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許一劍的額頭上沁出了汗珠,小粒變成大粒,再匯合成汗水流下,功力的高低已現出了端倪。
現在只消一動便立見生死勝負。
氣氛緊張得無以復加。
許一劍的兩眼似要迸出血來,兩名抬轎的猛漢雙手環胸,臉上也感染了緊張,面皮繃得老緊,還泛出紅光。
對訣的時間似已到了最後一秒。
在冷一凡的印象中,不見紅的利刃劃出,許一劍倒下,創口不見冒紅,仿佛劍是刺在一具死尸上
驀地,一條黑蛇以電光石火之勢飛射向不見紅,意思不到的變化,丈多長的黑蛇是從馬車上飛起的,赫然是駕車人揮出的長鞭。
不見紅疾退。
許一劍的劍在瞬間攻出。
兩名猛漢驚「啊!」出聲。
冷一凡也為之全身一震,一顆心倏然抽緊。
許一劍是名劍手,出劍之迅厲令人咋舌,劍身之長加上臂長,可以夠到六尺距離,何況他是利用了長鞭助戰之勢。
不見紅退勢雖快,但躲了鞭卻逃不過劍,而情況的變化只是在瞬間,以手中劍應變勢所不能,眼看利刃就要穿身。
就在這問不容發之際,不見紅顯出了他的能耐,就著退勢,在幾乎完全不可能的情況下,上身突然側扭,吸月復凹胸,利刃擦衣而過。
許一劍眼看必然得手的一劍竟落了空。
些微之隙,不見紅已經退了四尺,立足跟踏地,手中劍閃電刺出,快得令人無償轉念。
許一劍的劍還不及收回,銳鋒已到,一劍揚名並非幸致,在兵刃無法回轉之下,倒挫劍把,點向臨身的劍尖,險中求解,不能有毫厘之差,他成功了,險極地化解了這一式反擊,人隨著退到五尺之外。
也就是雙方進退的同時,長鞭回收。
暴喝聲中,兩名猛漢雙雙彈起身形,一先一後,如捷豹般撲向馬車。
長鞭再次破空卷出,先頭的一個攔腰被長鞭纏上。
同一時間,後面的一個已落上車廂,足尖一點,和身撲向駕車人,身手之迅捷威猛相當駭人。
駕車人已轉變成立姿,振臂抖腕,被纏的往漢尚未落地凌空被拋了出去。駕車人右手控鞭,左掌揮向撲來的一個,「砰」然一聲,進撲的被震得倒翻落地,卷飛的越過轎頂,直摔到院邊,一個鯉魚打挺,倒翻落地的也站了起來。
場中央,不見紅已挪步迫向許一劍。
駕車的雖已成站立之勢,但仍低著頭,毛人一個,看不情面貌。
七八條人影從屋頂瀉落院地,一律黑巾蒙面,只露兩眼以上部位,迅快地各佔位置,在馬車之外的三方形成了包圍之勢。
從灼灼的目芒看來,都不是庸手。
冷一凡在暗中隨著情況緊張,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持什麼立場,純粹是看戲的麼?
「呀!」地一聲,只見劍芒打閃。
不見紅已經出劍,許一劍應敵,刺耳的金鐵交鳴聲中,許一劍踉蹌退了兩步,顯然他的功力比不見紅差了一籌。
許一劍現在已不是「一劍」,他在一退之後。立即采取了凌厲的反攻,眼前形勢他是站在優勢的一方。
米三鳳仍穩坐轎中不見動靜。
沉哼聲中,兩名蒙面人分別仗劍攻向兩名猛漢。
剎那間,劍光霍霍,掌影飄飄,全場沸騰起來,兩名猛漢掌上的功夫相當不賴,掌影飄動之間,激起陣陣勁旋,隱隱有雷鳴之聲。
蒙面人的劍法雖然犀利,但一時之間還擺不倒他兩個。
許一劍雖然仗著形勢有利,但他終究比不見紅差了些,幾個照面之後,便告險象環生。
一聲悶哼,猛漢之一掛了彩,由左肩頭到上胸被劃裂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立即開始濡濕,上半身浸紅。
但威勢不減,每一掌依然霸道生風。
許一劍原地一個回旋,「砰」然跌坐下去,他中了不見紅一劍,看樣子是不輕的一劍,只是不見血。
「住手!」
不見紅暴叫一聲,他的劍已架在許一劍的脖子上。
但這一吼完全不發生效果,反而有兩支劍從不見紅背後襲到,似乎根本不在乎許一劍的生死。
不見紅似無意殺人,收劍返身應敵。
又有兩名蒙面人加入戰圈,分別向兩猛漢展開了助攻,二對一,雙劍對徒手,兩猛漢頓呈不支,另一個也掛了彩。
形勢迅速逆轉,不見紅一方完全處于劣勢。
「區區要被迫傷人了!」
不見紅怪叫一聲,劍勢突變有如電芒撕空,慘號聲中,對手之一倒栽出去,緊接著另一個也旋身翻倒。
冷一凡這才又看出不見紅的劍術比許一劍高了不止一籌,只是起初不見紅沒起意要殺人,在心無殺機的情況下,表現的並不見如何激烈。
現在的情況便不同了,人家是有心要他的命,而且他必須扳回劣勢,所以他非痛下狠手不可。
旁邊,兩名猛漢已是全身浴血,雖仍狂攻猛劈,但已呈強弩之末,眼看支持不了多久。
不見紅雙目盡赤,身形側彈向近身的那名猛漢,劍遞出,一名蒙面人應劍而倒,另一名助攻的滯了一滯,猛漢的鋼掌切上他的頸項,可以听到輕脆的骨折聲,口血狂噴中,歪著頭連退了四五步才栽僕下去。
猛漢略不遲疑,撲向他的同伴應援。
不見紅轉動目珠在找對象。
就在此刻,駕車人的長鞭倏然飛出,是卷向小轎,不見紅反身想擋已是不及,「蓬!
