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不願「天台魔姬」隨自己去冒生命之險,硬起心腸與她分手,漏夜朝桐柏山陰「衛道會」總航方向奔去。
一路之上,他心緒起伏如潮,鑒于冒充父親形貌,兩次向自己下殺手的,是「衛道會」
總巡,再加上「衛道會主」在立舵大典之日,無緣無故地把自己當作貴賓,極有可能,自己的身分已被對方發覺,如果事實如此,自己已無保守秘密的必要,干脆叫明索仇,可是對方人多勢眾,報仇並非易事,一著之失,可能遺恨終生……
如果繼續隱秘身分,事實上已毫無意義。
思來想去,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夜盡天明,徐文到了桐柏山北峰之下。這里,正是不久前參加立舵大典接受招待的地方,過此,便是入山孔道。
他本滿懷恨毒一鼓作氣而來,現在卻有些猶豫了,他還沒有想好行動的步驟。
他須要冷靜地再想一想,于是他避開主道,向荒野里奔去。
一口氣向反方向奔出了十來里,在一座幽寂的林中停了下來,選了個隱蔽處所,枯坐苦思。
環境使他變得深沉,不久前那股銳氣,已消失殆盡。他像一個賭徒,在明白了自己賭本不多,只能贏不能輸時.必須謹慎下注一樣。
他估量自己目前的功力,對「喪天翁」等一干高手,單掃獨斗,當無問題,對「轎中人」與「衛道會主」則在未知之數,但如踫上對方聯手,後果就難以逆料。
如果用智,問題在于自己的身分可能已為對方知悉,在這種情況下,很難著手,而更可慮的是自己一旦抖露身分,開明索仇,對方勢必不擇手段來對付自己……
情況似已迫使他走上孤注一擲的道路。
他想到父親,不見行動,也不與自己聯絡,使他只能在暗中模索。
就在他心結難解之際,一陣女子的嚶嚶啜泣,隱隱傳入耳鼓。
是誰,在這荒林之內哭泣?
他本待不理,但一顆心已無法再安靜下來,于是,他站起身來,向哭聲所傳的方向行去。
漸行漸近,哭聲也更加清晰。突地,一個紅色身影,映入眼簾。
徐文一窒,止住了身形,他大感意外,那哭泣的,赫然是紅衣少女方紫薇。
她何事傷心?
她為什麼一個人偷偷地在此哭泣?
像灰燼中的一點火星,那業已熄滅的情愫,又有復燃之勢,但,另一個意念立刻否定了它-一她是仇家的一分子!
方紫薇斜倚在一棵樹干上,香肩抽動得十分厲害。雖然愛哭是女子的天性,但一個武林女子,如非遇到極度傷心的事,是不會如此的。
這是一個天賜良機,幾個意念,頓時涌上徐文心頭向她打听杜如蘭的下落,完成怪老人的心願,以酬輸功之德。
向她追查血洗「七星堡」的仇家是哪些人,和尋仇的原因。
試探對方是否已悉自己的身分,這一點相當重要。
他橫了橫心正待現身過去……
驀地
人影一閃,一個身著彩衣的老太婆,幽靈般出現在方紫薇身邊。徐文收回邁出的腳步,隱到樹後,忽然想起「白石峰」,「石佛」爭奪戰中,曾瞥見這彩衣老太婆現身,想來當日帶走方紫薇的必是這老太婆無疑。
這老太婆當然又是「衛道會」中人了。
彩衣老太婆聲音嚴厲地道︰「丫頭,回去!」
方紫薇一抬螓首,語意堅決地道︰「姥姥,我不回去。
淚痕斑駁,如帶雨梨花,加上滿眸幽怨,別有一番楚楚動人之態。暗中的徐文,心頭泛起了漣漪。
彩衣老太婆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你敢如此任性!」
方紫薇突地雙膝一曲,悲聲道︰「姥姥,恕薇兒不肖……」以下的話,被哽咽代替了。
「你準備怎麼樣?」
「我……我……只想死!」
「丫頭,你這是什麼話?」
「姥姥,我活著是多余……」
徐文有些莫明其妙,這一老一少究竟是什麼關系?她為什麼說這樣的話?
彩衣老太婆嘆息了一聲,放緩了語氣造︰「傻丫頭,你尋死覓活的,到底為了什麼?」
方紫薇又抽咽起來,久久不作聲。
彩衣老太婆用手扶著她的頭頂,像哄小孩似地道︰「丫頭,誰欺負了你,說,姥姥為你出氣?」
方紫薇似受了千般委屈,聞言之下,反而放聲大哭起來。彩衣老太婆忽地冷哼了一聲,轉身而去。工夫不大,重新出現,手中卻提了一個白衣人,「砰!」地朝地上一摜。白衣人哼出了聲。
徐文目光掃處,不由心頭一震,那白衣人,赫然正是「聚寶會」少會主陸昀。
陸昀以卑鄙手段,從方紫薇口中套出了「石佛」藏處,結果「石佛」被「妙手先生」
黑吃黑吃了去,他居然仍敢在江湖走動,的確是不知死活……
彩衣老太婆用手一指陸昀,道︰「丫頭,是這小子欺負你麼?方才你為什麼還替他求情……」
陸昀翻身而起,可憐兮兮地向方紫薇道︰「薇妹,不久前我一時糊涂,做出了那等事,自知百死莫贖,所以特地趕了來,我不求你原諒,只希望死在你手下……」
說著,居然擠出了兩滴淚珠。
方紫薇咬牙切齒地瞪視著陸昀道︰「我要把你碎尸萬斷!」
彩衣老太婆一晃身,老鷹抓小雞似地把陸昀提了起來,厲聲道︰「好小子,我老人家撕了你!」
陸昀面如死灰栗聲叫道︰「薇妹,我永遠是愛你的但願來生有緣重聚!」
徐文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他困惑了,姓陸的小子果然如此情重麼?
