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時,兩具尸體臥躺著,發黑的皮膚與衣服成了一色眼楮暴突著,咧嘴齒牙,那份死相十分恐怖。
冷一凡深深嘆了口氣,心里想︰「這兩名漢子等于死在房二少爺的手下,如果他們是一伙,他為何窩里反,為了外人而殺自己人?
「如果他們不是同-伙,他為什麼又要隱瞞這兩名死者的來路?」想著,掃了房二少爺一眼。
「還沒听說過有這麼毒的蜂子!」
「這是大洪山特產,但為數極少,做窩在深山絕岩,平常的人不容易踫上。」邊說,邊把竹筒拋在尸旁,又道「這兩個人奉命出發之後,忘了班驅蜂藥褒,所以才遭反噬而死可以說是嚴重的錯失!」
冷-凡心弦-顫,這姓房的夠詭,竟然巧妙的擺月兌了殺人的責任。
但他為了救自己和音音,設使房二少爺沒制服兩名黑衣人,毒蜂從後窗進入屋子,自己和音音絕難幸免。說起來這是救命的大恩情,事實已經形成,不領受也得領受,心念之間,抱了抱拳。
「房兄,在下記住這份人情!」
「好說,浪子兄,因緣時會,順水的人情而已!你我一見如故,可說三生有幸,不值掛齒。」說完,四下-掃,道「我們先離開這里。」
兩人離開了這現場,轉到…-處密林之中。
「房兄,剛才你說音音姑娘走得好……」
「對︰是沒有錯。今天幸月兌死劫,下次就難說了。」
「房兄提到金劍殺手殺人這一節……」
「是故意說給音音姑娘听的︰」房二少爺立即接口。
「這麼說……」冷一凡的心頭突然沉重起來,這俊美的外表之下,掩藏著的是-顆可怕的心。
他接下去道︰「房兄怎會知道音音姑娘在听到金劍殺手殺人的事時就會迫不待地離開?」他實在是不解。
「有人听到你兩位的交談!」
冷-凡默默,對方的話頭顯示自己在山中的一舉一動音中都有人監視,這本是意料中事,卻疏忽了。
「武林判官真的已被害。」冷一凡繼續迫問。
「對不起,這是小弟編造的。」房二少爺笑笑。
「噢!」冷一凡又一次意外︰「音音姑娘出山之後,馬上就會發覺受騙,又會回山,房兄的安排豈非白費?」
「不會!」
肯定的口吻。
「為什麼?」冷一凡困。
「因為她要去的馬店有人在等她。」
「誰在等她?」冷-凡不是困惑而是震驚了,他不明白房二少爺為什麼這樣的安排,他到底居心何在?
「浪子兄!」房二少爺臉上現出極度誠執之色,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他的存心那種神色,他接下去道「小弟是誠心交你這個朋友,音音姑娘跟你關系密切,所以小弟對她的安危就不能袖手,這是小弟肺腑之言,誰等她兄台可以不必再追問了,反正他是會趨吉避凶的。
真的是肺腑之言麼?
他為了音音不惜殺自己人,這是任何江湖門派都懸為鐵律絕對不容許發生的叛逆行為,他為什麼敢做?
彼此僅是一面之交,並非生死莫逆,依情依理,說什麼他也不值如此做,但他居然做了,其中原因何在?
冷-凡腦海里再一次映。出房二少爺膩在小泵太大腿上調情的-幕,這證明他是個表里不一的人,這種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由于他有一副使人一見就會產生好感形象,所以就更加可怕,說穿了就是披了羊皮的狼。
現在,冷一凡面對這只披羊皮的狼,為了自己的大事,他不但不能對他用強,而且也不能破壞這一份假的情誼。
「房兄的意思是能保證音音姑娘的安全?」
「小弟人格擔保。」
人格,這種人談人格會教人笑掉大牙。
「在下當然相信房兄的人格,這就請放心!」這是句反話,飽含譏諷之意,但冷一凡說這話時有態度很誠懇。
「浪子兄盡可放心。」說著,望了望林頂,又道︰「小弟在山里有個約會必須準時去赴,我們容圖後會!」拱手一揖,匆匆穿林而去。
當然,這只是借口,冷一凡別說相信,連听都不想听進去,他又在想音音,的確你不放心。
誰知道房二少爺在弄什麼玄虛,可是他不惜殺自己人,化解了毒蜂的暗襲這一點卻是真的,這種行為,詭譎而不合情面……「
姓房的在秘密門戶中到底是什麼身份?
