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琶妖姬」僅轉動了-下眼珠,沒開口。來人已迫近到七八丈的距離之內。方玨不敢再有所遲延,迅速地從草寮側方沿河邊葦叢掠去,劃半弧,繞到小路的另-端,朗叫一聲︰「霸劍無敵!」這一聲朗叫,可達半里之外,那批買賣人裝束的一陣騷亂,紛紛掉頭四散回奔,緊接著有火箭訊號升空,這證明了對方的確是密探。方玨目光四掃,發現遠遠有座土丘,十分當眼,他是離草寮愈遠愈好,于是,他毫不躊躇地奔了去,登上土丘,居高卓立,白衫映日,不管多遠都可-眼發現-個聲音發自方玨立身的土丘背面︰「白儒,你打算應戰?」方玨暗吃一驚,徐徐轉身,目光掃處,心頭為之-陣狂蕩,土丘背面的樹叢邊站著一個文士裝束的中年人,赫然正是神劍幫總香主「鬼秀才」耿光明,心中殺機一動,又壓了回去,他想起昨晚在破廟外的林中,耿光明殺了一名堂主,縱自己走月兌,這個謎-直縈回心底,百思難解,沖口便道︰「耿總香主,在下清教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昨晚在林子里,在下被擒綁……」
「最好絕口不提那件事。」
「為什麼?」
「你應該想到區區的立場。」
這句莫測高深的話,使方玨大感困惑,對方在桐柏山中曾參與行動,把自己迫落斷岩,而昨夜卻又甘冒叛幫之險救了自己,敵友難分,為什麼?莫非暗中垂藤救自己出絕地的也是他?耿光明接著又道︰「搜捕你的高手即將來到,你好好應付吧,區區不便跟你多談,對了,‘玉琶妖姬’生死如何?」方玨不假思索地道︰「她還沒死!」
「人呢?」
「對不起,不便奉告!」
「听著,如你能斬了總護法‘通天手’梅仰山,可從他身上獲得-件異寶,那是幫主付給他輔佐幫務的代價。」
方玨更加駭異莫名,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正要問個明白,耿光明已疾閃而去。
土丘高亢,視力可以及遠,近十條人影,分從不同方位奔向上丘,其中一個白發老者,正是神劍幫總護法「通天手」梅仰山。方壓激動非凡,這老者身上到底帶著什麼異寶?人影漸近,首先登上土丘的是「通天手」。方玨屹立如山,瞪視著對方。「通天手」嘿嘿一陣冷笑道︰「白儒,終算把你找到了!」方玨冰寒地道︰「姓梅的,你助紂為虐,誠不知死所。」其余的陸續來到,圍住丘頭,耿光明竟然也回頭來到。方玨目光環掃來人,特別多望了耿光明一眼。「通天手」目芒一閃,道︰「白儒,那弄琵琶的賤人入土了麼?」方玨冷哼了,-聲道︰「她活得很好,等著要殺你,可惜她沒機會了,因為在下的霸劍想渴飲你老匹夫的血。」「通天手」暴怒道︰「小子,少張狂,今天老夫要帶你的六陽魁首回去。」方玨口角-撇,道︰「不知你老匹大的劍利不利?」「通天手」瞪眼道︰「你試上-試。便知道老夫的劍利是不利。」
「嗆嗆」聲中,雙方同時拔出了劍。方玨習慣地大叫一聲︰「霸劍無敵!」雙方各佔地位,亮出了架勢,外圍的高手也紛紛亮劍待機。方玨心念疾轉︰「這老匹夫身為總護法,功力自非等閑,看他在廟里對付‘玉琶妖姬’便知道,今日之戰,只能速戰速決,獨力對付近十名高手,絕不能拖延。」心念之中,朗喝-聲,霸劍挾雷霆之威劃了出去。場面在方玨出手之際,驟呈無比緊張。金刃交擊聲中,雙方乍分又合。「通天手」的劍術果然造詣極深,與方玨勢均力敵。一連三個照面,軒輊不分,方玨志在速戰速決,朗喝再傳,施出了霸劍絕招,密集的金鐵交鳴聲中,「通天手」退了三個大步,方玨如影附形而上,又是一記絕招,哧啦一聲,「通天手」衣袖開了口,隱見血痕。能擋兩記絕招而無傷,這種功力彌足驚人。「通天手」身為總護法,在第五個照面上吃了虧,面子實在抹不下去,暴喝一聲,也攻出一記凌厲無前的怪招,方玨聚集全力,以攻應攻,劍氣嘶風中,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兩支長劍由側影襲到。方玨乘退步之勢,回劍反掃,慘號乍傳,一人栽了下去,另一個手中劍一折為二,忙不迭地彈退。這行動只是一瞬,「通天手」正面疾攻而到。吶喊聲中,其余高手紛紛加入戰圈。方玨一劍震開了「通天手」,略不稍停,旋身,霸劍借收回之勢猛然揮出,一名老者適當其鋒,慘號再傳,劍折頭飛。「通天手」劍挾排山之勢,又告襲到。方玨靈機一動,身形電轉,不理「通天手」,朝人多處發劍,石破天驚,又一人栽了下去,先後已三名高手橫尸。功力懸殊,配合不當,助攻的反而妨礙了主攻者的行動,形成掣肘。