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心佛」斂了劍功,道︰「冷面神尼,老夫時間不多,你意下如何?」
「冷面神尼」以斷然的口氣道︰「辦不到!」
「毒心佛」身形一欺,道︰「你沒別的路走,辦不到只有死,那一成秘訣,老夫慢慢參悟,九成已足夠稱尊武林了,現在老夫助你早證菩提……」
「冷面神尼」手中拂塵平胸,向後一退身……
「毒心佛」手中「石紋劍」光圈又盛,沉哼一聲,扣身罩去。
「冷面神尼」手中拂塵疾揮,「波!」地一聲巨響,「冷面神尼」被震得倒彈丈外,「毒心佛」獰笑一聲,疾樸而上。
就在這電火石火之間,白影一晃而杳。
「冷面神尼」在江湖中與「黑儒」一樣,同屬不可思議的人物,而今竟怯敵而逃,這證明了這柄「石紋劍」的威力,連物主都不敢櫻其鋒。
照這情形看來,這柄「石紋劍」如果不解其用法,實與廢物無異。
「毒心佛」持此仙兵,不是如虎添翼,更助長其魔焰。
「冷面神尼」這一著,的確出乎在場的任何人意料之外。
「毒心佛」窒了一窒,口里道︰「這妖尼非除去不可!」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消失在林中。
丁浩本想跟蹤追去,但一想追去也無用,幫不了「冷面神尼」的忙,「毒心佛」未必追得上她,如果先制住鄭月娥,或可解神尼之厄。
心念之中,彈身入場。
鄭月娥一見丁浩現身,如逢鬼魅似的驚呼一聲,粉腮立呈慘白。
丁浩冷冰冰地道︰「鄭月娥,你想不到吧?」
鄭月娥下意識地連退數步,栗聲道︰「丁浩,你……竟然沒有死?」
「你很感意外,是吧?」
「你……你……是人鬼?」
「堂堂‘望月堡’的‘秘舵’舵主,竟說出這等話來,不怕被人笑掉牙!」
那幾名手下,各各拔劍在手,但只是虛張聲勢,個個面目失色,誰也不敢移動半步,生怕一動便首先遭殃。
鄭月娥悚栗地道︰「丁浩,你想怎樣?」
丁浩冷酷地道︰「你听說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句話?」
「你……」。
「如法泡制,打個半死再活埋。」
「你敢?」
「不敢麼?哈哈那你想差了!」
話聲中,晃身欺近八尺之內,長劍隨之出鞘。鄭月娥驚布地再後退兩步,兩名手下忘其所以地齊齊出劍攻擊,丁浩連眼都不瞬,一劍揮出。
「哇!哇!」兩名手下栽倒當場。
鄭月娥猛一彈身,企圖逃遁……
「你走不了為!」
丁浩聲未落人已截在頭里,快得像是本來就攔在那里。
鄭月娥被迫剎住身形,粉腮頓呈蒼白,口里沉哼了一聲,拔劍在手,看她臉上的神情,似準備一拚了。
丁浩手中劍斜斜劃出,鄭月娥展劍疾架,她的身手可真不含糊,竟然把丁浩玄奇詭絕的一劍封閉于外。
一連三招,她完全接了下來,采取嚴密的守勢,只求自保,窺她的心意,似在等待「毒心佛」回頭。
丁浩驟把功力加到十成,怒喝聲中驚呼隨起、鄭月娥手中劍被挑飛三丈之外,丁浩對她可說恨到極點,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偏劍身,橫拍而出。
「拍!」地一聲,劍身平拍在肩臂之上。
鄭月娥淒哼一聲,嬌軀向斜里猛一踉蹌。
緊接著,「劈!拍!」連聲,慘哼也隨之不停,衣衫片片,作蝴蝶飛舞,雪白的肌膚上,血印交叉。
丁浩是正派武士,劍拍處僅限于肩背部份。
鄭月娥釵橫亂發,嬌軀在劍影中扭動,最後「砰!」然栽落地面,背上已是皮開肉綻,一片暗紅,丁浩停了手,但目中抖露出栗人的凶光。
剩下的三名手下,只有干耗的份兒,不敢插手。
鄭月娥淒厲地吼道︰「丁浩,你殺了我?」
丁浩冷酷地道︰「我還不想殺你,讓你先嘗嘗當初加諸于我的滋味。」
鄭月娥面目淒厲如鬼,身軀在地下不停地扭曲,嘶吼道︰「丁浩……小雜種!」
丁浩咬牙切齒地道︰「鄭月娥你激我殺你麼?沒這麼簡單「你……不是人!」
就在此刻,遙遙傳來一陣狂笑之聲,丁浩心頭一動,這笑聲分明發自「毒心佛」之口,莫非「冷面神尼」已被這魔頭…
心念之間,靈機一動,俯身抄起鄭月娥,閃電般循聲掠去。
林木盡處,「冷面神尼」跌坐在地,她臉上戴的是面具,所以沒絲毫表情,但眸光卻呈散亂看來也業已受了傷。
「毒心佛」眉開眼笑,顯得十分平和地道︰「冷面神尼,你說是不說?」
「辦不到!」
「你別迫老大施出殘酷手段?」
「你……會遭報應的!」
「哈哈哈哈,眼前你便生死兩難,還談什麼因果報應放明白些,說出那句口訣,老夫修上天好生之德,讓你走路
「貧尼說過辦不到。」
「毒心佛」面上倏現獰容。
「妖尼,你知道老夫要如何對付你?」
「本神尼認命了。」
「嘿嘿,怕你受不了,听明白了,老夫把你剝光衣服吊在路旁,哈哈哈,你可以想想那滋味……」
「毒心佛,人容天不容。」
丁浩挾著鄭月娥閃身出現。
「毒心佛」一回身,老臉大變,栗吼道︰「小子,又是你?」