彩衣老太婆左右手分握陸陽雙足,向外一分……
「姥姥!」
方紫薇哭著嘶喚了一聲。彩衣老太婆停下了手。
「丫頭,你是什麼意思?」
「請……姥姥你放了他!」
「什麼,放了他,你不是要把他碎尸萬段嗎?丫頭別被他花言巧語沖昏了頭,狼子野心,你受的教訓還不夠?你還看不出這小子的為人?」。
「姥姥,請您……饒了!」
「咳!」
彩衣老太婆月兌手一擲,陸昀被摔到兩丈之外,慘哼出聲。這一摔,正好摔到距徐文隱身之處不及八尺的地方,徐文真想一掌憋了他,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陸昀好半晌才嗯哼著坐了起來,哭喪著瞼道︰「薇妹,你就成全我吧!」
方紫薇厲聲道︰「你滾!」
陸昀「唉!」聲嘆了一口氣,以一種誠摯得可以使任何人心動的音調道︰「薇妹,愚兄一步走錯,自知此生已不配與賢妹親近,復有何生趣,只願一死以贖罪愆,賢妹就成全愚兄吧!」
方紫薇跺了跺腳,以袖掩面,再次道︰「你給我滾!」
同樣一句話,但已不若先前的嚴厲。
陸昀咬了咬牙,道︰「賢妹,愚兄對天起誓,此生只屬賢妹一人!」
彩衣老太婆似已不耐,大喝一聲道︰「小子,別耍花腔了,要命的快滾,否則我老人家劈了你!」
陸昀深深地注視了方紫薇一眼,淒然道︰「賢妹,別了,恕我不說再見!」
見字出口,人已掉頭如飛而去。方紫薇張口欲呼,但聲音沒有出口,淚水卻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徐文本想追下去斃了陸昀,但一想又忍住了,他必須與方紫薇一談,許多問題須要從她口里找答案,勝過自己盲目模索,所顧慮的是這彩衣老太婆……
心念未已,只听彩衣老太婆冷森森地道︰「什麼人還不給我老人家滾出來,難道要相請麼?」
徐文心頭一震,暗忖,原來自己的形跡早已敗露,正待……
突地
冷笑聲起,一條高大的身影,從濃技密葉中緩緩出現。徐文松了一口氣,對方所指並非自己,定楮望去,只見這出現的赫然是一個發白如銀,頭束著金箍的頭陀,手拿一根方便鏟,看來總在百斤之外,泰然走向彩衣老太婆。
彩衣老太婆顯然十分意外,栗呼道︰「是你?」
那頭陀好整以暇地走到距彩衣老太婆不及一丈之處,才停了步子,嘿嘿一笑道︰「想不到吧?」
彩衣老太婆「呃」了一聲,道︰「白首太歲,的確想不到,我以為你早該骨肉化泥了!」
徐文心頭大大一震,想不到這頭陀便是小時候曾听父親提起過的「武林雙怪」
之一的「白首太歲」,那這老太婆必是另一怪「彩衣羅剎」無疑了。雙怪生性怪僻,一般的心狠手辣,數十年前,黑白兩道人物,聞「雙怪」之名而喪膽。據說「雙怪」
在一場搏斗中兩敗俱傷,雙又墜岩而死,看來傳言多半不足采信。
丙然,正如所測,「白首太歲」獰聲道︰「‘彩衣羅剎’,我若死了,誰替你收尸?」
「彩衣羅剎」老臉一寒,道︰「干脆說出你的來意吧?」
「當然是算那筆老帳!」
「如何算法?」
「三十年前,峨嵋金頂那一戰我以為應該分出生死,想不到你還活著……」
「你的意思是非分生死不可?」
「當然。」
「動手吧?」
「慢著!」
「還有什麼話要說?」
「規矩不能讓,本人動手不許有第三者在場。」
「彩衣羅剎」向萬紫薇一揮手,道︰「丫頭,離開,回山去吧。」
方紫薇窒了一窒,道︰「姥姥,我不回山!」
「那你到哪里去?」
「我……」
「你敢不听我的話!」
方紫薇幽淒地望了「彩衣羅剎」一眼,櫻唇翕動,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來,最後拜了一拜,站起身來,向林外走去。
徐文精神一振,這是一個好機會,他可以從方紫薇身上發掘久積心頭的那些謎底了。就當他準備動身追方紫薇時,「白首太歲」卻開了口︰「小子,滾出來!」
行跡既已敗露,他當然不屑溜走,心念一轉,依然把「毒手」攏回衣底,讓左袖虛飄著,昂然現出身形。
「白首太歲」一句話不吭,掄起方便鏟便向徐文兜頭砸去……
「彩衣羅剎」大喝一聲︰「住手!」
「白首太歲」不期然地收回了鏟勢,道︰「什麼意思?
