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粵武帝也派人尋寶,難道他不知道寶落準手?」
「不知道,霍祥雲蓄意私吞。」
「啊!」古凌風深深點頭,道︰「夫人與文姑娘母女聯手追索霍祥雲化身的百靈會主,這又為了什麼?」
「這……」鸚鵡夫人沉吟了一下,道︰「為了毒!」
「毒!」古凌風大為駭異。
「這點讓文素心親自告訴你,我不便饒舌。」抬頭望了望天,道︰「我們該離開了。」
「不!」古凌風望向卜芸娘的尸身,道︰「在下沒能救得了她,總不能不替她善後,至少得讓她入土安息。」
「這件事我來叫人辦,現在沒棺沒衾,如果就這樣往土坑里放,說不定會被野狗拖拉,你一定于心不安。」
情在理中,古凌風只好點頭。
「夫人!」人影奔臨,來的是若嬋。
「崗下情況如何?」
「有兩個人先後下崗,金老與若娟已經分頭追蹤。」
「很好,你現在立刻辦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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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追根究底,老駝子在答話之時望了「鸚鵡夫人」一眼,這一眼定有深意,而最可能的原因是自己對「鸚鵡夫人」
許下了終生不娶的諾言,這對文素心而言她必須有所抉擇,彼此雖然滋生了愛意,但卻沒有感情的基礎,她當然應該有自處之道。
「古公子很關心我家小姐?」老駝子偏起頭問。
「談不上,隨便問問!」
「這不是你由衷之言吧?」鸚鵡夫人插了一句。
迸凌風森寒的目光在她的面紗上一掃,冷冰冰地道︰「夫人這麼說不怕有失風度麼?」說完,轉面望向破窯,自語般地又道︰「霍祥雲與姚子丹聚在一起不容易,別讓他們乘隙溜了。」一長身形,掠了過去。
「古公子!」鸚鵡夫人急叫一聲。
迸凌風毫不遲滯,掠到了破窯後側,據孔內望。
此際天色已經大亮,破窯多孔,里面的光線還不太暗,在窯底的位置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鬼臉人」姚子丹,另一個是被他挾持的霍家雄,祥雲堡主霍祥雲站在兩人正面五六步的位置,雙方正在談判。
「姚子丹,本座一直倚你為心月復,而你竟然……」
「你為何要殺我的拜弟溫子真?」
「為了顧全大局,建立江湖霸業,少不了要犧牲些人,你身為本會總香主,身份地位與眾不同,所以……」
「不必再玩嘴上功夫,我姓姚的如果不見機,早死多時,一句話,死寶換活寶,你在廟里曾經對卜芸娘說要單獨跟我交易。」
「姚子丹,你得了寶就會送命……」
「那是我的事。」
「如果本座犧牲兒子,你能活著出窯麼?」
這種絕滅人性的話居然說得出口,足見其梟獍之心。
「你要是真能做得出來,我死算得了什麼?問題在于我不一定死,而你霍家斷了香煙後代卻是鐵定的。」
「姚子丹,你會後悔!」霍祥雲聲音轉厲。
「後悔與否,更不勞操心,生意做不做快作決定。」
「不做!」兩個字,否定了倫理天性。
「那你準備替你兒子收尸!」五爪按上霍家雄天靈。
「你將與他一同骨肉化泥!」
「我已經說過不在乎,你將活著痛苦到進棺材。」
迸凌風的血沸騰起來,能于犧牲至親骨肉算是人麼?一塊玉石竟比兒子寶貴?人性到底何價?……
「霍祥雲,你看著!」姚子丹五指用力。
「爹!」霍家雄慘叫一聲。
迸凌風驟下決心,非殺霍祥雲不可,不說他涉及「神通寶玉」公案這方面的罪責,單只泯滅天性這點便足以該死一百次。