秘密門戶為什麼又要殺音音?
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浮升腦海,對方要殺音音,正巧自己在場,如果放出毒蜂,自己也無法幸免。
而對方卻不想要自己的命,不得已只好犧牲了兩名手下由姓房的出面演了這一場好戲,支開音音,換地方向她下了手。
而對自己造成音音去了襄陽的觀念,即使將來再見不到音
音。也不會疑心到這-點,自然也就無法向姓房的追究。
不殺自己的最大原因,其關鍵極可能是在十里香那女子的身上。
非立即追查不可。
冷-凡下了決心,急如星火地朝林外奔去,心里在暗暗禱念。
希望事實不是自己的推測,希望音音不出事。
奔行不到十丈,——個蒙面人突然出現眼簾,他心中一動忙剎住身形,定眼一看,不期而至的竟然是江湖秘客。
這使他大感意外,他之進人大洪山。就是由于他所提供的線索,想不到他本人也到山里。
「浪子,我真擔心踫不到你!」江湖秘客先開口。
「想不到閣下也人了山!」冷一凡走近前去。
「我來了好幾天了,為了逃避別人的耳目,我不想在那間茅屋里跟你公開見面,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有進展,但還沒有頭緒。」
「有那些進展?」
,冷一凡約略地把十里香找上自己的經過說了一遍。
江湖秘客連連點頭。
「很好,善用十里香的關系,繼續查證。」話鋒頓了一頓,道︰「對了,我在出山的地方踫到音音姑娘……」
「啊!她怎麼了?」冷一凡精神大振。
「沒什麼,我沒跟她照面,也沒招呼她。」
「在下正擔心……」
「擔心什麼?」
「秘密門戶的有人殺她,在下擔心她在中途會被他們攔截。」
「這個……沒關系,這件事交給我,我馬上趕去照應著她,我查到一條線索,也許能解開秘密門戶之謎……」
「什麼線索?」
「由這里東走,翻三道嶺子,你可以看到一個寸草不生的石谷,那里是秘密門戶的禁地。
你去暗探一下其中有什麼秘密,但要小心,可以想見那必然是個凶險的地方,安全第一,切不可勉強,等我回頭再從長計議。
好,在下就去。「冷一凡想了想又道︰」有個問題請教,不知閣下……「
「什麼問題?」
「閣下對金劍殺手可有什麼線索?」
「相對神秘而可怕的人物,目前對他的身份來路還一無所知,不過……我會設法查明,這應該不信。」
「那在下走了。」
「去吧!我也得趕去照應音音姑娘。」
兩人分頭離開。
冷一凡朝東奔去。
他一路不斷地在想︰「江湖秘客很顯然在幫助自己完成大事,但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篷萊三怪之一鐵頭翁曾經叮囑自己要批受江湖秘客的指示,不要對他存在任何懷疑。
鐵頭翁是當今武林中上一輩僅存的有數奇人之一,他說的話不但絕對可信,而且極有權威。
鐵頭翁他老人家也插了一手,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當年所發生的這樁驚震武林天下的公案也有關系到他,可是父親未曾提起過……」
三道山嶺,耗去了近一個時辰。
站在第三道嶺脊上,果然看到了一座石谷,怪石嶙峋,草木不生,是一片褐色的天地,令一望便生出恐怖之感。