喀!」一聲,轎頂被卷碎紛飛。
轎中人原形畢露,是一個風度極佳的老婦人。
冷一凡一眼便認出是米玉鳳,心頭「怦!」然一跳,潛意識中,他對米玉鳳極具好感。
米玉鳳仍端坐轎中不動,臉色泛青,是怒極的表示。
長鞭再度卷向小轎中,不見紅沉哼了一聲,彈身揮劍疾掃。
他想削斷長鞭,但這長鞭不知是什麼原料編制,既柔且刃,劍鞭相融,鞭稍如靈蛇般在劍身上連纏了數匝。
長鞭猛地回收,不見紅的劍握得死緊,一拉之間,連人帶動,踉蹌了三四步,腳已踏實,墊地騰起,鞭身一軟,纏勢松月兌,抽劍落地,人已到了馬車邊,正待撲上……
一個蒙面人電彈而到,出劍便攻,看衣著和頭發是個老者,不見紅被迫應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蒙面老者的劍勢玄厲詭辣到了極致,雙方一搭上手便顯出了驚心怵目的場面,式式狠,招招辣,寸寸險。駕車人的長鞭第三次卷向小轎,轎已沒頂,鞭到自然傷人。
米玉鳳一伸手竟然抓住了鞭稍,一拉,鞭扯得筆直,駕車人猛力回帶,轎子拖行了三四尺定住了。
日頭已滑落屋脊,剩下一溜稜線霞光。
院子里頓顯陰暗,但殺機方興未艾。
米三鳳起身跨出破轎,五指仍緊捏鞭稍,雙方都用力,鞭仍是筆直的。
突地,米玉鳳飛身騰起,在半空妙身地一旋,寒芒一閃,劍已掣在手中,鞭稍仍未離手,彩鳳般朝駕車人當頭撲落。
人在半空,能旋身拔劍,這一手的確驚人。
駕車人彈離車座,落在八尺之外。
米三鳳足尖一站車轅,又復飄飛而起,如剪水燕子,掠向駕車人。
駕車人晃身移位,米三鳳腳落實地,與對方隔一丈相對,很妙的鏡頭,雙方仍然各執鞭的一端。
一聲悶哼,不見紅連連倒退,脊背猛撞上馬車後橫板,馬車陡然前沖,推撞了馬匹,馬匹受驚,長嘶一聲,昂首奮簽,朝大門奔去。
僅余未出手的一個蒙面人立即飛身追去,躍上車廂,撲向車座,還沒抓到緩繩,馬車已出了上清宮的大門。
蒙面老者的劍已指上不見紅的心窩。
冷一凡為之心頭大震。
不見紅殺人不見血,而現在他本身已見了紅。
左肩腫那里鮮血汩汩而冒,一張虎面扭曲成了極可怖的怪形,能傷得了不見紅,這份功力相當駭人。
這蒙面老者究竟是何許人物?
就在此時,米玉鳳突然「呀!」地驚叫一聲,忙不迭地扔掉鞭稍,抬手向臉,身軀在發抖,接著怵聲道︰「毒,你……你是毒龍荊經?」
駕車人哈哈一笑道︰「你現在知道已經遲了!」
冷一凡立時便明白了,這駕車的叫「毒龍」荊經,鞭稍之上有毒,米三鳳緊捏不放,自然中了毒。
一股莫名的沖動,他準備現身出手,也許這沖動是基于他對米玉鳳那份下意識的好感,但他能以應無敵的身份出手麼?