「住手!」霍祥雲厲叫出聲。
姚子丹似乎料到霍祥雲會及時改變主意,他的五指只是作勢而沒立刻抓下,否則霍祥雲的喝阻絕來不及,同時他心里明白,霍祥雲手里持有「執法金龍」,如果毀了霍家雄自己也難逃一死,他當然還不想死。
迸凌風暗舒了一口氣,人與禽獸畢竟是不同的。
「你改變主意了?」姚子丹陰陰地說。
「姚子丹現在算你狠!」
「好說,再狠也不及會主萬分之一。」
「現在放人?」
「先交出神通寶玉!」
「如果你玩花樣……」
「會主,這句話應該是區區說,為了使這交易不出差錯,區區有個很公平的方式,會主先把‘執法金龍’放在現在立腳的位置,再退後五步,放下寶玉,然後從左邊繞到區區現在的位置,區區帶少堡主從右邊到金龍位置,一數到三,會主與區區同時開始各就目標,時間上完全相等,誰也無法打別的主意,這辦法如何?」
「如果你到中央位置先取金龍……」
「會主何必多此一言,區區並非三歲孩童。」
「你的意思是……孩童不會使心機?」
「非也,孩童無知,但區區並非無知。」
「怎麼說?」
「會主心下十分明白,何必定要區區點明。」
「姚子丹,你倒是點點看?」
「好!如果會主不健忘,該記得在制成‘執法金龍’之時,曾對區區自詡過,此物通靈,若非由主人發令使用,必遭反噬,而且只能使用一次,區區牢記在心,所以絕不敢存此異念,現在會主故意提起,明為多慮,實則是想將區區導入陷阱……」
「姚子丹,你的心思正如你的面具,實在夠鬼,算本座多慮。」
「嘿嘿!」一笑,姚子丹又道︰「區區要點得更明些,此物曾經落入卜芸娘之手,她曾使用過,故而在廟里再用時便失靈,應了只能使用一次的原則,如今又經會主之手,只消稍動手腳,定然會發生反噬作用,這一點區區還不至懵懂無知。」
霍祥雲默然。
迸凌風大為感慨江湖人心鬼域,爾虞我詐,絕不能疏神犯錯,眼前這一對的心機可謂旗鼓相當,誰也不讓誰。所謂反噬顧名思義必是使用時劇毒的水霧倒噴,姚子丹如果生了僥幸之念,準死無疑。
「會主,天色已明,耗下去會有諸多不便,開始交易吧!」
拉起霍家雄,單臂架住,等待霍祥雲行動。
霍祥雲不再說話,把藏在袍袖里的「執法金龍」放在腳邊地上,轉面走到窯門靠里三尺的地方回轉身,貼身取出一個小小錦囊,打開,用手指捻出一塊半掌大的晶瑩玉,亮了亮,放回囊里,再擺在地上。
「你看清楚了?」聲調是異樣的。
「嗯!」姚子丹點點頭。
迸凌風全身的細胞都收緊了,這就是他出生入死協助父執歐陽仿搜尋的「神通寶玉」,因這寶玉而喪生的已有數十人之多,東西就在眼前,他該采取什麼行動?他現在的位置是在破窯側後,正好與窯門位置相反,如果到窯門堵截,很容易被對方發覺,可能就會起變化,要是被姚子丹得手而遁,波折便大了………
轉頭望去,只見老駝子和「鸚鵡夫人」已遙遙出現在殘牆之外,看樣子是準備迫向破窯,他們當然不知道這邊的情況。
他立即做了一個注意窯門的手勢。
老駝子眼尖他看到了,回了一個知道了的手勢。
窯里,霍祥雲開始靠左邊一步一步逡行。
姚子丹架著霍家雄,也靠右起步。
並非凶險的場面,但氣氛卻相當緊張。
霍祥雲到了窯底,姚子丹正好在「執法金龍」放置的位置止步,姚子丹開始數︰「一……二……三!」放開霍家雄,飛彈向「神通寶玉」,而霍祥雲也掠向倒地的霍家雄,同一時間,古凌風電奔向窯門。
人影突出窯門。
迸凌風奔到。
「站住!」栗喝聲中,古凌風橫劍急截。
姚子丹估不到會有人等在窯門之外,呼吸為之一窒,但他的反應相當銳敏,閃電般朝斜里劃去,兩條人影鉗形迎截,是面罩綠紗的「鸚鵡夫人」和老駝子,他扭身又是一個斜劃,古凌風正好橫切而至,他只好剎住身形。
