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學究啞口無言。方玨接上話道︰「住持得到了東西,怎會又毒殺送物的人?」「土行仙」顯得十分精練老到地道︰「這必須查證,那老家伙不會用毒!」老學究猛省似地道︰「也許寺內住持也受了害,而我們沒發現?」「土行仙」道︰「可能性很小,那住持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老學究心中一動,道︰「他是誰?」「土行仙」道︰「說出來會唬了你,那住持就是三十年前,凶名滿江湖的‘三眼狴’胡奎,你老窮酸听說過吧?」老學究栗聲說著︰「三眼狴胡奎,他怎麼當了和尚?」「土行仙」道︰「想來是造孽太多,想放下屠刀,修個來世。」老學究喃喃自語道︰「三眼狴……額頭正中央有個疤,殺人不眨眼,可是……他不會用毒!」方玨激動地道;「真的‘王者之劍’,到底落在何人之手?為什麼會出現假劍?」「土行仙」抬了抬手,道︰「老夫還有事待辦,失陪了!」說完,提著帶鏟頭的拐杖,行雲流水般飄飄而去,身法之奇,令人嘆為觀止。
錯綜復雜的離奇情況,使方玨心思大感紊亂,像一團虯結的麻,理不出頭緒來,灰衣蒙面人,蒙面女人,「三眼狴」胡奎,再加上神劍幫,這四者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老學究悠悠地道︰「這老偷兒行事,一向神鬼莫測,今天他說話倒是很坦白。」方玨好奇地奔到剛才「土行仙」出現之處,發現草叢中有個土穴,不由啞然失笑,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伏匿在土穴中,當然無法發覺。老學究走過來招呼方玨,道︰「小兄弟,我們走吧!」
兩人上路出山,到了山外,老學究道︰「小兄弟,我們暫時分手,你到前面鎮上換件外衫吧,滿身血污,會驚世駭俗!」說完,拱拱手,自顧地走了。方玨心事重重,他要找用毒的女人,更要緊的是查「王者之劍」的下落,深深一想,決定奔龍蟠寺一查,或許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第二天,日出之後不久,方玨來到龍蟠寺,他毫不躊躇地闖了進去。殿廡重重,方玨一連穿越三重殿堂,到了最後一進,連半個鬼影都沒看到,老學究口中的聾啞香火工人也失了影子。事實顯然,這早已成了-座空寺。方玨大失所望,眼看此行是落空了。正面一排房舍是膳堂,桌椅凌亂,積滿了尖埃。看樣子是久已不曾用過了,方玨張望了一眼,轉到右側的香積廚,目光掃處,不由心頭劇震,只見一個非僧非俗的老人,斜倚在灶邊,口鼻有血污,尸體業已發脹,像浸了水的饅頭,看來已死多日了。
死者,當是香火工人無疑。
看死狀顯然是中了毒中之毒,這真的不可思議了。目光再轉,方玨連呼吸都窒住了,在靠角落的食櫥邊,一個瘦小的老人,獨據白木桌,在自斟自飲。對方,赫然是山中分手的「土行仙」。面對死尸,怡然獨酌,這種修養還真是少見。
「土行仙」偏過頭,露齒一笑,翻著迷離的醉眼道︰「小兄弟,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來,喝上幾口!」方玨走了過去,只見桌上有-堆花生,只剩下空殼,還有半只火烘的風干雞,一個大海碗,盛滿了酒。「土行仙」端起碗,咕嘟一聲,酒水縮下去半寸。方玨啼笑皆非地道︰「您老好胃口!」「土行仙」打了個哈哈道︰「這寺里打雜的生前是個黃湯客,與老夫同好,可惜死了,遺留下的酒如果不喝,豈非暴殄天物,怎麼,來上一碗如何?」方玨喘了口氣,道︰「對不起,在下不嗜此道,您老怎麼會到此地來?」「土行仙」翻眼道︰「你呢?」