情勢完全改觀,不見紅這一方眼看著全軍盡沒。
蒙面老者開了口。「不見紅,你們的目的何在?」
「認了!」不見紅咬牙切齒。
「不由得你不說。」
「大不了一死!」
米三鳳想出劍,但打了個踉蹌幾乎栽倒。
兩名猛漢浴血苦戰,自顧不暇。
冷一凡猛一挫牙,急中生智,撩起衣襟,準備撕下內衫在擺用來蒙面,就當他撩衣之際,一只手突然伸到面前。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身形本能地疾退,但他忘了容身之地只不過是斗櫥遮擋的一個小小角落,僅可容一個人轉側而已。
這一退結結實實地撞在牆上,同一時問,臉已抬起,呼吸又是一窒,擠在窄縫里伸手的竟然是房二少爺,不,應該說是江湖秘客,他與賈依人離開是假的,原來還隱伏在現場。
「是你……」一時之間他不知該說什麼。
「快戴上!」江湖秘客伸出的手晃了晃。
「這……」
「面具。」
冷一凡這才發現江湖秘客手指頭拈著一個薄膜樣的東西,立即恍語是一張面具,想不到江湖秘客竟然知道了自己的意圖。
手接過,套上臉,抹平,他不知道變成了什麼形象,反正不再是應無敵就是。
從窗欞外望,院子里的情況已完全改觀。
許一劍已經起身,反扭著不見紅的手臂,蒙面老者的劍已收回,做出問話的姿勢。
駕車人已迫到米三鳳的正面三尺之地。
米三鳳左手托著右手,顯然已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兩名猛漢已躺倒地面。
冷一凡有一肚子的疑問要向江湖秘客求證,但此刻他已沒有說半句話的時間,江湖秘客甫一退開,他立即從隙縫擠了出去。
「什麼人?」
由于角度的關系,冷一凡的身影才閃現門邊,便已被駕車人發現,立即喝問出聲。
喝問之聲才落,冷一凡已到了駕車人身側,快,簡直快得像幽靈鬼魅。
場中人的目光全掃了過來,他們看到的是個姜黃臉的帶病漢子。
駕車人抽身暴退,揚手就待揮鞭,但冷一凡的行動更快,如影附形,連鞘劍疾點,正點上駕車人的肘邊麻穴,「啊!」地一聲,長鞭月兌手掉地。
正面相對,冷一凡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只一瞬,他認出駕車人赫然就是曾經跟他見過一次面的姓荊的老者。
「毒龍」荊經,米三鳳早已喝破他的來歷,鄺師爺稱他荊老,想不到許一劍跟他們是一路的。
當然,這些意念的發生也只是一瞬。
兩個原先與兩名猛漢交手的蒙面人雙雙撲了過來。
冷一凡知道不能有任何猶豫,否則形勢就會改變,長劍出鞘,切出,姓荊的,一個快旋,但冷一凡施展的是金劍手曲君平當初贈傳的布片劍法,厲辣得駭人听聞,姓荊的老者反應再快也無法幸免。
「嗤!」地一聲,皮襖被切開,由于是旋身的關系,切中的部位是背脊,尺長的口子,鮮血立即浸染了白毛,紅白對比,極是刺目。
回劍,兩名蒙面人正好撲到,寒芒暴閃,兩名蒙面人未及出招,慘哼聲中,雙雙倒退,腳下留了牛截斷臂和手掌大一塊頭皮。
是冷一凡無意濫殺,否則此刻是三條命了帳。
米玉鳳已經呆了,她完全不明這面帶病容的高手是何所自來,本來已是不堪設想的局面,想不到發生了奇跡,簡直的令人不敢相信。
情況發生的突然,情勢的變化也極短暫。
冷一凡最大的目標是蒙面老者。他能傷得了不見紅,顯見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人物,說不定他便是鄺師爺一方操縱的人。
而最先找上自己談買賣的是鄺師爺,雖然情勢的發展並不如自己的預期,但謎底非揭穿不可。
一個側閃,到了蒙面老者的身前。
蒙面老者改變了一下站立的姿勢,是出手的姿勢。
不見紅怔怔地望著冷一凡,驚疑至極的神色,他似乎忘了自己是在被人控制之中。
冷一凡目光掃處,也不由怔了听,他看到一雙藍色的眼楮,這不正是午後在如意酒樓所看到的那怪老者麼?
