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在此刻,三條人影倏然而現,當先的是一個錦衣中年,後隨兩名黑袍老者。
田宏武心頭一震,硬起頭皮道︰「原來是教主閣下,有何指教?」
他明知對方是來查詢條件履行的結果。
錦衣中年面色微微一變,道︰「田少俠,這不需要本座說明吧?」
田宏武心念電轉︰「‘悟果’大師業已物化,既然他未參與當年血案,仍是武林中值得崇敬的人物。而‘白骨教’是個邪惡的門派,自己大可不必因沒履行條件而不安,為了維護‘悟果’大師的慈悲遺志,說句謊話無妨。」
心念之中,沉聲道︰「閣下來的正好,免了在下重踏貴地……」
錦衣中年迫不及待地道︰「事情結果如何?」
田宏武朗聲應道︰「在下盡了全力,但不是‘悟果’和尚的對手,他本佛門慈悲之旨,放在下回頭,結果就是如此!」
錦衣中年勃然作色道︰「這麼說,你沒履行條件?」
田宏武正色道︰「在下已經解釋過了!」
錦衣中年冷哼了一聲道︰「本座不滿意這解釋!」
田宏武把心一橫,道︰「不滿意又待如何?」
錦衣中年口中碧芒一閃,道︰「不怎麼樣,你倆準備留在山中吧!」田宏武冷冷一笑道︰「恐怕閣下留不住客人!」
錦衣中年口角一披,道︰「無妨試試看!」
說完,一揮手,與兩名黑袍老人疾馳而去。
洪玉嬌秀眉一皺,道︰「他就是白骨教主?」
田宏武頷首道︰「不錯,他繼承了父位,母被尊太上。」
洪玉嬌道︰「我們走,對方如果攔阻,只有動手一途,不過,憑我們的身法,相信還不至于受制于對方。」
田宏武沉重地道︰「咱的是對方不用明槍,使用暗箭……」
洪玉嬌道︰「看事應事吧!」
山間夜來得早,太陽一沉,瞑氣四合,遠山近巒,轉眼間變成了模糊一片,兩人順著山脊奔去,不久便陷在濃濃的夜色里。
口口口口口口
冒黑奔行了十余里,月亮從山巔探出頭來,驅除了黑暗。
嶺勢已盡,眼前來到一個連接嶺峰的淺谷里。
洪玉嬌停身道︰「我們改變個方向,再一個時辰,便可以遠月兌‘白骨教’的勢力範圍了!」
話聲才落,不遠處的林木間,爆出了一聲栗人的冷笑。
兩人同吃一驚,抬眼四望,不由大駭。
只見五六丈外的林木間,有骷髏人在閃動,時隱的現。
明明知道是真人假扮的,但下意識中仍不免有些膽寒心顫,雞皮疙瘩遍起。
洪玉嬌大聲道︰「我們被包圍了!」
田宏武一捏手中劍,道︰「我們朝左前方突圍登峰!」
「吱吱咻咻」,一時鬼叫之聲大作,白骨骷髏之間,雜著飄游不定的陰磷鬼火,使人有置身鬼域之感。
田宏武沉喝一聲︰「沖!」
身形一起,如輕煙般飄去。
洪玉嬌也隨著彈身。
以兩人這種玄奧快速的身法,應該是無人能攔阻的。
但情況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田宏武掠起的身形,射出不到十丈,一陣陰風罩上身來,心頭一沉,身形落了地,眼前景物大變。
只見四周盡是閃晃的白骨骷髏,夾著交叉旋飛的鬼火,月光突然消失了。
洪玉嬌也沒有蹤影。
原來的山形樹影也沒有了。
昏昧混沌之中,除了白骨架子與鬼火,再沒有別的。
田宏武站隱身形,拔劍在手,努力鎮定心神,大叫一聲︰「洪姑娘!」
回應的是一陣「咻咻!」鬼叫聲。
一個桌面大的鬼火,罩身襲來,田宏武頭皮發了炸,揮劍一攪,鬼火變成無數星點,四散飄飛,鼻孔里隱約嗅到了腥腐之味。
田宏武全身冒出了冷汗。
身形再起,企圖沖出去,但越落數次,眼前情況絲毫未變,鬼火亂飄,白骨亂晃,上下四方,一片看不透的灰色。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不知發自什麼方位︰「姓田的,這是白骨鎖魂大陣,你休想越雷池半步。你那女伴已落人本教手中,因為太上愛你是個人才,不忍加以毀棄,目前只有一條路,加入本教!」
田宏武一听洪玉嬌已落入對方之手,不由驚魂出了竅。
在這種邪門陣勢之中,恨、怒、武功,全是空的,但要他加入「白骨教」,是死也辦不到的事。
一具骷髏骨架,飄近前來,田宏武狠狠揮出了一劍。
敝,分明是揮中了,但那骷髏竟然變成了有形無質之物,又蕩了開去。
骷髏是人扮的,為什麼會這樣?