「古凌風,是你們……」姚子丹臉色遽變。
「把東西交出來!」古凌風聲音像利刃。
「什麼東西?」
「快交出來!」
「到底……你在說什麼?」姚子丹口里裝佯,心里在急思月兌身之計。
「鸚鵡夫人」和老駝子各佔位置,形成三角包圍。
姚子丹突地拔空縱起,一個雲里翻,斜射出去。
「鸚鵡夫人」嬌軀凌空彈起,素手揮出,一道獵獵的勁風破空暴卷,把姚子丹震得倒翻回去,落地連打踉蹌。
迸凌風又對他的正面。
「姚子丹,你長出翅膀也飛不走,本人數到三,如果你不交出東西,就先把你擺倒,一……」古凌風開始數。
姚子丹凶楮亂轉。
「二……」
姚子丹身形一動,但止于一動,他突不出三人之圍。
「三!」劍芒乍閃。
「慢著!」姚子丹急叫。
劍芒乍熄,劍尖停在姚子丹的左胸並已沾衣,如非古凌風的劍收發由心,這一劍無疑已洞穿他的左胸。
「你願意自動交出來?」
「先把劍移開!」
迸凌風收回了劍,他量姚子丹逃不了。
姚子丹退後兩步,探手入懷,卻不拔出來。
「你準備做什麼?」古凌風發覺情況有異。
「現在寶玉捏在區區的手中,而區區的生死卻捏在你們手中,為了公平,我們來談一次交易,以求兩不吃虧。」
「談交易?」古凌風語冷如冰珠,目寒似霜刃。
「不錯!」
「如何交易法?」
「你們各退十步,區區放下寶玉,然後你們取寶,區區上路,你們所要的是寶,區區要保的是命,如何?」
「你交出寶玉,在下放你上路,名頭擔保絕不食言。」
「區區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要是在下不想做這交易呢?」
「你們得到的是碎玉。」
「玉碎了,你的命呢?」
「那就變成一次賭博。」
「鸚鵡夫人」幽幽地道︰「古公子,答應他!」
老駝子也接著道︰「古公子,先拿回寶玉要緊。」
迸凌風卻有他的想法,姚子丹的身法他見識過,如果退離十步,在場的恐怕很難留住他,以他剛剛對付霍祥雲的心機而言,他定然別有居心……
「本人不作興談交易!」
「你想要碎玉!」姚子丹臉上現出了獰色。
「無妨!」古凌風毫不猶豫地回答。
「別以為區區是虛張聲勢,五指一用力這塊稀世之珍的寶玉便成為碎屑,至于生死,區區說過賭上一賭。」
「姚子丹,賭命你準輸。」
「何以見得?」
「在本人快劍之下你跑不出五尺,至于寶玉乃是官府追查的贓物,破碎或完整並無差別,本人的目的只在破案。」
迸凌風這一抖明,老駝子和「鸚鵡夫人」無話可說了。
姚子丹連連咬牙。
迸凌風緊迫著又道︰「剛才本人說的話仍然有效,你乖乖交出寶玉,本人現在絕不出手,快,馬上作決定。」他說現在絕不出手是預留地步,為以後作了注腳。
姚子丹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他掏出錦囊,扔給古凌風,車轉身,彈起……
「站住!」人影橫截,竟然是老駝子。
迸凌風在檢視「神通寶玉」,太大的喜悅,使他的手不自禁地發抖,費盡了心力,總算完成了任務,他听到喝聲抬頭,不由大詫,老駝子為什麼要攔截姚子丹?「鸚鵡夫人」也過去與老駝子站成犄角之勢。
「你們要食言動手?」姚子丹厲聲喝問。
「古凌風不會動手,這是老夫的事。」
「你老駝子意欲何為?」
「追討舊債!」
「區區跟你之間有……什麼舊債?」
一個聲音接過話頭道︰「血債!」隨著話聲,一個皮膚黧黑的中年女人從樹叢里現身出來,直迫姚子丹身前,與老駝子並肩而立,這突然冒出來的,竟然是文素心家里的僕婦「黑嫂」,「黑嫂」要討什麼血債?
