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宏武睜開了眼,腦海里昏沉沉地,他什麼也想不起,意識仍徘徊在失去知覺前的那段時間里。
他低喚了一聲︰「小秀子!」
一個脆女敕的聲音道︰「小秀子是誰?」
他心頭一震,清醒了些,發覺自己是躺在,一張軟綿綿的床上,迎面是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窗外的藍天白雲。
一陣細細的幽香,觸撫著鼻頭,轉動目光,床頭坐著一個女子,正望著自己,大眼楮,明亮照人,赫然是丁香。
他,骨碌翻身坐起,茫然失措地道︰「我怎麼會在這里?」
丁香幽幽地道︰「這里不好麼?」
他閉上眼楮,想,想起了小茅屋前的那一幕,他又睜開眼來,驚聲道︰「丁香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丁香輕柔地笑了笑道︰「我親戚的家里!」
田宏武掃了這布置簡樸的房間一眼,期期地道︰「我怎麼會到這里?」
丁香道︰「是我的堂叔大清早出門上市,半路發現你躺在路邊草叢里,把你帶回來的。」
田宏武「啊!」了一聲道︰「可是……我……」
丁香道︰「你怎麼樣?」
田宏武道︰「我受了不治的內傷。現在卻好了,這……怎麼回事?」
丁香轉動著大眼楮,驚聲道︰「什麼,你受了不治的內傷,我一點也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是偶然得急癥,昏倒路旁,正要問你呢!」
田宏武低下了頭,他想不通這道理,傷在「元嬰功」之下,根本無法救治,徐斌就是個例子,怎麼會自己好了呢?
丁香站起身來道︰「你一定餓了,我去給你弄些吃喝的!」說完,便掀簾出房而離去了。
田宏武下了床,一眼發現銅鏡中的自己,仍然戴著面具,並未現本來面目,不由大感駭然了。
丁香怎麼不表示驚奇,也沒追問,她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他越想越覺事有蹊蹺,不安地在房里來回踱步。
不一會,了香用托盤端來了幾碟很精致的菜,一壺酒,一盤還在冒著熱氣的大白饅頭,看來是早準備好的。
她把托盤往靠窗的桌上一放,道︰「田少俠,請用!」。
田宏武故作平靜地道︰「丁香,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丁香不假思索地道︰「給你灌藥湯時發現你戴了面具,所以就認出來了。」
這一說,情在理中,田宏武本來是認為大有蹊蹺的事,說破了便平淡無奇了,只好笑笑,在桌邊坐了下來,了香親自替他斟酒。
田宏武忽地想起一件事來,道︰「簡少堡主不是請你重返‘風堡’替他撮合朱大小姐的好事麼?」
丁香眉毛一挑,道︰「不錯,有這回事,但已經用不著我去了!」
田宏武道︰「為什麼?」
丁香搖搖頭,道︰「簡少堡主已經不在人世了。」
田宏武怦然心震, 聲道︰「死了,怎麼死的?」
丁香喘了口氣,道︰「听人說,是做了他父親的替死鬼……」
田宏武雙目大睜,道︰「我不懂?」
丁香道︰「你沒听說過,當然不懂,听人說事情是這樣的,有一晚,父子倆在書房談心,‘復仇者’忽然不速而來,出聲要取簡堡主的性命。簡堡主沖出書房,撲擊‘復仇者’,卻不料簡伯修比他父親快了一步,結果被殺死了!」
田宏武激動地道︰「看清了‘復仇者’的面目麼?」
丁香道︰「連個影子都模不著,簡伯修有可能與他照過了面,但人已死了,再也無法開口。」
田宏武搖搖頭,吁了口氣,內心卻激蕩如潮。
「復仇者」仍然在殺人,他是真的為「鳳凰雙俠」,還是邋遢和尚所揣測別有居心的呢?