「朋友何方高人?」蒙面老者開了口。
「過路客!」
「為什麼要橫岔合一枝?」
「高興。」
「找死麼?」
「未必!」
「嘿!」地一聲冷笑,蒙面老者並未作勢,劍已劃出,相當凶狠的一擊,像是存心要冷一凡立斃劍下。
來勢驚人,冷一凡不敢托大,一招布片劍法,以攻應攻,劍氣橫溢之下,雙方各退了一步。
罕見的勁敵,冷一凡已經測探出來。
雙劍再揚,正式對壘,冷一凡心中篤定,因為他知道暗中還有武林判官、江湖秘客和賈依人在伏伺,
當然,他沒絲毫依賴之意,只是覺得心安,而心安正是對強敵的一種潛在力量,沒半點兼顧之優。這力量便是信念,克敵的信念。
對峙,像兩座隨時待爆的火山。
雙方的精、氣、神、劍都已合而為一。除了克敵之一念,任什麼都已不復存在。
空氣凍結了,仿佛時間也已停止了運行而滯在某一點上,絕對的靜中有絕對的動,不言可喻,只消一動,便是泣鬼驚神的一擊。
米三鳳坐地運功迫毒,她明白如果不及時采取行動,等毒攻心,後果不堪設想。
姓荊的老者已穩住了傷勢,悄然抬起長鞭,盤卷在手中,惡毒的目芒掃向米玉鳳,沒有人注意到,他緩緩抬起了手。
此刻對米玉鳳而言,不啻是死神的魔手……
手已揚到適當的高度,長鞭待發。
突地,一點黑星從廂房射出,直襲姓荊老者的腦門。
同一時間,長鞭卷向張玉鳳,黑星射到,姓荊老者為求自保,努力扭身偏頭,這一來長鞭被帶動而失了準頭。
「叭!」地一聲,長鞭重重地敲擊在地上。
這一聲鞭稍擊地聲,立即引起了反應,凝神對峙的雙方同感心神一分,極經微的分神在這等高手眼中已經是出擊的最住機會。
靶應是同時的,是以激起的反響也是一樣,兩支凝凍在半空的劍,同時以裂空之勢擊出,震心刺耳的交鳴,電擊昨然而分。目擊者呼吸停窒。
颯颯中,零掛枝頭的枯葉紛紛飄墜。
蒙面老者的衣袖裂了一道口,人也退了兩步。
冷一凡踉蹌了一下,但隨即站穩。
「呀!」一聲栗叫。
不見紅已掙月兌了許一劍的控制,接著是一聲悶哼,許一劍在不見紅劍把的倒撞之下直僕出去,伏地不起。
許一劍的失手,一方面是眼前的情況使他疏神,另方面是他曾挨了不見紅一劍,劍痛猶存,所以才給了不見紅可乘之機。
不見紅的目光又恢復了凌厲,四下一掃之後,立即站到了與冷一凡成犄角的位置,用意很明顯,共同對付蒙面老者。
而冷一凡的目的是解危,沒有殺人的念頭,所以沒有采取進一步的行動,在原地僵立不動。
人影一閃,蒙面老者飛身掠上了廂房屋面,行動快逾鷹隼。
不見紅大喝一聲︰「別走!」跟著上房。
但蒙面老者已越脊而去。
蒙面老者這一走,旁邊斷臂傷頭的兩名蒙面人也跟著狼狽逃離。
許一劍掙起身來,也想抽身,但只走了兩步便搖搖欲倒。
長鞭飛卷而至,冷一凡正待行動,卻發現鞭子是卷向許一劍,不由一怔。
在這一匠之間,長鞭突然抖直,鞭稍正好夠上許一劍的頸項,略略一纏,飛快地回收。
人也同時掠起,越屋而去。
許一劍口里發出一聲淒哼。
冷一凡轉頭,只見許一劍的脖子上現出一條血槽,鮮血正朝衣領里鑽,晃兩晃,跌坐下去。
看樣子鞭稍定是裝了逆鱗鐵尾,不然不會勒成血槽。
不見紅回到原地,急急趨向米玉鳳。
現場遺下了四具尸體一個活人。
這時,兩名猛漢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他兩個竟然還留住了老命。
冷一凡緩緩回劍入鞘,他想到自己是暫時客串了這一角,沒有久留的必要,有問題江湖秘客可以管,與不見紅也無從談起,心念之中挪動腳步……
不見紅高叫一聲︰「兄台請留步!」
一個飛彈到了冷一凡身前。
冷一凡冷冷地望著對方,其實他不冷也得冷,因為他戴的是面具,根本不會有表情。
他現在這份形象不但其貌不揚,還透著幾分蝟瑣,從表面上很難看出他會是一個高手中的高手。
「兄台如何稱呼?」不見紅一副誠摯之色。
「區區從不對人提名道姓。」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在下承援手之情,定然要記住……」
「大可不必!」
不見紅是個心高氣傲的漢子,但對冷一凡卻不能表露出來,一時之間怔在當場不知說什麼才好。
可能他是頭一次遭遇到這種情況,以「不見紅」三個字的招牌,從南到北絕不敢有人輕視,而現在竟踫上這號人物。
「嗯!」許一劍的身軀扭動起來。
「他中了毒,想不到他們自己人竟然殺他滅口!」不見紅急步挪到許一劍身邊,皺了皺眉,道︰「許堂主,請回答區區一個問題。」
許一劍扭動不停,像是十分痛苦的樣子。
「許堂主,八千兩黃金買的是什麼人的命?」不見紅彎下腰問。
許一劍兩眼直鼓鼓地瞪著不見紅。
「許堂主,你們自己人殺你滅口,你還有什麼隱瞞的,你說實話,也許區區能設法替你解毒。」不見紅耐著性子。許一劍猛咬牙,臉孔起了扭曲,看來他中毒已深。
「你不願說?」
「我……我……」許一劍直喘大氣。
「你是三陽會屬下外三堂第二堂主,而三陽會是個秘密門戶,這點區區早已知道,三陽會從洛陽勞師動眾到開封府來,還願化八千兩黃金雇殺手,為的是什麼?」
冷一凡表面一副莫然之色,但卻往意在听,三陽會,他還是頭一次听說。
對方要對付的是賈依人,賈依人與三陽會有什麼糾葛?
