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嘴」悠悠地道︰
「第二路是制造一個機會,由你易形之術,救出田三,送回‘無雙堡’,作為進身之階,在堡中監視田慕嵩,直到決斗之日,以本來面目出面應戰,但要救上官父女,便得另外設法了。」
東方野心念一轉,道︰
「此法可行!」
「但你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記得田三逼迫上官鳳那一檔子事麼?」
「哦!」
「田三本屬意于上官鳳,如放他入堡,誰知他會作出什麼來,一個不巧,便是終身鑄恨的事,這一點必須予以考慮。」
東方野不由劍眉緊蹙,如走第二條路,而未能適時救出上官鳳父女,勢必會發生不幸的事,那時,便追悔莫及了。走第一條路,就可救出上官鳳父女,但不能潛伏「無雙堡」,而此番「血榜」之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決不能讓田慕嵩有施展陰謀的機會,權衡之下,應以第二條路為佳,只要能入堡中,不愁沒有機會救人。
心念之間,以一種剛毅的口吻道︰
「晚輩同意第二條路!」
「決定了?」
「不會更改了!」
「很好,出山之後,你到宣恩,屆時有人會給你聯絡。」
「宣恩。」
「對了,‘武林城’北上,但你也可以繞別道。」
「一言為定了!」
「老夫先走一步,三日後再見。」
「請便!」
「張鐵嘴」在東方遠夫婦墓前,恭謹地作了三個揖,然後轉身離去。
東方野內心激動如潮,手扶墓碑,喃喃祝禱道︰
「爹娘在天有靈,保佑孩兒此行順利,恩仇了斷之後,孩兒便將絕意江湖來此永伴爹娘!」
星沉曙色開,林鳥爭鳴,天已經亮了。
東方野叩別了雙親之墓,懷著無比的恨,離開出山。
與「張鐵嘴」約定的地點是宣恩,第二天,改道東北方向,朝目的地直奔。第三天,已到了人煙漸密之處,他施展「易形」奇術,改換衣衫,變成了一個紫色面孔的黑衣武士,英姿瘋爽,氣派十足。
這是他出道以來,首次穿著武士裝。
到了宣恩,投店住下,靜待「張鐵嘴」的消息。
等了一夜,毫無動靜,不由焦灼起來,自己業已改變了面貌,對方難認得出自己麼,宣恩城不是小地方,旅店林立,怎知自己投入那一間店?似這等守株待兔,恐怕不是辦法,看來要露面才行。
漱洗之後,悶坐窗前,忽見小院假山石前,站著一個青衣少婦,看側影極是熟悉,不由心中一動,她是誰?
呆了一會,那少婦轉過嬌軀,一張芙蓉美面,映入眼簾,登時大喜過望,他不是伍文俊的妻子叫素蘭的麼,自己曾救她月兌出「七巧婆婆」母子的魔掌……
心念之間,步出房外,若無其事地踱了過去。
青衣少婦深深望了他一眼,面上現出困惑之色,別過頭去,不久,又轉過面來,從上到下,把東方野打量了一番。
東方野且不開口,看她會不會認出自己。
那少婦挪動腳步,走向花台,欣賞一抹玉蘭花,口里自言自語地道︰
「這做沒本錢買賣的沒來由,無憑無證,如何找這小野人……」
東方野忍俊不置,這暗語可真妙,把雙方的暗號都按進去,人家既已開口提出暗號,自不能再將裝樣欺弄對方,當下上前一拱手,含笑道︰
「這位大嫂敢是伍文俊兄的……」
少婦先是一驚,續而笑顏逐開的道︰
「這位少俠似在那里見過?」
「在荊山峰頭有一面緣,是嗎?」
「好!對,對,一家人都認不出了,真是……」
「大嫂也是投宿這店麼?」
「是的,昨夜才進店。」
「請到在下房中一談,方便麼?」
「又不是外人,有何不便。」
「如此請!」
東方野轉先進入房中,伍文俊的妻子跟著進來,東方野請她在靠里的椅上落坐,他自己則靠窗邊,這樣,便可看到外邊的一切動靜。
此際是清晨,要走的已上路了,新客人還不到投店的時候,是以內外一片岑寂。