這些,丁香當然不懂,她當初只是個「風堡」的下人。
丁香見田宏武沉凝之狀,有意無意地道︰「田少俠,你在想什麼?」
田宏武道︰「沒什麼,我在想……‘復仇者’到底是何許人物?」
丁香粉腮一整,道︰「可是……江湖中曾傳說你與‘復仇者’是同一路的人。」
田宏武苦笑著道︰「丁香,你認為我是麼?」
丁香道︰「不知道,反正與我無關,我連想都懶得去想!」
默默吃喝了一陣,田宏武沒話找話地道︰「丁香,你離開‘風堡’之時,曾說到洛陽附近投奔一個親戚,就是你方才說的叔叔麼?」
丁香眨了眨眼,道︰「是的,是位堂叔。」
田宏武道︰「這麼久,怎麼沒听見人聲?」
丁香道︰「家叔是個鰥夫,沒有子女,他出去了,家里只我一個。」
田宏武又追問道︰「令叔是做什麼的?」
丁香道︰「我也不大清楚,據他自己說,是做一種很特殊的買賣,問他是什麼特殊買賣,他又不肯說,有時一出門就是十天半月。」
田宏武根本不在意,因為他只是在無話閑扯,又接著道︰「丁香,你在‘風堡’之時,可曾听堡里的人談到有關‘復仇者’殺人的事?」
丁香道︰「有是有,但都是些猜測之詞,不著邊際的!」
田宏武道︰「朱媛嬡呢,她對你談過麼?」
丁香道︰「差不多,她也不明白事實的真相,朱堡主沒向她透露過。」頓了頓,突轉話題道︰「對了,朱大小姐對你很死心眼,你一點也不愛她麼?」
田宏武吁了口大氣,道︰「丁香,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四大堡主懷疑我的身份,而且……也發生了很多次不愉快的事。再說,即使沒有這些原因,我也不會考慮這問題哦!我想告辭了,在這里打擾不當……」
丁香蹙起眉頭道︰「你不等跟家叔見面麼?」
田宏武道︰「我看不必了,請你代我向他致意,說我不會忘記這筆人情!」
就在此刻,房外院子傳來廠腳步聲。
丁香探頭向外一望,喜孜孜地道︰「家叔回來了!」
田宏武起身朝窗外望去,像觸電似的一震,連呼吸都窒住廠,丁香的叔叔,赫然是「賣命老人」,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賣命老人」會是丁香投靠的親人,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
田宏武心念疾轉︰「自己戴的面具是‘賣命老人’所贈,丁香當然是會一眼便可以看出了。而丁香卻說是灌藥湯的時候才發覺,這是什麼緣故?丁香沒有說謊的必要呀?‘賣命老人’將自己救了回來,決不是丁香所說的出門巧遇的。這麼看來,這‘賣命老人’是一直在暗中跟躡著自己,不然不會一發生事故他便到……」
心念未已,「賣命老人」已掀簾而入,打了個哈哈道︰「田少俠,你起床了,這丫頭說是認識你,真巧!」
田宏武期期地道︰「前輩……」
「賣命老人」立即打斷了他的話頭,道︰「田少俠,見死不救三分罪,你什麼也不必說,這是應該的。」
顯然,他在江湖上的另一個面目,丁香並不知道。
他怕田宏武拆穿賣命的戲,所以才出聲阻止,最後一句應該的.暗示著他的命已賣給田宏武了。
田宏武當然一點即透,笑著道︰「不管怎樣,前輩援手之德,是應該感激的!」口里說,心里卻在想︰「自己所受的內傷,並非不治而愈。一定是這老人暗中解救的,月娘說被‘元嬰功’所傷的,無藥可救。而‘賣命老人’能解,這份能耐,的確令人佩服,他這樣做,真的是為了一點銀子,還是另有用心?」
「賣命老人」目注著桌上的殘菜剩酒,吞了泡口水,道︰「丫頭,你待客倒是挺大方的?」
丁香噘了噘嘴,道︰「叔叔,我們雖窮,但不能怠慢了客人,難道要人家餓著肚子嘛!」
「賣命老人」嘻嘻一笑道︰「當然,當然,我的意思是說平時我喝酒,僅得幾片豆腐干,擦嘴的肉都找不到,今天你做的盡是好菜,叫人看了眼紅。」
丁香歪著頭道︰「叔叔,您嫉妒麼?」
「賣命老人」道︰「有那麼一丁點,算了,剩下的我包!」說著,真的拉把椅子在田宏武對面坐了下來,一付貪饞相。
田宏武忍俊不禁,但他明白,這怪老是故意裝作的。
丁香笑著道︰「我去拿杯筷,再紿您添壺酒。」
「賣命老人」道︰「這才像活!」
丁香轉身出房.田宏武低聲道︰「前輩等于又賣了一次命。」
「賣命老人」搖頭道︰「別多活,心照不宣就是了,這檔子事別讓那丫頭听到了。」
田宏武道︰「丁香說,前輩出門是做一種特殊的買賣……」
「賣命老人」白眼一翻,道︰「難道還不夠特殊?江湖中老夫的這門生意是獨行!」
說著,丁香已拿了杯筷與酒進房.笑著道︰「叔叔,什麼獨行?」邊說邊替「賣命老人」斟上了酒。
「賣命老人」一口喝光,咂咂嘴道︰「大姑娘家別問這些,你只管做家事,旁的不必過問。」
說著,又向田宏武道︰「少俠再陪老漢喝幾杯,好麼?」
田宏武還沒開口,丁香已把酒斟上。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田宏武心里有些話要問,但礙于丁香在旁,只好壓在心里。
好不容易挨到老人放下筷子,丁香撤了杯盤離開,田宏武才有機會開口道︰「前輩難道是不分日夜地跟著小可?」