丁浩冷冷地道︰「咱們之間在你入土之前,無法了休的。」
「小子,你……像似不止一條命……」
「放心,死不了!」
「放下她!」
「就憑你這句話麼?」
「小子,‘石紋劍’下,你有一百條命也不成。」
丁浩一披嘴道︰「老魔,你出手試試,這娘兒們若有三長兩短,鄭三江與‘白儒’會把你分尸!」
「冷面神尼」望著丁浩,眸中現出了感激之色,但她沒開口。
鄭月娥厲聲道︰「丁浩,你敢如此,我爹及我丈夫會把你碎尸萬段!」
丁浩從鼻孔里哼了出聲,道︰「彼此!彼此,在下早已發誓要血洗‘望月堡’!」
「毒心佛」望著丁浩挾持的鄭月娥,老臉一再變色,丁浩說得不錯,鄭三江的女兒如遭不測他月兌不了干系。
丁浩寒星似的目光,直盯在「毒心佛」面上,冰聲道︰「我們現在來談談條件!」
「你準備以他作為要挾?」
「可以這麼說。」
「神尼上路,你帶他走,所有新舊賬改日再算!」
丁浩深深了解「毒心佛」這類邪魔的性格,他只提出以人易人,而不要對方交出「石紋劍」如果以劍作為交換條件,對方決不肯放手,必要時,可能就會犧牲鄭月娥,以求保有這柄仙兵,那時,後果就十分難說了。
「毒心沸」一膘坐在地上的「冷面神尼」道︰「小子,便宜了你倆,老夫答應交換。」
丁浩面向「冷面神尼」道︰「前輩還能行動麼?」
「冷面神尼」點了點頭,道︰「還可以!」
「如此,請立即動身離開!」
「冷面神尼」站起身來,怒視著「毒心佛」道︰「這柄仙兵暫由你保管,本神尼遲早要收回的!」說完,轉身蹣跚而去。
「毒心佛」冷森森地道︰「小子,還不放人?」
丁浩把鄭月娥拋落地面,這一摔,鄭月娥又是一聲慘哼。
「毒心佛」陡地向前跨了一大步,獰聲道︰「小子把命留下再走!」
丁浩哈哈一笑道︰「毒心佛,這一招免了吧,你把「酸秀才」看得太簡單了,我已點了她「帶脈」三處穴道,半個時辰之內如不解開,立成殘廢,神仙無救,你可以動手了,咱們後會有期,再見之時,便是你納命之期!」
說完,彈身去追「冷面神尼」。
「毒心佛」氣得兩眼發直,面呈紫醬、恨恨地一跺腳,抱起鄭月娥,疾奔而去。
丁浩出林不久,旋即追上了「冷面神尼」。
「冷面神尼」合十道︰「丁少俠,本神尼又欠你一筆人情!」
丁浩道︰「適逢其會而已,神尼不必持在心上,倒是晚輩自愧無能,不能追回‘石紋劍’,主要原因是怕‘毒心佛’橫心不顧那女的……」
「這一點本神尼想得到。」
「這‘石紋劍’無物克制麼?」
「以我所知……沒有!」
「那要奪回……難了,‘毒心佛」並非泛泛之輩。」
「徐圖良策吧。」
「神尼的傷不要緊麼?」
「不要緊。」
丁浩想起了「冷面神尼」的真面目,據「全知子「老哥哥說,真正的神尼,業已不在人世,目前的她的傳人,她真的是「天南一嬌蘇倩倩」麼?她因情海失意而出家,當事人的一方,是自己的父母,他們都已辭世,這……需要告訴她麼?
心念之間,正色道︰「神尼,晚輩有句話想請教,不過……神尼可答則答!」
「什麼,你說說看?」
「關于神尼的俗家身世!」
「冷面神尼」顯然意外地一震,期期地道︰「出家人俗緣已斷,少俠問這作什?」
丁浩深深一想,正色道︰「神尼可能尚不知晚輩身世?」
「嗯!是不知道。」
「晚輩是‘都天劍客丁兆祥’遺孤!」
「冷面神尼」驚聲道︰「少俠是‘都天劍客’遺孤?」
「是的!」
「這麼說來,令尊堂業已辭世了?」
「是的!」
「啊!」
「晚輩斗膽請問一句,前輩俗家名號可是‘天南一嬌蘇倩倩?」
「冷面神尼」默然了片刻,才幽幽啟口道︰「那是先師!」
丁浩不由大感困惑,「全知子」因宣泄了她的秘密,而被困鎖古墓十年,這從何說起呢?心念之中,驚聲道︰「蘇前輩是令師?」
「不錯,八年前‘天地八魔’聯手突襲‘般若奄’,先師被迫落懸岩喪生,鎮庵之寶‘石紋劍’失竊,這些年來,貧尼便為此而奔波訪仇。」
「啊!禁鎖‘全知子’的是令先師?」
「是的,貧尼因此極感不安……」
「他業已月兌困了!」
「什麼,‘全知子’業已月兌困?」
「是的,在下借到了‘雷公匕’,斷了鐵鏈。」
「啊!如此貧尼算少了一件心事,謹此致謝!」說著,合十躬身。
「不敢當這謝字,還請原諒擅奪之罪!」
「言重了,先師若非因‘石紋劍’失竊喪生,她本意只禁‘全知子’三年,由于這意外,做弟子的一直未能了卻這段因果!」
「事過境遷,不必重提了!」
「那位‘全知子’仇恨貧尼麼?」
「這倒沒有!」
「阿彌陀佛!」
「神尼算是第三代弟子?」
「不,第四代,但本庵住持自第二代起,才以‘冷面神尼’為號,以後各代,均以同樣的面目出現,至于原因,系屬本門秘密,恕未便相告。」
情況既明,丁浩自不便再以晚輩自稱,以‘天南一嬌蘇倩倩’的輩份而論,自已與眼前的「冷面神尼」,應屬同輩,隨即改了稱呼道︰「區區無意探查貴門秘密。」
「少俠行止如何?」
丁浩這才想了一個大問題,「毒心佛」與鄭月娥此次入山應援,「白儒」一行,目的當然是入谷對付自己師徒,師父能應付得了嗎?
