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二夫人心痛這唯一的親內佷,心悲戚戚地道︰「潤青,回席上喝酒去吧!」
烏二夫人本想把烏玉蘭嫁給他為妻,撮合這對姻緣,以慰亡姐在天之靈。
烏玉蘭慧質蘭心,早已感覺到後母對她的安排,心里雖不大情願,口頭上倒未堅決反對,不管怎麼說,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感總是有的。
可是,自從與岳奇無意中相逢,她的一顆芳心,即刻為岳奇的豐神俊貌吸住了,再也存不下了韓潤青的影子。
男女之間的情有獨鐘,可貴的就在此處。
烏堂主欣見一場劇斗沒有流血,高興萬分,哈哈大笑道︰「很好,雨過天晴,統統坐下,不準再鬧了!」
下人們立刻斟酒的斟酒,添菜的添菜,這席酒一直喝到紅日西沉,烏兔東升,方才罷休。
老叫化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的大曲,眾人陪著他喝,個個喝得醉醺醺。
花衣婆婆把岳奇從左看到右,從右看到左,上下前後,看得仔仔細細的,一點也不漏掉。
烏金蘭暗中拉了花衣婆婆的衣襟,使了個眼色,希望她即席提出聯婚建議。
烏玉蘭卻持相反的意見,也暗中拉了拉花衣婆婆的衣角,輕輕地搖搖頭。
言君君旁觀者清,看了好笑,二女一急一緩,目標則是一致。
「岳少俠,老身有話請教。」花衣婆婆開始用言語試探。
「婆婆請說。」
「少俠是哪里人?離家多久了?」
這是調查岳奇的來意,也是為想挽留岳奇的準備。
「在下老家湯陰,家兄不幸不久前遭到小人的暗算。」
「啊呀!」烏家兩朵花首先驚叫出聲,事不關心,關心則亂。
「為什麼?」
「凶手是誰?」
這是眾人首先想要明了的兩件事。
「這事由我老化子來說。」老叫化處處把岳奇看作小老弟,自然由他說出原委,更能收到效果的。
「是怎麼一回事?」烏文翼對岳奇真正有好感起來。
「堂主知不知道‘萬年堡’有一個化名王為城的惡棍?」
「王為城?」
「王為城那小子就是凶手?」花衣婆婆此時比誰都急。
「就是那姓王的……」老叫化把岳家不幸事情的前後經過,一五一十的全部說出,同時也把「萬年堡」如何牽連其中的道理分析了一番。
「會有這回事?」烏堂主憤憤不平。
「爹!咱們去請師祖出關。」烏金蘭柳眉倒堅,恨不得請秦姥姥即刻就行動。
「妹妹.不用急躁,爹自會安排的。」
烏玉蘭個性平和,溫婉得多。
「都像你,‘萬年堡’的凶焰更不得了!」妹妹反唇相譏。
「姥姥多年閉關,誰請得動?」烏五蘭不願和妹妹爭辯,只說明道理。
「事情確是這樣!」烏莊主支持大女兒的意見
轉頭又問道︰「岳少俠,你有什麼打算?」
「破斧沉舟,放手一搏。」
「乾坤堂算上一份!」
「謝謝堂主好意。」
「本堂的大門隨時為少俠而開。」
「為令媛,還是為堂主你自己?」老叫化最愛開玩笑。
「隨便怎麼說,都是一樣。」烏二夫人在乾坤堂大權在握,連烏文翼都怕她三分。
她起先不歡迎岳奇,慢慢情形改變了,岳奇的人品,武功,比韓潤青只好不差,為女兒著想,也改變了主意。
「娘,你也這樣說!」烏金蘭敢愛敢恨,在爹娘面前,還是粉頸低垂,嬌羞無限。
花衣婆婆端起酒杯,先干為敬,對著岳奇道︰「少俠是人中之龍,老婆子帶著兩個女娃兒,歡迎隨時來玩。」
這話再明顯不過了,乾坤堂把岳奇視作後堂嬌客。
岳奇無心插柳柳成陰,尷尬地很不好意思,正待推辭,鳳凰閣外,突然傳出一陣大聲的喧嘩……