方玨不斷變換位置、角度,他準備先解除助攻者的壓力,然手全力對付「通天手」,這是最聰明的戰術。血光再現,人人膽寒。耿光明出劍側襲,他的功力僅次于「通天手」,未可小覷,方玨乘「通天手」攻勢未至,全力反擊耿光明,他無意殺他,但不能不打。金鐵振鳴聲中,耿光明悶哼一聲,抽身暴退,左胸見了紅。「通天手」劍芒罩到,方玨奮力迎擊。助攻的只剩下三人,限于功力,無機可乘。耿光明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傷得不輕,竟然坐了下去。方玨霸劍大展神威,一連串緊密的攻勢,迫得「通天手」險象環生,手忙腳亂。突地,「通天手」電彈退出劍圈,長劍回鞘,雙掌一場,白發蓬飛,猛然劈出,一道其強無匹的罡風匝地暴卷,勢可撼山栗岳。方玨斜里劃開。慘號破空,他身後兩名助攻的高手做了替罪羔羊,被罡風卷得離地飛起,摔落兩丈之外,順丘坡翻滾而去。「通天手」誤傷了自己手下,氣得幾乎發昏。方玨旋開之後,展劍圈回。「通天手」雙掌一收,照定方玨再度劈出,他掌上的功夫比劍術還要驚人,凜冽罡風揭地掀天。這並非比武較力,方玨當然不會硬封硬擋,身形再度側閃,避過了主鋒,但由于閃時身體不落實,被偏鋒帶得打了一旋,氣涌血翻。「通天手」掌力雖猛烈,但真氣的損耗也互相消長,他住手喘息。只一剎那的停滯,但對方玨這等高手來說,足夠出手的時間了。劍芒映日,如一蓬芒網,罩向「通天手」。「通天手」掌已揚起,未及吐勁,芒網已蓋到,一聲慘哼,蹌出了七八步,胸衣盡裂,血流如注。方玨搖劍再進。「通天手」彈身疾遁,掠下土丘。耿光明與另一名高手也悄然遁走。方玨暴喝一聲;「哪里走!」彈身疾追「通天手」,兩個起落,截在對方頭里,一劍揮出,他有心要毀去裴震的有力臂助。「通天手」蹋地飛滾出三丈,起身疾馳而去。方玨突地瞥見地上有包東西,立即想起耿光明說過「通天手」身上的異寶,忙撿了起來,再抬頭,「通天手」已鴻飛冥冥。他吐了口氣,打開那包東西一望,兩眼登時直了,是一柄晶瑩剔透的玉如意,長不過半尺。他激動得簌簌而抖,這柄玉如意無疑是從「通天手」懷中掉落的,裴震為了延攬他,不惜以玉如意為酬,「無膽書生」的父親就是因為這柄玉如意不容于師門,結果死在「無憂仙子」隱居的谷外。意外的收獲,省了很大的事,對「無憂仙子」所作的諾言有了交代。把玩著,方玨欣喜欲狂。
遠處,冒起了一股濃煙。方玨抬頭一望,濃煙起處,正是「玉琶妖姬」藏身的草寮,他這一急非同小可,一顆心狂跳起來,揣起玉如意,彈身電奔過去。不錯,起火的地方正是那漁寮,此刻已成了一個大火堆。方玨眼冒金花,加速馳近。草寮連木架,半塌入水中,余燼猶烈,草寮著火,根本無法搶救,而且也太遲了。方玨木然呆立,直發抖。火堆燃完,剩下幾縷青煙,順著河風飄搖。方玨像高樓失足,魂兒飄渺。是誰縱的火?「玉琶妖姬」與韓長老的生死如何?突地,一股肉類燒焦了的臭味沖入鼻孔,這使方玨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難道……他簡直不敢往下想。注目火場,殘燼中赫然有兩具燒焦了的尸體,皮焦肉爛,毛發衣物無存,面目不辨,分不出是男是女。這-剎那,方玨腦海一片空白,任什麼意念都不存在,天旋地轉,身軀連晃,他幾乎栽了下去。到底是誰下的毒手?韓世偉身為三才門的長老,難道保不住一個人?「玉琶妖姬」是在垂死狀態,不必說,韓長老怎也葬身火窟?草寮只這麼大,外面是河水,韓長老連逃生都不能,兩人死在-堆,這太不可思議!除非踫上絕頂高手,先受傷或致死,再被焚,這比較合理。誰是絕頂高手?方玨不期然地想到了裴震,除了他,很難找出有此能耐,而又殺人焚尸的人。對了,裴震不見現身土丘,他定在此地干這絕滅人性的事,「玉琶妖姬」叛幫,他當然恨之入骨。兩具焦尸疊在-起,另有一個可能是韓長老為了不負自己所托,救人而遭害,設若如此,自己怎對得起死者?愈想愈覺得這推論正確。原本系在木架上的小舟,可能在繩索燒斷之後,順流漂走了。恨毒、自責、內疚,使方玨跡近發狂。一個身披紅緞的倩影,在他眼前晃動。先後只半個時辰,竟然生此慘變。她算解月兌了,不必再求醫了。這漁寮以草為頂,但全系木料架設,一半伸入水中,當泊碇之用,造得十分結實,燃燒起來,火勢當然十分熾烈,焦臭味股股飄傳。方玨向空揮拳,狂叫道︰「殺!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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