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背完,正好八十一句,一字不錯,連那每句話的前後次序也沒顛倒一句。呂梁道人暗暗驚嘆,笑道︰「不料你的記憶如此之強,還當你根本沒有用心去記哩,可知我教你背下‘三陽開泰’口訣的用意?」
解英岡道︰「敢情寄望晚輩將本門兩種內功融合一體?」
‘那「本門」兩字听的呂梁道人有無比親切之感,頷首笑道︰‘本門在武林中雖無響亮的名頭,但那陰陽互濟,水火相容的內功,卻是天下無與倫比的絕學。我不知是否妄想,那將‘王雪功’‘三陽開泰’融會一體的奇跡,不但先父未能辦到,史大刀也未能辦到,且不管是妄想或有可能在你身上出現奇跡,只盼你有機會好生練練,你福澤甚厚資資更佳。若有一天將這兩種相克的內功,練的水乳交融,則為本門之幸,無論史大刀、先父,那我師父地下之靈也覺欣慰。「解英岡肅然道︰「晚輩當盡心全苦練,不負老前輩之厚望!」
呂梁道人點了點頭,又道︰「今日當我發覺鬼王率他四魔向華山而去,一面安排小白小鶴,一面遣人快馬趕往蓮花峰報訊。
那人定然趕在鬼王先頭,倒不誤蓮花峰毫無所備。怕的是,鬼王另約能手相助,你現在趕去還來得及。好了,我不留你了,去吧!「解英岡早就心急如焚,聞言抱拳一禮,轉身急步而去,回到自己的房中。
只見吳愛蓮換了睡衫,已在炕床上睡著了。
解英岡猛力搖睡她,低聲說道︰「快走!」
吳愛蓮慵懶的坐起身,膩聲道︰「天這麼晚了,去那兒啊?」
解英岡道︰「你要想睡,我一個人走了。」
說完,自去收拾行裝。
吳愛蓮洗完澡,換上香噴噴的睡衫,只等他來溫存,久不見他進來,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見狀,好生不悅,心中想道︰「若是連夜趕往華山,到時我一句話也不說,看誰來幫你母親開月兌罪名!」
她見解英岡決心要走,不由躍下炕床,換衣,跟著匆匆忙忙的收拾行裝。
兩人快馬馳在道上,夜涼如水,冷風撲面,只見解英岡馳在前頭,一句話也不說,手中馬鞭不住地鞭策坐騎。
吳愛蓮見正是趕往華山的路途,芳心便直在埋怨,不知解英岡發了什麼神經,突然間又要趕路了。
埋怨盡避埋怨,口中不敢說一句埋怨的話,只因她見解英岡神情嚴肅,沒得自討沒趣。
天色大亮時,已至華山腳下,那兩匹千里駒一夜急馳,累得汗水淋灕,馬嘴直吐白沫,看樣子也差不多了。
登山不及盞茶時間,解英岡的坐騎突然失蹄,伏在山坡上悲嘶不已。
解英岡也不停留,躍離馬鞍,徑向山上奔去。
吳愛蓮看在眼丑,只當他一心想去見他母親戒色,不覺微覺醒意,心道︰「他要是這般急急的會我,我死也心甘情願了。」
馬行不快,當下也躍下坐騎,喊道︰「等等我!」
解英岡腳下一慢,但等吳愛蓮追上,牽起她手,急行更勝奔馬,頃刻翻過兩座山頭。
吳愛蓮暗暗昨舌,心想他登山坡如履平地,輕功實在高人一等。
到得蓮花峰下,遠處幾名女尼攔在道上,大聲喝問道︰「什麼人!」
解英岡報名道︰「我罪兒!」
語音甫落,已然迫近那幾名女尼的身前。
只听其中一名女尼斥聲道︰「胡說!罪兒已……」
解英岡定,笑吟吟道︰「不殺師姐,不認識小弟了麼?」
不殺看清楚,確是那罪兒,頓是如見鬼魁,嚇得連連後退道︰「你,你不是鬼吧?」
解英岡指著太陽道︰「青天白日下哪來鬼?」
十不尼除不色外,九位全在,見罪兒沒死,真情畢露,紛紛喊道︰「罪兒,罪兒!