迸凌風又是一陣驚詫,他收起了「通靈寶玉」,望向四人相對的現場,腳步沒有動,他有言在先現在絕不出手,所以他不能過問。
「你……是誰?」姚子丹獰聲問。
「老搭檔!」黑嫂冷冷回答。
「什麼?」姚子丹獰惡的臉上一片茫然。
黑嫂忽地背過身去面向樹叢,不知放了什麼東西在嘴里,然後在頭臉上一陣模撫抓拿,片刻,緩緩回過身來。
迸凌風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啊!」黑嫂像在變戲法,倏忽之間變成了「白嫂」,白皮細肉,竟然是個風韻依稀的中年婦人。
姚子丹後退一個大步,兩眼發了直,臉皮子陣陣抽扭。
「你……梁上花宋三娘?」
「不錯!」
迸凌風做夢也想不到「黑嫂」竟然是四大神偷之末的「梁上花」宋三娘易容改裝的,內心的駭震簡直無法形容。
「你……沒有……死?」姚子丹的口唇在劇抖。
「如果我死了這筆債由誰討?」
就在此刻,老駝子「哈哈!」一陣狂笑,同樣背轉身一陣抓撕,伸手衣里解掉背上包袱,直起身轉過來。
「閉眼到江無水!」姚子丹又是一聲栗叫。
老駝子竟然是「醉蝦」化身的。
迸凌風從來沒有這麼驚異過,這種易容之術的確是巧極妙極,不時見面接觸竟然看不出來,現在他明白了,「醉蝦」留在山中跟宋三娘會合采取一致行動,在發現三座怪墳之時,「醉蝦」可能就心里有了數。
「姚子丹!」醉蝦開了口,用他本來的聲調,道︰「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是不殺人,但今天要破例,你準備了。」
姚子丹在一陣震驚激動之後面上現出了殺機,在場的「冷血殺手」古凌風說過不動手,這是他心目中可怕的勁敵。「鸚鵡夫人」意向不明,他對她不了解,但總是個女人。醉蝦和宋三娘是主仇,他知道對方的深淺,他兩個他有把握應付,找機會月兌身應該可以辦得到。這麼一衡量形勢,他立刻有了信心。
醉蝦和宋三娘眸子里泛出了怨毒,顯示復仇的決心,姚子丹蓄勢以待。
「三娘,我們還等什麼?」醉蝦偏了下頭。
「上!」宋三娘沉喝了一聲。
兩人鉗形欺身而上。
「鸚鵡夫人」側移了數尺。
姚子丹曲指如鉤,錯步反迎。
栗人的搏斗場面疊了出來。
姚子丹像一頭發了狂性的野豹,出手之凌厲凶殘令人怵目驚心,似乎每一把抓出都要把對手撕碎。
醉蝦和宋三娘配合呼應出手,也是招招辛辣。
狠打快攻,場面進入瘋狂狀態。
雙方都是只攻不守,姚子丹凶猛無匹,但兩神偷卻是身法奇奧,在各有所長的情況下,暫時成了平手。
盞茶工夫之後,姚子丹開始心寒,他覺出兩神偷的功力比之從前高了許多,想擺倒對方不是易事,而且他是一個人,對方還有同路之人在虎視,如果不設法月兌身,勢非送命不可,一聲栗叫,招式倏變,殺著出手,兩只鋼爪突然幻成一片爪網,控制了每一寸空間,仿佛每一個部位角度都在他攻擊的範圍之中。
爪影像漫天的花雨,繽紛射灑。