「你不能踫他。」
「他又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們會主的朋友。」
「會主!炳哈哈哈,我倒忘了‘彩衣羅剎」竟然也侈談衛道,的確是武林千古絕唱,哈哈哈……」
「這並沒有什麼好笑的,為善為惡只在一念之間,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
「憑你‘彩衣羅剎’雙手血腥,也想成佛?」
「用不著徒費口舌之爭。」
「白首太歲」白眉一軒,道︰「也罷!老夫破例一次要這小子快滾!」
「彩衣羅剎」冷冷地道︰「他必須留下。」
「留下?為什麼?」
「作個見證!」
「白首太歲」縱聲狂笑道︰「奇聞!奇聞!老虔婆居然也要見證了……」
「彩衣羅剎」重重地一哼道︰「老身忝為‘衛道會’一員,即使是私人恩怨,也不願貽人口實!」
「他配麼?」
「為什麼不配?」
「哼,老虔婆,你迫老夫一再破例,也罷,留個人為你收戶報喪,也免費老夫手腳。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她必須能接老夫一掌。」
「‘白首太歲’,少賣乖,你是存心要把他毀在掌下是不是?」
徐文可有些忍不住了,他本心當然不願作什麼見證,誰死誰活與他毫不相干,但他卻想乘機一睹雙怪功力,「彩衣羅剎」既是「衛道會」一員,在自己索仇的行動中,也是一名勁敵,對她有事先了解的必要,另外也是不忿被對方輕視,「地獄書生」四個字在江湖中也是夠響亮的。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這麼一說,在下倒想當這見證人了!」
「白首太歲」氣焰迫人地道︰「小子,你可估量好了,這證人不好當呢!」
「彩衣羅剎」立即接口道︰「為什麼定要他先接一掌?」
「看他配不配當證人!」
「這沒有什麼配不配的!」
「老虔婆,證人這花樣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
「你要他接你一掌顯然居心險惡……」
徐文劍眉一軒,淡淡地道︰「接一掌也無妨!」
「彩衣羅剎」一瞪眼道︰「娃兒,你是敝會會主的上賓,老身將來難以向敝會主交待!」
徐文心中暗笑,這上賓自己做得糊里糊涂,說不定其中還有什麼陰謀,她這關心是真的還是假的呢?該會總巡就曾向自己下過兩次殺手,若非命大,早已死了,這些矛盾事件,的確令人莫測高深。當下莞爾道︰「在下倒極想試試這位前輩的掌力!」
「彩衣羅剎」一頓足道︰「老身收回前言,不要證人了,娃兒,你請吧!」
「白首太歲」鼻孔里一哼道︰「你願意出爾反爾,老夫卻言出不改,要走也得先接一掌。」
「你以殺人為樂?」
「老虔婆,你變得心慈了!炳哈哈哈……」
徐文當然知道「彩衣羅剎」是怕自己接不下「白首太歲」一掌,而「白首太歲」
的存心也是想一掌毀了自己,以維持他那所謂的「規矩」。自己在沒有受「白石峰」
斷岩下的怪老人輕功之前,極有可能接不下對方一掌,這點,當然沒有說明的必要。
「彩衣羅剎」維護自己的動機本來也是個謎呀。
他一昂首向前挪了兩步,道︰「請賜招!」
「彩衣羅剎」無可奈何地退開一步,道︰「娃兒,這反是老身害了你了!」
徐文一偏頭,道︰「土可殺不可辱,在下是自願接受這考驗的!」
「白首太歲」把方便鏟交到左手,沉聲道︰「接掌!
身形微微一挫,右掌猛然揮出,一道撼山勁氣,罩身撞向徐文。
徐文可絲毫也不敢大意,凝聚畢生功力于右掌,吐氣開聲,迎擊過去……
「砰」然一聲巨響,沙飛石舞,木葉蕭蕭,數丈之內,枝殘樹禿,迸撞的勁氣,如百帛齊裂,聲勢十分驚人。
徐文只覺眼冒金花,逆血上涌,但他終于忍住半分不移,兀立如山。
「白首太歲」已退離原立腳點四尺之多,面上的肌肉在抽動,眼中射出使人不敢逼視的厲芒,久久才迸出一句話道︰「罷了,老夫自取其辱,‘白首太歲’從此除名!」
一彈身,閃電般消失于林中。
「彩衣羅剎」卻怔住了,半晌作聲不得。這結果實在太出她意料之外,她做夢也估不到徐文會有這高的功力。
徐文內心相當激動,他測出自己目前功力已可把復仇意念化為行動。
「彩衣羅剎」怔怔地開口道︰「小友,你的功力超出老身想象之外!」
「謬贊了!」
口里這樣說,心里卻在想,超出你意料之外的事還多著呢!
「彩衣羅剎」頓了一頓之後又道︰「小友是路過此地麼?」
徐文心念一動,道︰「在下有事專誠拜謁貴會主!」
「哦」,如此與老身一道入山吧?」
「請!」
兩人一道,直奔「衛道會」總壇。徐文心中深悔錯過了迫躡紅衣少女方紫薇的機會,以後要找與方紫薇獨晤面的機會恐怕很難,如果不用智計,要想揭開心中的許多謎底,實在不容易,但事已至此,只好隨機應變了。
一路奔去,他發覺此地情況與上次參與立舵大典大不相同,入山處已設置了關卡,沿途卡哨密布,總所在地又新添了不少房屋,規模氣派更大了。
「彩衣羅剎」在會中的地位似十分崇高,毋須通稟直帶徐文進入議事大廳。
徐文被招呼落座之後,「彩在羅剎」辭退,徐文迅地轉著念頭,一會面對「衛道會主」,應如何才能試探對方意向……
心念尚未轉完,「衛道會主」已從角門出現。
徐文趕緊站起身來,躬身道︰「在下見過會主!」
「衛道會主」爽朗地一笑道︰「小友少禮,請坐!」
「謝坐!」
雙方分賓主坐定之後,一個素衣小婢獻上兩盞香茗「衛道會主」又道︰「難得小友光臨,本人至感欣快!」
自稱本人而不稱本座,表示出對徐文是特殊禮遇,徐文的感受卻相反,越是如此,他越覺對方深沉可怖,這其中不知隱有多大的陰謀,當下欠身道︰「小可冒昧造訪會主莫怪!」
「哪里話,本人求之不得!」
徐文橫了橫心,決定話入正題。
「會主,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小友有話但說無妨。」
「在下想與貴會總巡當面一談。」
「是邱雲麼?小友認識他?」
「一面之緣。」
「這容易。」
說著,一敲金鐘,立即有一名黑衣漢子出現廳門。
「執事弟子王十目听令!」
「傳邱總巡!」
「遵令諭!」