驀地此刻——
一個白衫中年人,匆匆奔到閣門外,語帶激動地道︰「稟堂主,有急事面報!」
烏堂主目光朝白衫中年人一掃,道︰「什麼急事?」
「有人闖關!」
「什麼?有人闖關?」
「是的!」
烏文翼霍地站起身來,花衣婆婆也跟著起立。
「什麼樣的人?」
「‘萬年堡’的副堡主金沙夫人,親率堡中的好手直闖本堂,來勢洶洶?」
「豈有此理?本堂與‘萬年堡’井水不犯河水!」
花衣婆婆神情一呆,問道︰「你把話說清楚,他們是怎麼個闖法?」
「金沙夫人率眾來到本堂,不接受本堂的通報,直向內闖。」
烏堂主目射寒芒,厲聲道︰「好了!趙總管人在那里?」
「他已被對方刀傷!」
「有這等事?」
「田副堂主正好回來趕上,現和他們在理論中。」
「好一個‘萬年堡’,竟然敢如此欺負本堂!」
烏堂主氣得臉色鐵青,「 喳!」一聲,一拳猛向桌角拍下,五寸厚的桌角斷裂有如刀割。
烏金蘭氣憤填膺,叫道︰「爹,去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韓潤青舉手一攔,道︰「這事大有蹊蹺,‘萬年堡’必是沖著岳少俠來的。」
「他們何以知道那麼快?」
「一個可能,本堂內有他們的眼線。」
「你是說有人吃里扒外?」
「是的!」
「是誰?本姑娘先砍他腦袋!」烏金蘭怒喝的聲音,比誰都大。
岳奇、老叫化和言君君互相看了一眼,兵不厭詐,如今,終于使得「萬年堡」和乾坤堂正面為敵了。
烏堂主壓下滿月復怒氣,一面走,一面道︰「三位貴賓請寬坐片刻,容本堂前往處理,回來再奉陪。」
「在下倒很想和‘萬和堡’的來人再見見面。」岳奇也站起身。
烏堂主聞聲停步,怔了一怔,道︰「少俠是說和金沙夫人曾經交過手?」
「在下幸未落敗。」岳奇知道烏堂主不相信自己會和金沙夫人平手,但事實如此,自己並沒撒謊。
「那敢情好!」烏堂主信心大增,大步向閣外走去。
走出閣門,門外已有數十名乾坤堂的弟子佇候兩旁,到處人影浮動,空氣呈現無比的緊張。
老叫化立刻隨著岳奇走出,言君君卻暫時避了開去,她說不願意和老妖婆在此會面。
不稍片刻,已來到大草坪廣場,只見場中央已有人正打得難解難分。
場中草坪上,躺了幾具尸體,有的重傷未死,還發出斷斷續續的申吟。
氨堂主田莊生正壓住陣腳,沒有和金沙夫人交手,他心機深沉,作事老練,大概是要等堂主親來處理。
所以,田莊生和金沙夫人只動口而不動手。
岳奇向對方一看,發現厲木端和花五娘二位副總巡察也跟來,黑瘤子倒不見行蹤。
「住手!」
烏堂主一聲斷喝,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場中纏斗的人,倏地分了開來。
「老身以為誰來了,要出這麼大威風?」金沙夫人雖沒有和烏堂主見過面,但光禿禿的童山濯濯,必然是他。
「要進人家大門內,才算是耍威風。」烏莊主把話頂了回去。
「閣下是烏堂主了!」
「芳駕青春長駐,想必是金沙夫人了。」這二人一見面,口氣越打越客氣,其心越發的不可測量。
「夫人率眾行凶,請指教原因?」烏文翼開門見山。
金沙夫人嘿嘿一陣冷笑,道︰「指教的該是貴堂,老身正想知道答案。」
「夫人既殺人,還要本堂拿出證據,那夫人的證據呢?」
「要證據?」金沙夫人又是一聲冷笑。
「當然,乾坤堂弟子那能白白犧牲。
「證據就在你的身後。」
烏堂主回頭一看,恍然大悟,怒道︰「芳駕指的是岳少俠?」