「嗯!」一聲悶哼,醉蝦飛退,胸衣裂了口。
宋三娘橫里彈開。
所有的動作是連貫的,而且在一瞬之間同時閃現,姚子丹一個斜標,如月兌弩之箭般朝側方射去,一起一落……
身影閃電劃過,「砰!」地一聲,姚子丹倒撞兩步。
飛身截擊的是「鸚鵡夫人」,速度極端驚人。
迸凌風為之心頭一緊。
時間上幾乎沒有間隙,醉蝦與宋三娘又已撲上,姚子丹的雙腳剛剛立穩,醉蝦與宋三娘已站成了犄角之勢。
「姚子丹!」宋三娘面目淒厲。「當初你跟卜芸娘追殺我們之時用的是毒,現在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右手一揚,隨即放下。
宋三娘會用毒,當然這是文素心母女培植的。
姚子丹打了一個抖戰,臉色登時泛白,惡人凶性,他當然不甘心就這麼認命,「呀!」地一聲狂叫,像瘋虎般撲向宋三娘。宋三娘劃了開去。
醉蝦斜里劈出一掌。
姚子丹撲出的身形被醉蝦如濤掌勁震得旋向窯壁,「砰!」
地一聲,反彈落地,身軀一扭又站了起來,臉孔完全變了形,較之他以往所戴的惡鬼面具幾乎沒有差別,張臂伸指企圖作困獸之斗,但已力不從心,才一動便歪了下去,十個指頭深深插入土中,口鼻開始溢血,身軀在一陣劇烈扭動之後臉孔伏向地面,一聲長喘,不動了。
迸凌風步了過去。
「古老弟!」醉蝦面露歉色,道︰「對不住,這些時日一直瞞著你,敵人太詭詐,不得不如此,請多包涵。」
「老哥言重了。」
「古公子,感謝你的義劍!」宋三娘福了一福。
「不敢當芳駕的謝字,在下只是為其所為而已。」
一只翠羽橫空飛臨,停在破窯頂上,吐出人聲道︰「夫人快來,夫人快來!」赫然是「鸚鵡夫人」的靈鵡。
「鸚鵡夫人」揮手道︰「我們走!」
人動,靈鵡振翅而起,慢飛前導。
朝霞像血,染紅了東天,旭日行將露臉。
在靈鵡的引領下,古凌風等一行來到一處參天古柏圍繞的莊宅之前,靈鵡投林而去,這表示已經到了地頭。兩條人影從護莊河的橋上飛迎過來,是若娟和小泥鰍。
若娟奔向「鸚鵡夫人」。
小泥鰍在高叫了一聲︰「師父!」之後迎向老駝子,他似乎早已知道他師父化身老駝子,現在見了面並不驚奇。
「古爺!」
「此地什麼情況?」
「窩里反,用旱煙袋傷你的白發老頭在斗祥雲堡主,文老夫人和歐爺他們全都進了莊,好戲快上演了。」
迸凌風一听「百粵武帝」在場,登時殺機雲涌,他要親手替小玉索仇,兩道目光立即變成了兩把森寒的利刃,頭一昂,舉步便朝橋頭走去。
「古爺!」小泥鰍快步跟上,道︰「行動還沒開始,我們的人都還在暗中,您……」
「這是什麼地方?」古凌風止步。
「百靈會根本之地。」
「總舵?」
「可以說是,但百靈會還沒正式開幫立舵,只能說是發號施令的密窩。」
「難道……沒有樁卡警衛?」
「有,不多,全被文夫人無聲無息地制住了。」
「噢,文姑娘呢?」
「沒見到人!」
迸凌風吐口氣,他不明白文素心何以久不現身?