黑衣漢子領命退下,不多時,一個面孔黎黑的中年漢子出現廳門。
「卑職邱雲參見會主!」
「進來。」
「是!」
黑面漢子恭謹地進入廳中,面對會主,垂手肅立。
徐文心頭立時涌起了殺機,但他竭力控制住不在面上表現出來。
「會主宣召有何見諭?」
「這位少俠要見你。」
「啊!」
總巡邱雲啊了一聲,似乎很感意外地把目光投向徐文,徐文的目光正好與對方相接,他感覺那眼神除了詫疑之外,他看不出對方有什麼特殊表情。
「少俠要見區區?」
「正是!」
「有何指教?」
徐文緩緩離座而起,沉凝十分地道︰「在下特來嗚謝昨夜閣下的厚賜。」
「什麼?」
邱雲驚呼了一聲,黑臉上盡是茫然之色。
徐文俊面一寒,冷冷地道︰「閣下的身手區區十分佩服,不過,就是稍欠光明。」
「衛道會主」雙目暴射厲芒,一字一頓地道︰「邱總巡,怎麼回事?」
邱雲驚愕地退了一步,道︰「卑職不明少俠之言何指?」
徐文冷冰冰地一笑道︰「閣下,大丈夫敢作敢當,何必虎頭蛇尾,區區自忖與閣下無怨無仇,閣下所為必有原故,是以特來請教!」
「衛道會主」厲聲道︰「邱總巡,別忘了你的身分與會規,事無不可對人言,到底怎麼回事?」
邱雲雙眉緊鎖,困惑萬狀地道︰「卑職的確不明究里?!」
「會有這樣的事?」
「如有欺瞞,願受會規制裁!」
徐文咬了咬牙,暗道;戲演得不錯,一搭一檔,煞有介事。
「衛道會主」一擺手道︰「小友,事不難查明,請坐下慢談。」
徐文依言坐下,胸中那股怨毒,幾乎破腔而出,若非有所願慮,他早已出手了。
「衛道會主」接著又道︰「小友,可否把事實真相說出來,本人或可有個區處?」
徐文心念疾轉,自己說出經過,指出證據,看你如何辯解。心念之中,沉緩地道︰「不久之前,在下被一個錦袍蒙面怪客猝施暗算,幾乎一命不保……」
「衛道會主」身軀似乎一震,道︰「錦袍蒙面人?」
徐文避逼視著對方,似要看透這神秘會主的內心,但,從對方的眼伸,他看出一種驚愕與恨的混合色彩,這離題已不遠了,當即沉重地一頷首,道︰「不錯,一個錦袍蒙面人!」
「他叫什麼?」
「不知道。會主可認識此人?」
「小友再說下去!」
「之後不久,在旅邸中,在下又遭了毒手,險死獲生,凶手仍是那錦衣蒙面人!」
說著目光不期然地向邱雲一掃。
「啊!以後呢?」
「昨夜,在距此百里的廟中,在下第三次遭殺手!」
「仍是那錦袍蒙面人?」
「不,是這位邱總巡閣下!」
邱雲連退了兩個大步,張目結舌,說不出話來,臉脹紅,成了紫醬之色。
「衛道會主」沉思了片刻,道︰「不可能。」
徐文冷笑了一聲道︰「會主此言必有所據?」
「當然有兩點反證。」
「請教?」
「第一,邱總巡昨日整日參與本會一個會議,寸步未離總壇,當然不可能到百里外對小友下手。第二,據剛才本會客卿‘彩衣羅剎’談及小友一掌而挫名頭 赫的‘白首太歲’,證明小友功力超過邱總巡甚多,邱總巡似無法對小友施殺手?」
這兩點理由听來無懈可擊,但徐文已有定見,冷冷地道︰「會主可肯听听在下的證據?」
「哦!這當然,請講。」
「第一,下手之人,自稱貴會總巡,而且形貌相符!」
「噢?」
「第二,當場還有目擊者被害者……」
「誰?」
「被害的是‘五雷宮’屬下弟子,目擊者有‘天台魔姬’與‘痛禪和尚’!」
「‘痛禪和尚’何許人?」
「這倒不詳!」
「衛道會主」目注總巡邱雲,邱雲困惑至極地搖著頭。「衛道會主」低頭一沉吟,目光回到徐文面上,道︰
「小友,也許有人冒邱總巡的形貌?」
對方退得一干二淨,徐文可再也按捺不住了,陡地站起身來,栗聲道︰「在下尚有證據!」
「衛道會主」從容地道︰「小友還有證據?」
「不錯,這證據在邱總巡身上。」
邱雲驚呼聲︰「我?」
「衛道會主」也站起身來,凝重地道︰「什麼證據?
「請邱總巡除下英雄巾!」
邱雲面現怒容,似乎礙于會主而不敢發作。「衛道會主」沉聲道︰「除下!」
邱雲無可奈何,一把抓下了英雄巾。
徐文目光一轉之下,呆了,對方頭上沒有任何疤痕他清楚地記得,黑面漢子自承是「衛道會」總巡,「天台魔姬」喝破對方便是冒充父親的錦飽蒙面人,頭側耳上的疤痕,十分清晰,而現在對方卻沒有。
這的確是個可思議的怪事。
「衛道會主」發話道︰「小友,請指出證據?」
徐文不答,心念電轉,那疤痕也許能籍巧妙的易容手法加以掩飾,但有一樣卻假不了,對方能抵擋自己的「毒手」殺著,這是最後一著棋,如果落空,一切推想便落空了,如果事實證明不誤,今日雖身虎穴,只好豁出去了。
心念之中,閃電般朝邱雲撞去,「毒手」猝施。
「衛道會主」防不到徐文會來這一手,不由驚呼出了聲︰「你!」
驚呼聲中,邱雲「砰」然栽了下去,手足一拳動,便寂然了。
「衛道會主」栗聲喝道︰「小友在此殺人!」
徐文方寸大亂,一切全落空了,對方並不能抵擋自己的殺手,就此攤開來指明索仇嗎?
還是先救活對方另作他圖?他飛快地作了決定,急取解藥納入對方口中,然後伸指點了對方數處穴道,咬著牙道︰「他死不了,在下只是作最後的探測!」
「衛道會主」利劍似的目芒,直照在徐文面上,半晌無言。
徐文預料他可能出手,但他竟沒有,實在令人不解。
邱雲既不是冒充錦袍蒙面人向自己幾次下毒手的人,則自己的身分是否已為對方所悉,又成了謎了!
那冒充邱雲的人又是誰呢?
那人迭次要毀自己的目的何在呢?
「衛道會主」悠悠地開了口︰「小友,沒事了吧?」
徐文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在下十分抱歉!」
「是非辨明就好,無所謂。」
「謝過會主!」
「小友方才提到錦袍蒙面人?」
「是的。」
「這與邱總巡何關?」
「昨晚那位自稱貴會總巡察的凶手,頭側有一個疤痕標記,與錦袍蒙面人一樣,所以在下有這冒昧之舉!」
「哦,原來如此,本人保證,這謎底不久就可揭曉!」
徐文心中一動,道︰「莫非會主已知錦施蒙面人的身分?」
「業已有了端倪!」
徐文心內又打了一個結,錦袍蒙面人之一是自己的父親,另一個是假冒的,對方所說已有端倪,是指何者而言呢?如果自己追問下去,勢必露出破綻,自己是就此開明叫響抖出身分索仇?抑是再假以時日先解開那些惑人的謎底呢?