心念之間,沉聲道︰「區區還要入山辦件事!」
「如再與‘毒心佛’踫頭呢?」
「這個……只有看事應變了。」
「丁少俠,貧尼提醒一句,‘毒心佛’業已參透了劍身上所刻的九成秘訣,石紋劍’上古奇珍,其威力非人所能敵,盼能謹慎……」
「多謝指教,這一點區區明白!」
「先師意外喪生,致未交代,‘石紋劍’如何克制,劍落魔手,貧尼未能在對方參悟之前追回,罪孽深重了。」
丁浩義形于色地道︰「如有可能,區區當代追回,奉還貴庵!」
「冷面神尼」激動地道︰「少俠義行,貧尼至深感激,但願我佛慈悲,不使禍延江湖!」
「區區告辭了!」
「願佛佑少俠,後會有期。」
丁浩拱了拱手,返馳入林,奔了一程,不由自主地停來,心想,以目前對方實力而論,自己無法阻止對方入谷,師父既然說過有保身之道,以他老人家的經驗閱歷,加上谷中特殊形勢避過敵人耳目,當非難事,「毒心佛」已與自已朝過相,也許他們會回頭來對付自己……
「毒心佛」要治鄭月娥的傷勢,得花上一段時間,鄭月娥外傷不輕勢必耽誤行程,也許,她會就此回頭。
但,師徒情深,又不能不管?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回頭,至少要證明師父無恙,否則縱使賠上性命,也得維護恩師安全,只有如此,才會心安。
心念一決,又重行舉步。
走不多遠,來到原先交手之處,只見「毒心佛」滿頭大汗,正在替鄭月娥解穴。
丁浩隱起身形,心里疾轉念頭,如何阻止對方入山應援。
「白儒」等不明虛實,師父的功力高過徒弟,是理所當然的事,這種觀念下,決不敢驀然入谷,無形中,便了解師父之危。
心念正轉,只見「毒心佛」長身而起,道︰「好了,‘酸秀才’這小子夠狠,把你打成這樣子。」
鄭月娥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會放過他的!」
「能行動麼?」
「不成!」
「那怎麼辦?」
「我們回堡!」
「不去山中應援……」
「依我看來,他們求援的目的,準是對付‘酸秀才’與那妖尼,這小子已在此地現身,去了也屬多余,不如回頭吧,我的傷須即刻治療。」
「毒心佛」沉吟了一會,道︰「只好如此了,老夫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上路。」
丁浩一塊石頭落了地,師父之危,算是不解而解了。
半個時辰之後,「毒心佛」一行出林上路,丁浩也在稍後隨著離開,認路直奔「赤影人」所住的「離塵島」。
他很奇怪,「離塵島」也算是在「望月堡」活動範圍之內,而竟對該島秋毫無犯,是懾于「離塵子」的威名麼?
這天正午,丁浩來到了湖邊。
雲淡風輕,湖面水波不興,湖中央小島上的樓台,清晰入目,遠望的確像是傳說中的神仙之境,即使世上真有所謂人間仙土,那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望而不可及的,但眼前的卻是那麼真實可以足踏心領。
丁浩繞著湖邊,走了半匝,按照常日「赤影人」所說的入湖秘法,找到了那株古植樹,樹根虯須下,有一塊大青石,掌運真力,重重一按,那青石下沉三寸,又自動復原,片刻工夫,一只小船從對岸悠悠蕩來。
船上無人無槳,是一艘兩頭尖尖的梭形小空船。
在距岸約三丈之處,那小船停住不動,丁浩一彈身,輕輕落在船上,人方落下,小船便開始緩緩回頭,看來是水底下裝有繩索牽引。
這只是人島秘法之一,這種設計,可說獨具匠心。
不久,船達彼岸,丁浩一躍離舟,腳踏實地,心頭涌起一片興奮之情。
兩名紅衣少女,迎上前來,雙雙萬福為禮,道︰「二主人回來了!」
丁浩面帶微笑,道︰「主人在家麼?」
紅衣少女之一道︰「離島已三日,這早晚也快回來了,臨行囑咐,隨時等候二主人回來。」
丁浩感到一陣難以言論的溫馨,這種友情,的確世上所稀。
緊接著,小童奉書,飛奔而至,歡然叫道︰「二主人終于回來了。」
丁浩在三名下人擁簇一下,舉步上島,一切風物如畫,只是比前次來時更覺親切。
及門,又是兩名紅衣少女含笑相迎。
登上了露台,轉入上次住宿的樓房,奉書選遞上香茗然後張羅著請丁浩盟洗,丁浩在感受上覺得像是真的回到了家。
盥洗畢,回房落坐,奉書喜孜孜地奉出那本「玄玄真經」,放在茶幾上,道︰「大主人交待小的,二主人來時,把此物奉上!」
丁浩內心激動如潮,點了點頭道︰「奉書,謝謝你!」
奉書連連搖手道︰「二主人不該對小的說謝字的!」
「奉書,你坐下我們談談……」
「小的站著好了!」
「家無常禮,此地沒外人,我要你坐下,不要緊的!」
奉書拘謹地在另一邊椅上挨著坐下,卻不敢坐正。
「奉書,大主人出去辦事麼?」
「也沒什麼正事,散散心罷了!」
「有回家的準日期麼?」
「這倒沒吩咐,大主人經常外出,少則三五日,多則一月半月。」
「這島有人騷擾過麼?」
「沒人敢。」
「為什麼?」
「水面下機關重重,人舟均無法渡過,可說穩如泰山。」
「大主人不在,這里誰主事?」
「閔大娘當家。」
「上次我來時沒見過?」
「她正好外出。」
「哦!」
「大主人還交待什麼沒有?」
奉書睞了睞眼,道︰「只可嚀二主人回來時小心侍候,並再一次交待二主人如回來,必是要參修這本秘笈,所以特別闢了一間靜室備用飲食起居,由小的服待!」
「啊!」
丁浩雖不至感激流淚,但眼眶確有些熱熱的。
就在此刻,一個四一十余歲的婦人,來到門外廊沿,丁浩一眼瞥見,忙站起身來,奉書探頭一望,伸了伸舌頭,趕緊偏身站起,道︰「二主人,這位是當家的閔大娘!」
閔大娘一臉威嚴之色,先朝丁浩一福道︰「見過二主人?」