「此人是本堡捉拿要犯。」
「原因是什麼?」
「堡主下令全力捉拿,死活不拘。」
「他和貴堡主有過節?」
「這倒沒有。」
「那是和芳駕有解不開的梁子?」
「也沒有。」
「那是為何?」烏堂主目芒連閃。
「此人不除,‘萬年堡’永無安枕之日。」
烏堂主精神一振,抓住對方話柄,怒責道︰「貴堡如此強橫,何以服天下武林?」
「天下武林,管不到本堡的事。」
「這是什麼話?」老叫化挺身而出,一躍三丈,站在金沙夫人的左側。
「酒瘋子,你也在此?」
老叫化一陣哈哈大笑,掣起鐵葫蘆,滿滿喝了一口,這才說道︰「酒瘋人不瘋,夫人只認識區區討飯的外表。」
「老身不喜歡和長年不洗澡的人說話。」
「說說話有什麼關系,又不是同床共枕?」
「你找死!」金沙夫人細女敕的臉蛋,罩上一層寒霜,右手揚起,疾向老叫化拍去。
「怎麼,不共枕就得打架?」老叫化腳底抹油,一溜煙滑出她的掌風。
好厲害的掌力,掌風過處,草地上剩下一片燒焦的枯痕,草色由青而黃,由黃而黑。
「好險!」老叫化怪叫一聲,自行安慰自己,抽空又多喝了一口壺中酒。
「你為什麼這麼凶?」烏金蘭性子剛烈,初生之犢不畏虎,大步地走出,指著金沙夫人就罵。
「老身和你第二次見面了?」金沙夫人自上次見著了烏金蘭像自己的愛徒,而愛屋及烏,對她有一份好感。
「第二次見面又怎樣,你太霸道了。」
「老身霸道?」
「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
「女娃兒,我不殺人,人必殺我。」
「誰殺得了你,你是老妖婆!」
烏金蘭口沒遮攔,有什麼,說什麼,毫不保留,所以她初晤岳奇,即對岳奇示愛,而窮追不舍。
「金蘭,你回來!」烏堂主恐怕小女兒傷在對方的掌下,急忙喝叫阻止。
「不用怕,老身不會和她一般見識。」
「不,我偏要單獨向你挑戰。」
話落,「當!」地一聲,烏金蘭拔下背上的雙劍,威風凜凜地站在場中。
「讓在下來對付。」
岳奇緩緩走向場中。
「岳少俠,這筆帳是乾坤堂的,與大駕無關。」韓潤青搶先一步下了場。
「岳少俠此來是客,不該你出手。」花衣婆婆用關懷的口吻
「凡是與‘萬年堡’有牽連的事,在下絕不逃避。」
「少俠不計後果?」
「義利之爭,就是後果。」
「少俠,老婆子听說你……」花衣婆婆的話中突然囁嚅起來。
「婆婆有話請直說。」
「此時此地,老婆子想起一件事情。」
岳奇看她神色莊嚴,不知是什麼事情,是大是小,在下無法接嘴。
「是關于那塊天寶的事?」
「天都王寶!」
「老婆子知道金蘭送給了少俠,但少俠不知道玉寶還有另一種用途?」
「另一種什麼用途?」
「少俠要不要听?」
「婆婆為何要在這時機講出?」
岳奇心中懷疑,兩軍交戰,談這些寶呀,玉呀,多不切實際。
「婆婆,你怎麼了?」烏家姐妹花也搞不清花衣婆婆為何說出此話。
「孩子,那塊玉寶踫上少俠,今天正好用上了。」
「啊!」二女不由納悶之至。
「岳少俠富陽剛之美,那塊玉是純陰之物。」
「婆婆,請說下去。」
「天都之峰,地當陰脈的交會口,積下萬古郁寒,衍結出一點冰玉的精華,藏在峰底下,每百年只長出小半分,堅逾鋼鐵,溫暖如春,巨斧所不能破……」
烏家姐妹花各自偷偷地用眼溜向岳奇,各懷心事,臉上洋溢出滿足的神情,對場中的拚斗,已完全忘得干干淨淨。
花衣婆婆微微停頓一下,又道︰「大約在三百年前,這塊天都玉寶被一位前輩異人掘取出,最後到了秦姥姥的手中。」
「婆婆,你還沒有說出它真正的好處?」