那冒充邱雲的人,不但能擋住自己殺手,也知道自己「毒手」之秘,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也太可怕了,他會是誰呢?
總巡邱雲哼了一聲,睜眼站了起來。
「衛道會主」一擺手道︰「邱總巡,沒事了,下去休息吧。」
邱雲橫了徐文一眼,施禮而退。
你又感到面對血海仇家,就此離去,實在心有未甘,好歹總要探些線索出來,作為以後行動的準據,但如何開口呢?
心念幾轉之後,他想到了一個旁敲側擊的方法問道︰「會主,在下可否再冒讀一個問題?」
「談不上冒讀兩字,小友有話請講,還是坐下談吧!」
兩人又重新落座。徐文吸了一口茶,緩和了一下情緒,道︰「在下江湖小卒,竟蒙會主厚禮有加,甚是不解?
「衛道會主」哈哈一笑道︰「小友,這也許是緣分,本人很欣賞小友的器宇與為人。」
「在下聲名狼籍,五體不全,這……」
「小友,外貌不損于氣質,聲名更是無征之物!」
「在下自慚形穢,實在不敢當會主青睞……」
「小友特謙了!」
一句話又等于白說,對方不著痕跡地撇了開去,明知是虛語,但又無詞駁倒對方,難道對方真的不知自己的來歷與秘密麼?」
另一個問題,倏涌心頭,他想起曾被自己救活的上官宏,只要提出上官宏,定可測出對方的誠與偽。上官宏與日中了父親的「摧心」劇毒,倒臥道旁,自己不察因由,任性救了他,也許他就是血洗「七星堡」的主凶同時,也必是對方一路的人物。
心念之中,裝著若無其事的淡然態度道︰「會主認識上官宏其人否?」
「衛道會主」身軀一震,目注徐文片刻,坦然道「認識,他曾受小友救命之恩,無時或忘!」
徐文又是一個意外,對方竟然毫不隱瞞,看來自己的身分並不為對方所悉。
「請問他人現在何處?」
「他因別有苦衷而暫時埋名,這一點請小友鑒諒!」
「哦!他也該是‘衛道會’一員?」
「這一點本人不否認。」
「听說他與‘七星堡主’徐英風有奪妻滅子之仇?」
「衛道會主」目中突然閃射怨毒之光,但隨現即隱,一頷道︰「有這回事!」
「另據江湖傳言,‘七星堡’已遭血洗?」
「小友疑是上宮宏所為?」
「在下既知雙方結仇經過,不能沒有此想!」
「小友問這話的用意是什麼?」
徐文暗自一咬牙,道︰「隨口問問而已。」
「衛道會主」沉吟了片刻道︰「話說到這里,本人明告小友,小友能作敝會上賓,便是因為上官宏的關系!」
「哦?」
徐文這才恍然,上賓之謎,算是得到了解答,他本待追問上官宏的下落,好著手復仇,但一想不妥,對方業已交待過了,再問可能露出馬腳,既已知道他是「衛道會」中人,而且身分不低,必要時,逼他出面並非難事。
「衛道會主」又道︰「另外一點,上官宏索仇的對象只徐英風一人……」
徐文一怔,迫不及待地問道︰「會主的意思血洗‘七星堡’並非上官宏所為?」
「正是如此!」
「听說‘七星堡主’與手下‘七星八將’功力不弱,是誰有此能耐呢?」
「這……目前仍是一個謎,不過徐英風多行不義,仇家不少。」
徐文心中暗罵道,推得倒干淨……
驀在此刻
一個蒼勁的聲音,起自廳門︰「無影摧心手!」
徐文大驚失色,陡地離座面起。
一個枯瘦老人出現廳門,他正是與徐文同過席的總壇掌令「崔無毒」。
「崔無毒」無毒不識,無毒不解,是當今毒道巨擘可是生平從不以毒害人。
「衛道會主」皺眉道︰「崔掌令,有事麼?」
徐文自覺涵養修行還不夠,太過沖動,忙自警惕收懾心神。
「崔無毒」施了一禮道︰「稟會主,卑座可否與這位少俠一談?」
「可以,請進!」
「崔無毒」邁步入廳,朝徐文又一拱手,道︰「少俠久違了!」
徐文一頷著道︰「彼此!彼此!綁下有何指教?」
「少俠請坐下!」
「閣下請!」
「崔無毒」向會主告了座,徐文也乘勢落回原座。
「衛道會主」目現駭異之色,沉凝地道︰「崔掌令方才說什麼?」
「卑座說這位少俠已練成了傳聞中的‘無影摧心手」。
「噢!‘無影摧心手’?」銳厲的目光,投向了徐文。
徐文內心相當震驚,除「白石峰」的怪老人與冒充邱雲的人外,又一個認出他秘密的人。事已至此,辯駁已屬多余,當下一頷首道︰「不錯!」
「崔無毒」凝視著徐文又道︰「有句話少俠莫見怪「閣下有話但講無妨。」
「敝會不久前在‘清源專’罹難的弟子,中的也是‘無影摧心’之毒。
徐文心頭一震,道︰「閣下莫非認為……」
「崔無毒」把手連搖道︰「不!不!少俠別誤會,‘清源寺’罹難者是被仇家在酒菜中下毒,而並非個別死于‘無影摧心手’,不過……」
「不過怎樣?」
「推心之毒,是一種失傳已久的毒方,能配制此毒,已屬難能,少俠競能練成了「無影摧心手’,在毒道之中實在是奇跡。」
「閣下據說是無毒不解?」
「只此毒例外!」
「哦!
「少俠師承可否見示?」
徐文略略一窒,道︰「這一點尚請海涵,歉難從命!
驀在此刻
一個藍衫中年人,匆匆奔至廳門,語帶激顫地道「總管古今人有急事面稟會主!」
「衛道會主」目光朝藍衫中年一掃,道︰「什麼急事?