丁浩拱手道︰「大娘少禮!」
閔大娘瞪著奉書道︰「小奉書,在此閑磕牙,不成體統。」
奉書恭謹地道︰「是二主人要小的留此問話……」
「強嘴!」
丁浩微微一哂,道︰「是我要他陪我聊天,大娘勿怪他。」
閔大娘容色一變這︰「不敢,二主人的酒食,開到這里好麼?」
「可以,隨便!」
「大主人不在,無人作陪,二主人只好自用了。」
「好說,我不是客人。」
閔大娘叮嚀了奉書幾句,施禮辭去,奉書忙著在外間排好桌椅,不一會,兩名紅衣少女端來了酒菜,雖非山珍海味,但也十分精致,等閑人家是吃不到的。
丁浩憑軒獨酌,飽覽湖光山色,只覺心曠神怡。
迭歷江湖風險,一旦置身這等優美境地,的確是一種至高享受。
第二天,「赤影人」仍未見轉回,丁浩進了為他特備的靜室,參修「玄玄真經」。
天下武術同源,以丁浩所具的根底,參修這秘笈,便不覺其難了,他先瀏覽了全書一遍,發覺與本身所學,並無抵觸之處。
由于根基深厚,他只須擇要修習即可,最主要的,是如何把它滲揉融合于本身功力之內。
第三天,他正式開始習練。
這本「玄玄真經」,名符其實的玄奧無比,精微之處,令人拍案叫絕。
首章「培元固本」,竟與丁浩所習不謀而合,只是另有蹊徑,更加微妙,這一來,直如錦上添花,相得益彰。
十天過去,一問「赤影人」,仍無訊息,丁浩只好定下心來,修習旁章。
他特別重「劍術」一章,這一章意外的只有一招,但這一招深奧得令人難信,費了三天時間才參悟了十句口訣中的一句。
他的全部心神全投入了這一招劍術之中。整整二十天,廢寢忘餐,終于參悟。
這一招劍術的凌厲奇奧,恰如其名「易乾轉坤」。較之「黑儒」那記絕招「夢筆生花」要強出了數籌。
丁浩孜孜不倦,繼續研究,把「易乾轉坤」揉合在「夢筆生花」之中,經過七日夜苦熬,終于達到理想,兩記曠古絕招,融而為一,他為這一招新定了一個名,叫「筆底乾坤」,取其兩招合一之意。
再以下,是掌指身法等功夫,觸類旁通,進境之速,令人咋舌。
這一天,功圓果滿,算算日子,足足耗去了八十天。
當然,如果是從扎根基功夫開始,恐怕三年不為功,而要達到目前的境地,不藉外力增長內元,十年也辦不到,這一點,丁浩是十分清楚的。
出了靜室,奉書照便在外面迎候。
丁浩沖著奉書一笑道︰「奉書,這些日子來辛苦了你。
奉書急聲道︰「二主人說這話,小的折煞了,這是小的份內事啊。」
「從現在起,你不必再早晚枯候了。」
「什麼,二主人功德圓滿了?」
「正是這句話。」
「啊!萬千之喜,小的謹此祝賀。」說完,深深打了一躬。
「大主人還未回島麼?」
就在此刻,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賢弟,恭喜啊!」
丁浩愕然轉目,只見「赤影人」從內間轉了出來,不由狂喜道︰「大哥幾時回島的?」
「四十天前!」
「什麼,四十天前,大哥竟然……」
「赤影人」一笑道︰「賢弟,我怕分了你的心!」
丁浩激動無已地道︰「大哥,小弟我不知該如何說……」
「那就不必說了,來,我們共飲三杯!」
「赤影人」挽著丁浩的手,走向露台,一桌盛宴,早已擺好,兩名紅衣少女,遠遠便福了下去,齊聲道︰「恭喜二主人!」
了浩一抬手,道︰「多謝你們關切!」
兩個摯友相將入座,丁浩困惑地道︰「大哥怎知小弟我今日成功?」
「赤影人」哈哈一笑道︰「我每天都在暗中留意你,這一點眼力是有的,來我敬你一杯。」
丁浩舉杯道︰「理應先敬大哥!」
「我們互干三杯吧!」
「從命!」
兩人各盡三盞,照了照杯,丁浩誠摯地道︰「大哥對小弟情至義盡,雖至親手足亦難比擬這一番……」
「赤影人」截住了話,道︰「那麼一說便見外了,談別的吧!」
丁浩頓了一頓,換了話題道︰「大哥此番外出,可有什麼見聞?」
「有,正要告訴你以資佐酒……」
「小弟洗耳恭听!」
「賢弟相信鬼神之說麼?」
丁浩一怔神,想了想才道︰「世間盡多不語的奇譚,但小弟認為多屬牽強附會,因緣生端。」
「你不信?」
「小弟一向的想法是如此!」
「但我此次是親口所見,你願听麼?」
「當然!當然!」
「愚見此次赴棗陽訪友,路經桐柏山,發現了一樁怪事「啊!」
「為了抄捷徑,愚兄直越桐柏山,卻錯過了宿頭,入夜,登上了一座高峰,那是個月明之夕目光可以及遠,我看峰頭十分清爽,正好露宿,約莫二更時份,忽見一名官妝少女,手挑紗燈,冉冉而至,我當時震駭莫名……」
丁浩莞爾道︰「大哥定有艷遇?」
「赤影人」一笑道︰「先別胡猜,听我說下去,那女子到了近前,彬彬有禮地道︰「貴客良宵光降,野嶺增輝,小女子奉夫人之命奉請貴客進宮一見。’我當時更加駭異萬端,這荒山野嶺宮在何處?」
丁浩有些心動了,插口道︰「對方沒有說來歷麼?」
「我問了,但那宮妝少女,笑而不答,僅說到時自知!」
「大哥便隨他去了?」
「不,在情況未明之前,我不能這冒這個險,我告訴那女子,區區因有急事,刻不容緩,只好方命,下次有緣,當再謁見……」
「後來呢?」
那女子笑了笑,道︰「尊駕是膽怯麼?盡請放心,夫人十分慈和的,我一方面是緊張,另一方面是好奇,鼓起勇氣隨那少女走,但內心確實是不安的,那女子看似縴縴弱質,功力卻是驚人身法如行雲流水,我出了全力沒落腦……」
丁浩舉杯道︰「大哥,先喝一杯潤潤喉!」
「赤影人」一笑舉杯。
奉書與兩名紅衣婢女,卻已听呆了。
「赤影人」放下酒杯,接著又道︰「不久,登上了另一座峰頭,林深樹密,月光不透,那盞紗燈到此時才發生了作用,入林約莫五十丈,只見一乘小轎,停在林中,兩名官府行投打扮的漢子,站在轎旁,片言不發,那目光冷情怕人……」
「赤影人」頓了一頓,目珠連轉,似在回憶當時情景,然後接下去道︰「那提燈的宮妝少女請我上轎……」