照剛才那蒙面老者的功力,足可對付賈依人,為什麼自己不動手而要雇請殺手?
「許堂主,你的時間不多,再耽延的話,便會誤了救治的機會,說,你們這樣做到底為了什麼?」
不見紅耐心地追問,一個中了毒的人,他當然無法用其他的手段逼供,急也沒用。
「為了……為了……」
「為了什麼?」
「為了浪子!」
「什麼,為了浪子?」
冷一凡這一驚非同小可。
對方這麼做竟然是為了自己,這可是怎麼也估不到的事,化這大的代價雇殺手取賈依人的性命是為了自己,這如何解釋?
他請不自禁地攏了過去,大聲道︰「為了浪子什麼?」
許一劍張口一陣狂喘,全身蜷曲、伸直,又蜷起,頭一偏,斷了氣,兩眼仍暴睜著,似乎死不瞑目。
不見紅頓了頓兩腳,轉向冷一凡。
「兄自認識浪子?」
「听說過!」
「三陽會這麼做是為了浪子,這……」
「毒性發作,神智不情,並不十分可信!」冷一凡做過郎中,不知不覺用上了郎中的口吻。
不見紅抬頭向天,不知在想些什麼?
冷一凡也在想︰「從殺自己人滅口這一點看來,三陽會定然不是正派門戶,而許一劍的身分是堂主,竟然做了犧牲,顯示事關重大,不容有活口泄密,他臨死透露三陽會這麼做是為了自己,太匪夷所思了。」
「不見紅方面是在維護一個名號帶‘影子’二字的人,照情形推測,他們懷疑鄺師爺與自己接治的生意對象是影子,所以采取了行動,事實如何不得而知。」
「鄺師爺一直沒指明對象,而許一劍早指定是賈依人,偏偏他們是一伙,目前唯一的解釋是三陽會要毀的目標不只一個,故而采取分頭治辦的策略。」
米三鳳仍在運功迫毒,看來已無大礙。
「為了浪子,難道……」不見紅喃喃自語。
「不見紅,區區問你一個問題!」冷一凡原本打算離開了,但現在心頭疑雲密布,他忍不住不問。
「請講?」不見紅回頭望著冷一凡。
「你們找上三陽會是為了什麼?」
「這……」不見紅遲疑了片刻才道︰「在下欠閣下的人情,在下不能不回答」
「你可以不回答的。」
「不,在下應該回答,我們如此做是為了保護一個人的安全,在我們獲知有人與‘鐵面無常’應無敵接頭之後,便懷疑可能與我們一心要保護的人有關,所以采取了行動,起初並不知道對方是三陽會。」
「你們要保護的人是誰?」
「這點恕不便奉告!」
不見紅臉上露出歉然之色,看來他是條血性漢子,而並非奸狡之徒,所以才會有這種表情。
「現在行動的結果呢?」
冷一凡不再追問他們要保護的對象,他不願挾恩以求,強別人所難,這是江湖的規矩,挖別人的根是大忌。
「仍是疑案。」
「臨死的人通常不會說謊!」掃了許一劍的尸體一眼︰「何況他是被自己人殺了滅口,死不瞑目,說的應該可信,可說是為了浪子,你們要保護的不會是浪子吧?」
冷一凡話出口便覺得不妥,他剛剛信口說毒發之人神志不清,說的未必可信,現在又說應該可信,變成了前後矛盾。
不見紅沒抓這話柄。
「死者的話不但可信,而且是絕對的真話。」
「為什麼?」
冷一凡暗自心動,不見紅話中有話,而且無疑地已牽涉到自己身上。
不見紅怔怔地望著冷一凡,臉上現出了極端為難之色,欲言又止,當然,他做夢也估不到眼前這面帶病容的無名高手就是關鍵人物浪子冷一凡。
冷一凡的觀念起了轉變,也可以說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憾。
原本已認為落錯了棋子,與自己的預期完全相左的情況竟然發生了突變,許一劍臨死的一句話已把他扯回了原先的狀況中。
他不再是看戲的觀眾,而是真正的戲中的主角,他亟待不見紅的答覆。
不見紅始終開不了口,似有極大的隱衷。
「無法答覆麼?」冷一凡催促了一句。
「目前……實在不能,請閣下包涵。」目前不能,看來以後仍是能的。「區區只是順口問問,不勉強。」
「在下……實在抱歉。」
冷一凡心念電轉,目前自己具備了多重身份。既然有了端倪,以退為進才是上策,欲速反而不達。
江湖秘客導演這出戲必有所本,何妨等待他的解釋。
主意拿定,淡淡地道︰「適逢其會,巧合其與,不必認真當回事,區區該走了!」隨說隨挪動腳步。
不見紅閃動著目芒道︰「閣下不屑留名麼?」
冷一凡頭也不回地道︰「目前無此必要!」
他套用了對方的話,實際上是故意留下一段尾巴,以便必要時有轉寰的余地。
不見紅怔望著冷一凡的背影直到消失,喃喃地道︰「江湖上有這等劍手中的劍手怎麼從沒听說過?這份人情將來如何償還?」