「賣命老人」道︰「沒有一定,但多數時間是的,命既然賣給你了,當然得維持信用。」
田宏武道︰「小可受傷,前輩當然是暗中看到了,听說‘閃電手’的‘元嬰功’傷人無藥可治,想不到前輩能解……」
「賣命老人」道︰「沒有三板斧,敢上瓦崗寨麼?」
突地,田宏武想到了那傷重垂死的徐斌,離奇失蹤的事,話鋒一轉道︰「小可有件事想請教,就是在小可受傷的現場,有一個年輕武士,已經重傷待斃,卻突然失蹤了,前輩看到他麼?」
「賣命老人」搖著頭道︰「老漢發現你時,你正離場,什麼人影也沒有看到。」
田宏武暗忖,也許月娘已經找到徐斌了,自己離開時,月娘尚未回轉。
心念之中,道︰「前輩是否知道小可是傷在什麼功力之下?」
「賣命老人」道︰「當然知道,是傷在‘元嬰功’之下!」
田宏武道︰「听人說,傷在這種功力之下,只有死路一條,前輩……」
「賣命老人」道︰「並不盡然,這是指一般的岐黃手而言,不包括每一個人,天下間,有一物,又有一制,沒絕對的殺手,當然,如果不踫上了正好克制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田宏武又追問道︰「什麼叫‘元嬰功’?」
「賣命老人」道︰「這是一種極霸道的掌功,不必擊實,便可傷人,但據說練這種功力的人,必須絕後,如果沾上了,立即散功而死,所以很少有人願意去練這種‘元嬰功’。」
田宏武茫然了,既然「閃電手」練成了「元嬰功」,注定了不能娶妻生子,那他為什麼要死纏月娘呢?
這又是件想不通的怪事,心念之中,道︰「那是小可的運氣好,正巧踫上前輩能克制這種掌功?」
「賣命老人」手撫口須,道︰「可以這麼說!」說著,起身又道︰「我們到廳里坐吧!」
田宏武起身道︰「小可該告辭了……」
「賣命老人」沉吟著道︰「據丁香那妮子說,少俠在北方無親無故,老漢這破房子還可遮風避雨,權且就在這里住下,如何?」
田宏武搖搖頭道︰「不,好意心領了,小可還有事要辦。」
「賣命老人」道︰「辦事也得有個落腳處,你要辦什麼事?」
這一問,田宏武怔住了,期期地答不上話來。
要辦的當然是「鳳凰莊」血案這回事,但這件事是不能公開張揚的,現在情形又有了變化。
到底「復仇者」是真正為「鳳凰雙俠」一家復仇,還是藉詞除滅四大堡,以達到君臨北方武林的目的?
以前沒想到這一點,只是覺得「復仇者」太過神秘,自經邋遢和尚「悟因」提示之後,才對此事起了懷疑。
說不定「復仇者」就是真正的元凶!
如果屬實,那就未免太可怕了,從「復仇者」不願赴任何約會這點看來,確有其可能。
「影子人」也是「復仇者」一路,說話閃爍其詞,田宏武後悔昨日晚間,狠不下心對他用強。
情況變得很泥譎,他真正地感覺到自己是如何的孤淒,有了事沒個商量處,唯一能商量的,只「宇內狂客」一個,但他經死了。
由于經歷了這多風波,誰他都不敢相信,即以眼前的「賣命老人」而論,天知道他存的是什麼心。
丁香收拾完了廚下,又回到房里來,一進門便道︰「少俠要走了?」
大眼楮,田宏武已沒有心情欣賞了,這眼楮不是那眼楮,那眼楮永遠再也看不到。
他不再猶豫了,毅然決然地道︰「是的,在下要告辭了!」說完,拱手一揖,掀簾出房。
房門外是間廳堂,陳設的十分簡陋,與鄉間貧戶差不了多少,出了堂屋,是個小天井,低矮的三合小院,迎面土牆圍著,兩扇破木板門。
「賣命老人」與丁香跟在後面送了出來。
出廠院子門,一條小路橫在眼前,屋後緊傍著一片黑壓壓的樹林,林梢可見癩痢頭也似的山影。
田宏武一看形勢,道︰「這里是邙山腳下?」
丁香道︰「是的,後面便是北邙鬼……。」
驀在此刻,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從小路通向林子的一端踉蹌奔來。
三人同感一震,看來附近發生了凶殺事件。
距屋子半箭之地,那人突然栽倒在小路當中。
三人奔了過去,只見這倒地的人,四十不到的年紀,衣著倒是挺講究的,但已全被鮮血污染。
田宏武頭皮有些發炸。
那人還沒斷氣,手肘撐地,想掙起身來,但上身離地不到一尺,又倒了回去。
「呀!」田宏武驚叫了一聲,他發現那人喉頭有個血洞,在撐持之際,鮮紅的血汩汩而冒。
「賣命老人」大聲道︰「是華山六友的老麼宋玨!怎麼會……」
那人喘息著,口里喃喃地道︰「邙山……復……復仇者!」手腳一陣抽搐,頭一偏,死了。
田宏武全身發了麻,驚聲道︰「凶手是‘復仇者’!」
丁香尖叫道︰「不會是‘復仇者’!」
田宏武盯視著丁香道︰「這分明是‘復仇者’殺人的手法,你憑什麼說不是?」
丁香粉腮一變,好一會才期期地道︰「除了四大堡……還沒听說‘復仇者’對其他人下過手!」
田宏武略顯激動地道︰「也許他已經對四大堡以外的武林人下手了,死者的話不會假……」
「賣命老人」跨前一步,俯身檢視一番,道︰「死者說邙山,可能還有遭害的,‘華山六友’,一向同行同坐。丫頭,你料理一下死者,我與田少俠到邙山去瞧瞧吧!」說著,偏了偏頭,即當先起步。
田宏武緊緊跟隨。
邙山。
迸陵與新墓混雜,大白天里一樣使人感到鬼氣森森。
在一座無名古墓的冥台草叢中,橫七豎八,倒著五具尸體,死狀很慘,每一個死者,都是喉結下被利刃穿了一個孔!