丁浩一笑道︰「有意思,大哥上了花轎了?」
「赤影人」卻笑不出來,一本正經地道︰「船到江心,補漏已遲,我只好上了轎,轎簾一放我便什麼也看不到了,只感覺似行了不少路,亮光從轎子的隙縫透入,只听那少女叫了一聲,到了!轎子放落,轎簾重啟,你猜怎樣?」
「怎樣?」
「眼前金碧輝煌,赫然是一座宮殿,我下了轎,由那少女引著,登上白石階,那少女高唱一聲貴客駕到!殿內傳出一聲請,我那時有些暈頭轉向,心不由主,進入殿中,那場面令人目眩神奪……」
「什麼場面?」
「我沒見過宮廷場面,但想來差不多,八名美艷少女,各執扇、笛、拂、劍等,分兩旁站立,居中一個長案,端坐著一個蒙面婦人,一身衣著,華貴已極,我仍以江湖禮數,抱拳道了聲見過夫人……」
說到這里,話鋒又是一頓,想了想,又道︰「那蒙面婦人開了口,聲如珠落玉盤,悅耳已極,道聲賜坐,有恃女挪過錦墩,我謝了坐,忍不住道,夫人寵召,有何見教?蒙面婦人道︰問幾句話,貴客是江湖人?我說是的,她又問我名號,我……」
「大哥沒說?」
「不,我照實報了名號,反問對方,對方自稱‘威靈夫人……」
「威靈夫人?」
「不錯,我這時才注意到殿中高懸的匾額‘威靈顯赫’…
丁浩眉一挑,道︰「看來對方仍是武林人物,故布疑陣而已……」
「你且听我說,那蒙面婦人接著不厭其祥地問我江湖近況,尤其對‘南莊’‘北堡’問得更詳盡,我盡所知的回答對方
「這不就證明對方是武林人物了!」
「你且慢下斷語,詢問完畢之後,突地一擊案上玉罄,來了兩名宮娥打扮的少女,蒙面婦人用手一指,道,貴賓得入‘成靈宮’,乃一緣份,這兩名女子,作為贈禮,望貴賓能哂納……」
「這是天外艷福!」
「赤影人」苦苦一笑,道︰「我當即立即謝拒,但那‘威靈夫人’不由分說,吩咐了聲賜宴我便被那兩名宮娥裝束少女,左右挾持,到了另一殿中,酒宴已備,器具非金即玉,形式奇古,兩女子一人執壺,一人捧爵,我當時只好趕快離開這鬼地方,連盡三爵,由于肚中也著實餓了,在兩女殷殷陪侍下,用了些菜果,不知不覺,便玉山突倒……」
「大哥海量,三杯便醉了?」
「說來難信,那酒香醇已極,像是一般人傳說的玉液瓊漿……」
「醉倒之後呢?」
「一切懵然未覺,醒來時,身在林間,旭日已升,一看酣臥之處,卻是在一座無名台冢之旁口中仍有余芳……」
「那兩名賞賜的宮娥呢?」
「在這里!」
說著,從懷里掏出兩樣東西,放在桌上。
丁浩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赤影人」擺在桌上的,赫然是一對半尺長,精工雕琢的玉人,宮妝雲髻,栩栩如生,玉質細潤,色呈瑩白。
丁浩驚聲道︰「這是什麼?」
「赤影人」一笑道︰「賢弟,這便是‘威靈夫人’賞賜的那一對宮女,是我醒來後在懷中才發現的。」
「這……這教人難信……」
「連我也覺得無法置信,那像是一個奇幻的夢!」
丁浩怔了片刻,道︰「大哥的看法如何!」
「你說呢?」
「是江湖人故弄玄虛,玩的把戲。」
「這一對玉宮娥,價值連城,江湖人犯不著平白送人吧?」
「但對方問的,卻是江湖事?」
「這很難索解!」
「大哥認為是鬼神麼?」
「我不這麼說,但這對玉宮娥,卻是古代帝王陪葬之物!
「大哥曾在現場敖近察看過麼?」
「當然,搜遍了十里範圍,毫無蛛絲馬跡。
「那古墓在什麼地方?」
「桐柏山峰之後,一個幽谷之中,賢弟莫非興起了訪仙之念?」
丁浩一笑道︰「有機會時倒想去探訪,大哥久走江湖,可曾听說過‘威靈夫人’這名號?」
「听說過就不會疑神疑鬼了,這種事……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誰?」
「武林萬事通‘全知子’,但此人失蹤江湖已很久了!」
丁浩點了點頭,也不說破,這點他早想到。
兩人又吃喝了一陣,「赤影人」突地嘆了口氣道︰「賢弟,我們的情誼能永保如此麼?」
丁浩吃了一驚,愕然道︰「大哥怎出此言?」
赤影人搖頭苦笑道︰「世事無常啊!」
丁浩正色道︰「大哥必有所感而發?」
「赤影人」自願自地干了一杯酒,以低沉的音調道︰「賢弟,譬如說,有一天你與心上人結成連理,比翼雙飛,小夫妻形影不離,我這作大哥的,豈非成了形單影只,那時,要想杯酒言歡促膝清談,將成了奢望……」
丁浩不由莞爾道︰「大哥堂堂男子漢,卻作此小兒女之談,反過來說將來有了大嫂,又當如何?」
「赤影人」搖了搖頭道︰「賢弟,你別想有人被你稱作大嫂「為什麼?」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丁浩不由黯然造︰「是了,小弟忘了大哥曾是情海顛沛人,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赤影人」苦笑道︰「賢弟,那是迂腐之談。」
「聖人之言垂千古,天道人道,豈能視作迂腐,這是大哥的偏激之見,如果有一天,天緣湊巧,大哥逢上了知音之人,又怎麼說?」
「哈哈!賢弟,你不是愚兄我的知音麼?」
「這是兩回事!」
「為什麼?」
「大哥顧特而言他,現在談的是兒女之事!」
「賢弟,你還沒回答大哥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我倆之間的友誼不會變麼?」
丁浩正色道︰「大哥待小弟情逾手足此心可質諸天日,這一說,莫非是視小弟為無義的小人了……」
「哦!不不不,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擔心像此時此刻,無牽無掛的把唔,不可多得,聚少離多……」