對了,這是幻象,不是真人。
他不敢閉眼,但眼前的場面,足可使人發狂。
如果換了不明究底的人,早就駭死了!
再這樣下去,精神非崩潰不可。
但是對方所提的條件,他說什麼也不能接受,救不了洪玉嬌,自己也無法幸免。
「天不偷」便是例證,一旦受制,心神便無法自主,結果變成了魔鬼的工具。
那陰惻惻的聲音又告傳來︰「田宏武,你考慮好了沒有,我們的耐力是有限的,座上賓,階下囚,在你一念之間,在下容你再考慮一刻,超過時限,將把生你擒活捉,好好地想上一想!」
田宏武大聲道︰「有種的站出來當面說話!」
回報的是一陣充滿嘲弄意味的笑聲。
田宏武激憤欲狂,但他無計可出,他想殺人、流血,但沒有對象。
他突然想到了「復仇者」,如果他未遠離,為何不現身?
驀在此刻,一絲極細的,似蜂鳴般的聲音傳人耳鼓︰「田少俠,注意听著,你身上有個荷包,荷包里有三粒‘闢毒金丹’,你取一粒吞下,可以避陰靈之毒,動作要快!」
田宏武心頭大震,這以「傳音人密」之法傳聲的是誰?
他怎知自己身上有個荷包?
這荷包是丁香贈送的,當初以為她是以此示愛,想不到里面裝的竟是武林人視為至寶的「闢毒金丹」。
這件事,除了丁香本人,不應該有別人知道的!
這傳音的到底是準?
是男還是女?
他倏然有些明白了,記得「芙蓉女」曾對自己施過毒,在「白骨教」的魔窟里,那青衣小婢桂香也用過毒,自己竟然無損,原來是這原因。
心里想著,他還是照做了,悄悄從荷包里取出一粒丸子,納人口中。
那蜂鳴似的聲音又告傳來︰「洪玉嬌並未落人對方之手,別分神,現在閉目凝神,以靜制動,注意听我的指示出劍。」
田宏武精神大振,他揣想,傳音的定是「復仇者」無疑。
對方捏造事實,說洪玉嬌已然遭擒,真是卑鄙之至。
于是,他依言閉上眼,凝神靜氣,神劍橫胸,隨時準備出擊。
這一來情況便不同了,眼不見則神不亂,那些骷髏陰靈,似已摒于身外,只是「噓咻!」的怪聲仍入耳鼓,但已不構成威脅。
「注意右側背!」
田宏武的心收緊了。
由于他閉目凝神,疏于防範。
丙然,他听到了輕微的腳步聲迫近,他注意傳音者的下一步指示。
「方位變為後方,注意……」
「距離一丈!」
「八尺!」
「出手!」
田宏武以閃電般的動作,劃出神劍,勢如疾風迅雷。