一點不錯,正是「復仇者」殺人手法。
田宏武與「賣命老人」呆立尸體旁,田宏武的心快要爆炸了,他隱約記得,黑名單上並無「華山六友」的名字。
如果死的是一個,也許可以說成在偷看時疏忽了,但六個便不同了,決不會毫無印象的。
邋遢和尚不幸而言中,「復仇者」居心叵測,已經露出猙獰面目了。
有一點他可以確定,「復仇者」是利用自己必要時做他殺人的工具,一旦發覺失去利用價值時,他便會出手除掉。
「賣命老人」一反他突梯滑稽的神態,沉重地開口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復仇者’沒有理由殺‘華山六友’,六友是白道上知名之土,俠名遠播……」
田宏武咬了咬牙,道︰「前輩對‘復仇者’有所知麼?」
「賣命老人」道︰「一無所知!」
田宏武道︰「既然一無所知,為什麼說不可能?」
「賣命老人」連連翻著白眼,老半天才道︰「除了四大堡的人外,沒听說誰喪命‘復仇者’之手……」這解釋,當然十分牽強。
田宏武道︰「現在已有人喪命了,還不是一樣。」說著,手指墓石上刺目的「復仇者」三個血字,又道︰「那不是他的標記?」
「賣命老人」期期地道︰「听說,他殺人時還傳竹簽?」
田宏武目光四下一掃,道︰「那血字下方縫里插的不是?」他邊說,邊彈身過去。
一把抓下六根竹簽,逐一看視,上面有編號和六友的姓名,這與他在「風堡」時見過的一樣。
「賣命老人」也奔了過來,看了一遍,沒說話。
田宏武冷沉地道︰「小可會查明這件事的!」
「賣命老人」道︰「你為什麼要查?」
田宏武豪雄地道︰「無辜流人血者,他本身也該流血!」
「賣命老人」道︰「听人傳說,你與‘復仇者’是同路人?」
田宏武斷然道︰「不是,小可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賣命老人」怪聲怪調地道︰「苦也,你一找上‘復仇者’,老漢有多少條命可以賣呢?」
田宏武沉凝十分地道︰「前輩,小可鄭重地聲明,賣命二字以後請不要再提起了,行麼?」
「賣命老人」把頭搖得像貨郎鼓似的道︰「不成,這不成,老漢指望賣命維生,你不能絕了老漢的生路!」
他說的一本正經,但田宏武知道是故意裝作的,不由為之啼笑皆非,心念一轉,摘下了面具,道︰「面具奉還,小可不買了!」
「賣命老人」哭喪地道︰「你真的不買了?」
田宏武毫不考慮地道︰「不買了!」
「唉!」嘆了口氣,「賣命老人」道︰「舍不得銀子?」
田宏武正色道︰「區區一點金銀,算得了什麼!前輩如有所需,盡避隨時開口,命是不買了,過去兩番援手之德,小可會永遠記住的。」
「賣命老人」道︰「既然不買,老漢窮死餓死,渴酒渴死,也不會要你的銀子,一句話,你不要後悔?」
田宏武斷然道︰「絕不後悔!」說著,把那張人皮面具遞了過去。
「賣命老人」顯得有氣無力地道︰「面具算送給你吧!」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謝了,身為武士,堂堂正正,何懼以真面目對強敵,請收回!」
「賣命老人」無可奈何地接過手去,口里嘟噥道︰「你堂堂正正,別人可不堂堂正正……」
就在此刻,一聲驚「咦!」倏告傳來。
田宏武心頭一震,循聲電撲過去。
就在古墓後方的斷碑座下,一個黑衣蒙面人巍然而立。
田宏武的血行,登時加速起來,他記得當初童梓楠行動時,便是這等裝扮,月兌口叫了一聲︰「復仇者!」
這是真正的「復仇者」,還是童梓楠,抑或童梓楠便是「復仇者」?