「大哥多慮了,此情此誼生死不變。」
「真的麼?」
「噫,大哥今天說話似乎……」
「賢弟,自古好友易覓,知音難求,大哥我把賢弟視作可遇而不可求的知音,是以才患得患失,倒是讓賢弟笑話了!」
丁浩感動得眼圈發紅,激動不已地道︰「大哥,小弟何蘭,得結識了你,此生不虛了!」
「賢弟,這正是我心里要說的話!」
丁浩突地想起「全知子」所透露的秘辛,略一思索之後,道︰「大哥,小弟有句話要問?」
「說吧!」
「這里可是叫做‘離塵島’?」
「赤影人」微微一愕,道︰「不錯,誰告訴賢弟的?」
「是一個朋友無意中談及的,那大哥當是‘離塵子’老前輩的門下了?」
「唔!這個……不能算門下!」
「那是後人?」
「也可以這麼說,但並不恰當!」
丁浩困惑地說︰「那該是什麼關系?」
「親屬,他無後,我繼承了這島。」
丁浩見「赤影人」答話吞吞吐吐,語意含糊,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也就不便再往下追問了,既然他說「繼承」兩個字,證明「離塵子」當已不在人世,永離塵埃了。
就在此刻,突見「赤影人」雙眸泛出一種異樣的光焰,身軀簌簌抖個不住。
丁浩一看情形有異,驚聲道︰「大哥,你怎麼了?」
「赤影人」連連揮手,厲聲道︰「快,快,扶我……到密室!」
兩名侍酒的紅衣少女,神色大變,急忙上前左右扶持。
丁浩震駭莫明惶然道︰「怎麼回事?」
兩名紅衣少女,已把「赤影人」扶離席位,赤影人離座位,奉書突地一攔,道︰「二主人,您現在不能踫他!」
丁浩縮回了手,更加驚震,惶聲道︰「奉書,到底什麼回事?」
「赤影人」被挾得兩腳離地,下露台去了。
奉書攤了抹額上的汗,惶聲道︰「宿疾復發!」
丁浩不安地坐回原位,道︰「大主人有什麼宿疾?」
「一種癲狂之癥,每年秋後發作一次,發作之時,不認任何人,出手便傷人,所以每當發作之時,都要自禁在密室中……」
「有這等事,可曾覓醫求治?」
「此癥無人能醫,是早年練功不慎引起的!」
「啊!病發之後呢?」
「听其自愈,或十天,或半日……」
「飲食如何照料?」
「密室有特殊機關,由閔大娘負責看顧,除閔大娘外,無人敢冒生命之險接近主人,每近發作之期,主人便必趕回。」
「我……不能去看他?」
「不能,見了人面,狂性益烈。」
丁浩不禁黯然,堅決地道︰「我要訪遍天下名醫,治好大哥這離奇絕癥,奉書,你可會听大主人談起過何人可醫,或是何藥可治?」
小僮奉書低頭想了想,道︰「好像听主人說過,要治此癥,必須要找到什麼……四只腳的河豚三只腳的蟾蜍來合藥,這種東西,連听都沒听說過,到那里去找。」
丁浩突地想起了「望月堡主」買白眉老僧「毒心佛」當劊子手謀害「齊雲莊」護法武士總教習葉茂亭時,曾許以「四足河豚」及千年何首烏。
現在「毒心佛」已作了「望月堡」的太上護法,不知那「四足河豚」是否還在?至于「三足蟾蜍」,便無法知道出處了,這東西,‘全知子」老哥可能有辦法。
心念之中,又道︰「可曾听說過什麼名醫之類的話頭?」
奉書抓耳搔腮地苦思了一陣,突地拍手道︰「小的想起來了……」
丁浩精神一振,道︰「想起什麼來了?」
「主人此次赴棗陽,便可能是去訪一位江湖異人,求他醫治……」
「什麼樣的人?」
「好像是一位丐幫長老,叫什麼‘萍蹤無影神丐’……」
丁浩點了點頭,沉聲道︰「這容易,我去拜訪丐幫掌舵,必可得此神丐下落……」
「二主人,如果這樣辦得到,大主人早做了,這神丐年已近百,行蹤飄忽無定,丐幫弟子也無從知道他的下落,否則便不叫‘萍蹤無影’了。」
丁浩心頭一沉,道︰「你听誰說大主人此番外出,是去訪那神丐?」
「小的听大主人回來時,告訴閔大娘的。」
「結果呢?」
「那神丐確實在棗陽丐幫分舵現過身,但已不知去向,據分舵弟子說,可能隱跡在附近,既沒準去處,自然難找,大主人怕狂癥提前發作,不敢在外耽延,所以才匆匆趕了回來。」
丁浩心頭疚轉,大哥對自己情逾手足,義薄雲天,身罹奇癥,自己不說報恩的話,于情于理也該盡心力為他解除痛苦,當下沉凝地道︰「我去找,今天便動身!」
「小的去告訴閔大娘一聲……」
「好,你去!」
說完,起身離桌,回到房中,不久,閔大娘匆匆奔至,進門便道︰「听奉朽說二主人要尋訪‘萍蹤無影神丐’?」
「是的!」
「這個……等大主人痊愈之後再走如何?」
「不必了,救人如救火,早一日訪到神丐,便早一日安心。
「現在天時已不早,明晨動身……」
「不。掛上這件心事,使我如坐針氈,還是立刻動身的好……」
「既然如此……
話聲未落,只見一名紅衣少女,奔到門外,形色倉惶地道︰「大娘,出事了!」
丁浩心頭「咚!」地一震,急聲道︰「大主人出了事?」
那少女施了一禮,恭聲︰「不是大主人……」
閔大娘接過話道︰「別大驚小敝,出了什麼事?」
「對岸傳過話來,本島兩位出外采購物品的姐妹,被人挾持……」
「什麼,被人挾持?」
「是的!」
「對方什麼來路?」
「說是‘望月堡’的,已朝湖邊行來,目的要入島面見主人。」
「豈有此理,本島向例不接見任何人。」
「據傳話兩位姐妹曾遭酷刑,可能已供出本島秘密!」
閔大娘雙目圓睜,似已怒極,咬牙道︰「望月堡妄想染指本島,看他們有多大能耐。」
丁浩憤然道︰「大娘,由我過湖去應付!」
說著,立即佩劍掛囊,整理衣裝。
閔大娘蹙眉道︰「怕只怕那兩個丫頭受刑不過,供出了本島秘密,那就防不勝防了……」
丁浩沉聲道︰「我會看事行事,必要時不留活口!」
奉書道︰「大娘,小的送二主人過湖了?」
閔大娘點了點頭,道︰「謹慎些,由後面走吧!’」