方玨月兌口道︰「想查究-下新近發生的連串血案。」「土行仙」道︰「彼此!彼此!有志-同。」咕嘟地一聲,又灌下了一大口酒。方玨目光朝灶邊的尸身一瞟,道︰「這火工道人是怎麼死的?」「土行仙」道︰「你沒看出來?一樣是毒斃的。」方絕暗暗-咬牙,道︰「凶手居心何為?」「土行仙」搖頭通︰「這是個謎,看起來……又與‘王者之劍’有關。」方玨觸動心事,沉聲道︰「在下有件事想請問您老………」「土行仙」用手-指旁邊的長凳,道︰「坐下說吧!」方玨依言坐下,定了定神,道︰「據江湖傳言。‘王者之劍’最初是‘雲夢大俠’南宮謹夫婦所持有的,結果引起凶殺,而後劍落‘丹陽子’之手,您老知道詳情麼?」「土行仙」端起大碗,-口氣把酒喝光,然後月兌手砸碎了碗,激聲道︰「詳情只有參與凶殺的才知道,除非找到‘丹陽子’!」方玨心念疾轉︰「照師父所遺的那塊白玉而斷,自己十有九是南宮氏的遺孤,可是怎會墜岩呢?不錯,要確實地證明身世,只有找到‘丹陽子’!」心念之中,開口道︰「丹陽子如何找法?」「土行仙」凝望著方玨道︰「你問這干嗎?與你何干?」方玨不便抖露心里的秘密,靈機-動,道︰「在下曾答應過那姓黃的姑娘,助她追出毒殺她胞兄的凶手,這些連鎖的毒殺案,全與‘王者之劍’有關,而‘丹陽子’可能是關鍵人物。」「土行仙」點點頭,道︰「有點道理,不過……老夫這些午來,一直在查‘丹陽子’的下落,但卻-無所獲!」聞言之下,方玨心中-動,道︰「您老一直在追查‘丹陽子’的下落?」
「不錯!」
「為什麼?」
「查明當年的血案!」
「不是為了‘王者之劍’?」
「土行仙」作色道︰「神物寶器,唯有德者居之,不能強求,否則必遭奇禍,老夫對劍毫無興趣。只是……」說到這里,突然頓口不言。方玨心中疑雲大盛,追問道︰「只是什麼?」「土行仙」道︰「老夫沒告訴你的必要!」方玨心念自己的身世,同時師父遺言要清理門戶,把欺師滅祖的師叔裴震正以門規,除非得到「王者之劍」,所以,他不願放過任何與此有關的線索,當下把心-橫,道︰「您老有什麼事不可告人?」「土行仙」雙楮一瞪,道︰「怪了,老夫昨天在山中才認識你小子,你卻要迫老夫說出心里的話,你小子可沒曾向老夫報過三代履歷。還有跟你-道的老窮酸,也沒道過出身,老夫知道你倆是什麼居心?」幾句話把方玨給頂住了,的確,他是沒理由迫問人家,可是,如此默然而息的話,又覺得不甘心。「土行仙」起身,抓起拐杖,道︰「老丈沒工夫跟你瞎纏!」舉步便往外走,門里嘀咕道;「這年頭人少鬼多,還是小心為上,人心隔肚皮,誰知道是什麼顏色。」方玨呆了呆,追了出去,眼前已不見「土行仙」的蹤影,四下-了望,直追出去,到了寺門外,依然不見人影,這老偷兒的行動可真是迅速,心中大感懊喪。
正自發怔之際,只听-個冰冷的女子聲音道︰「總算把你找到了!」方玨大驚意外,循聲望去,門旁牆角邊,-個冷得怕人的臉孔,正對著自己,對方,赫然是「偷生客」墓前,準備盛裝殉情的神秘女子,當下,鎮定了-下心神,道︰「芳駕要找在下?」
「不錯,找了好幾天了!」
「有何見教?」
「告訴我,‘偷生客’為什麼要裝死?」
方玨月兌口道︰「因為他怕死!」神秘女子眸中寒芒連閃,道︰「你說什麼?」方玨道︰「在下說他怕死,所以裝死逃避死亡!」神秘女子向前欺近了些,冷森森地道︰「在山中時,我忘了問你,你在他假墳前,不無原因,現在告訴我,你那天在墳前做什麼?」方玨也寒著臉道︰「想證實-下他是真死還是假死,如果那天芳駕不劈開墓穴,在下也同樣要做!」神秘女子向後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這麼說,你是他的仇家?」方玨道︰「在下沒告訴芳罵的必要。」神秘女子凝視著方玨道︰「你什麼來路?」
「在下白儒!」
「你與‘偷生客’是什麼過節?」
「這點歉難奉告!」
「哼!你不說恐怕不行!」
方玨冷笑了一聲,道︰「未見得!」神秘女子口角一撇道︰「你剛才說他逃避死亡?」
「是不錯!」
「憑什麼?」
「就憑在下是要取他項上人頭的人!」
「你敢?」
「為什麼不敢!上天入地,在下都要找到他!」
「我先毀了你!」她可是說做就做,雙掌一錯,疾劃而出。
掌未到,絲絲勁氣已告襲體,觸膚如割,方玨心頭大凜,揮掌反擊,三個照面下來,雙方勢均力敵,一個女子有這高的武功修為,實在驚人。神秘女子突地撤掌後退,雙掌再揚,做出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口里冷森森地道︰「你果然是有兩下子,不過,放眼武林,能在‘斷玉手’之下逃生的,屈指可數,準備納命吧!」
「斷玉手」三字入耳,方玨心頭劇震,師父臨終交代,踫上能施「斷玉手」的,必須尊重,不許為敵,當下飄開八尺,月兌口栗呼道︰「斷玉手,芳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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