比道寬不到十丈,兩側危岩壁立,形成了-個天然的大弄道,其深有幾許就不得而知了。
臂望了一陣,冷一凡飄下陡峭的嶺坡。
現在,他已站在谷口了。
抬眼望去,心底突然泛寒,谷口的內五丈之處,一根巨大的石筍當谷口而立,仿佛是人故意栽的。
石筍上有六個觸目驚心的大字「禁地擅人者死」,禁地這舉十會隱藏著什麼秘密?擅人者死,這已經充分地證明了凶險二字。
冷一凡的目光再轉,全身的皮肉突然抽緊丁。
在石筍的根部的兩側,堆了兩堆骷髏,齔著白慘慘的牙齒,兩堆合計,不過二十個之多。
這些死者都是誤闖禁地的麼?冷一凡心里陣陣發毛,但他不能不進去麼?他下意識地捏了捏劍柄。
此刻,正有一條幽靈似的人影,遙釘在冷一凡身後,冷一凡橫起心步人谷。
轉這強筍,只見怪棋奇步石,仿佛人異曾雜,而整個谷道就象一只碩大無朋的怪曾之嘴。
人在其中,有一種被吞噬的恐怖感,又象是身入洪流,一片混沌。
他緩緩穿行在怪石之間。
嶙嶙白骨零散拋置,冷一凡盡量避免踏到。
然而他還是免不了踩到,那種「嗤!嗤尸枯骨被踏碎的聲音,听在耳里,直刺在心坎上。
他的心完全縮緊,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一陣「嗡!嗡,」之聲罩空而來,無數黑點密如飛蝗般灑落。
「毒蜂!」冷一凡心里暗叫一聲,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抽緊了,他不久前才見識過被毒蜂螯死的慘狀。
這些小毒物不是憑功力所能抵擋的,但他仍然抬劍揮掃因為這是人自衛的本能,明知不可為而為。
奇怪,毒蜂繞空飛旋,卻沒近身,冷一凡的劍當然是空揮,這奇怪的現象使他收了劍,但緊張並未解除。
毒蜂繞旋一陣之後,紛紛凌空散去,突地,冷一凡省悟過來,他身上帶著得自黑衣人身上的避蜂荷包。
到這時,他身上才開始冒冷汗,幸而這荷包沒有丟棄,順手塞在身邊,否則的話非毀在蜂群的毒刺之下不可。
冷一凡定了定神,繼續前進。
深入了約莫百丈,不再有凶險情況發生。
他忽然發覺已到了谷底,跟前是光滑平坦的灰岩,那此怪石仿佛一下子被掃光,迎面是城門般的一個大穴口。
遠遠望去,可見穴內隱約倒垂的石鐘乳,密密麻麻,就象是巨獸口里的利齒,張開等待噬咬。
秘密極可能就在這石穴之內。
是什麼秘密不得而知,但既然被列為禁地,總是有原因的。
冷一凡就壯起膽子走了過去,漸行漸近,距窿口不到三丈,目光掃處,他陡然窒住。
就象小孩走夜路突然踫上了鬼,全身都散了。
一個怪人出現窿口。
說他是人,因為他的形象大體象人,實際上卻不是人,人必須有其構成的必要條件,而眼前的怪物就缺少了某些條件。
由下往上看這怪物,他的形象是——赤腳,兩截鷺鷥腿露在衣擺外,說是腿不太恰當,應該說是兩截木棍,脛骨上蒙了層皮而已,沒有任何曲線。
衣服,只是個及膝的布套子,沒領沒袖,開了三個孔,分別容頭手露出。
手,干柴棒上接著鳥爪,指甲特長,足有一寸,象兩支銳利的五爪鐵鉤,僵直地掛在兩邊有骨無肉。
脖子,既細且長,喉結突起如核桃。
臉,既扁又寬,半邊長著黑毛,眼珠,是綠的如果你曾在黑夜中看過貓和狗瞳孔放大的眼楮,那就差不多了。
頭,稀稀可數的幾根頭發,象光滑的石頭上擺了幾根枯草,是男是女根本無法分解出來的。
這種形象能算他是人麼?