劍利、勢疾、勁足,半聲慘叫,起自身前,間雜著劍鋒劈過人體與兵刃折斷之聲,他睜開眼,五尺外橫了一具殘尸,一條手臂齊肩被卸,掉在一邊,頭——只剩下半個,迷朦中,可見一地的腥紅。
「閉上眼,最好別睜開!」傳音又入耳鼓。
他依言回復剛才閉目凝神的情況。
傳音再起︰「旋劍,護住正面,對方要施用暗器了!」
田宏武左鞘右劍,旋動起來,在身前幻成了一片劍幕,猶如砌了一堵鋼牆,一陣「叮叮當當」,襲來的暗器紛飛激射。
「現在前掠三丈!」
「好,左橫五步!」
「前兩步!」
「睜眼,人樹穴隱蔽!」
田宏武睜開眼,眼前果然有一株中空的巨樹,他先用劍朝樹穴里一攪,以防穴里藏著有人,然後快速地鑽了進去。
像暴雨擊打樹身,無數的暗器,全釘刺在樹身上。
田宏武倒吸一口涼氣。
他現在完全是被動,在這「白骨鎖魂」陣中,睜眼與閉眼沒有多大的差別,反正是看不見的。
樹穴不大,僅容兩人貼身而立,他盡量靠側,把劍尖伸在穴口。
一個聲音發自頭頂︰「田少俠,你也來了?」
田宏武猛可里一震。
但隨即辨出是洪玉嬌的聲音,抬頭一望,一條人影橫在頭頂數尺之處,驚異中有些啼笑皆非。
看來她是用身體和雙腳抵緊樹壁,如拱橋擠在樹穴上空。
一個大男人,置身女人胯下,的確不是味道,尷尬地應道︰「洪姑娘,你先到一步?」
「是的!」
「你也是受傳音指示?」
「唔!」
「傳音的是誰?」
「復仇者!」
「哦!」田宏武內心起了一陣激動。
就在此刻,外面傳來一疊聲的慘號,听來令人心悸。
洪玉嬌道︰「听,‘復仇者’在破陣了,輪到我們動手時,把心放狠些,‘白骨教’十分邪惡,乘機除魔,是件喜事!」
慘號聲此起彼落,雜有暴喝與喊殺之聲。
持續了約莫一盞熱茶的時間,眼前一亮,樹穴外已見溶溶的月光。
洪玉嬌歡聲道︰「陣破了!」
田宏武心頭大振,栗聲道︰「我們出去吧!」
洪五嬌道︰「再稍待片刻,等‘復仇者’招呼!」
話方說完,樹穴外一聲蒼勁的聲音道︰「可以出來了!」
田宏武迫不及待地閃身出穴。
眼前是一個毛茸茸的怪人,兩只眼楮紅光逼人,心頭一陣劇跳。
定眼再望,對方赫然是曾任「化身教」護法的「仙猿公」,反穿著羊皮襖,手持旱煙袋。
難道他便是「復仇者」?