「有人闖山!」
「什麼?有人闖山?」
「是的!」
「衛道會主」霍地站起身來,掌令「雀無毒」也跟著起立。
「什麼樣的人?」
「‘五雷宮’宮主‘震九天’殷止山親率宮中好手五十余名尋仇……」
「尋仇?本會與‘五雷宮’向無過節,尋的是什麼仇?
「對方來勢洶洶,一舉破了前關,本會弟子已有數十人罹難……」
「衛道會主」目射寒芒,厲聲道︰「趙堂主抵不住麼?
「趙堂主在破關之時殉職!」
「什麼,趙堂主殉職?」
「是的,守關弟子死傷殆盡!」
「有這等事?」
「兩位太上護法業已聞訊馳援,但……」
「怎麼樣?」
「仍有抵擋不住之勢!」
「憑區區‘震九天’殷止山有多大道行……」
「對方手下有兩人功力奇高……」
「嗯!崔掌令!」
掌令「崔無毒」打了一個道︰「卑座听令!」
「傳令備戰,命紅白二旗堂主率所屬香主隨本座往前關應戰,其余守護總壇。」
「遵令!」
「崔無毒」向徐文一頷首,疾步出廳而去。
「古總管?」
「卑職在!」
「總壇守衛由你負責指揮!」
「遵令!」
迸今人也匆匆施禮退去。
徐文心念連轉,所謂的太上護法,是否指的是「無情叟」與「喪天翁」等老怪物,如果是,「五雷宮」的實力,未免太駭人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自己是否乘機而動,攤開底牌索仇呢?
他心里浮現出五雷公主殷玉燕派人引自己到廟中的那一幕,「五雷官」尋仇,定是為了那冒充「衛道會」總巡的黑面漢子殘殺該宮好手的過節。
心念之中,只見「衛道會主」從容地開口道︰「小友,可否寬坐片刻,容本人前往處理……」
徐文離座道︰「在下倒想見識一番,如果會主允許的話?」
「如此請隨本人來!」
走出總壇大門。已有兩老者與六名勁裝佩劍漢子佇候,想來便是紅白二旗堂主與所屬香主了。
到處人影浮動,空氣呈現一片緊張。
「衛道會主」一揮手,當先奔去,徐文緊緊跟進,以後是二堂香主。
等穿越廣場,繞過山坳,隱隱已聞殺伐之聲。
彼盼間,來在一塊連接山嘴的一塊平場之前,只場中央一高一矮兩個白發老人正與兩名白衣人打得難分難解,聲勢相當駭人。另有數十人,遠遠環列平場的對過邊緣,人牆前面,一個高大的肉袍巨人,想來便是「五雷宮」掌門「震九天」殷止山了。
場中地上,躺了不少尸體,有的重傷未死,還發出斷續的申吟。
徐文與「衛道會主」一行,直赴場中。
數當今武林,能與「無情叟’與「喪天翁」相頡抗的,屈指可數,這兩名白衣人,不過「五雷宮」屬下兩名高手,竟有如此能耐,那「五雷宮主」殷止山的功力,豈非更加不可思議?
「無情叟」的「大震之術」武林一絕,何以不見施展「喪天翁」的掌上功夫,武林難找匹敵,竟也敵不下對方?
「住手!」
一聲斷喝,出自「衛道會主」之口,猶如裂帛,耳驚心,場中四人倏地分了開來。徐文看清了那兩名「五雷宮」高手,年不過四十之間,面不紅,氣不喘,而「無情叟」與「喪天翁」反而有些力乏的現象,這的確令人難信。
兩者怪退了回來,默然無語。
「衛道會主」沉重地道︰「兩位請稍憩,容本座對付!」
「無情叟」白眉倒豎,氣呼呼地道︰「對方會施毒,老夫二人若非修為精湛,早已不堪設想!」
徐文听了,不由心中一動。
「衛道會主」頷了頷著,揚聲道︰「請殷掌門人答話!」
白袍巨人邁步近前,在距「衛道會主」兩丈之處停住腳步。
「衛道會主」一抱拳.道︰「貴掌門率眾行凶,必有指教?」
「震九天」殷止山嘿嘿一陣冷笑道︰「貴會自詡衛道,所行令人不齒,本宮主是索血而來!」
「閣下此言必有所據?」
「當然,本宮先後有八十七名弟子喪生‘衛道會’之手……」
「本會主竟一無所知,豈非怪事?」
「嘿嘿,血債血還,多言無補實際!」
「閣下何不說說事實經過?」
「你自己問自己吧,本宮主不願多費唇舌!」
「閣下到底是何居心?」
「無何,為本宮死難弟子報仇!」
「衛道會主」怒哼了一聲道︰「殷止山,閣下闖關人,欺人太甚,若不交代明白,就別想出桐柏山了!」
「五雷宮主」惡狠狠地道︰「會主大言炎炎,唬不了人,本宮主今天要血洗桐柏山!」
「本會以衛道為宗旨,務必要先明是非?」
「嘿!嘿!會主此言著實動听,請問,既然開幫主舵,標榜衛道,所行不論,閣下的名號來歷,未曾昭示江湖,本宮主願先聞高論?」
徐文精神一振,這是他存在心底的一個謎,苦于有機會揭曉,「五雷宮主」這一問,正中下懷,的確一門之長,而不公開來歷于武林,是從未听聞的怪事,這問題看「衛道會主」
如何答復……」
「衛道會主」侃然道︰「一個門派立足于武林,只要不背‘武道’,不違本旨,便可無愧以對武林天下,至于名號來歷,純屬個人私事,昭示與否,不關宏旨。」