「復仇者」在殺人之後,仍滯留在邙山現場敖近,實在出人意料之外。
他如果不發出那聲驚「咦!」田宏武與「賣命老人」可能就不會發覺了,他是有意的麼?
田宏武激動得全身發顫,他無法分辨對方是友是敵?
今天,他算是第一次見到了這神秘而恐怖的人物,但是對方蒙著面,見到了與不見沒什麼兩樣!
一時之間,他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賣命老人」 聲道︰「朋友是誰?」
黑衣蒙面人道︰「你是明知故問麼?」聲音冷得使人不寒而栗。
「賣命老人」白多黑少的眼楮一翻,道︰「朋友蒙著面,頭上沒刻字,又沒自我介紹,老漢怎麼知道?」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的朋友方才不是說出來了麼!」
「賣命老人」遲疑地道︰「朋友……真的是‘復仇者’?」
黑農蒙面人陰森森地道︰「等你躺下時,你就知道了!」
田宏武的情緒,洶涌如濤,對方說「你的朋友……」,是表示不是田宏武的朋友了,這可奇怪!
他幾度派人來求自己,又要「影子人」與自己交換這柄「追魂劍」,他當然是認識自己。
怎麼了,他如此故意裝作,必有原因,今天踫上了,是千載一時之機,非把謎底揭開不可。
「賣命老人」沉聲道︰「就算朋友是‘復仇者’,老漢請問一句,為什麼要對‘華山六友’下毒手?」
「復仇者」嘿嘿一-聲冷笑道︰「本人的行動不許任何人過問!」
田宏武以激動的口聲道︰「今天實在幸會,咱們敞開來談一談,把話說清楚!」說著.目注著「賣命老人」道︰「前輩,請您暫時退開,最好是請回轉,您別插手這檔子的是非吧!」
「賣命老人」偏著頭問道︰「田少俠,你真的認識這位朋友?」
田宏武道︰「你老是安份守已的大好人,無論如何別-渾水,這是小可的事。」
「賣命老人」吁了口氣,道︰「也罷,識時務者為俊杰,老漢也管不了!」說著,轉身舉步。
「復仇者」冷冰冰地道︰「沒人讓你離開!」
「賣命老人」回頭道︰「連走也不成麼?」
「復仇者」道︰「走可以,把命留下!」
這種充滿戾氣的話,使田宏武起了極大的反感,現在,他更加認定邋遢和尚的推斷有理。
這幾句話已經證明了對方是個凶險殘暴的人物,說是為「鳳凰雙俠」復仇,豈能濫殺無辜。
就算「華山六友」也是當年血洗「鳳凰莊」的凶手,「賣命老人」可不是,憑什麼要殺他麼?
這是仗義索仇的人應有的作為麼?決不能讓「賣命老人」與丁香姑娘卷入這旋渦中……
心念之間,大聲道︰「在下請他走!」
「復仇者」語意森森地道︰「你小子憑什麼?」
田宏武雙楮一瞪,道︰「什麼也不憑,咱們之間的問題,不能有第三者涉及。」
「復仇者」道︰「本人說不呢?」
田宏武激聲道︰「那就要看閣下的本事是否可以支持這個不字了!」
「復仇者」重重地哼了一聲,道︰「田宏武,你要與本人動劍?」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如果有必要的話,在下會出手!」
「賣命老人」搖搖頭,道︰「老漢還是先走的為妙,省得你們為了老漢拼命!」說完,繼續舉步。
「復仇者」一揚手,一柄亮晶晶的匕首,朝「賣命老人」的背心疾射過去。
田宏武怒哼一聲,橫里劈出一道掌風,想把匕首震開,口里同時大叫道︰「注意後面!」
匕首去勢太快,而且事出猝然,田宏武的一掌沒發生作用,叫聲未落,匕首已插上「賣命老人」的後心。
田宏武亡魂盡冒,只見「賣命老人」打了一個踉蹌,沒倒下,眨眼便轉入墓隙中不見蹤影了。
田宏武救人心切,顧不得與「復仇者」理論,彈身便朝「賣命老人」消失的地方掠了去。
必須要知道「賣命老人」的生死,如果有了長短,實在對不起丁香,也對老人太負疚了。
到了地方,卻不見人影,田宏武判斷老人決走不遠,追出十余丈之後,又兜了回來原地找。
田宏武在附近搜索,奇怪,老人竟然失了蹤,一個被利匕穿背的人,會跑到哪里去了呢?
找不到人,沒辦法,他又奔回原處。
一看,呆了,「復仇者」也失了蹤影。
他恨得有些牙癢癢,猛一跺腳,彈起身來,盲目地四下搜尋,轉了幾個圈子,什麼也沒發現。
為什麼「復仇者」要走避?他不敢面對面的交談?