「它的妙用,今天可派上用場,」
「在下明白了!」
岳奇知道金沙夫人是西北黑道上用毒高手,尤其是那種無形之毒,視之無色,嗅之無味,密秘藏在指甲中,任何時刻可置人于死地。
靈官寺老方丈了空大師、乾坤堂的王鄉紳和羅家春等人,死後毫無異狀,就是中了這種毒。
「少俠,你真正懂了?」
「在下尚不知使用的方法。」
「少俠請附耳過來。」
岳奇身子前傾,花衣婆婆就在他耳邊細聲說了一遍,說得岳奇不住地點頭。
這時——
場中撕斗的兩對,一對是花五娘和老叫化,一對是厲端木和韓潤青。
老叫化全場中都游走,像一尾魚,他空著手,一面和花五娘的長絹布對抗,嘴里卻不干不淨的連吃豆腐,還扮鬼臉。
花五娘見他避重就輕,只憑奇奧身法展開游斗,杏眼睜得比核桃還大,柳眉倒豎,恨不得一下就逮住他。
「花五娘子呀,老化子大白天要多休息才好。」
「啊喲喲!你不能親手殺夫呀!」
老叫化亂叫一通,任憑花五娘的白絹長巾的詭辣招式,就是纏不上老化子的雙腳。
另外一對卻在真正的硬拚,厲木端須發蓬飛,干瘦竹竿似的身形,一仰一俯,每發一掌,便傳出一聲震耳的霹雷。
韓潤青年紀輕輕,看似斯文,耐戰力甚強,一掌換一掌,從不皺眉頭,只是臉色看來更白。
暴喝、怪叫,加上掌風嘶吼,絹布滿場飛舞,匯成了一首瘋狂的樂章。
老化子的怪論調,突然轉了方向,只見他氣喘吁吁的滿場飛︰「五娘,你再不停手,老化子就抖出你的丑事。」
「老娘沒什麼丑事可抖。」花五娘毫不動容。
「老化子說出來,你就見不得人。」
「死叫化,你嚇唬不了老娘,乖乖地磕一個響頭。」
「不成,男兒膝下有黃金。」
「算你有種!」花五娘展開了她最拿手的絕技「回風黃葉」招式,一條軟綿綿的絹巾,宛如千百條毒蛇,萬頭攢空,那兒都有絹巾在纏繞。
「哎喲!瘤子哥哥,奴家不能再赴你紫薇居的幽會了!」
倏地——
此話剛剛說完,場中的情勢突變。
花五娘微微一怔,厲木端已氣咻咻地舍棄了韓潤青,縱身過來,劈頭劈腦猛向花五娘劈出一劍。
劍光一閃而至,花五娘急迫中來不及避讓,一個鐵板橋,嬌軀向後一倒,足尖微點,跟著追殺過去。
「木端,你瘋了!」花五娘尖聲喝阻。
「老子沒有瘋,臭婆娘是你瘋了。」
「木端,你不要听臭叫化亂開黃腔!」
「老子早就疑心,你果然私通于他。」
場面這麼一亂,乾坤堂的人全都弄傻了,連「萬年堡」的人也糊糊涂涂,不明白他們兩位副總巡察何以突相殘殺。
金沙夫人沉喝道︰「厲副座,這是為了什麼,?」
「副堡主不要管,姓厲的絕對不戴綠帽子!」
「胡說!」
「木端,你听我說……」花五娘急忙想趁此機會辯白。
「婬婦!」
「我沒有亂來。」
「你沒有?人家怎麼會知道紫薇居的事?」
「木端,我真的沒有。」
「老子不相信,婬婦,一定是人家看到了。」
厲木端蓬頭散發,雙眼通紅,長劍一展,盡朝花五娘的身上刺去。
事情發展到此,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厲木端和花五娘已是夫妻關系,妻子紅杏出牆,做丈夫的那能不動怒。
老化子趁火打劫,叫道︰「老叫化本不願意說,是你逼我說的。」
「臭要飯的,老娘恨死了你!」
花五娘玉面失容,一臉的猙獰面孔,尖叫了一聲,轉過身往來路狂奔而去。
厲木端毫不放松,跟著追去,臨走時丟下一句話︰「副堡主,恕部下先告辭了。」
眾人面面相覷,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幾乎像是一場夢境。