田宏武發了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洪玉嬌也從樹穴現身,嬌聲道︰「秦老前輩,您也來了?」
「仙猿公」嘿嘿一笑道︰「別閑著,追殺,揀那沒穿骷髏衣的高級爪牙下手!」
口口口口口口
月色通明,林木間人影亂竄。
「仙猿公」與洪玉嬌,分從左右抄去。
田宏武無暇再去分辨「仙猿公」的身份,挺劍飛撲人林。
兩名骷髏人正從身前橫過,他已恨到了極度,揮劍疾掃,「哇哇!」兩聲,兩名骷髏人栽了下去。
敖近也起了慘號聲,看來「仙猿公」與洪玉嬌已開始動手︰
「站住!」
暴喝聲中,三條人影呈品字形包了過來。
赫然是「白骨教主」與那兩名黑袍老者,六只閃爍的碧眸,像三頭怪獸。
「白骨教主」咬牙切齒地道︰「小子,本座要把爾等挫骨揚灰!」
田宏武手中劍一橫,冷哼了一聲道︰「咱們彼此,彼此!」
兩名黑袍老者厲哼一聲,分從左右撲擊,沒用兵刃,是徒手。
田宏武此刻是豪氣沖頂,一式「飛瀑流舟」,以十分功力揮掃而出。
「嚓!嚓!」兩聲,像是金屬之類被切斷的聲音。
田宏武持劍的手被震得一顫,接著是兩聲淒哼,兩只斷掌。落地有聲。
兩名老者,彈了開去,其中一個栗聲吼叫道︰「小子使的是寶刃!」
「白骨教主」亮出了兵刃,劍身上有靈光閃爍。
田宏武判斷對方的劍上必涂有劇毒,立即凝神而待。
罷才兩位老者被削斷手掌,從感覺上判斷,兩老者戴了某種特制的手套,所以才敢徒手對敵。
如果換了普通鋼劍,絕不可能使對方斷掌。
暴喝聲中,「白骨教主」發劍攻擊。
田宏武也發劍迎擊。
對方不愧為一教之主,劍勢凌厲詭辣得令人咋舌。
尤其劍身上的陰靈,在揮動之間,帶起絲絲芒線,眩人眼目,劍刃交擊,顯示出雙方使的都是寶刃。
若非仗著神兵絕技,田宏武還真難以接架。
一場驚心動魄的殊死斗,疊了出來。
兩名受劇創的老者,遠遠地站著,已經無力出手。
金鐵交鳴,加上破風劍氣,聲浪栗人心魄。
在功力相伯仲的情況下,至勝之道,便賴斗智與耐力,只要哪一方稍為一懈,立刻就會遭到致命的攻擊。
生死勝負,也就取決于這一瞬之機。
慘號與搏擊聲斷續傳來。
這對「白骨教主」心理上影響很大,同時在求勝心太切之下,極易誘發浮躁,浮躁是劍手的大忌。
田宏武心里篤定,是以十分沉穩,而沉穩便能維持氣勢。
堪堪第十招,田宏武奮起神威,大喝一聲,全力出手,勢如裂岸狂濤。
悶哼起處,「白骨教主」踉蹌後退,左胸冒出了一朵紅花。
田宏武閃電進身,劍尖抵上對方心窩。
兩名負傷的黑袍老者,驚呼出聲。
「白骨教主」面孔起了抽搐。
田宏武在考慮著殺,還是不殺?
驀在此刻,兩條人影飛掠而來,直欺田宏武左右側後八尺之處。
又是兩名黑袍老者,手中各持一柄鋸齒刀。
其中一個栗聲道︰「小子,你如敢下手,將死無葬身之地!」
田宏武冷哼了一聲道︰「別信口狂吠,你們毫無機會!」
「白骨教主」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
是洪玉嬌,她出現得有如幽靈,仿佛她本來就站在那里?四名黑袍老者,同時驚呼出聲。
洪玉嬌亮出了短劍,指住「白骨教主」的後心,幽幽地道︰「給兩位一個機會,領略些追魂劍的滋味!」
「白骨教主」全身一顫,到此刻他才知道身後有人。
田宏武一晃身,繞個半弧,與兩名後來的黑袍老者站成了鼎足之勢,道︰「兩位可以出手了,如果在下先出劍,兩位便沒有機會了!」
兩名老者亡魂大冒,單只這鬼魅般的身法,便足以懾人。