從他的作為與口吻看來,可以斷定他也是個凶殘的魔頭。
現在,把以前一切想法全部推翻了,「鳳凰莊」血案仍是個謎,得重新調查,極有可能,凶手便是「復仇者」和他的黨羽。
幾經考慮,田宏武下了決心,只要踫上「復仇者」手下的隨便一個,決不放過,非要不擇手段地追出事實真相不可。
目前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復仇者」本身是凶手,而嫁禍于四大堡,「影子人」所說血案的起因,當然已不能置信了。
另一個可能,凶手真的是四大堡,「復仇者」知道內幕,而藉口代「鳳凰雙俠」一家復仇,以遂其取代四大堡獨霸北方武林的野心。
當然,在事實真相未澄清之前,無法下結論,但不管真相如何,這筆血債仍須由自己來料理。
他心里仍牽掛著「賣命老人」的生死,再待下去也無益?于是,他循來路奔向山麓的小屋。
一路上.田宏武沒終止搜尋,說不定「賣命老人」會倒斃中途。
什麼也沒發現,回到了「賣命老人」的住處,剛進院子,丁香已迎廠出來,開口問道︰「田少俠,沒出什麼事吧?」
田宏武窒住了,不知該如何向丁香交代?
丁香笑了笑,接著道︰「少俠與‘復仇者’之間的事如何解決的?」
田宏武朗期地道︰「他……溜走了……」聲音很低,像是小孩子做錯了事等待著責備般。
他似乎還有話要說,但聲卻中斷了,如何向丁香交代她叔父的事呢?
丁香「哦!」了一聲,道︰「我叔叔在堂屋里等你喝酒呢!」
「賣命老人」後心挨了「復仇者」一飛匕,縱然不死也會重傷,而丁香的表情很自然,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田宏武邁開大步,三步作了一步地奔人堂屋。
桌上擺了酒萊,兩付杯筷,「賣命老人」坐在左邊橫頭,他的臉,和丁香一樣的平靜而自然。
擺擺手,「賣命老人」指著對面的椅子道︰「坐,你一定餓了!」
田宏武無法形容心里的感受,茫然地坐了下去。
丁香沒有跟進來,到大門外去了。
田宏武有些木訥地道︰「前輩。您不是……」
「賣命老人」拿起他面前桌上亮晶晶的匕首,笑著道︰「這匕首夠鋒利,鋒利的匕首插入肉里並不怎麼疼!」
田宏武星目睜得滾圓,他不明白這老人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怪到這種程度,這柄鋒利的匕首,以當時去勢之疾,頂多只剩刀把在外,匕身長五寸,不穿心也得穿肺,而他老人非但不死,還行所無事的樣子,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他愣著,說不出話來。
「賣命老人」把匕首夾在兩指間,打了一個轉,然後放了下去,道︰「喝酒,吃菜,有話慢慢談!」
喝了杯酒,夾了幾筷子菜,定了定神,田宏武開口道︰「前輩,小可親眼看到這柄匕首插在您的後心,怎麼?……」
「賣命老人」嘻嘻一笑道︰「小意思,你忘了老漢是干什麼買賣的,告訴你,老漢的命不止九條。」
田宏武知道此老有一種特殊的能耐,當死而不死,所謂九條命,只是說笑而已。
頓了頓,「賣命老人」又道︰「你認為那蒙面人真的是‘復仇者’?」
田宏武一怔神,反問道︰「前輩認為不是?」
「賣命老人」沉吟著道︰「值得考慮!」
田宏武道︰「血字,竹簽,匕首,都是鐵證。」
「賣命老人」道︰「這不算鐵證,誰都能假冒,太容易了,你現在回答老夫一句話,大概你不會否認曾與‘復仇者’發生過關系?」
田宏武道︰「是的!」
「賣命老人」道︰「那好,你仔細的回想一下,當時的情況,他對你是什麼態度?」
這一點,田宏武早就懷疑了!但也可以解釋為是「復仇者」行事的原則,保持神秘,不赴任何約會,不公開任何關系。
事實上,如果他不是「復仇者」本人,也是他的手下,這是毋庸置疑的!
照童梓楠、「影子人」、村姑打扮的少女等對自己的態度,「復仇者」是不該如此對待自己,但這又能證明什麼呢?