金沙夫人胸府的確是深沉,走了兩員大將,神色瞬間恢復了正常,轉過頭,對著老叫化道︰「你叫化子,鬼點子真多!」
「不敢當,副堡主落了單,是不是該坐下談談?」
「這是你的同情心?」
「不,是我老化子的誠心。」
金沙夫人嘿嘿一笑,回顧岳奇一眼,道︰「老實說,岳奇!老身是為你而來的。」「在下深感榮幸!」
「你還有一位大姐,她人呢?」
「芳駕是指言副堂主?」至此,岳奇不得不佩服韓夢真確是有兩把刷子。
「言君君叛離本堡,不夠資格當本堡的副堂主了。」
「那言姑娘的叔叔?」
「言百言已升任為本堡的總管。」
「繼李奎的遺缺?」岳奇到現在才知道言掌櫃的真名叫言百言,此人城府之深,恐不下于韓夢真。
腦海中陡又展現碧瑤池那一晚上的事,李奎把言百言看作心月復,帶他去那神秘的小池,最後當李奎殉情池水,言百言未加阻攔,卻乘機溜了。
「芳駕不怕言百言又來一次叛變?」
「不,可能!」
「為什麼這麼自信?」
「言百言和言君君是兩種不同類型的人。」
「副堡主不怕後悔?」
「老身作事,永不後悔,即使是開始就錯了。」
「芳駕雄才大略,應該再升一級。」
「你很聰明,可惜老身不會再上當。」
「是怕堡主對你猜疑?」
「絕不是!」
「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金沙夫人不由真正地笑了,笑得臉上像綻開的白薔薇花,一圈一圈的。
「岳奇,你懂得不少?」
「謝謝夸獎!」
「老身雖喜歡你,但還是要把你除掉。」
「在下隨時會保護自己。」
二人針鋒相對,一問一答,其他人听得很入神。
「你敢不敢再去‘萬年堡’一趟?」金沙夫人用上反挑撥。
「在下去過一次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
「在下到時會不請自來。」
「那很好,老身隨時候駕。」
烏家姐妹花不約而同的各用仇視的眼光,望著金沙夫人。
韓夢真不在意地笑笑,對烏文翼道︰「老身想對令媛說兩句話,堂主認為如何?」
「副堡主有此必要嗎?」
「同是女人,老身樂意提供意見。」
殊不料烏堂主大搖其頭,表示拒絕。
「堂主不高興?」
「不是!」
「是認為老身不夠格?」
「也不是!」
「那是為了什麼?」
「副堡主問錯了對象。」
韓夢真啞然失笑,轉臉笑著對花衣婆婆道︰「請原諒,老身應該先問這位姐妹的。」
金沙夫人年已近六十,花衣婆婆不過五十不到,相差懸殊,韓夢真對她以姐妹稱呼,禮貌上是很周到的。
「請說!」眾目睽睽之下,花衣婆婆以禮回報對方。
「兩位姑娘對岳少俠的評價如何?」
烏玉蘭默然不作聲。
烏金蘭可就不一樣了,她立即有了反應,說道︰「副堡主既以過來人自居,副堡主的評價又是怎麼樣?」
金沙夫人毫不在意,哈哈笑道︰「問得好,老身就是喜歡這種性格的女娃,岳少俠貌俊才高,未來發展不可限量,不過……」
「不過什麼?」烏金蘭急急接下去。
「老身只說給你听。」金沙夫人附嘴過去,咭咭咕咕地說了十幾句。
「真會是這樣?」烏金蘭睜著一雙大眼,面露無限的詫異。
「切記!」金沙夫人面露微笑,又叮嚀了一句,轉過身面對烏堂主大聲道︰「老身就此告別,今天的事暫告一段落。」
這女魔頭說走就走,只見她腿不動,肩不搖,全身有如一絲柳絮,輕飄飄地飄出一丈開外,轉瞬走得無影無蹤。
「爹,我要回去!」烏金蘭魂不守舍,兩眼發呆,突然變了一個人。
這就是她的家,她還能回到哪里去?