「鸚鵡夫人」在听完若娟報告的情況之後高聲道︰「我們先趟進去,暫時不要驚動對方,-切听文夫人的安排。」邊說邊挪動腳步。
醉蝦、宋三娘和若娟隨即跟進。
迸凌風彈身率先過橋,橋頭有人橫躺著,遠望莊門外也歪著不少人,想來都是被文夫人制住的警衛人等。
穿過古柏夾峙的石板路,進入莊門,兩條人影橫里迎出,赫然是「八臂神猿」歐陽仿和開封府護衛黃坤,黃坤步向「鸚鵡夫人」,歐陽仿靠近古凌風。
「歐大叔!」古凌風想到小玉,悲憤難抑。
「凌風,你跟我走這邊!」歐陽仿似乎突然老了許多,愛女之死給他的打擊太大。
迸凌風點點頭隨著歐陽仿從左邊繞去。
庭院里花繁木盛,警衛全已被制,等于是無人之境。到了邊廂穿堂,歐陽仿止步。
「凌風,你已經得回‘神通寶玉’?」
「是的!」古凌風掏出錦囊雙手遞上。
「凌風!」歐陽仿相當激動,道︰「真難為你了!」
「歐大叔,竊案已破,您可以回京……只是……小佷愧末能維護小玉的安全,這輩子……永遠不會心安。」
「這是她的命!」歐陽仿老眼浮出了淚光。
「小佷誓要手刃‘百粵武帝’,為小玉討公道。」
「他不是凶手!」
「什麼?他不是……」古凌風大驚意外。
「對,真正凶手是祥雲堡主,他化裝成‘百粵武帝’,故意向小玉通名報號,以達到他借刀殺人的陰謀毒計。」
「霍祥雲!」古凌風咬牙切齒。「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私吞寶玉,稱霸中原,湮滅罪行,逃避刑責!」
「這是欺師滅祖的行徑……」
「沒錯。」
「歐大叔是如何知道的?」
「我們逮到了祥雲堡總管任守中,他供出了全部實情,任守中便是百靈會的左護法,那青衣蒙面人。」
「哦!」古凌風深深點頭,這實在是令人難信的事。
「還有,為叔的跟醉蝦江無水有過密約……」
「對,他以老駝子的面目出現,小玉提過這件事,約定了什麼?」
「不追究宋三娘竊寶的罪責。」
就在此刻,一聲怪吼從內院傳了出來,古凌風心頭一震,正要開口,一條身影突然出現在穿堂的另一端,竟然是一代尤物「桃花女」華艷秋,朝這邊招了招手,古凌風下意識地一窒,隨即奔了過去。
雙方相對,四目交投。
「艷秋!」古凌風低喚了一聲,不知接下去該說什麼。
「凌風!」華艷秋回喚了一聲,她還是那麼嬌,那麼媚,但嬌媚之中有一股淒清之情,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神情。
歐陽仿彈近,沉聲道︰「開始行動了?」
華艷秋點點頭道︰「文夫人說歐爺與黃爺不必參與,她們要了斷私人過節,凌風可以進去。」說完,朝古凌風偏頭作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轉身前行。
迸凌風向歐陽仿點了下頭,然後快步跟上華艷秋。
到了角門邊,院子里的情況令古凌風大吃一驚。只見「百粵武帝」由他所帶的兩名少女左右扶住,雙目緊閉似是受了傷,霍祥雲站在他的正面八尺之處,手里持著「執法金龍」,滿臉猙獰之色,仍著黑袍,沒蒙面。
情況很明顯,霍祥雲以「執法金龍」傷了「百粵武帝」的雙目,眼楮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這種距離之下噴出毒霧,「百粵武帝」再精毒道也抗御不了,霍祥雲實在夠狠,居然對他的師父反噬。
「百粵武帝」老臉扭曲,白發蓬飛,突地身軀一振,摔開了兩名少女,厲聲道︰「畜生,你敢欺師滅祖!」左手虛空一揮,彈身,右手旱煙桿電劃而出,這一劍的玄奇詭辣,堪稱世無其匹,武帝,武功之高的確可以稱帝。