任誰只消瞄上一眼便會終生難忘,而且不會再敢看第二眼。
即使是鬼,也沒听說過這般丑陋而可怕的鬼,說是僵尸倒過恰當,膽子小的人,真會被活活嚇死。
然而,冷一凡非面對他不可。
許久之後,冷一凡才回復了呼吸。
「你是人還是鬼?」冷一凡開了口,當然心是虛的,聲音也不是自然的,他的手心在直冒汗。
敝人沒反應,僵立如故。
冷一凡轉動目光,發現洞口上方有兩個掰窠大字的「仙洞」,仙洞,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呢?‘’是仙人住的地方,還是凡人成仙的地方?當然都不是,只是這恐怖的怪物,便證明了這是個鬼地方,相當可怕的地方。
冒險闖進去一探還是打退堂鼓?冷一凡面臨抉擇。
江湖秘客提供的線索,說是可能會揭開秘密門戶之謎,既然來了,當然沒有空手退出去的道理。
他想︰「江湖上這種裝神扮鬼的事所在多有,愈是邢惡的門戶愈喜歡弄這種手段來……」
想到這里,他的膽子狀了起來,頭皮一硬,上前幾步,把距離縮短到兩丈以內,這時,可以看到石窟的內部很是寬廣。
「這是什麼地方?」冷一凡再次開口。
依然不見怪人有反應,只是眼里的綠芒更加的人。
冷一凡突然想到秘窟里失足掉進黑牢,被鬼火所救的那回事,當然,那不是真的鬼,鬼不會拋繩救人。
那扮鬼的熟悉迷宮似的洞道,而且他必是秘密門戶中的人,他為什麼要伸出援手?這一直是梗在心頭的大謎。
他試探著再向前兩步。
敝人還是沒動靜。
冷-凡仔細地觀察,怪人還是怪人,什麼也看不出來。只是他的膽氣比剛才又壯了許多。
于是,他把心一橫,拔出長劍,挪動腳步,沉穩地一步-步迫過去。
第四步,距離約莫六尺「吱!」地-聲,怪人張臂就打擊,其勢如電,冷一凡揮劍,同時彈身疾退。
只差-絲絲,冷一凡便被攫住,-顆心幾乎蹦出了口。
「叮!叮!」古怪的聲音響自地面。
敝人-撲落空,退了回去。
冷一凡按住狂跳的心,望向地面,兩片導長的指甲掉在地上,顯然是被剛才那一劍削斷的。
指甲掉地會發出金屬擊石的聲音,這表示什麼?深深一想,倏地明白過來,這怪人根本不是人,是機關假人,銅鐵做的。
這一來,懼意全消,豪氣高漲。
闖!冷一凡同時打定了主意,盤算了一陣之後,他再次舉步,預認好原先落腳的位置,腳尖一點,怪人又閃電般撲上。
他以同樣快的速度旋向側方,等怪人歸回原位,他已經到洞口兩丈深處,怪人仍然僵立洞口。
這一著成功了,他深深透了口氣。
洞里很暗,但由于洞口大;透入的光多,還可以清析辨物。
寬敞的石窟,少說也有七八丈廣闊,頭頂上密垂倒懸的鐘乳,象一片劍海,置身其中,感到無比的渺小。
定定神,他往里闖。
突地,他發現了一些長方形的東西,井然有序地排列兩旁。
心頭為之-緊,腳步並沒停下。
空洞的石窟發出回聲,仿佛四面都有人在走動,這種聲音,加重了冷-凡心理亡的歷力感。
他雖然明知是回聲但不意識里免不了震顫之感。
近了,他才看出這些長方形的東西,竟然是一口口的棺材,離地兩尺許,架空在石座上。
每-具棺材之前都擺著石香爐,有的殘留著香梗紙灰,有的是空的。
冷-凡停下來,心想燒過紙點過香的棺材,里面一定有死人,那些空香爐,棺材也一定是空的。
他恍悟過來,仙洞,是秘密門戶的墓穴。
兩列,-共二十四具,已經裝了死人的有十三具。
冷一凡又發現棺頭橫檔上都有編號,只是數字,到底棺材里面裝的是什麼人就不得而知了。
待了片刻,他又向里走。
死人的世界,心頭的滋味無法以言語形容。
扁線愈來愈暗淡,墓穴的景物已呈現模糊,不遠處閃起了綠光,兩蓬,在固定的位置,沒移動。
冷-凡的心又抽緊了,他遙望著鬼火似的綠光踟躕不前望著,望著,忽然發現慘綠色的光暈中似乎有個影子正在浮動。
他的牙關立即咬緊,定楮細看,影子卻消失了,是眼花了麼?還是……他感覺到背脊骨上有股涼沒升起。
他不信鬼,但在這種境地中,信念就會動搖。
影子出現,消失,和方才一樣。
活人不可能在這里與死人為伍,難道真的有鬼嗎?