「白骨教主」厲聲道︰「用陰靈彈毀這小子!」
洪玉嬌短劍微微向前一送,道︰「教主閣下,你該先指定繼位的人!」
「白骨教主」打了一個冷顫,噤口無語。
兩名老者投鼠忌器,可不敢執行這命令,不管怎樣,首先遭殃的必是教主。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如行雲流水般飄了來,轉眼間便到了面前,赫然是孤峰古寺的守護者「聖手布衣」。
「聖手布衣」目光逐一掃過眾人,然後目注「白骨教主」道︰「老夫奉聖僧‘悟果’之命,向教主傳達一句話……」
「白骨教主」咬牙道︰「請講!」
「聖手布衣」沉聲地道︰「天心印人道,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貴教以往所為,上致天怒,下招人怨,聖僧本佛家慈悲之旨,希望貴教即日解散!」
「白骨教主」狂聲大笑道︰「解散?哈哈哈哈,你老兒認為辦得到嗎?」
洪玉嬌接口道︰「听口氣,閣下已經揀選了第三代的繼任人了?」
「白骨教主」厲聲道︰「本座說辦不到!」
洪玉嬌寒聲道︰「那姑娘我只好替天行道了?」
「白骨教主」狂吼道︰「要殺便殺,本座堂堂一教之主,豈能屈服于婦人女子刀下!」
「聖手布衣」抬手道︰「洪姑娘,請收手後退!」
洪玉嬌毫不考慮地向後彈退數尺,短劍仍執在手中。
「聖手布衣」接著又道︰「以少教主的聰明才智,如果棄邪歸正,在武林中定有一番作為,假如再執迷下去,遠者不論,就目前此刻,-將何以自處?」
「白骨教主」冷哼了一聲道︰「你老兒很會說教,但本座沒興趣聆听!」
「聖手布衣」還是保持平靜地道︰「當年我夫妻誤入鬼湖,而致老妻含恨刀泉,若非‘悟果’大師適時而至,老夫也將難以幸免。老夫因聖僧的感召,並未記仇,抹消殺妻之恨,是那麼容易的嗎?但老夫忍下了……」
「白骨教主」栗聲道︰「你何不趁這機會報仇?」
「聖手布衣」目芒一閃而逝,沉聲道︰「老夫不屑為此!」
「白骨教主」咬著牙道︰「先父業已付出了血的代價……」
「聖手布衣」截斷了他的話頭,道︰「令尊三招敗于聖僧之手,羞憤自絕,與人無尤。」
「白骨教主」淒厲地道︰「武林至尊是始作俑者,這筆債本座不能忘!」
田宏武從雙方的對話中,算是明白了雙方之間的恩怨,他為了救「天不偷」曾答應對方殺「悟果」大師以做交換條件。
「聖手布衣」道︰「少教主這句話,完全抹煞了情理,也有失武道。」
「白骨教主」突地一晃身,佔了一個方位,成了正面對峙之局,兩名黑袍老者立即也改變了方位。
「聖手布衣」冷冷地道︰「少教主,你目前毫無機會,最好平心靜氣地考慮老夫所說的話!」
「白骨教主」突自懷中取出一個圓球,冷厲地道︰「陰靈彈沾膚即腐,你們也沒機會,至不濟同歸于盡!」
場內外四名黑袍老者,也各掏出了一枚陰靈彈,如果五人以不同角度同時投擲的話,對田宏武等三人的確是一大威脅。
田宏武目中進出殺機。
洪玉嬌倒是神色自若。
「聖手布衣」搖搖頭,道︰「坦白說一句.陰靈彈對別人可以,對老夫等不會發生作用,而目前在山中的實力,足可使‘白骨教’土崩瓦解,相信嗎?」
「白骨教主」臉色變了又變,突地大喝一聲︰「放!」
「波波!」連響,磷火進飛激射,像廟會年節時施放的煙火,沖空進敞,抖落一天星雨,籠罩了十丈方圓的空間。
「白骨教主」與四名黑袍老者,在擲出陰靈彈的問時,一聲暗號,齊齊彈身撤退。
如喪家之犬般狂馳了一程,然後停來?