「妹妹,你怎麼了?」烏玉蘭從未看到妹妹如此怪怪的。
「我要快點回家休息!」烏金蘭好像是在說夢囈話。
岳奇感到再無留下的必要,對烏文翼抱拳道︰「打擾貴堂很多,在下告辭了。」
老叫化隨後跟著也向烏堂主道別。
偌大的一場吧戈,雷聲大,雨點小,「萬年堡」的來人可說是鎩羽而歸。
可是,金沙夫人韓夢真也真是厲害,最後她送給乾坤堂的十幾句話,對烏家姐妹花,也許會造成心理的障礙。
晴空萬里,風和日麗,遠山含笑,天氣是乍暖還涼。
八月初十,中秋節前五天。
也是岳奇和馬忠約好,分頭向「萬年堡」總攻擊的前一天。
岳奇離開了乾坤堂,走沒多遠,言君君趕來加入行列。
三人同心如金,決心向「萬年堡」方向出發。
沿途上,三人的話題離不開剛才在乾坤堂發生的事,言君君問得詳細,岳奇說得一點也不含糊。
老化子就是揣摩不出,金沙夫人到底說了什麼話,使得烏金蘭失魂落魄的。
「這件事有文章,老妖婆在施展陰謀。」言君君听過後,馬上抓住了重點。
「管它娘的,船到橋頭自然直。」老叫化看得開,他一向是樂天的習性。
「大姐,你能不能說出個道理?」
「等一等,讓我再想想。」
「老化子可不願受這洋罪。」老化子舉起酒葫蘆,猛喝下一口。
「如果咱們現在回去……」老化子又出主意。
「回到哪里去?」言君君大吃一驚。
「不能回去,回去多丟人!」岳奇堅決不同意。
「你們不要吵,讓我再想想。」
三個人爭吵一番,還是沒爭出結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岳奇不再羅唆,他領頭走在最前端。
「對!不管‘萬年堡’人多勢大,現在,是和他們算總帳的日子到了。」言君君附和著。
「萬年堡」,聲名惡藉的「萬年堡」,龍盤虎踞,倚山而建,形勢天成,一半是天然的雄偉,一半完全是人工雕鑿的。
黑壓壓的一片房屋,比起以前又多蓋了好多間,尤其是議事堂,拆了重蓋,雕龍畫鳳,極盡人間的奢華。
這一天,堡主朝陽真君尉遲泰,正在議事堂和副堡主金沙夫人論及岳奇的事。
尉遲泰端坐在堡主的虎皮椅上,只見他頭戴金冠,身披錦袍,面如冠玉,兩道劍眉橫飛入鬢,看來不過四十許的年齡。
江湖中人人傳說,尉遲泰今年已是滿百之年,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歲數,有人恭維他已通仙道,有的卻在背後罵他是人妖。
金沙夫人倚坐在他的右側,兩人相距不遠,低首交談,談得正起興。
「妮娜,你真認為和乾坤堂結盟的事已經絕望了?」
原來金沙夫人的乳名叫妮娜。
「困難重重,那個老猴子突然變了卦。」
「是不是受了什麼壓力?」
「不會,老猴子不是這種人!」
「是受了他兩個女兒的影響?」
金沙夫人沉吟了一下,搖頭道︰「烏家一對姐妹花,在她老子的心目中,還沒有這分重量。」
「那會是誰?」
「甭猜,一定是岳奇搞的鬼。」
「你有證明?」
「岳奇先一天趕去了乾坤堂。」
「同行的有什麼人?」
「老叫化,還有一個……」金沙夫人吞吞吐吐,她實在不願意提起那個人的名字,提起了她就傷心。
「說呀!」
「你真想知道?」
「你今天怎麼了?」
「我不甘心!」
「為什麼?」
「因為你逼我提到那個壞女人。」
話不說不明,鼓不敲不響,說到此處,尉遲泰面孔一板,冷冷地道︰「你是說君君,她也跟去了?」
「別那麼親熱,我沒見到她!」
「她躲著你?」