只有不殺突然板下臉孔,冷冷道︰「你有膽回來?」
解英岡道︰「自離蓮花峰,三年來罪兒行得穩,站得正,有什麼不敢回來?」不殺道︰
「你裝的好像,既怕咱們揭穿你偷學了師祖的武功,何不裝到底,回來做什麼!」
解英岡涎臉笑道︰「只要師姐替罪兒隱瞞,師祖不是照舊不知麼?’」
不殺鼻子一撇,冷哼道︰「咱們可不敢欺騙師祖,隱瞞不報!」
解英岡才躬身作揖道︰「師姐包涵,師姐包涵!」
不貪八尼紛紛勸道︰「大師姐看他求的怪可憐,饒他一遭!」
「浪子回頭金不換,就替他隱瞞一次。」
耙情他們俱都十分喜愛罪兒,見罪兒不但沒死,而且突然回來,心中著實喜歡的不得了,說出那「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話。
大家一勸,不殺也就心腸軟,嘆道︰「其實師祖就是知道你偷學她老人家武功,也沒有什麼了不得。可知咱們下山行道時,師祖吩咐咱們第一句是什麼話麼?」
解英岡道︰「那定是要你們廣行善事扶弱濟貧。」
不殺道︰「你猜錯了,師祖第一句話要咱們打听你的下落。」
解英岡吃驚道︰「可是要你們綁我回去問罪!」
不殺嗔道︰「你怎麼這樣想!」
解英岡淒聲說道︰「師祖討厭我,天天管我怎麼辛勤耕作,總是不屑理我。我私自潛逃下山,師祖定當好逸惡勞,吃天下耕作之苦,只叫你們綁我回去,問了罪,再替她老人家做牛做馬!」
不殺道︰「莫非你果真吃不了苦,所以潛逃下山?」
解英岡昂然道︰「誰說我吃不下苦,我是男人當該耕作。只是,只是師祖從沒有一句好言安慰,毫不關心我的存在,實教我一想起來就傷心。」
不殺搖頭道︰「師祖表面不關心你,其實才惦你哩,所以吩咐咱們下山等一個打听你,說罪兒從沒學過武功,在外面飄蕩沒得被人打死,遇到他,叫他快回來,又叫咱們告訴你,自你離後,她老人家十分想念你。」
解英岡听得呆了,茫茫然不知所在,腦海不禁浮起蓮花聖尼那張冷峻中透著慈愛的面貌。
不殺見他不說話,又道︰「發什麼呆,快隨咱們上山見師祖去,你放心,咱們決不說你偷學了師祖的輕功。」
那年在盟主府,不成她們見到解英岡施展「九仙移位」,雖又見他疾速奔馬的掠上出,仍只當他僅偷學了輕功而已。
致于十不尼下山,因不知罪兒的名姓,一直未能打听到解英岡的下落,卻不知名震江湖,無人不知的解英岡即是罪兒。而解英岡三字,除戒色外,連蓮花聖尼和解英岡九位師父亦不知他有這個姓名。
他們師姐弟只顧彼此招呼,可就冷落了吳愛蓮,不殺他們欣見解英岡出現,根本沒有注意解英岡身旁還有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
吳愛蓮從不蒙面,不殺她們也不能認出她就是屢次追蹤,幾經惡戰的丑丫頭,只因吳愛蓮現在也不是丑丫頭了,倘者打開面紗,自稱是吳愛蓮,恐怕不殺她還不相信哩!