全身起了雞皮瘩疙,汗毛也豎了起來,在這種情形下有消除疑懼,唯一的辦法就是看個究竟,揭開底牌。
于是,他咬著牙朝綠光走去,每一步都踏踏實實的跨出這樣,似乎就會增加應變的力量。
天然的光線已經完全消失,後望一片漆黑,只剩下前頭兩蓬綠光。
他的手握得更緊。
距離不斷縮短,綠光也更盛,他看到一個台子,上面擺著
皿器,高約四尺,長丈許,綠光發自台子的兩端。
他已看出來了,是一個祭壇,再移近,看清綠光是發自兩個大燈台的頂端,原來是兩顆比核桃大的珠子。
緊張的情緒微微一舒。
這就是傳言中的夜光珠麼?這兩顆珠子豈非價值連城?
終于挨到了壇前。
壇後一排三間石室,每室相隔丈許,沒有門,居中一間隱約可見棺木祭桌。
另外左右的兩間知室,因角度關系只能看到框洞,想來情況不會兩樣,可以稱之為墓中之墓。
不用說,擺放在石室中的,一定是具有相當地位的人。
冷一凡努力定了定神,借著珠光,審視了居中的石室。
這里面擺了三具棺木,中間的相當巨大,兩旁的矮了半尺,棺木前是一張幾形祭桌,桌上供著牌位。
牌位,顯然是表明棺中人身份的東西。
冷一凡的眼楮遙盯在牌位上,太遠,看幾經思考,他繞過壇走向石室,步近,半蹲身,凝聚視線。
只見牌位上刻的是「地靈門開山祖師地靈子,正側室夫人之神位」,字體大,珠光雖弱仍能看得清晰。
冷一凡的心跳蕩起來,原來這秘密門戶叫「地靈門」,在江湖上怎麼從來沒听人談起過呢?
這門戶的開派祖師叫「地靈子」。那就是以人名為戶名了。
這秘密門戶的現任掌門是「蓋代劍尊」,蓋代劍尊此人是否就是劍中劍歐陽軒的化身呢?
冷一凡在想,既然開山立戶,便一定有人知道,自己閱歷不深,所以才會覺得好陌生了。
江湖秘客或鐵頭翁很可能清楚,只要查出歐陽軒的出身來路,事實的真相便可以大白了。
他振奮異常,可謂不虛此行。
「格格格格……」-陣異聲傳人耳鼓。
冷一凡虎地直起身來,兩眼瞪大,劍把握緊。
敝聲再傳,象是棺蓋被推移的聲音,是發自右首的一間緊接著,左首也發出同樣的聲音。
冷一凡全身發了麻,從腳板心直麻到頭頂,四肢硬僵了死人出棺,千古怪事。難道真有尸變這回事?
「嗆啷!嗆啷!」
鐵練子拖曳地面的聲音,從兩端移向了中間來,死人帶鐵練,這里可不是城隍廟?
冷一凡仿佛是雪地里凍僵的人,連動都不能動。
鐵練拖曳聲已到了石屋門洞邊。
冷一凡費了極大的力氣移身伏祭桌之後。
影子出門口的祭壇邊,是兩個,經且判一男一女,頸子上分別掛著鐵練,相距四尺停住。
珠光映照下,皮膚變成了綠色。
是人,不是鬼,兩人都沒有傳說中鬼的可怖形象,相反地相反地,男女雙方的長相都還不錯,簡直可以說很有風儀,看上去年紀大約近于中年而已。
人,為麼作被關在墓室里?
兩人是什麼身份?
冷一凡在極度震驚之後平靜了下來,即然彼此都是活人便不怎麼可怕了。他看出男女兩人只能站近到這樣的距離,恰是鐵練所許可的長度。
「芸妹,活罪難熬,我們已經沒有任何指望,解月兌算了!」男的開了口,聲音倒是很平靜,沒有半點激動。
陵哥,我們已熬了三年,難到……真的絕望了?這是蒼天無眼,聲調淒慘,但很好听。
听聲音,兩人是夫妻,而且是地靈門中人,不然不會說祖
師不靈的話;這可就是怪事了,何以被囚墓室?