「小的知道!」
丁浩目注閔大娘道︰「大娘,我可能就此前去延醫,大主人宿疾發過之後,請轉告一聲,或求醫,或覓藥,得手即行回轉!」
「是!」
奉書領著丁浩,由露台另一邊下去,穿過一片茂密的花樹林,來到湖邊,奉書揭開直伸入水的第二層石陽,探手一陣模索,湖水動處,現出了一串如磚塊大小的浮木,直連到對過峰邊,每塊浮木,間隔約一丈。
丁浩驚嘆地道︰「好一道浮橋,令人嘆為觀止。」
奉書嘻嘻一笑道︰「二主人,小的帶路先行!」
說完,提氣輕身,飄上了第一塊浮木,回頭朝丁浩望了一眼,然後輕蹬巧縱,如飛而去。
丁浩從容地飄身後隨,顧盼間,到了對岸峰邊,奉書手攀岸石山上面,橫里援行。
這照壁似的孤峰,直插水中,沒落腳之處,最後一片浮木,距右岸約莫四丈,另一邊峰壁沿伸可就遠了。
丁浩相了相地勢,飛彈而起,拔升三丈,然後足蹬壁面,凌空弧射而起,妙曼地打了一個盤旋,頭下腳上,如巨鳥般掠向岸邊,在距地面丈許之外,身形就空一扭彈,輕輕落在地上,點塵不驚。
奉書尚只援到半途,忘情地大叫道︰「二主人,小的開了眼界!」
丁浩綜目遙望,在湖心島正面岸邊,又出現了人影,回頭道︰「奉書,你回頭吧,別跟來!」
說完,順湖邊蘆葦如一抹淡煙抹去。
到了十八丈處,一看,不由殺機頓起,只覺兩名村姑裝束的女子,被反剪著雙手,各由兩名勁裝漢子挾持,兩女子披頭散發,衣破裙裂,血跡斑斑,分明是受了酷刑。
那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山中所見的那名武士,「望月堡」副總監,他身後尚隨著二三十人之眾,地上擺了四條牛皮輕舟,看來是準備渡湖用的。
從這情形看來,對方對圖謀「離塵島」早有預謀。
蘆葦叢中發出了一聲輕「噓!」丁浩目光一轉,看見一個女人頭探了出來。
「二主人!」
「你是誰?」
「暗椿!」
「情況如何?」
「對方挾持本島弟子,協迫帶路渡湖,要用火攻、據探查,對方尚有高手隨後趕到應援,島內不知是否已有應敵準備!」
「閔大娘已知情況,諒來不會有差錯。」
「不好,對方渡湖了。」
丁浩扭頭一看,只這眨眼工夫,已有兩只皮筏入水,各由四人劃槳操舟,兩名女子,各坐一只筏,這時離岸已四五丈之遙,其余的齊集岸邊,似在等待動靜,丁浩心頭大急,此刻要阻止已是不及了,當下怒哼一聲,正待彈身過去……
那名暗椿突地叫道︰「二主人且慢!」
丁浩一收勢,道︰「為什麼?」
「舟行路線不對,看來那兩位同門,並未泄露本島秘密。」
「啊!」
丁浩望向湖面,只見兩只皮舟,如飛而進,看看已到湖心,突地滴溜一轉,水花涌處,沉了下去。
岸邊起了一陣驚呼。
丁浩切齒道︰「兩位弟子與敵同歸于盡了……」
那名暗椿道︰「不會,本島弟子都諳水性,同時島上會有人施救的!」
丁浩「唔」了一聲,鬼魅般掠了過去,面對那副總監時,才為對方發覺,驚呼與喝聲齊起頓被圍在核心之中。
那名副總監看清了眼前人,面色大變,連退了三四個大步,栗聲道︰「酸秀才,又是你?」
丁浩冷森森地道︰「這叫作不是冤家不聚頭,報個名號吧?」
「無此必要!」
「望月堡妄想染指本島,是自取滅亡。」
「想不到你‘酸秀才’與’離塵子’也有淵源……」
「你竟也知道他老人家名號?」
「咱們後會有期了……」
丁浩長劍離鞘,寒聲道︰「朋友,來時有路,去時無門,全得擱下!」
「你好狂!」
暴喝聲中,那副總監拔劍在手,他明知不是「酸秀才」對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批手下,個個面目失色,但在情勢所迫之下,也紛紛亮出了兵刃。
那副總監當然不知道數月之隔,丁浩的功力又更上一層樓,以高山絕谷的情況而論,決不至沒有還手的余地,當下栗聲道︰「酸秀才,你別太目中無人,看劍!」
長劍一領,疾劃而出,這一擊,他已用出了畢生功力,勢道相當驚人,但在此刻丁浩的眼中,便不算一回事了。
丁浩有意考較一下本身功力、舉劍一對,並不還擊。
「鏹」然巨震聲中,劍氣四溢,那副總監連退數步,兵刃幾乎月兌手飛出,一條右臂,登時舉不起來,面色立呈蒼色。
他亡魂大冒,估不透「酸秀才」的功力,究有多高。
丁浩大喝一聲︰「躺下!」
劍芒一閃,慘哼隨之,那副總監果真沒有還手的余地,棄劍栽倒,胸前一片殷紅,這一擊,丁浩留了分寸,他不想他喪生,有些話必須要問明,一個副總監,身份僅次于「望月堡主」的女婿「白儒」,他所知道的秘密,當然要比一般堡中高手多。」
那些手下,一個個呆若木雞,面如土色。
氨總監掙扎著大叫一聲︰「發出訊號!」
一道紅色火焰,沖空而起。
丁浩對「望月堡」,可說恨比海深,殺機再難截止,大喝一聲︰「多招些人來送死!」
劍隨聲出,慘號對空而起,數十武士,豕突狼奔,劍芒連閃,血光如織,只轉眼工夫,五丈方圓之內,尸山血海,竟無一人走月兌。
丁浩雙目赤紅,走近那副總監,用劍一指,道︰「朋友,答覆幾句話。」
「要殺要割听便,供沒有!」
「你真有種,要殺你的話,你便留不了這口氣,要死沒這麼便當……」╴「酸秀才,有什麼殘酷手段盡避使出來,誓不皺眉。」
「不必充好漢,沒人欣賞。」
「酸秀才,別以為了不起,有人會收拾你……」
「可惜你看不到了,是麼?」
「殺吧?」
「說過沒這麼便宜。」
「你準備把本人怎樣?」
「在未回答區區問話之前,想死辦不到,罪有你受的!」
那副總監狂聲道︰「慢著,趁我還能開口,要說幾句話……
「你想自決麼?哈哈,辦不到!」話聲中,劍尖輕輕一點,那副總監頓時全身癱瘓,不能動彈。
「酸秀才,你夠狠……」
「比起你們這批‘望月堡’爪牙,算得了什麼?」