心念之中,沉凝地道︰「是有可疑,但揭開謎底為時已不遠了……」
「賣命老人」道︰「這話怎樣講?」
田宏武道︰「小可已經下了決心全力以赴!」
就在此刻,丁香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
「叔叔,有客人來訪!」
「賣命老人」眉頭一皺道︰「奇怪,此地從來沒有客人,是誰找上門來?看樣子又得搬家了!唉!」
他說著,伸長頸子,望向天井,大聲道︰「誰呀?」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道︰「變戲法的,是我,用不著大驚小敝!」人隨聲現,是鄉下人打扮的老者。
堂屋本就不大,桌子對著門,門是敞開的,里外一眼便可望透。
田宏武一看到這來的鄉下老人,覺得面孔很熟,但是一時卻想不起在什麼地方曾見過的。
「賣命老人」喘了口氣道︰「我說是誰,這地方也只有老鼠才鑽得到!」
鄉下老人已到了堂屋門邊,怪笑了一聲道︰「變戲法的,別隔著照壁便罵人,我是老鼠,你也高明不了多少。」
田宏武認出來了,這老人赫然是曾做江湖郎中打扮的「天不偷」,他這一改裝,像變了另一個人。
「天不偷」一腳踏進堂屋,口里道︰「你倒是滿會享清福的!」一眼瞥見了田宏武,臉色微微一變,道︰「這位小友,不是名噪江湖的‘追魂劍’麼?」
「賣命老人」道︰「你說對了,來,坐下喝一杯!」
田宏武在原位欠了欠身,沒開口。
「天不偷」進到桌邊,搖手道︰「不了,區區酒足飯飽,剛剛吃過!」說著自到靠壁的竹椅上坐下。
「賣命老人」轉過身,斜對著「天不偷」,翻了翻白眼,道︰「怎麼你改行不做郎中了?」
「天不偷」嘆口氣道︰「做郎中,恐怕連本行都得改了!」
「賣命老人」嘻嘻一笑道︰「有何指教?」
「天不偷」瞟了田宏武一眼,道︰「可以談生意麼?」
「賣命老人」道︰「可以,盡避談,田少俠不是外人!」
「天不偷」期期地道︰「可是……」目光又掃了田宏武一下。
「賣命老人」道︰「別吞吞吐吐,老漢說沒關系便是沒關系。」
「天不偷」眉頭一緊,道︰「你把我害慘了!」
「賣命老人」道︰「什麼意思?」
「天不偷」道︰「你不該搗碎了那死人骨頭,現在我已經下不了台!」
「賣命老人」瞪眼道︰「那是假的,誰要你調了包,‘血秀才’不要,老漢難道要把不知姓名來路的死人骨頭,迎回家供奉麼?」
田宏武恍然,「天不偷」是為了那片頭骨寶藏圖來的。
「天不偷」嘴角一拉,斜起眼道︰「別扯了,你分明知道那是真的!」
「賣命老人」怪叫道︰「好哇!既然是真的,何不早說,你故意讓人爭奪,然後再憑你手法偷回來,要別人替你背黑鍋!沒想到踫上了‘血秀才’,這叫做存心不良,弄巧成拙,老漢可管不了這碼事,反正東西不是得自你手,毀了就完了!」
「天不偷」愁眉苦臉地道︰「我並不可惜那不祥之物,只是無法善後呀!」
「賣命老人」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拉屎弄髒了,自己擦吧!」
這句粗俗不堪的話,幾乎使田宏武笑出了聲來。
「天不偷」可笑不出來,還是苦著臉道︰「老兄,你得幫幫忙……」
「賣命老人」道︰「買命麼?好,這筆生意可談,但代價要加倍。」
「天不偷」吁了口大氣,道︰「什麼代價?」
「賣命老人」起身過去,在「天不偷」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然後又坐回原位道︰「怎麼樣?」
「天不偷」搖頭道︰「太難了,區區……辦不到!」
「賣命老人」淡淡地道︰「辦不到便拉倒!」
「天不偷」又道︰「你要區區去偷,即使是皇帝老子內衣上的虱子,區區給你模來,可是……這件事太難了!」
田宏武當然不懂「賣命老人」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放聲一笑,「賣命老人」擺出拿喬的姿態,道︰「老漢不相信你會辦不到,想想,你只有一條命,劃不來吧?」
「天不偷」道︰「能不能改為旁的……」
「賣命老人」搖手道︰「不成,言不二價!」
「天不偷」搓了搓手,道︰「老兄,你完全是一付奸商面目,這是訛詐麼?」
田宏武半句也听不懂,心里雖然極想知道,但卻不便開口動問,如果是可以公開的事,對方便不會打啞迷。
「賣命老人」白多黑少的眼楮一瞪,道︰「什麼奸商,什麼訛詐,這可是賣命呀?隨便你買不買,不然你又指老漢強買強賣了。」
「天不偷」陡地一拍後腦勺,道︰「買了,不過還有一句話要先聲明……」
「賣命老人」道︰「什麼話,說吧?」
「天不偷」道︰「現在問題不單單是‘血秀才’還有……」
「賣命老人」道︰「還有什麼?」
「天不偷」吹了吹胡子,道︰「還有‘復仇者’也插了腳!」
「復仇者」個三個字出了口,「賣命老人」皺起了眉頭。
田宏武卻是心頭劇震,想不到「復仇者」也參與巧取豪奪的行徑,他的真面目沒現出,本性卻暴露無余了。
若非邋遢和尚一席話提醒,還真以為他是個義薄雲天的人物呢!