不殺轉向吳愛蓮望去,問道︰「這位姑娘敢是罪兒的朋友?貴姓啊?「吳愛蓮吶吶道︰
「我,我姓吳……」
她說話有異,不殺也沒注意,笑道︰「吳姑娘可是隨罪兒來咱們山上玩的?」吳愛蓮老實答道︰「不是,可是他走到那里,我便到那里,因為我是他的……」解英岡一驚,急忙回過頭來,斥道︰「不許亂說話!」
吳愛蓮想起解英岡不準自己說是他妻子,改口道︰「我是他的朋友。」
不殺笑道︰「走到那里跟到那里的朋友,可真要好!」
不殺笑道︰「罪兒,你真行,莫非在山下窮混了三年,還帶一位媳婦回來?」解英岡不願意談這個,岔開話題道︰「不色身體可好?」
不殺嘆道︰「去年咱們只當不色要背叛師門,押她回來,那由她神智不清,師祖說她吃了什麼迷藥,可怎麼也治不好;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但身體倒還好。」不殺突問道︰
「奇怪,你怎麼突然會問起不色,你下山後,她才投上山來,你怎麼知道她,而且偏偏問她身體如何?」
解英岡暗暗一驚,隨即笑道︰「你們十不尼行道江湖,名頭有誰不知。不色雖是新來的師姐,我見她不同你們在一起,大概病了,故而問她身體可好。」
說著取出最後四顆「七返靈砂」遞到不殺手中,又道︰「此是道家靈藥」七返靈砂「,可治各種奇難怪癥,師姐拿去給不色服下,試試如何。」
不殺道︰「咱們一起上山面見師祖。」
解英岡見蓮花峰上毫無動靜,只當鬼王還沒有來到,一時不為峰上擔心,吶吶道︰
「我,我有點怕見師祖……」
不殺笑道︰「丑媳婦難免要見公婆,你離山三年有余,回來不見她老人家行麼?」解英岡道︰「你們難道忘了,師祖不準我上蓮花峰?」
不殺「啊」的一聲道︰「對,得先去稟告師祖,你在這里等著。」
解英岡道︰「我去後山,先見梅婆,梅婆身體好麼?」
不殺道︰「好得很,可是常常罵你這小表沒良心,偷偷下山也不告訴她一聲。」解英岡心想︰「見了梅婆,便去見母親,說什麼也要救她出石洞,月兌離苦難。」正要同不殺她們分道告別,斗听峰上傳來洪鐘似地聲音道︰「小曼,你老公呂傳刀來見你啦!」
解英岡大驚道︰「鬼王已到峰上!」
不殺更驚,說道︰「糟糕!咱們守在峰下,不知來敵可從旁道上峰!快快上去!」說著,當先朝蓮花峰掠去。
解英岡牽起吳愛蓮,瞬間追過不殺,一口氣也不換,頃刻來到峰上,此時不殺她她們還在半峰上奔掠。
只見蓮花峰上,那座不算大的尼庵前站著十余人。兩面對峙,一面是九戒尼,一面是鬼王率同座下四弟子。
九戒尼面色凝重,看見解英岡來到略略一望,沒有說話。
表王卻笑道︰「好小子,你也趕來了。」
解英岡抱拳喊聲︰「老前輩!」
表王頷首笑道︰「蠻有禮貌的,不像我老婆的弟子,見著我板著臉孔,理也不理。」
戒殺道︰「施主尊重,家師乃是出家人,不可出言污穢!」
表王怪叫道︰「丫頭們懂什麼,令師是我妻子。不稱老婆稱什麼,快叫我老婆出來,說呂傳刀要她還俗!」
戒殺道︰「家師不願見施主,請施主速下山。須知三十年前,家師是手下留了情,否則施主縱然做鬼,就以為家師找不到麼?」
表王恨怒道︰「談到做鬼,正是我鬼王今日來此的目的。我那老婆害得我三十多年來,日日與尸為伍,罪可吃足了,今日來向她討個公道!」
戒殺道︰「施主自甘做鬼,怨得何人!」
表王道︰「不錯,確是我自甘做鬼,我怕老婆要殺我,又不是她十誡刀法之敵,只有躲著見不得人。然則今天鬼王可要會會她那十誡刀法厲害,還是我新創的鬼彈十指高明!」