少婦首先開口道︰
「少俠何時落店?」
「昨天下午!」
「真是幸會,做沒本錢買賣的花了不少旅店費……」
東方野若有悟地道︰
「城內每間店都有人投宿」
「正是這句話。」
「情況如何?」
少婦面容一肅,抑低了嗓門,道︰
「半時過後,少俠可此到黃氏宗祠尋仇!」
「尋仇?」
「不錯,對象是‘虛無客石石中利’……」
「唔!」
「乘機殺人……」
「在下明白了,黃氏宗祠在何處?」
「西行三里,道可見萬竿修篁,那便是了!」
「知道了!」
「小女子告辭?」
「請便」
「哦!還有件事,少俠去時,無妨報出號‘神童佟禹’……」
「神童佟禹?」
「對了,‘南極仙翁西門化羽’的高足,向‘虛無客’索殺師之仇。」
東方野聰明透頂,一听便明白了,連連頷首道︰
「在下省得,還有別的交代麼!」
「沒有了,啊!還有一句話,敬謝上次不辭之恩!」
說完,起身福了一福,逕自出房而去。
東方野定下心來,把她的話重新溫了一遍,心中著實佩服「張鐵嘴」的安排,所謂「神童佟禹」,必定真有其「南極仙翁西門化羽」與「虛無客」有仇,當也是事實,自己去尋仇,乘機裝作無心救出田三,作為進身「無雙堡」之階,真是天衣無縫,毫無破綻。
這一次,是否可以見到「虛無客石中利」的真面目?這怪人化身于江湖中無人知其真面目,而他的名號,卻是震動南北,在南方武林,提起「萬家生佛」,可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奔向黃氏宗祠。
照伍文俊妻子的描述,很容易地便找到了地頭。
萬千修篁之中,隱約露出一片屋脊。
東方野略一平靜心神,然後大步進入綠竹拱道。
到了前,只見四名黑衣人,在門前散立,一見東方野現身,立即有一人趨近前來,低聲道︰
「是東方少俠麼?」
東方野一頷道道︰
「不錯!」
「請稍待片刻。」
「怎麼……」
「內里尚未準備停當,請少俠到影壁後等候,到時小的會通知。」
東方野依言站到影壁之後。
餅了片刻,原先那黑衣人上前打了個手勢,東方野會意,大步前闖……
黑衣人暴喝一聲︰
「什麼人?」
四支長劍,攔住去路。
東方野大吼一聲︰
「閃開?」
雙掌一揚,一股如山勁氣,劈向一側的石獅,「砰!」
然後巨響聲中,石屑紛飛,那黑衣人故意慘哼了一聲,四人讓開去路,東方野揚長而入。
轉過照壁,眼前是一個寬敞的院落,院地右側方,一株冬青樹上,反縛著一個面容憔悴的公子。
只听「雲龍劍客盧日升」大喝一聲道︰
「什麼人,給我站住!」
東方野目射厲芒,面寒如冰,雙腳不丁不八地一站,寒聲道︰
「區區特來拜見‘虛無客石中利’!」
七八人散開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雲龍劍客盧日升」站在當面,冷冷地道︰
「朋友報上名號?」
「區區‘神童佟禹’!」
「雲龍劍客盧日升」向後退了一步,振聲狂笑道︰
「朋友是南天一惡‘南極仙翁西門化羽’的高足?」
「不錯!」
「此來何為?」
「見‘虛無客石中利’!」
「何事?」
「不必明知問,叫石中利出面簽知。」
「佟禹,你先說個因由?」
東方野故意厲哼了一聲道︰
「索討師門血債」
「哈哈哈哈……」
「這沒什麼好笑的。」
「西門化羽一生積惡如山,南方武林誰不想誅之而後快……」
「住口!」
「佟禹,你是報師仇來了?」
「不錯!」
「就憑你嗎?」
東方野向前一欺身,「嗖!」地拔出了「蟠龍劍」,劍芒映日生輝,耀人眼花。
「唰唰唰……」七八柄長劍全出了鞘。
「雲龍劍客盧日升」也緩緩掣劍在手,栗聲道︰
「佟禹,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你比你師父如何?」
「想試試麼?」