「賣命老人」道︰「把話說清楚些?」
「天不偷」道︰「有個蒙面人,自稱是‘復仇者’,限令區區在十天之內,把東西交給他,否則便取區區性命!」
「賣命老人」漠然地道︰「這麼說,你得買兩條命,‘血秀才’也不會放過你。」
「天不偷」苦著臉道︰「人只能死一次,被誰殺都一樣,不過‘復仇者’丟了話,東西交給他,‘血秀才’由他去對付。」
「賣命老人」唔了一聲道︰「約了時間地點麼?」
「天不偷」道︰「由昨天起算,第十天晚上三更,在邙山交東西。」
「賣命老人」略作沉吟,道︰「好吧!你開始支辦那件事,買賣成交了!」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你暫時留著,還有些細節得先安排一番。」
田宏武立即警覺有自己在旁,他們談話將極不方便,起身道︰「兩位慢慢談,小可告辭了!」
他不待「賣命老人」的反應,拱拱手,挪步便走。
「賣命老人」道︰「也好,反正我們總是會見面的。」
出了大門,只見丁香站在小路邊,望著遠方出神,手里拈了一枝山花。
田宏武本不想驚動她,但想到叨擾了人家,還受她叔叔相救之恩,這麼悄然一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于是開口道︰「丁香,我要走了!」
丁香驀然回身,幽幽地道︰「你不能留下來麼?」兩只大眼楮,泛漾出一種異樣的神色。
田宏武道︰「我不能不走,有機會時,我會再來看你!」
丁香姍姍上前,摘下一朵山花,插在田宏武的衣襟上,她微紅著臉說道︰「這送給你!」
贈花,這表示了什麼?她是有心,還是無意?
田宏武心頭一陣「怦怦!」亂跳,他感到惘然了,呆呆地望著丁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丁香笑笑道︰「不喜歡麼?」
田宏武「噢!」了一聲,茫然應道︰「喜歡!喜歡……」喜歡什麼?花,還是人?他不知道。
這舉動太突然,也太意外,他心理上毫無準備,使他茫然失措,一時間無法分辨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夕陽,增添了她臉上的紅暈,她是很美,像她手里持的花,真是人比花嬌,花比人更媚。
他又發了奇想︰「如果小秀子沒死,如果她就是小秀子……」
一想到小秀子,便想到「鳳凰莊」血案,這復仇的重擔,他非挑下去不可,于是,綺念頓消,回復了自我。
天下的美女多的是,不單只丁香一個,而小秀子只有一個,任何人不能取代。
「等一下!」丁香突然超到了他的前面︰「我有樣東西送給你。」說著,探手懷中,掏出來一個繡花荷包。
荷包,是女人貼身佩帶的東西,拿來送給男人,它的意義當然不止于一朵隨手折的野花的。
田宏武的心弦起了振顫,期期地道︰「這……這做什麼?」
「送給你帶在身邊做個紀念呀!」
「我……在下……」
「你不敢收?」
「不是不敢,是……」
「不願?」
「不,我沒理由收你這荷包。」
「我送你,你收下,還要什麼理由?」
「不!」
「如果是小秀子送給你?」
田宏武星目大張,連退了三步, 聲道︰「什麼意思?」
丁香嘟著小嘴道︰「你受傷昏迷的時候,念的就是這個名字,足見你對小秀子用情之深!如果這荷包是她送給你,你不會推三阻四,放心,別認為我臉皮子厚,什麼用意也沒有,只是送給你做個紀念。」
說破了,田宏武大感赧然,登時俊面通紅,不管她是否有心,如是不收的話,就未免太令她難堪了。
田宏武當下上前接過手來,訕訕地道︰「丁香,謝謝你,我會珍惜它!」
丁香幽幽地道︰「那就隨便你了!」說完,她反倒先轉身走了。
田宏武呆在現場,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
一朵野花,再加上一個荷包,她會真的沒有任何心意麼?恐怕連最沒有頭腦的人也不會相信。
他有些後悔,應該硬起心腸不接受的,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他回頭一望,木板門,小路,已沒丁香的影子。
田宏武拿荷包在片子前嗅了嗅,很香,但香味很淡,不似蘭麝之香,更不是脂粉香,是一種從來沒聞過的異香。
田宏武再次舉步,向前走了。
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稻長,移動之間,顯得無比的孤單。
走著,走著,眼前忽然昏暗了起來,他想,天怎麼黑的這麼快?
他定神一看,不由啞然失笑,自己只顧低頭想心事,大路本是彎向左的,他卻低著頭直走。
不知不覺走進了根本問題岔道,正待轉身折回大路,突然發現根本林間深處吊了盞紅紙燈籠,登時心中一動。
這是片荒林,不見人家,怎麼會有燈籠呢?
他忽然想到了「化身教」的迷魂紅燈,對方曾以這種鬼蜮伎倆對付自己,看來有八九是不錯的了,不知道現在又要對付什麼人?
想到「化身教」,便想到「宇內狂客」胡一奇的慘死,也連帶想到了教主千金「芙蓉女」。
于是,他舉步朝紅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