戒殺道︰「原來施主要討教家師的十誡刀法,那倒不須家師親自出面,由咱們九位師姐妹領教。」
表王怒叫道︰「好啊,小曼,你可是瞧不起我新創的鬼彈十指,只叫你的弟子來打發我麼!」
盡避他何那大聲喊叫,蓮花聖尼不予理會。
戒殺道︰「施主請安靜,家師正在庵內念佛,莫要打擾他老人家。」
表王罵道︰「念他媽的屁佛,小曼,你再不出來,我放一把火將你這尼庵燒掉,再將你徒子徒孫的光頭,一顆顆砍下!」
戒殺道︰「看來施主惡性未改,江湖傳言鬼王殺人無數,定非虛言了!」
表王怒道︰「臭丫頭,你憑什麼教訓老夫,跟我滾開!」
戒殺嘆道︰「當年家師留你一命,意思要你悔改自新,不料你仍然暗中殺人,莫不知惡有惡果,縱然在世沒有報應,死後也會打入十八層阿鼻地獄麼?」
表王突然仰天笑道︰「小曼,大概你不知傳言中的鬼王便是你刀下亡魂的丈夫吧!自我做鬼後共殺了三百三十一條性命,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殺他們麼?那可是怕他們認出鬼王即是昔日凶名昭彰的呂傳刀,倘若經他們之口傳到你耳中,我鬼王做鬼也做不安穩了!」
他話聲一頓,嘿嘿陰笑了數聲,又道︰「此所謂殺人滅口,然則那三百三十一條冤魂,間接等于是你害的,誰叫你用那十誡刀法整治得我神魂不安,為了活命,為了不叫你知道鬼王是誰,我只有殺掉見到我真面目,而與我無冤無仇的人!」
戒殺連念兩聲「阿彌陀佛」,說道︰「這麼說來,家師當年沒殺你,反倒害了三百三十一條性命了!」
表王要激蓮花聖尼出面,大聲道︰「可不是,雖是我下的手,卻是小曼害的!」戒殺道︰「昨日蓮花峰得到外人傳告,說鬼王即是呂施主,而且正在來蓮花峰的途中……」
表王冷笑道︰「那定是楚飛雲那狗賊,在死之前帶來的信息廣戒殺道︰」楚施主也被施主殺了麼?「鬼王大聲道︰「小曼,你可听清楚了,楚飛雲被我殺了,快出來替你那舊日的情人報仇!」
戒殺搖頭道︰「家師不會出來見你!」
表王大笑道︰「可是怕我鬼彈十指,所以躲著不敢出面?那也不行啊,小曼,躲著沒用,快出來跟老公還俗,你老公包準再教你生一個胖女圭女圭!」
戒殺微有怒意道︰「家師不出來見你,可不是怕了你。她老人家昨天得知鬼王即是呂施主,恨不得將你千刀萬斬,然則家師出家後,十戒中首戒殺生。但怕見著你,忍不住要殺你除害,所以索性不見。」
表王道︰「不見如何除她心目中的禍害?」
戒殺道︰「她老人家叫咱們問明施主是鬼王後,便要咱們將施主留下!」
表王道︰「留下如何?可是要我陪她在山上白頭偕老,那不行,除非她叫你們全部還俗,做我之妾還可商量。」
戒殺怒喝道︰「施主惡性難改,家師要將你廢去武功,關在後山,免得再叫你到江湖上做盡壞事!」
表王咋著嘴道︰「好仁慈的蓮花聖尼,卻請問,小曼不出來,莫非就憑你們廢我武功,關去後山麼?」
戒殺道︰「不錯,就憑咱們九位師姐妹!」
表王忍住被輕視的怒氣,問道︰「他們可學了十誡刀法?」
戒殺道︰「我師姐妹九人一人學了一戒。」
表王道︰「還差一戒呢?」
戒殺道︰「戒色師妹面壁,不能出戰,但只我九人盡被了1」
表王迎天笑道︰「你們不知鬼彈十指的厲害,只以九誡刀法是戰我鬼彈十指,簡直找死,去找你們師父出來,說九誡刀法不堪一擊!」
然于此時,庵堂內傳來步履聲——
海天風雲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