「芸妹,人遲早總是要走這條路的,沒什麼可怕!」
我……我不怕,是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
「陵哥,你真的準備這麼做?」
「是的,我們只有這條路可走!」男的低了低頭,象是努力克制悲憤的情緒,又接下去道︰「芸妹,如果真的有來生的活,二十年後又可以在一起,不作江湖人,過男耕女織的生活,平凡安靜的生活。」
他雖然說得從容,但卻是字字血淚使听的鼻酸。「
沉默了片刻。
「陵哥,我們的武功已失這條路怎麼走?」女的聲音已經帶哭,生死是大事,自求解月兌可不可于刃劍對決。
「這個的鐵練可以纏頸。」
「這……不是太……」
「芸妹,想著來生吧!那會很美!」
「陵哥,讓我……」她伸出手。
男的也伸出手,兩只手緊握在一起,鐵練已拉直,無法再接近一步。
淚水從雙方的臉上掛落,他們的身體都在抽動,生離死別之前的片刻,慘絕人寰的畫面。
冷一凡緩緩起身,步了出去。
「什麼人?」
「你是……」
男女放開了手,駭極地望著冷一凡。
男的道︰「芸妹,我們遲了,想解月兌已經辦不到!」
女的道︰「我不認命!」聲音淒厲刺耳。
冷一凡沉靜地開口道︰「在下浪子,是無意中闖進來的?」
男的激聲道︰「你是無意中闖進來的?」
冷一凡點頭道︰「不錯!」
女的臉皮子抽搐了一陣之後道︰「這地方沒任何人能闖進來,不必玩什麼花巧了,你說,準備如何對付我夫妻?」
冷一凡道︰「在下真的是無意中闖進來的。」
兩人面面相觀了片刻。
「你叫浪子?」男的開口。
「不錯,浪子。」
「是怎麼闖進來的?」
「查證-一椿武林大公案。」略略停頓了一下,又道︰「現在由在下來請教幾個問題好嗎?」他望著男的。
「可以,你問吧!」
「兩位的身份?」
「地靈門第二代傳人!」
冷一凡大感意外,想不到對方竟然是地靈門第二代傳人這麼說,地靈門只傳到第二代,為什麼會……「
「何以被囚在墓室里?」
「鵲巢鳩佔!」
「誰是鳩?」冷一凡開始緊張,這是關鍵所在。
「不知道!」
「閣下不知道?」冷一凡更感意外。
「是不知道!」男的轉動了幾下眼珠子,變得激動道︰「禍起蕭牆,變生肘腋,三年前的一個夜晚,本門瓦解冰方消。」
除了我夫妻之外,門人弟子先一幸免,出賣門戶的是一個女人,主謀的是誰根本不知道。「
「女人?」
「對!」女的接上話︰「她是我的結拜姐姐,叫白玉娥,對本門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他們的陰謀進行得十分順利……」
「做夢也想不到白玉娥這賤人會叛門滅祖。」
冷一凡想到了十里香,房二少爺,小泵太,金劍殺手和蓋,
代劍尊,男的既然說地靈門弟子已無一幸存,那這些人都是陰謀者人邊的了。
「為什麼還留兩位活著?」
「為了本門……」男的深深考慮了一下之後才接下去︰「本門傳派之寶地靈經,他們無法得到。
而這至寶的藏處只有我夫妻知道,他們用這種慘酷的手沒對付我夫妻,目的就是要逼出地靈經的藏處。「
冷一凡算是明白了這番因果。
「閣下听說蓋代劍尊這名號麼?」
「沒听說過!」
「劍中劍呢?」
「這,听說過,他曾因為揭露了天下第一劍卑鄙的陰謀而名動武林,可惜他已經不在人世。
否則劍中劍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劍,十大劍派合合贈的是應該屬于他。
冷一凡臉上起了痛苦的痙孳,但在這種光線下這對男女無法察覺,他沉默了好一陣,改變了話題。
「在下助兩位離開這地方!」
「啊!」女的激動地叫了起來。
「浪子,這,恐怕不可能。」
「為什麼?」
「這兩條鐵煉是特制的,沒人能斷得了。」用手拉了拉煉子。
又道︰「煉頭是熔接死,的,你仔細看看。」
冷一凡這才注意到拴住脖子的煉頭是雙的,煉結之下「絞成一條,三尺之處熔焊在一起,這實在是絕到了家。
「對了,我記得。」女的象突然想起了什麼。
「你記得什麼?」男的問。
「我記得他們在鎖我們的時侯,用爐火熔焊,爐子,風箱,還有黑石頭還留在這里,就在那邊角落。」說著,用手比了比,
又道︰能焊就能熔,說不定。「
「唔!」男的點點頭,目芒閃了閃,又搖頭道︰「不成那來的火種。」
「火種麼?」女的眉毛一挑︰「應該來了」。
「哦!‘’男的恍然的樣子︰」是應該來了。「
「什麼應該來了?」冷一凡茫然不解。
話剛問出口,外面突然透進火光,緊接著響起了空洞的腳步聲。
男的忙應了冷一凡的話道︰「是例行巡查的,每天入夜之後必來一次。」
冷一凡當機立斷︰「兩位快回原位,由在下應付。
兩夫婦匆匆收起鐵煉,各自退回石屋。
冷-凡退進居中的一間。
三個人朝里迫近,先頭的一個持著火炬,後面是兩名帶劍武土,顧盼之間來到了祭壇之前,火炬高高撐起。
兩名武士一左一右步向兩側的難室,一個高聲道了聲︰「沒事!」另一邊也回應了一聲︰「沒事!」
冷一凡背一向墓門一邊,如果人不進墓室,便無法發現他,火炬的光不能折照,他在想采取什麼樣的行動?