「酸秀才,你如果尚有人性,如果你自認是一個武士,听我說完。」
「說完!」
「本人自幼立志要做一名堂堂正正的武士,不惜悖父逆母,棄家出走,訪師習藝,二十年苦練,以為稍有所成……
丁浩冷冷一哂道︰「你的身手不俗,在對湖中堪稱鮮見的好手。」
「酸秀才,別逞口舌損人……想不到甫出道,便遭這等下場……」
「你不甘心?」
「的確不甘!」
「你想做真武士的夢破碎了?」
「酸秀才,我要死得像個武士……」
「你很有骨氣,可惜你投錯了門,作了‘閻王堡’的鷹犬,你只能死得像一條狗,武士,你听清楚了?哈哈哈哈…
那副總監目眥欲裂,歇斯底里地狂吼道︰「酸秀才,你毫無人性?」
丁浩咬了咬牙,道︰「那是你們這批江湖敗類。」
「酸秀才,算我投錯了門,但我沒有口供!」
「臨死還要做真武士?」
「我……我求你,賞我一劍……」
丁浩倒真的被對方的話打動了心,但卻敵不過心中的的仇焰恨火,一披嘴道︰「武士,你知道那是辦不到的!」
「你……不是人!」
「武上,話說完了沒有,現在听我的……」
那副總監狂叫一聲,目眥盡裂眼角滲出了血水,淒厲之狀,令人震栗。
「酸秀才,你肯為我傳句話給一個人?」
丁浩心中一動,道︰「誰?」
「神偷‘樹搖風’,就說他的兒子臨死無悔,還是看不起他……」
「哇」一口鮮血,噴出口來。
丁浩心頭劇震,星目圓睜,栗聲道︰「你是斐若愚?」
「你……你……怎知道?」
丁浩收回了長劍,激動莫名,他做夢也估不到對方是老哥哥「樹搖風斐莊」離家出走了二十年的兒子斐若愚,這實在太意外了。令人難以置信,難怪他口口聲聲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武士,原來是厭棄父親的名頭。
「斐若愚,令等與我是忘年至交!」
「啊!你……成全了我吧?」
「你听著,你母親為了你,與你父親反口成仇,幾乎釀成了血案,一個不孝之人,要想作真武士,那是武林奇聞。」口里說,隨手替他解了穴道。
斐若愚眼角又流出血水淡淡的,那是淚水滲和的。
「我……我不要一個以偷成名的父親……」
「那你錯了,斐莊老哥哥的名望,在江湖中是響當當的,盜亦有道,他是一門之長,繼承祖師衣缽,此盜非彼盜,你徹底的錯了!」
斐若愚閉目不語,可能已生悔意。
丁浩接著又道︰「俠道首重孝道,一個悖逆之子,縱使天下無敵,也不過是一個欺世盜名的假武士而已,若愚,你知錯了嗎?
斐若愚垂下了頭。
丁浩接著又道︰「你父親在數月前,曾因為探查一件武林公案而潛入「望月堡」,他沒發現你……」
「啊!」
斐若愚突然抬起頭來,顫聲道︰「我……無臉見爹娘,我……實在不孝……」
丁浩激動地道︰「若愚,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如能悔改,老哥哥老嫂嫂多渴望你能回頭」
「小叔叔,我……」
就在此刻,數條人影,遠遠奔來,丁浩目光犀利,一眼便已看出,月兌口道︰「有人來了,當先的是「望月堡」太上護法
斐若愚扭頭一看,驚聲道︰「小叔叔,不錯,是那老怪物,您走吧!」
「我正要斗斗他!」
「小叔叔,我……」
丁浩靈機一動,拔劍在手,沉聲道︰「若愚,你仍回「望月堡」,有一件大事,必須你完成它!」
「大事,什麼大事?」
「現在沒機會說了,你注意,內堡密室之中,有當年九大門派的信物‘九龍令’,這是件武林公案,了斷之時,必須有得力內應……」
人影電奔而至,當先的果然是「毒心佛」,後隨四名武士,想是見了此地所發的求援訊號,急急趕來的。
丁浩反迎上去,大聲道︰「老魔,幸會啊!」
「毒心佛」剎住身形,目光一掃現場,老臉大變,栗吼道︰「好哇!小子,這筆賬有得算了!」
丁浩寒聲道︰「彼此!彼此!」
口里說,心頭仍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目前的功力,是否能與對方的「石紋劍」抗衡?
「毒心佛」拔出了「石紋劍」,獰聲道︰「小子,想不到你是‘離塵島’出身的……」
丁浩不加分辨,冷冰冰地一笑道︰「毒心佛,鄭大堡主竟異想天開,侵犯本島,是自取滅亡了……」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當然不會有別人!」
「很好‘離塵島’將付出加倍的代價。」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石紋劍」泛出了圈圈光暈,令人膽顫心驚。
丁浩手中劍斜斜上揚,把功力運足了十二成,森森劍氣,,颯然四溢,這可是真功實力,並非憑藉神物利器,益發的使人動魄驚心。
白色光暈陡盛。
丁浩沉哼一聲,出手攻擊,一陣串雷似的響聲過處,雙人各退了一個大步,「毒心怫’」駭然心震,丁浩卻是信心大增,一招「筆底乾坤」,挾畢生功力展出。
又是一陣震耳的雷鳴之聲,雙方又各退了一個大步。
丁浩憑的是功力,「毒心佛」仗的是神兵,彼此消長,不分軒輊。
不過「毒心佛」卻是打從心眼處冒出寒意,他十分明白,若非恃仗這柄‘行紋劍’的妙用。他絕對接不下對方這一擊。
「毒心佛」身後四名手下,有兩名已乘機上前扶起斐若愚,帶離當場,丁浩詐作不知,全神貫注對手。
「毒心佛」白眉攢聚,狠盯著丁浩道︰「酸秀才,‘黑儒’老夫沒機會斗,你是老夫生平罕見的敵手,旗鼓相當,打得很過癮,似此才不枉身為武士。」
丁浩一披嘴道︰「毒心佛,你一生會仗真功實力拚過幾次?」
「你小子不必管,老夫揚名之時,你尚未轉世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