時份已是薄暮,瞑氣四合,景物在煙嵐中呈現一片模糊的美。冷一凡的心情也一樣模糊,但卻一點也不美。
出了上清宮的大門,走了一段路,突又折向宮後。
爆後相當荒僻,數里之內不見人煙。
冷一凡是打算從後面進宮,跟江湖秘客會合,太多的疑問,他必須要從他口中獲得答案。
罷剛來到後牆之外,眼前人影一閃,還來不及分辨,人已到了眼前,是江湖秘客,不見賈依人的影子。
「賈依人呢?」冷一凡月兌口便先問。
「他有事必須先走。」
「今天這場戲是什麼名目?」
「旁攻側擊。」
「怎麼解釋?」冷一凡似乎迫不及待。
「很簡單,利用第三者旁攻,挖了第二者的根,我們避開正面,采用側擊,就可以節省許多力氣而達到目的。」
江湖秘客仿佛自詡般點了點頭,接下去道︰「所以我們就因勢利導,放了幾把野火,賈依人出面是引誘第二者,故意泄出第二者的行動是迫出第三者,利用第二第三雙方的沖突來解答我們想要知道的謎底。」
冷一凡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結果呢?」
「情況遠比想象的復雜,不過卻證明了一點,我們最初的設計沒有錯,事情與你和賈依人有關,至于有何關,得進一步求證。」
冷一凡深深想了想,想理出個頭緒。
「我們一件一件地來談,三陽會是個什麼樣的門戶?首腦是何許人物?」
「三陽會是個秘密門戶,十年前崛起于洛陽,平素極少干預江湖是非,內幕不詳。令主也是個神秘人物。會中一般中級以下弟子連他的姓氏都不知道,更不必說真面目了。此次我們偵測到那名姓余的香主伏在悅來客棧,以小二的身份做掩護,故意把消息透給不見紅,不見紅逼供的結果,也僅知道他們是三陽會弟子,受命行事,別的什麼也問不出來。」
「不見紅和米三鳳又是替什麼人做事?」
「這點還沒模清。」
「不見紅曾透露過‘影子’二字,這定與他竭力保護的人有關,在開封有什麼人物的名號帶影子二字?」
「影子?」江湖秘客重重拍了一下腦袋,皺起眉頭苦苦思索。
久久,雙楮一亮道︰「有了。我想到一個傳說中的人物,此人早已從江湖上消失,十多年來再沒听人提起過他,半個甲子之前。曾經在武林中掀起過血雨腥風,黑白兩道聞名喪膽。」
「哦!是誰?」冷一凡大感興趣。
「影子員外!」江湖秘客一字一頓。
「影子員外?」冷一凡兩眼現出茫然之色,這名號他壓根兒沒听說過︰「是個邪道人物?」
「介于正邪之間,毀譽參半,行事怪異,只有一點不容否認,便是心狠手辣,殺人沒留過全尸。」
「不見紅說的會是他麼?」
「很難說。」
冷一凡略事沉吟,改變了話題。
「三陽會為什麼不自己行動,而甘願化八千兩黃金的巨大代價買賈依人的命?」
「這是最難索解的謎。」
「又為什麼,一定要認定由應無敵接這買賣?」
「你就是應無敵,應該由你去找答案。」
冷一凡沉默了片刻。
「許一劍臨死說三陽會的行動事關在下,這一點在下百思莫解,閣下的看法呢?」
「同樣想不透。」
冷一凡滿心以為見到江湖秘客便可揭開若干謎底,想不到談了半天謎還是謎,不但解不了反而更復雜,不由大感懊惱,夜幕已深深垂了下來。
「老弟,別性急!」
江湖秘客仿佛料透了冷一凡的心事,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現出端倪,我們只要善于利用機會,必要時制造機會,一切便可迎刃而解,既然情況已經明顯地牽扯到你和賈依人,我們沒有退縮的余地。」
「這道理在下懂得!」想了想,道︰「在下目前還繼續維持應無敵的身份?」
「唔!現在你等于多了一重身份,可以隨機應用。」
「對了,閣下在酒店中提到在下師伯‘大悲劍客’的尊號是什麼意思?」
「作用極大!」
「在下大師伯二十年前便已立誓封劍,江湖人所共知,閣下這麼當眾一提,對他老人家的名聲豈不有礙……」
「老弟,為了完成你的心願,不得不出奇兵。」
「作用何在?」
「逼出劍中劍歐陽軒,別人不在乎,他卻絕對在乎,令師伯重出山的消息傳出去,他便會有反應,我們再乘機制造假風聲,他非現形不可,不過……」
「不過什麼?」
「這問題我想了很久,當然只是想,可能性極小,但並非絕對不可能。」江湖秘客說了一半沉吟起來。
「閣下到底想到什麼?」
「當年令尊與‘劍中劍’歐陽軒共爭天下第一劍的榮餃。歐陽軒落敗之後突然發生中毒事件,臨死指控令尊用毒,而形成了八大劍派收回金牌,專案調查的不幸結果,這段震撼武林天下的公案至今還是懸案……」