兩名武土左右折轉,在中間會合,朝墓室張了一眼。
一個道︰「每天來這麼一次,真煩!」
另一個道︰「真不明白上頭是什麼意思?」
持火炬的接上道︰「規矩執行任務,少說話。」頓了頓又道;「難道你兩個忘了總壇發生的意外大事。」
一個道︰「什麼意外大事?」
持火炬的「嗨!」了一聲道︰「一個月前,侍候小泵太的那頭老公狗何金剛無緣先故失了蹤,這不是大事?」
冷一凡心里明白,何金鋼是他踢落斷岩的。
另一個突然栗聲道︰「怎麼會有人來?」
丙然外面傳來了「噠!撻!」的腳步聲。
持火炬的道︰「還不快查看……」.原先的一個用手掌遮住直射眼楮的火花,張了張,說︰「奇怪,是授職不久的牟執事,他是專管在外執法的,怎麼會到此地來?」
持火炬的轉過身,口里道︰「可能是特別派來執刑的,管他,反正我們無權過問。」說著,退到壇祭側方。
來人已進入火炬光圈之內,判個須發泛灰的瘦削老者,身著土藍布衫,手里斜拖著一根紅色竹杖,看上去很土,而且有些怪眉怪眼的味道。
兩名武士立即躬身抱拳。
「見過執事!」兩人齊聲。
「唔!免禮!」牟執事大刺刺地抬了抬手。
「請問有何指示?」武士之一再次躬了躬身。
「奉命行刑!」聲音冷得完全不帶人味。
由于火炬已移向側方,墓門一半不能受光。
冷一凡听到「奉命行刑」四人字心頭陡然一震,這時飽受煉獄之苦的門主夫婦就要被處決了1這也奇怪,他們放棄迫索「地靈經」了麼?
他稍稍挪動身形,向外望去。
這一看,使他的呼吸都停住了,所謂牟執事,赫然正是惡名昭著,以殺人為職業的「武林判官」。
原來武林判官姓牟,他怎會當了秘密門戶的執事?
「把犯人押出來!」武林判官下令。
兩名武士稍作遲疑,其中一人道︰「屬下斗膽,請出問執事可有行刑會符?因為這兩名人犯知份不……」
「當然有!」武林判官只是口里應,並沒有亮令符,牟目芒閃了閃,又道,「等什麼,還不趕快行動?」
兩名武士互望了一眼,分別走向左右墓屋……
冷一凡心念疾轉︰「武林判官最初受江北三凶之一的蒲青山之托要殺自己,而被女殺手巧姐兒所阻。
從此之後,他對自己改變了態度,賣了不少人情,現在要阻止他行刑,就非用劍不可,這便如何是好?……「
「嘩啦!嘩啦!」鐵煉拖曳聲中,一對中年男女被帶到祭壇邊,站定,各被一名武士扣住一支胳臂。
「芸妹,這樣也好,從此月兌離苦難。」
「陵哥,記住我們……來生之約。」
「當然!我怎麼不記住。」
「我們牽著手走!」
生離死別,斷腸之語,向兩人說得很從容,本來早已打算尋求解月兌,「死」對他倆已不是件可怕的事。
男的伸出手,女的也伸出手,使被兩名武土扣住了,無法挪動,男的目光注向武林判官道︰「請成全我夫妻最後-點心願?」
武林判官冰聲道︰「放開他們!」
兩名武土松了手。
兩夫妻努力靠近,牽住手,因受鐵煉長度的限制,僅只能拉住手,無法再接近-步,女的流出了淚水。
「芸妹,不要……傷心,這應該是件好事,從現在起,我們不再有痛苦,永遠的解月兌,笑一笑吧,讓我記住你的笑容!」字字摧肝,語語斷腸。
女的真的笑了,那笑容讓人不忍親觀。
冷-凡已拿定了主意,非流血不可。
武林判官是站在祭壇的前方,現在他挪步到祭壇里邊面對兩夫婦,如刃目芒-掃兩名武士,道︰「你兩個到我後邊來!」
兩名武土立即站到武林判官身後。
持火炬的把火炬撐得更高。
武林判官十分從容地抽竹杖藏劍,細細的劍身意冷森森的劍芒,他準備立刻就要行刑了!