金沙夫人突然大發嬌嗔,滿懷委屈地罵了起來︰「一個叛徒,一個婬浪的小母狗,見一個愛一個,她的心已被姓岳的搶走了。」
「又是那混帳的岳奇,本堡主要把你碎尸萬段!」尉遲泰醋意翻騰,他舍不得罵言君君,只有找岳奇出氣。
「你還想她歸來,投懷送抱?」金沙夫人只要提起言君君,就恨得牙癢癢的。
「以前過去的事,提它作甚?」
「我偏要提,錯在你從西北把她接過來。」
「她是跟她叔叔來的!」
事情也真湊巧,提到言家的人,如今的言總管,正好由外入內,步履匆匆,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
二人沒有再辯下去,停了舌戰,看著言總管進來。
「稟堂主,毒蛇谷發現有人潛入。」
「什麼人?」
「一男一女。」
「莫非是岳奇和……」尉遲泰急切止口,當著言總管的面,他更不好提言君君三個字了。
「身份有沒有確定?」金沙夫人插嘴想問清楚。
「沒有!」
「是誰發現的?」
「厲副總。」
自從上一次厲木端受傷回堡,需要較長的時日來休養,所以尉遲泰就命他專司看守通天谷。
至于通天谷何以又稱毒蛇谷?
因為現在的通天谷,比起以前「武林暴君」時期更是詭譎,四面谷壁,削得更平更滑,平滑得有如四面大鏡子,連飛鳥都找不到任何落足之點。
壁上長些小樹和蘿藤什麼的,統統被削得光光的。
原是白骨骷髏,堆堆積積的谷底,現在全是毒蛇盤踞的世界。
尉遲泰費盡了苦心,搜集到各地出產的毒蛇,集中放生在谷底。
其中最大最毒的是尉遲泰從他老家找來的黑龍,這種蛇毒性無比,身長一丈,比碗口還粗,三角形的頭,舌尖分叉為二,背上墨綠發光,月復部卻又紅得如血。
金沙夫人怔了一怔,任何人都無法自那些蛇群中走過,除非他本身也是一條蛇。
「副堡主,你的看法呢?」
言總管知道金沙夫人生性多疑,最難伺候,首先最好多問問她。
「厲副總怎麼說?」
「兩條黑龍已經死去了一條。」
朝陽真君大驚失色,猛地站了起來。
黑龍二去其一,這一點不假,通天谷確實有能人潛入。
就在這時,傳過一陣急驟的鼓聲,鼓聲密而急,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尉遲泰悠悠地不在意,向著言總管道︰「你去看看!」
「總不會是乾坤堂的秦姥姥來了吧?」金莎夫人生平最畏懼的對手,就是秦姥姥,秦姥姥玄功登峰造極,她不願和她正面為敵。
「妮娜,你不是說服了烏家老二,使她和岳奇反目了?」
「本夫人的妙計,天下無雙。」金沙夫人想起烏金蘭听了她的話,傻呼呼地信以為真,樂得哈哈直笑。
「什麼錦囊妙計,說出來听听。」
「很簡單,十二字就夠了。」
「那十二個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但已婚,且生一子。」
「真是妙不可言!」
「不如此,怎能讓那女娃兒死心。」
「妮娜,真有你的。」
金沙夫人口鋒一轉,緩緩地又提起舊事,道︰「如果你早听我的話,不派那小騷貨守在四方酒店,姓岳的小子早已被擒了。」
「君君仍有她的長處。」尉遲泰舊情難忘,他為言君君辯護。
「什麼長處?水蛇腰肢,會扭?會浪?」
金沙夫人火大了,尉遲泰居然當著老情人的面前,夸獎小情人的好處,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口不擇言,妮娜!你怎麼了?」朝陽真君也有點冒火。
「我……我到通天谷去。」金沙夫人怒氣沖沖,轉身就走。
