,她肯定會良心不安的。
「這里沒有你們的事!」壯漢不耐煩地叱喝。
夏燕兒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住氣憤的心情,試著和對方講道理。
「這位大哥,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這位老伯都已經跟你道歉了,還請高抬貴手,別再追究了吧!」她的語氣盡可能的溫婉。
無奈,壯漢己經打紅了眼,根本听不進她的勸告。
「區區一句道歉就想了事?哪有這麼簡單的事!要是這老頭兒給我磕頭道歉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就這麼算了。」壯漢說著,再度踹向老人家。
「住手!」夏燕兒忍無可忍地叱喝。
本來她希望能夠好聲好氣地和他講道理,但顯然這男人根本沒辦法溝通。
說什麼磕頭道歉?未免太過分了!這位老伯的年紀都可以當他的爹了!
「你對老人家的傷害,早已遠超過他對你造成的困擾,真要說起來,你才是那個應該道歉的人!」她氣憤地嚷道。
小雪的臉色倏地刷白,尤其在看見那壯漢因為這番話臉色變得更加猙獰時,嚇得連忙伸手拉扯夏燕兒的衣袖。
「好了,小姐,咱們該回去了。」
夏燕兒卻沒有半點移動的意思,她知道如果她們就這麼離開,那老人家的下場恐怕可能會更慘。
既然己經插手了,她就得想辦法徹底幫老人家解危才行。
「這位大哥若認為我說的不對,不如找官府的人來評評理吧!」她的語氣盡可能的溫和,心想抬出官府的名號,應該能讓他有所忌憚吧!
果然正如她所料,壯漢一听見「官府」二字,表情立刻一僵。
他很清楚這件事情是自己理虧,倘若鬧到官府,自己絕對討不了什麼便宜,然而一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泵娘竟膽敢威嚇他,他就不禁史加惱怒,這會兒滿腔的火氣全改沖著夏燕兒而來。
「都叫你少管閑事了,听不懂嗎?別以為你是個姑娘家,我就不敢對你動手!哼,我就連你們一並教訓!」
反正這會兒沒有其他路人,他也沒什麼好顧忌的。這麼一想,壯漢的氣焰又再度囂張了起來。
他怒氣沖沖地朝她們主僕倆走了過來,惡狠狠地將擋在前頭的丫鬟一把推開,矛頭指向膽敢對抗他的女子。
夏燕兒倒抽一口涼氣,眼看那壯漢掄起了拳頭,她的臉色一白,本以為自己的下場也會和那名老伯一樣淒慘,然而就在那壯漢踫到她之前,她縴細的手臂忽然被一只大掌抓住,往後一扯。
她驚呼一聲,身子不受控制地順著勢子旋了半圈,撞上一堵堅硬的胸膛。
一股熟悉的陽剛氣息將她包圍起來,她一征,詫異地抬起頭,果然看見了那張剛稜的俊臉。
「大表哥?」
一看見他,夏燕兒直覺地知道自己的危機解除了,而一放松下來,她的身子便有點發軟,不自覺地繼續偎在他的懷里。
嚴少熙的黑眸迅速低頭一瞥,見她似乎沒有受傷,才義瞪向那名壯漢,眼底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剛才他巡視完鋪子,本打算到附近探訪一位生意上的伙伴,卻隱約听見了一陣騷動聲。
當他疑惑地循聲而來,卻意外地听見了熟悉的嬌脆嗓音。他在詫異之余加快腳步趕了過來,果然瞧見了夏燕兒,而她明顯的正陷入麻煩之中。
他立即翻身下馬,打算過來好好了解一下情況,卻見這個該死的家伙競然意圖對她動粗,真是不可原諒!
嚴少熙的神色沈怒,像是隨時打算出手將眼前的混帳家伙大卸八塊。
「嚴……嚴大少爺……」壯漢認出了他的身分,當場氣焰全消。
方圓百里內,有誰不知道「龍吟堡』的嚴少熙財勢驚人,根本不是像他這樣一個市井小民惹得起的。
倘若他得罪了嚴少熙,肯定會吃不完兜著走,而剛才這個這姑娘開口喊嚴少熙「大表哥」……慘了,他競然不小心惹到了「龍吟堡」的人,大事不妙啊!
「這……這是……一場誤會……剛才不小心冒犯了姑娘,還……還請姑娘原諒……別……別跟小的計較……小的下次不敢再犯了……」
結結巴巴地扔下這幾句話之後,壯漢像是夾著尾巴的喪家之犬一般,一溜煙地逃得不見蹤影。
眼看那壯漢已經離開,而小雪也爬了起來,前去攙扶那位老伯,夏燕兒正因為
事情解決而松了一口氣,卻听見了溫惱的質問。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她抬起頭,就見嚴少熙正皺著濃眉盯著自己。
「要是我沒有正好經過這里,沒有及時現身阻止,你知道你會遇上什麼危險嗎?」他板著臉叱問。
夏燕兒的心里很清楚,倘若不是他及時出現,說不定現在她的下場比那位老伯還要淒慘,但……
「我總不能當成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轉身走開呀!」她輕聲開口替自己的行為辯駁。
「即使會讓你陷入危險?你以為憑你一個弱女子能夠保護得了誰?你連自保都辦不到!」嚴少熙的嗓音帶著明顯的火氣,一想到剛才她遭遇的情況,他就難以保持冷靜。
他身上迸發出來的怒氣讓夏燕兒下意識地縮了縮脖頸,然而一想到剛才老伯被狠踹的情景,她就忍不住說︰「我知道自己太不自量力了些,但我若是為了顧全自己的安危而棄老伯于不顧,我怎麼能心安?」
她的神情顯示出即使事情再度重演,她也肯定會做出同樣的反應。望著那雙堅定的眼眸,嚴少熙的胸口驀地掀起一陣強烈的鼓動。
盡避他對于她讓自己陷入危險而感到氣惱,但他同時也必須承認,她的勇敢與善良令他印象深刻,心底甚至無法控制地升起了一致欣賞之情。
畢競,即便是男子都不一定會願意為了素不相識的路人讓自己惹上麻煩,但她卻堅定地對老人家伸出援手,那份誠懇善良又體貼的心意何其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