老者之一道︰「教主,不看看結果嗎?」
「白骨教主」哈哈-聲狂笑道︰「用不著看,沒人能幸免的!」
那兩名斷腕的老者,經過這一陣狂奔,創口又冒出血來,雖然點了穴道,仍無法止住血流,痛得申吟出聲。
突地,-個聲音接口道︰「不錯,是無人能幸免!」
四人間感一震。
只見不遠處,一點火星,在一熄一亮,「白骨教土」以裝神扮鬼為能事,現在,他們也領略了同樣的滋味。
「白骨教主」大喝一聲︰「什麼人?」
沒有反應,那火星仍在一亮一熄。
「白骨教主」做了個手勢,兩名老者鉗形包抄過去。
悶哼聲起,兩名負傷的老者,雙雙栽倒下去。
「白骨教上」驚魂出了竅,目光急掃之下,卻不見人影。
兩名老者在他身後不到一丈,竟不知是如何被暗算的,另兩名欺向火星的老者,不由窒住了。
那一點火星,仍在一亮一熄,因為曾有人發過聲,那當然不是螢火,同時螢火也沒那麼大的光圈。
「白骨教主」大喝一聲︰「找死!」
掏出一枚陰靈彈,就待擲出……
「慢著!」
三條人影,同時出現。
赫然是田宏武他們三人。
「白骨教主」連呼吸都窒住了,想不到五枚陰靈彈,竟然傷不到半個人。
「聖手布衣」佔了正面,田宏武與洪玉嬌佔了他左右側後的位置。
那兩名老者,進退失據。
「聖手布衣」冷沉地開口道︰「曹卜昌,給你最後一刻的考慮機會了!」
「白骨教主」栗聲道︰「本座絕不考慮,辦不到!」
田宏武寒聲道︰「那你死定了!」
「白骨教主」回頭道︰「想不到你小子.與‘悟果’禿驢是一路……」
「聖手布衣」怒喝道︰「住口,你竟敢公然辱罵聖僧!」
那點星星之火,突然朝這邊移來。
那兩名欺過去的老者尚未及采取行動,星火-閃,從他兩人中間穿過。
到了現場,赫然是一個毛茸茸的怪老者在吸旱煙袋。
他,正是「仙猿公」,仍在悠閑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
一蓬碧光,冉冉而至。
兩老者異口同聲地大叫道︰「太上駕到!」
「聖手布衣」向側方彈開丈許,面向快速移近的碧光。
移近了,赫然是四名骷髏人抬著一頂小轎,轎頂上一顆核桃大的珠子,泛著碧綠的光華。
這種鬼氣十足的玩意,識破了便不值一哂。
轎子放落,四名骷髏人退站轎後。
「白骨教主」曹卜昌掠到轎前,激顫地道︰「娘,我們失敗了!」
兩名黑袍老者也急趨轎邊,雙雙躬身道︰「參見太上玉駕!」
轎內傳出老婦的聲音道︰「我全知道了,孩子,答應他們的條件!」
「白骨教主」栗呼道︰「娘,您……說什麼?」
老婦現身出轎,嘆了口氣道︰「孩子,大勢所迫,不得不然!」
「白骨教主」激動得發起抖來,大聲道︰「娘,您答應……解散本教?」
老婦點了點頭,沉重無比地道︰「是,不錯!」
「白骨教主」淒厲地道︰「娘,這是為什麼?」
「仙猿公」叭噠一聲,在石頭上磕去了煙灰,怪聲怪凋道︰「能活著總是好的,死了一切免談!」
「白骨教主」碧綠的目芒朝「仙猿公」一掃,咬牙切齒地道︰「娘,孩兒不同意!」
老婦淒苦地道︰「孩子,本教的氣數盡了,認命吧!」
兩名黑袍老者躬去,齊聲道︰「請太上三思!」
老婦沉緩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道︰「老者已經三思過了!」
「白骨教主」痛苦地道︰「娘,您……真的要這樣做?」