尉遲泰悻悻地,沒有出言攔阻。
驀地——
「萬年堡」的堡門,突然爆裂聲大震,石屑紛飛,破磚碎石,沖上了雲霄。
尉遲泰再也沉不住氣,大驚失色,頭也不回,全身子空揚起,向大門口飛趕而去。
「尉遲老怪!老朋友來了!」
話聲中,從議事堂的窗口,突飄進兩個人來。
尉遲泰硬生生地穩住身形,向那兩人看去。隨護的黑衣七煞,分向兩側。
只見來人一個是老漢,江湖郎中的打扮,貌相長得並不怎麼高明,肩上擔著藥箱,手里拿著串鈴和布招。
他就是如假包換的崔延年,岳奇的大師兄。
另一個人則是矮胖的老者,外皮披著沒扣,挺著小肚子,手中握著一個大算盤。
這個人正是以前四方酒店的老掌櫃——馬忠。
馬忠果然守信,在這節骨眼上,把岳奇的大師兄真的找來了。
「是你們兩位賢契?」
尉遲泰敞聲大笑,他在輩分上和崔延年的師父同一輩分,所以毫不客氣的稱呼對方為賢契。
「尉遲老怪,咱們談談‘萬年堡’的事!」馬忠算盤一搖,算盤子的的答答地響著。
「馬忠,你帶著算盤來和老夫算帳?」
「江湖上近來血風腥雨,人人自危,都是你‘萬年堡’造的孽?」
「你是算老帳,還是新帳?」
「老帳,新帳怎麼分?」
「凡屬陳年老帳,你找‘武林暴君’去!」
「老帳以後的呢?」
「本堡主一肩承挑。」
「那很好,我問你,浙江普陀山的一塵大師,半夜被人斬去了腦袋,你該知道?」
「不錯,那是本座派的殺手。」
「長江崇明島明月庵的淨音師太,中毒身亡,是你干的?」
「對!」
言州白鶴門的掌門人施九皋,在荒郊被人砍斷了手腳,也是你干的?」
「一點不錯,本堡絕不賴帳。」
「河南湯陰岳家莊的岳大莊主,遭人暗算,臥病而亡……」
「慢著!」
「我馬忠說錯了?」
「不是你說錯,是貧道有話說。」
「你說什麼?」
「補充兩位的來意,兩位是為了岳奇家兄的死而來,是不是?」
「說得對,但不全對,」
「此話怎講?」
「不止岳家莊,被害的各家門人,都已分途趕來‘萬年堡’。」
「都是來算帳的?」
「老怪,你接受得了嗎?」
「一律接待,不分遠近。」
尉遲泰面不改色,大言不慚。
崔延年關心師弟岳奇的安全,他進堡之後,沒有得到絲毫岳奇的消息,他不知岳奇現在的情形如何?
是人沒有來?還是進堡被擒了?
「岳奇是區區的小師弟,區區有責任保護他。」崔延年說話很有技巧。
「所以你們分兵兩路,一明攻,一偷襲?」
「偷襲?你是說岳奇在偷襲?」
「崔大郎中,你真能撒謊!」
「區區那里撒謊了?」
「你的小師弟現在本堡的通天谷,鬼鬼祟祟,不是偷襲是什麼?」
崔延年至此大為心安。
通天谷,他清楚地記得在上次破「萬年堡」時,岳奇走的就是這條路線。
這次,他又走同一條路。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岳奇這次不是單身,身旁多了一位言君君姑娘陪伴。
驀地——
「萬年堡」的後山,也響起如雷的爆炸聲,轟轟隆隆,長長地如放鞭炮。
此時,人聲鼎沸,到處充滿了喊殺聲,呼救聲,兵器踫撞聲。
「萬年堡」就在這頃刻間,變成了一鍋沸湯滾滾揚揚,蓋也蓋不住,壓也壓不下了。黑瘤子總巡查,這時如飛的趕到議事堂,身子還未進門,就高聲叫道︰「堡主,四面八方都有強敵,快退到凌霄殿上去。」
就在這混亂時刻,花五娘首先開溜,黑衣七煞老大一聲招呼︰「兄弟們,咱們闖出去!」
瀟湘子掃描月之吻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