霍祥雲在武帝發動攻擊的同時間向側彈開,以他的修為竟然避不開武帝盲目的一擊,煙桿擊中右肩,悶哼聲中,「執法金龍」掉地,身形在原地連打了兩旋,臉孔登時扭歪,看來他肩骨已碎,而且還中了毒。
「畜生,‘滅神之毒’,神仙難逃,這是老夫保留的一手,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武帝狂笑起來。
「老匹夫!你……」霍祥雲的臉孔已扭成惡鬼形,五官仿佛全移了位,道︰「藏私于先,別怪我背叛于後。」
「呀!」淒厲的叫聲中,兩名少女雙雙揮劍疾撲。
霍祥雲怪劍出鞘,瘋狂反擊,只兩個照面,少女之一栽了下去,另一個手中劍一滯,慘叫聲起,怪劍透胸。
「百粵武帝」晃了兩晃,砰然跌坐地面,腐蝕之毒傷了雙眼,如果換成別人,早死多時了。
霍祥雲抬起了劍,準備擲出……
「老狗!」古凌風暴喝一聲撲進院子,劍已離鞘。
「冷血殺手!」霍祥雲栗叫一聲,連連後退。
緊接著,七八條人影從不同方位閃現,文夫人、「鸚鵡夫人」、若嬋、若娟、醉蝦、宋三娘、華艷秋,最後的一個是小泥鰍,立即形成了包圍圈。
「百粵武帝」睜不開眼,只轉動著皤皤白頭,打褶的臉皮子抽搐不停,但他沒開口,以他的身份地位,自不能輕率出言。
迸凌風如刃目芒直釘在霍祥雲面上。
「老狗,在你毒發之前我要把你碎尸!」每一個字都帶著恐怖的血腥味。
「古凌風,你……」
「小玉,看著!」古凌風仰天狂叫一聲,長劍刺出,用的是從沒用過的最後一式絕招,驚世駭俗的殺手。
霍祥雲舉劍格架,一共七下金刃交擊之聲,第八下是一聲悶嗥,長劍透胸而過,古凌風手中只剩下劍柄,劍尖從霍祥雲背後吐出約莫兩尺長。
「霍祥雲,你的下場足可為武林中陰殘惡毒,離經叛道者戒,你的夢應該醒了。」
霍祥雲想說話,但涌出來的是血沫,兩顆眼珠子突出在眶外,「嗆!」地一聲,帶著奇毒的怪劍掉地。
迸凌風拔劍。
血泉迸冒,尸體栽了下去,一方之霸,一門之主,費盡了心機,用盡了手段,最後竟這麼結束了生命。
迸凌風說要把他碎尸,激憤之言而已他做不出來。
「殺得好!」武帝終于開口說出了話聲。
文夫人和「鸚鵡夫人」雙雙迫向「百粵武帝」。
「朱萬里,你數千里迢迢趕到中原來是天意!」文夫人聲音冷厲。
「你是誰?」
武帝栗聲問。
「毒君範九皋的未亡人!」
迸凌風身心起了極大的震撼,想不到文夫人會是早年在南疆接受「蠱王」花不芳挑戰而失蹤的「毒君」遺孀?「毒君」
姓範,她何以稱文夫人?文素心是她的女兒,怎麼也姓文而不姓範?與「百粵武帝」之間又是什麼糾葛?
「你……範九皋的妻子?」武帝狂叫出聲。
「不錯,我叫文靜蘭,要不是發現你的徒眾使用先夫獨門研制之毒還無法查出謀害先夫的凶手,朱萬里,你說,五年之前在南疆先夫是怎麼遇害的?」文夫人臉上那份怨毒教人看了不寒而栗,仿佛這怨毒就足以殺人。古凌風現在明白了,文夫人叫文靜蘭,而文素心是從母姓,易姓的目的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便于追仇。
「範九皋……沒說過他有妻子?」
「不但有妻子,還有女兒!」
「你今天……要為夫報仇?」
「不錯,現在你說先夫是怎麼死的,身葬何處?」
「哈哈哈哈……」武帝仰面向天,兩眼依然緊閉。
「朱萬里,有什麼可笑?」
「老夫稱帝南疆,至尊無上,現在竟遭狼徒反噬,復被婦人女子迫問口供,武林中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麼?」
「朱萬里,你不該笑,應該哭,為你所遭的報應而哭,現在快回答問話!」
「鸚鵡夫人」咬牙切齒地插口道︰「朱萬里,你最好爽快些,否則要你死得像一條老癩狗,你本來就是狗。」
迸凌風心里又生疑問,「鸚鵡夫人」到底是什麼立場?