老婦不加思索地道︰「我已經決定了!」
「白骨教主」垂下了頭,身軀簌簌抖個不住。
「聖手布衣」宏聲道︰「一念回頭,善莫大焉!」
「仙猿公」接上話道︰「能順應天心,必得善終!」
「聖平布衣」上前兩步,道︰「芳駕能擇善而執,令人可佩。但解散貴教,並非口頭空話,請芳駕拿出憑證,老夫好向聖僧覆命!」
老婦道︰「要什麼樣的憑證?」
「聖手布衣」道︰「足以代表芳駕決心的事或物!」
「白骨教主」突地揚起了手中陰靈彈,厲聲道︰「娘,孩兒要拼了!」
老婦栗聲道︰「卜昌,事已不可為,我要你認命,違命便是忤逆,把你手中劍交給我吧!」
「白骨教主」窒了好半晌,終于把劍交與他母親,片言不發,疾掠而逝。
老婦高舉著劍,激動地道︰「這是本教聖劍,代表至上權威,老身折劍為誓,白骨教從此在江湖除名!」
說完,跪了下去,口里喃喃祝禱了一番,然後站起身來,雙手分執劍的兩端,在膝頭上用力一磕,脆響聲中,長劍一折為二。
兩名黑袍者,把頭垂到了胸前。
老婦目蘊淚光,口發一陣淒厲的長笑,笑聲令人心悸。
笑聲中,轎內飛出一條人影,一閃而沒。
只是個影子,看不真切形像,仿佛是眼花,又似是幻覺。
田宏武震驚莫名,想不到轎里還藏著有人。
看樣子這老婦是被制而來的,怪不得她的決心這麼堅定。
田宏武心念一動,側顧洪玉嬌道︰「是‘復仇者’嗎?」
洪玉嬌點了點頭。
田宏武又是一陣激動,武林中恐怕再難找出第二個如此神秘的人物了。
「聖手布衣」朝老婦抱了抱拳,道︰「芳駕不失為大智大慧的人,貴教幸甚,武林幸甚!」
說完,轉向諸人又道︰「老夫告辭,各位也可以請便了!」
再次拱手,飄然而去。
「仙猿公」旱煙袋揮了一揮,道︰「走啊!」
田宏武深深望了發呆的「白骨教」太上一眼,朝洪玉嬌偏偏頭,隨在「仙猿公」之後,馳離現場。
一路之上,他想得很多……
「仙猿公」本來是關外「化身教」的護法,竟然叛教而投入「復仇者」手下,實在是個不可思議的謎?
「復仇者」是以什麼身份出頭料理「鳳凰莊」血案?
現在已經證實血案與「武林至尊」無涉。
「復仇者」下一步的行動又該是什麼呢?
這段時間里,四大堡又有什麼布置?
于是,他連帶想到了小秀子,被三師兄害死的小師妹上官文風、朱媛媛、丁香……除了小秀子只有童年的憶影,其余的都清晰地浮現腦海。
眼前來到一座峰頭。
「仙猿公」打量子一下地形,道︰「我們暫時歇歇腳,大概不到兩個時辰天便亮了,等天亮後再走吧!」
三人揀了個背風的地方,歇了下來。
洪玉嬌緊傍著田宏武,她似有什麼心事,神色間顯得很不自然,不像剛入山時那麼興頭,田宏武當然不便問,因為有「仙猿公」在側。
吧糧業已用盡,只好餓月復以待天明。
三人靜靜地靠著山石假寐,雖然都很疲累,但饑餓逐走了睡意,心清得很,這種滋味相當不好受。
突地,田宏武鼻孔里聞到一絲烤肉的香味。
不由好笑道,大概是餓極了,所以才產生了這種幻覺。
但,他還是睜開了眼,一看,不由驚異萬狀,並不是幻覺,不遠處的石頭上,是擺著有東西。
「仙猿公」坐直起來,道︰「好香,不錯,這份孝心可嘉!」
田宏武又是一愕,他說的孝心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知道會有人送食物來?