「這近乎詭辯,正道武士所不屑為。」
「姓殷的,不必節外生枝,先談正事。」
「震九天」殷止山突地把目光移向徐文,栗聲道︰「他就是‘地獄書生’?」
「不錯。」
「原來他也是‘衛道會’劊子手之一,他身上也負數十條人命!」
「衛道會主’回顧了徐文一眼。
徐文當然明白自己曾被「五雷宮」公主殷玉燕誤為殺人凶手的那回事,心知在這種情況之下,分辨全屬多余,當然他也無意辯白,倒是被扯入仇家一路,這一點不能不說明,當下冷冷地開口道︰「在下並非‘衛道會’中人,殷掌門請記清楚!」
「你小子的意思是單獨算賬?」
「在下悉听尊便!」
「好極了!」
「衛道會主」回首道︰「小友,你此來是客,不宜在此出手,本會有義務保你安全。」
徐文冷笑在心頭,淡淡地道︰「敬謝好意,在下不拒絕任何挑戰!」
「衛道會主」冷厲的目芒朝「五雷宮主」面上一繞,字字如鋼地道︰「姓殷的,劃出道來?」
「五雷宮主」獰聲道︰「沒有什麼道不道,本人此來並非比武較技,若非本宮數十條人命擱在桐柏山,便是‘衛道會’冰消瓦解!」
「衛道會主」咬了咬牙,道︰「不計後果了麼?」
「正是如此!」
「本座鄭重聲明,目前業已發現有不肖之徒假冒本會弟子,肆意行凶,顯然居心叵測,望閣下再作三思。」
「這話只會說與三尺童子去听。」
「衛道會」隨行各堂香主一個個怒目切齒,口里哼出了聲。
這時,總壇掌令「崔無毒」率領二十余名弟子,馳至現場,首先為「無情叟」
與「喪天翁」兩太上護法解了毒。
徐文復仇之心蠢然欲動,如果雙方發生混戰,「衛道會」各高手被分別牽制,自己首先對付「衛道會主」,然後各個擊破,不難一舉成功,雖有因人成事之嫌,但為了「七星堡」
百余條人命血債,又何必計較這些……
場面充滿了恐怖的殺機。
以徐文目前功力,加上「毒手」,如果乘機展開復仇行動,「衛道會」所面臨的命運,可想而知。
當然,徐文的心思誰也不知道。
「衛道會主」栗聲道︰「殷止山,本座話已說明,對同道算有了交代,後果之責由你自負。」
「五雷宮主」不屑地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衛道會’標榜衛道,為禍武林,這種掩耳盜鈴的作為令人不齒!」
「是非自有公論,不必費唇舌了。」
「五雷宮主」一揮手,暴喝一聲︰「上!」
數十名白衣人,在「五雷宮主’一揮手之間,紛紛撲出。「衛道會主」也發令迎戰,血的序幕,于是展開
「五雷宮主」殷止山在下令之後,揚掌攻向「衛道會主」。
其余的展開了一場混戰。
徐文冷眼旁觀,他發覺「五雷宮」來人,除了那兩名接戰「無情叟」與「喪天翁」的白衣人外,其余的功力並不如先時想象的高,所以兩名白衣人顯得十分突出。而兩人之中,身材高大的拼戰「喪天翁」,招招硬接硬打,雙方功力悉敵。身材較小的與「無情叟」作對,卻是避重就輕,憑奇奧的身法,展開游斗。
「五雷宮主」殷止山每發一掌,場中便傳出震耳的一聲霹靂。「衛道會主」應付十分從容,顯然功力在對方之上。徐文最注意的便是這一點,「衛道會主」與未曾出現的「轎中人」,是他心目中的兩個勁敵。另一個「武林雙怪」之一的「彩衣羅剎」,從另一怪「白首太歲」來衡量,應付足可有余,如果「衛道會」的好手,僅已止于所知的這幾人,報仇的勝算便提高了。
場面令人動魄驚心。
暴喝、慘號,加上金鐵交鳴。掌風嘶吼,匯成了一首瘋狂的樂章。
情況之現端倪,除非「衛道會主」與「無情叟」、「喪天翁」、「崔無毒」等幾個巨頭倒下,「五雷宮」要血洗桐柏山的大言是無法兌現的,反之,「衛道會」
以逸待勞,後援深厚,總壇方面的數百弟子實力未可小覷,「五雷宮」方面便不樂觀了。後果如何,還不能逆料。
徐文像一尊頑石,兀立在驚濤駭浪之外,而他此刻的內心,也與這場面差不多,激動幾達沸點。
他想
如果此刻父親不速而至,是復仇的千載一時良機。
如果自己此刻加入戰圈,情勢立可改觀!」
一聲悶哼傳處,只見「五雷宮主」被「衛道會主」打得口吐鮮血,但那撼山栗岳的「五雷掌」威勢並未消減
戰況驚人到了極點。
場中,雙方傷亡的人數相等,但都屬一般弟子。
「喪天翁」須發蓬飛,肉球似的軀體滾轉溜動,看樣子竟敵不住那白衣人詭辣的招式︰
「無情叟」一對,仍軒輊不分。
出手?抑再等待?
徐文面臨最大的抉擇。
他深知仇家人多勢眾,如要出手,必須成功,否則今後復仇的行動將萬分艱難。
使他猶豫不決的是「衛道會主」否認血洗「七星幫」,而父親卻又指出仇家便是對方。
首要仇魁上官宏迄未現身,到底真正的仇人是哪些,一直沒有具體的了解盲目動手,似非所直?
如何能制住「衛道會主」?