為什麼要和文夫人母女聯手?她本身也是毒道高手,這當中有什麼蹊蹺存在?
「你這……年輕的又是準?」
「索血討債的!」
「江湖上欠血還血,豈可不分尊卑口齒傷人!」
「你不配說這句話!」
「百粵武帝」身中奇毒,居然能挺住不死,這表示他有克毒的力量,凡屬毒道好手,他本身就是毒物,毒能克毒乃是自然之理。沉哼一聲,他站了起來,煙桿拄地。
人的名,樹的影,他雖已是毒殘之身,但仍然有其余威,文夫人和「鸚鵡夫人」雙雙後退一步,醉蝦和宋三娘他們也挪了下腳步。
「好,你們听著,五年前範九皋下南疆接受花不芳挑戰,結果兩敗俱傷,而花不芳不幸傷重而死,花不芳與老夫系屬忘年之交,故而殺範九皋以慰其靈,遺體葬在勾漏山火雲峰頭,現在你們明白了?」
「明白了!」文夫人悲應了一聲。
「百粵武帝」突然厲哼一聲,手中煙桿以疾風迅雷之勢擊出,他已經從話聲模準了文夫人和「鸚鵡夫人」立腳的位置,搏命一擊,其勢銳不可當。
在場的全都為之一震。
畢竟是毒殘之身,有目不視,功力打了折扣,文夫人和「鸚鵡夫人」險極地閃了開去,就只差那麼一絲絲便難逃傷殘之厄。
迸凌風躍進,劍擊出。
「當」地一聲,雙方各退兩步。
「百粵武帝」坐了下去。
迸凌風再進……
「百粵武帝」狂叫一聲︰「天意!」口里鼻里溢出血來,顯然他是自斷心脈,一方至尊,他不甘心被殺。
迸凌風刺出的劍滯在中途。
「呀!」鸚鵡夫人厲叫一聲,單掌劈出。
「百粵武帝」仰面翻倒。
在場的全圍了上前。
文夫人上前在「百粵武帝」身上一搜,抄出了兩本小冊子,是真正的「毒經」和「玉牒精微」,「毒經」範九皋的遺物,淚水這時才告涌出。
「夫人!」宋三娘靠近,道︰「祥雲堡少堡主霍家雄現在廳里,該怎麼處置。」
「殺之不仁,廢了他的功力吧!」
「是!」宋三娘轉身步向廳堂。
「夫人,那些百靈會弟子呢?」開口的是若嬋。
「不死已殘,他們所中之毒無人能解,由他們自生自滅。」
華艷秋突地朝古凌風招了招手,古凌風收了劍,兩人雙雙挪步到一叢花樹之後。
「凌風,祝你幸福!」臉上帶著淒清的笑。
「艷秋,你……」古凌風茫然不解。
「我要走了,但不跟你說再見。」
「你……要走?」古凌風的心情頓時紊亂起來。
「是的,本來……我認為我們會是一對,我一直這麼想,可是……我現在才明白我對你不配,我是敗柳殘花,這樣……
你就夠明白了!」說完,突地上前抱住迸凌風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松手退開,淚水盈睫,一朵淒涼的笑花在淚臉上綻開,然後,她掩面而去。
迸凌風木立當場。
「古公子!」來到面前的是「鸚鵡夫人」。
迸凌風看著她沒有反應。
蒙面碧紗在縴縴玉指下摘落。
「啊!」古凌風月兌口驚叫,站在眼前的竟然是文素心,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一直痛恨的「鸚鵡夫人」竟然是使他心折的文素心的化身。
對視著。
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流,心花逐漸吐蕊。
「古大哥!」她改了稱呼,道︰「在紫荊關外山里,我們經營了一個很隱密而舒適的家,你願意去麼?」每一個字像一粒珍珠落在玉盤里。
「願意!」兩個字,是從心里抖出來的。
笑靨里,兩條人影接近,擁抱。
旭日已上了古柏梢頭,灑落一片璀璨——
全書完——
瀟湘子掃描,leizhenfan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