洪玉嬌卻已起身朝石邊走去,欣然道︰「不錯,烤山豬肉,單憑這股子香味就知道一定可口!」
說著,轉身走回,手捧著山豬肉,不多不少,一人一大塊。
田宏武心念一動,把想問出口的話吞了回去,不用說,定是「復仇者」行的好事,接過手來,撕了便吃。
香倒是香,可惜沒有鹽,吃起來終不是味道,但此刻不是擇食的時候,人要能填飽肚子,片刻工夫,便全下了肚。
「仙猿公」食量不賴,連洪玉嬌吃剩的也塞了下去。
肚子一飽,睡意跟著來了,不久,便酣然人夢。
口口口口口口
田宏武睜開眼來,只見遠近的峰巒,都已沐浴在艷麗的朝陽中,只有這安歇之處,有峰尖阻擋,背風也背陰,所以目光尚未照臨。
「仙猿公」與洪玉嬌好夢方酣,他不願驚動他們,悄悄翻身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向陽的一面。
目光掃瞄之下,只見接連此峰的嶺脊上,似有人影在晃動。
一時好奇心起,彈身飛掠過去。
臨到切近,一看,不由心頭大震。
對方赫然是「天不偷」與丁香,看樣子,兩人正準備動身離去。
丁香怎麼也會來了這里?
他從側方繞了過去。
丁香似有所覺,出聲問道︰「什麼人?」
田宏武轉了出去,盡量沉住氣道︰「是我!」
丁香似乎吃驚不小,窒了窒,大眼珠一轉,驚詫地道︰「真是想不到,會在此地踫上你!」
「天不偷」老眼大睜,「啊!」了一聲道︰「田少俠,怎麼回事?」
田宏武緩緩走了過去,聲音微激地道︰「丁香,你怎麼也來了?」
了香笑了笑,道︰「奉家叔之命來辦事!」
田宏武目光流轉之下.突俊面一變,冷冷地道︰「丁香,為什麼要騙我?」
丁香眉頭一緊,道︰「騙你,這話從何說起?」
田宏武道︰「你不知道我在山中,是嗎?」
了香道︰「是不知道呀!」
田宏武口角-披,發出一連串的冷笑。
丁香的大眼楮睜得更大了,期期地道︰「田少俠,你……究竟笑些什麼?」
田宏武手指不遠處的火堆余燼與殘骨,道︰「謝謝你的山豬肉,味道不錯!」
「天不偷」打了個哈哈,趕緊接話道︰「不怪她,不怪她,是老夫偷偷送去的,她是不知道。」
田宏武將信將疑,這解釋很牽強,但既無關宏旨,也就沒有追求的必要。
當下面色一緩,換了個話題道︰「不知丁泵娘來太白山做什麼?」
丁香展顏一笑道︰「奉家叔之命來辦事!」
頓了頓,反問道︰「少俠你呢?」
田宏武道︰「這可真巧,在下也是來辦件事。」
他來辦的事不能公開,當然也就不能追問她來辦什麼事,只好含糊過去算了。
兩人存一樣的心理。
丁香也沒追問,淡淡地道︰「事情辦妥了?」
田宏武道︰「是的,可以這麼說。」
丁香道︰「那是準備出山了?」
就在此刻,洪玉嬌與「仙猿公」雙雙奔了過來。
「仙猿公」大聲道︰「田少俠,老夫以為你失蹤了!」
丁香道︰「田少俠還有同伴,這位是……」
說著,目注洪玉嬌。
田宏武向雙方引介了一番。
洪玉嬌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柳眉一揚,道︰「我想起來了,這位丁香姑娘曾在‘風堡’待過,是嗎?」
丁香頷首道︰「不錯,我在堡里當過下人!」
「仙猿公」抬頭望了望天,道︰「該走了,兩位如何?」
丁香道︰「我們同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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