談到這樁公案,冷一凡登時激動非凡。
「難道閣下也懷疑家父真的用了這卑劣的手段?」
「不,如果懷疑便不會全心全力助你老弟查案了。」
「為什麼突然提起?」
「這只是前言,我想到的問題是當年歐陽軒毒發身死入了土,事後令尊為了求證對方所中何毒,想據以追查下毒之人,偷偷掘墓驗尸,發現埋的是一具空棺,相據此點判斷歐陽軒用了偷天換日的狡計來毀令尊,人依然活著,主要的問題在這里。」
「什麼問題?」
「假定歐陽軒尸體失蹤是另外不明的原因,令尊的這一認定,豈非值得商榷?」
「不對!」冷一凡發出抗聲。
「什麼不對?」
「不久前在如意山莊現身殺人的老駝子,閣下親口說是歐陽軒的化身,為什麼現在又加以推翻?」
「老弟,不是推翻,而是事後發現了疑點!」
「什麼疑點?」
「當初的判斷是根據竊听到曹大娘的幾句話,她對老駝子說︰‘如果被人知道你與侯爺的關系,便會判斷出你的身分,恐怕江湖之大沒你藏身之地,化身只能蒙人于一時。’就這兒句話,所以當時我判斷他是歐陽軒的化身。事後細想,這判斷的理由不夠充分,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這只是懷疑,並非完全推翻,可惜曹大娘已經羞愧自殺,死無對證了。」
冷一凡咬牙默然了片刻。
「可以向包侯爺查證?」
「不能,當時包侯爺尚未復原,仍在心神喪失的情況中,他完全不知情。」
「不管如何,這公案在下發誓要追個水落石出,縱使歐陽軒真的已死,也要查出他尸體失蹤的原因和下毒移尸的第三者。」
冷一凡的口吻是斷然的,顯示他的訣心毫不動搖。
「老弟,情況沒變,我們的行動計劃也沒變,我只是說出我想到的一個萬一可能的情況而已,必要時,我們就采取最後一著破釜沉舟的手段,除非歐陽軒真的已不在人世,如果他還活看,非現形不可,當然那是最後的手段,眼前還不必那麼做。」
江湖秘客說得像極有把握。
「什麼最後的手段?」
冷一凡的雙目在暗夜里放光。
江湖秘客趨近冷一凡耳邊低語了一陣。
冷一凡連連點頭,似乎十分贊同江湖秘客所謂的最後一著破釜沉舟的手段。
「老弟,你該走了,如我判斷不錯,馬上會有人到客棧找你,也許已經在等你。」
「好!在下就走!」腳步跨出,又回頭道︰「在下還問一句話,武林判官和音音夫婦出現開封是閣下特意邀約來的?」
「不錯,人多好吃飯!」
「告辭!」
冷一凡轉頭重行舉步,同時摘下面具藏好。
上得樓廊,房間的紙窗透出燈光,房門卻是關著的,這表示房里可能有人。
冷一凡心理上立即有了準備,故意干咳一聲,輕輕推開房門,果然所料不差,房里有人,正在蹀躞不安的踱著。
一見冷一凡進門,立即定來,是鄺師爺。
冷一凡心中已有了譜,反手推上了房門。
鄺師爺立即道︰「房門不要關!」
冷一凡心念一動,明白過來。
房門開著,就可以防人竊听,于是他又拉開了房門,以一貫地冰冷而帶銳利的目光在對方臉上一繞,道︰「請坐!」
聲音當然也是冷漠得不帶半絲情感,他已經完全掌握了所扮演的性格。
「到套間里去談如何?」
「可以。」
兩人進入套間,坐下,鄺帥爺挪了一下椅子的角度,可以監視到門外的動靜,套間沒燈,有極好的掩護。
「應大俠,今天你到了上清宮?」鄺師爺用試探的口吻作了開場白。
「不錯,在下已經到場。」
「已經目睹一切經過?」
「可以這麼說!」
「不在意八千兩黃金?」
「哼!」冷一凡哼了一聲道︰「鄺師爺,在下一向不喜歡被人愚弄,這筆交易是你閣下第一個找上在下的,卻又故弄玄虛,不指出點子,另由許一劍出面,這是什麼原因?」
「呃!這個……應大俠,這並非故弄玄虛,實在是情不得已。」
「什麼情不得已?」
「因為敝上也是受人之托,本來是指令由區區與荊老出面辦理,後來考慮到區區與荊老在這一帶目標太顯著,猶恐節外生枝,所以改由許一劍出頭。」
這理由可說十分勉強,簡直不成其為理由。
但冷一凡無意辯駁,由于許一劍的被殺滅口,顯見其中另有文章,同時也顧慮到一個職業殺手的身份,不干預別人的是非,只能在不離題的原則下發問,所以他直截進入主題。
「對象是姓賈的?」
「不錯!」
「真正的買方是誰?」
「應大俠,你這一問……合乎行規麼?」