「有意思!」
「也好,不見血可能請不出石利,接招」
喝話聲中,「唰!」地一劍劃也出去,劍氣破風發出刺耳的「 !」聲。
「雲龍劍客」揮劍相迎。
「鏗!」俠以一聲驚呼,「龍劍客盧日升」連退了四五步。手中只剩下了半截劍柄,所以在場的全呆住了,東方野也大感意外,想不到「蟠龍劍」本身有這大威力,這一擊只不過五六成功力,竟然使對方折劍。
「雲龍劍客盧日升」栗聲道︰
「小子,有你的,候著!」
說完,返身奔入後院。
翱在一旁的田三公子,目瞪如鈴,緊緊注定場中。
堡夫不大,一個藍衣人影出現,「雲龍劍客」卻沒跟出來。
東方野不禁一愕,怎麼是「藍衣秀士」,難道他便是「虛無客石中利?」
「藍衣秀士」踏著沉重的腳步,緩緩進入場中,一揮手道︰
「你們全退下去!」
那七八名武士,應一聲,退了下去。
「藍衣秀士」朗聲一笑道︰
「佟禹,你為師報仇來了?」
東方野滿月復疑雲,卻又無法回若,只好含糊地應道︰
「一點不錯!」
「你準備如何報法?」
「血債血還!」
「哈哈哈哈,佟禹,三年前,本人看你本質不壞,放你劍下逃生,這三年,大你已練成了驚人之藝,竟然找上本人來了……」
「石中利,今天你要付出代價了!」
「佟禹,本人不為已甚,忠告你一句,你走吧,我不殺你。」
「哈哈哈哈,石中利,好狂的口氣,你想不想殺我是你的事,我倒是存心要取你性命,你那批手下,算是利息吧!」
「你一心找死麼?」
東方野厲喝道︰
「拔劍!」
「藍衣秀士」拔出了長劍,口里以極低的聲音道︰
「手底放松些,別像方才那樣。」
東方野是面朝田三的方向,不便表示什麼,但心里早業已有效,暴喝一聲︰
「納命來!」
隨著喝話之聲,「蟠龍劍」惡狠狠地劃了出去,表面上是狠辣十分,實際上只有三四成真力。
雙方一搭上手便打得難分難解。
雖然表演性質,但因雙方俱是可不一世的高手,一般人絕難看出破綻,激斗了將近百招,「藍衣秀士」險招迭出已逞不支之勢。
東方野招式更見「藍衣秀士」且戰且退漸漸退到院邊,突地厲喝一聲,瘋狂地攻出七八劍,迫得東方野招式一窒,晃身身形,電閃遁入里院。
東方野暴喝一聲︰
「哪里走?」
苞蹤追了進去,到了內院,「藍衣秀士」一笑道︰
「夠了!」
看來是早已安排好了的,兩名黑衣人互相以劍交擊,口里並發出喝之聲,片刻之後,暴喝與慘號齊發,然後一切寂然。
東方野大笑道︰
「表演得很好!」
「藍衣秀士」點頭道︰
「這一來,‘虛無客石中利’也死了,田慕嵩又去了一向心月復大患。」
東方野劍眉一蹙,忍不住道︰
「閣下到底是誰?」
「藍衣秀士」道︰
「我便是我,我們並非初次見面。」
東方野回想當初田三被劫時,「虛無客石中利」年約半百。商賈打扮,想來那決不是他的廬山真面目,必是化身之一無疑,否則「藍衣秀士」出頭,怎能瞞過?
也許「藍衣秀士」便是「虛無客」的另一化身……
「張鐵嘴」、「歐駝子」、「灰衣人」……難道也是?
「雲劍客盧日升」何以不見了影蹤?
一個黑衣人不知那里弄來的一碗血,上前道︰
「少俠,請伸劍!」
東方野困地道︰
「做什麼?」
黑衣人用手抬起劍身,把血水朝劍身上半段一潑。
東方野恍然道︰
「是什麼血?」
「藍衣秀士」道︰
「一條野狗遭了殃而已,乘血漬未干,你快去處理那小子。記住一點,田慕嵩那老狗城府極深,工于心計,必須謹慎應付,最好是怪僻些,去吧,堡中有我們的人,必要時會與你聯絡。」
「好的!」
「還有,‘青衣修羅東方野’挑戰田慕嵩的武林貼業已散出,時間在下月二十五日午正,現在去吧,我們可能到藏龍谷再見面了。」
東方野點了點頭,提著淋淋了狗血的劍,奔向前院。瀟湘子提供圖檔,xie╴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