行刑,說成殺人比較恰當,他並非官府法定的劊子手,月是個江湖門戶的殺人凶手,前跨半步,把位置拉到最適合的殺人距離。
兩夫婦閉上了眼,準備受死,冷一凡站到墓門里的中央,準備出劍,自從修習了黑獄死囚所贈的布片劍法之後,他有十足的信心能激擊而至武林判官于死命。
「沒人發現他,三人本是正面的眼楮全集中在受刑者的身上,空氣已完全凝凍。」
寒芒乍閃,是兩道進發。
慘哼突起。
劍光收劍。
然後是一聲驚叫。
兩聲是人倒地的聲音。
倒地的是那兩名武士,驚叫的是持火炬照明的漢子,冷一凡已站到兩夫婦的中間稍前,刺出的劍還沒收回。
武林判官已退靠祭台,胸口距冷一凡的劍尖不到三寸,就這一點距離,冷一凡一擊落空,武林判官如刃目芒直照在冷-凡的臉上。
「浪子,你差點要了老夫的命!」
「……」冷一凡說不出話,太意外了。
持火炬的漢子臉呈死灰,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兩夫婦也告呆住,誰也料不到情況會如此變化。
「浪子,做你該做的事,老夫不能久留,記住一點,忘掉發生什麼事。」身形旋起,不半弧繞壇掠去。
「叭!」持火炬的栽了下去,火把掉在地上。
武林判官在離開之時順便殺了持火炬的,手法的快,狠、俐落,實在不愧是職業殺手,設想得也極周到。
冷一凡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他怎……怎麼會?」男的舌頭在打結。
「這……這……會是事實麼?」女的口唇抖動。
冷一凡深深吐了口氣,收回劍,努力一定神,道︰「二位,對方說過了,忘掉剛才發生什麼事。」
我們必須趕快做該做的事,以免另生枝節!「說著,走過去撿起地下火炬,又道︰」火爐黑石頭在什麼地方?「
女的用手朝角落指了指。
冷一凡朝所指的地方步了過去。
他果然發現了風箱、火爐、一小堆黑石頭,還有鐵鉗、鏨子,一套完奮的鐵匠用具。
冷一凡立即開始行動,把全套工具一一搬到祭壇邊,升火,鼓風、黑石頭變紅,火力比木炭強了十倍。
先由女的開始,把鐵煉焊接部份埋進爐火中,努力拉動風箱;紫紅的焰苗吞吐,半盞茶州夫不到,鐵煉熔結的部份月兌開了,女的自己松開練結,她自由了。
男的也如法珠制,前後一盞茶工夫,大名告成了。
「浪子!」男的非常激動︰「這種稱呼似乎不太雅……」
「不,在下喜歡如此!」
「好,那就浪子,區區江陵,賤內李小芸,大恩不敢言謝,愚夫婦只好永銘五內。」說著,跪了下去。
女的也跟著跪下。
冷一凡急忙扶起對方。
「江門主,江夫人,切莫如此,我們得急速離開。」
「是!」江陵回答。
「兩位功力已失……」
「不要緊,本門有秘技可以復功,時日問題而已。」
「那太好了,願二位在不久將來,能重振門戶,現在我們走吧!」
腳步-挪,忽然想起件事道︰「不妥!」
「門口的鐵人和毒蜂……」
「不必顧慮,那本來就是本門設旋,阻不了路。」
「那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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