「沒什麼行規不行規,這職業在江湖上還不成其為行業,在下應無敵有自己的原則,如果一定要說出規矩,那便是不管交易成與不成,至死保守秘密,這買賣不是兒戲,如果有了差錯,便等于自己登上斷頭台,八干兩黃金是個大數,但必須活著才能享受對不對?」
冷一凡是信口開河,但多少還是有那麼一點言之成理。
鄺師爺沉吟不語,似在做認真的考慮。
冷一凡也閉上口靜待下文。
套間里光線暗淡,看不請鄺師爺臉上的表情變化,但從他閃爍不定的目芒,可以看出他此刻所想的相當復雜。
久久之後,他似乎有了決定,長長透了口氣。
「應大俠非要知道不可?」
「對,一定要知道。」
「那就是說,知道了以後便付諸行動?」
鄺師爺這一招也很厲害,他要扣住冷一凡非接不可,如果冷一凡不肯定應承,他還是可以不說。
「不一定,在下要衡量情況。」
「……」鄺師爺默然。
「如果閣下不願意說,這買賣就取消,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冷一凡這一招也不差,基于對方不找武林判官這一點判斷,對方是認定了自己,至于為什麼認定自己,只對方一說出來龍去脈便可揭曉。
又是一陣近乎詭秘的沉默。
「應大俠半步也不讓?」
「這是原則,不是讓不讓的問題。」
「看來區區非屈服于應大俠的原則不可?」鄺師爺口氣已經放松。
「可能是如此。」
「好!區區就冒險賭上一賭,不過……話兒申明,當事人並非普通人物。這秘密必須永遠埋在應大俠的心底,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泄露。」
「在下保證過守秘至死!」冷一凡內心不無緊張,因為一個久梗在胸中的謎要揭曉了。
「這當事人……」聲音突然壓到最低︰「就是名滿武林天下的當今孟嘗包侯爺!」
冷一凡心神俱裂,像是夾心挨了一鐵掌,由于賈依人與如意夫人李艷娘過份親昵,他曾經這樣推測過……
但江湖秘客卻斷然加以否定,並且還提出了保旺,震驚下還是想不到會是事實,能應承麼?
當然不能!
賈依人是音音的族兄,他也正為自己的事盡力,他縱使該死,也不能由自己下手,何況自己並非真正的職業殺手。
「如意山莊莊主?」
冷一凡故意這麼問。表現得出奇地冷靜。這種態度,更加深了一個職業殺手的形象。
「不錯。」
「姓賈的目前還是山莊的貴賓?」
「對!」
「以包侯爺的能耐,再加上那些奇才異能的賓客,料理一個初出道的毛頭小子,還須要化這大的代價,用這麼大的力氣,實在令人不解,為什麼?」
「名聲、地位。」
「能否說得更明白些?」
「不能!」
鄺師爺的口氣是再多一個字也不願說了。
「好,在下見機而為。」
「應大俠到底是接還是不接?」
「見貨付錢!」
冷一凡回答得十分巧妙,他不說接,也不說不接,就交代了這麼一句模稜兩可的話,隨你從正反兩方面都楞解釋。
「區區怎麼回話?」
「就照在下說的回。」
「時限呢?」
「沒有時限,在下不是執法的劊子手,只是一個人所共棄的殺手,一切必須做得天衣無縫,最好的安排,最佳的時機,最巧的手法,最妙的結局!」
冷一凡說得煞有介事。
鄺師爺一時竟無言以對。
「這不是公開的正當買賣!」冷一凡又接下去。
「必須盡量不留把柄,以防被人找上,殺人的最高原則是不被人殺,這點閣下想想便該明白。」
冷一凡說得極合情合理。
鄺師爺只好點頭。
就在此刻,房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由于年久,走廊的樓板已經松月兌,人走在上面,便發出格吱格吱的刺耳聲音。
鄺師爺機警地起身閃到暗角里。
門外傳來了話聲︰「應老大在麼?」
隨著聲音,人影已出現門邊,是個魁梧的漢子。
冷一凡應了聲︰「哪位朋友?」
隨即從套間步了出去,一看,心中一動,不速而至的竟然是不見紅,又道︰「是你老兄,有何指教?」
不見紅道︰「想跟你老大談談!」
冷一凡心念一轉,道︰「晚飯時間已過,區區正要出去,是長談還是短談?」
不見紅略一沉吟道︰「在下也還沒用飯,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喝上幾杯,邊喝邊談如何?」
冷一凡點點頭︰「很好!」
他的目的是不讓鄺師爺听到他跟不見紅談話的內容。
而這麼做表面上是給鄺師爺月兌身的機會,可以說絲毫不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