這念頭,像電光般閃過腦海,他挪了挪腳步……
驀地
慘號之聲大盛,白衣人紛紛栽下,一條彩衣人影,如孽龍出海,在潮中翻騰,「彩衣羅剎」現身了。
緊跟著,無數人影,從四周合圍,登時圈成了一道人牆。
一項彩轎直瀉場中。
徐文心頭一震,動手的念頭暫時中止。
彩轎直落在「喪天翁」與白衣人身前。
「住手!」
「轎中人」輕喝一聲,聲音不大,但入耳有如針刺,全場每一個無不听到,這顯示出她的功力已到了某一極限。
同一時間,「五雷宮主」又挨了「衛道會主」重重的一擊,血箭再噴,白袍前襟被綴上了朵朵刺目的紅花,身形一個踉蹌,幾乎栽了下去。「衛道會主」卻未續下殺手,適時收手後退。
其余的人,也在此時住了手。
地上,平添了數十具尸身,「五雷宮」弟子佔了多數。
「喪天翁」雖停了手,仍在吹胡瞪眼。
「轎中人」冷厲地發話道︰「閣下何方高人?」
那與「喪天翁」交手的高大白衣人嘿嘿一笑道︰「這一問豈非多余,自然是‘五雷宮’弟子。」
「五雷宮」殘存弟子,狼狽地向「震九天’殷止山身後集中,「衛道會」已掌握了全場優勢。
徐文心中大是失悔,機會算是過去了,如果自己在「轎中人」與「彩衣羅剎」
未現身之前出手,情形將是兩樣,不過,尤為不解的是與「喪夫翁」、「無情叟」
交手的兩名白衣人,功力竟在掌門殷止山之上,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他的注意力移向了「轎中人」這一邊。
只听「轎中人」冷厲地一笑道︰「朋友,不必藏頭露尾,你與另一位朋友決非‘五雷宮’弟子,第一武功路數不對,第二沒有普通弟子功力高于掌門人的!」
白衣人驚愣地退了一步,道︰「何不現身說話,龜縮轎中是見不得人麼?」
「無禮!」
喝話聲中,一股罡風從轎門卷出,白衣人倉卒封拒,當堂被震退了四五步。
徐文心頭一凜,現場中功力最高的要數「轎中人」那麼,自己是否她的敵手,實在難料。
「轎中人」又道︰「朋友,請說出你的來路?」
「尊駕何不先報來路?」
「‘衛道會’總護法!」
「總有個名號吧?」
「朋友闖山殺人,犯了武林大忌,本座不願不教而誅另一邊,「衛道會主」也向「五雷宮」掌門「震九天」殷止山提出了問話︰「閣下一門之長,該有所交代的吧?」
「五雷宮主」厲哼了一聲道︰「水遠山長,自有交代之日!」
「衛道會主」冷峻地道︰「殷止山,今天閣下恐怕難以下桐柏山了!」
「好大的口氣!」
「事實會告訴你的。」
這一邊
「轎中人」發出了最後警告︰「朋友,既然不肯報出來歷,本座把你當敵方弟子看待了……」
「悉听尊便!」
驀在此刻,一條縴縴人影,飛瀉入場,直趨徐文身前。來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徐文不由一皺眉,道「大姐,你怎麼也來了?」
「天台魔姬」幽幽一笑,道︰「你不高興麼?」
徐文忙否認道︰「不,我沒有這意思。」
「兄弟,你知道那站在‘五雷宮主’右側的白衣人是誰?」
「他是誰?」
口里說著,目光已掃了過去,那白衣人正是方才與「無情叟」交手的那白衣人。
「天台魔姬」抑低了聲音道︰「我是無意中獲知的,此次‘五雷宮’來此尋仇,便是他與另外那高大的白衣人慫恿的,這兩人都非本來面目,經過易容,冒充‘五雷慫恿的,這兩人都非本來面目,經過易容,冒充‘五雷宮’手下,他便是你要找的‘妙手先生’……」
徐文登時面現殺機,急聲道︰「真的麼?」
「你不相信大姐我?」
「另外那一個呢?」
「不知道,不過我曾隱約听他提到‘七星故人’四個字。」
徐文鋼牙一錯,道︰「他們可能是一路人物,說不定那冒充的錦袍蒙面人也是同伙!」
話聲中,一彈身到了那白衣人身前。白衣人機警地退了一步,目中射出駭芒。
這突兀的舉動,使所有的目光全射向了他。
徐文嘿嘿地一聲冷笑道︰「閣下幸會!」
白衣人一怔之後,道︰「‘地獄書生’,我們的事在此時此地解決恐非所宜?」
徐文咬牙道︰「要找閣下太難了,區區現買現賣,不擬賒欠!」
「你準備怎麼辦?」
「閣下心內明白,該交代的就交代清楚。」
「五雷宮主」雙楮一瞪,厲聲向徐文道︰「小子,買現賣好極了,你欠本宮的,就立即兌現吧!」
喝話聲中,一掌劈向了徐文。
徐文怒哼一聲,半側身,一掌封了出去,功力用到了十成。
「轟」然一聲暴震,滿場皆驚,「五雷宮主」竟被退了三步,牽動了舊傷,口角溢出了鮮血。勁風余勢,卷起了滿天沙石。
徐文橫了「五雷宮主」一眼,仍面對白衣人,沉聲道︰「閣下怎麼說?」
「何不稍待片刻,等此間事了結之後再談?」
「不必待了,‘五雷宮’朋友的命運已定,別想走出桐柏山了!」
「未見得,你拭目以觀吧!」
話聲才落,只听「衛道會主」驚呼一聲︰「五雷珠!」
徐文驚悸地一轉頭,只見「五雷宮主」業已退了兩丈。手中握著一個掌大的紅球,接著兩個白衣人也各亮出了一枚紅球,身形在慢慢後移。
「天台魔姬」一彈嬌軀,到了徐文身側,急聲道︰「快退!」
「怎麼回事?」
「你不曾听說‘五雷珠’?」
「‘五雷珠’是什麼東西?」
「‘五雷宮’鎮宮之寶,此珠出手便炸,任你功力通天,也難逃飛灰之幼。」
「傳說中的霹靂彈?」
「正是此物。兄弟,快!」
不由分說,把徐文拉開丈外。
徐文不由傻了眼,這的確是意想不到的轉變,三顆「五雷珠」足以使「衛道會主」等幾名巨擘喪生,憑「五雷宮」殘余的高手,加上這兩個冒充的弟子,仍足以血洗「衛道會」而有余。
難道自己一走了之麼?
呆下去,結果必是玉石俱焚。
「五雷宮主」與兩名白衣人,各持一粒「五雷珠」,三人間隔兩丈,等于控制了近十丈的正面,「轎中人」等全在控制的範圍之內。
「衛道會」一干人,全變了臉色。
彩轎也退後了一丈多。
「喪天翁」與「無情叟」白發根根倒立,顯然是怒極「五雷宮主」哈哈一陣狂笑道︰「‘衛道會’大限止于今日了,各位有什麼遺言交代沒有?」
「衛道會主」目暴厲芒,但聲音仍十分鎮定,冷凝地道︰「殷止山,你夠狠,無妨出手試試?」
「五雷宮主」獰聲道︰「本宮主早已說過,不是埋骨桐柏,便是血洗此山!」
被「天台魔姬」指為「妙手先生」的白衣人,突地向徐文道︰「小子,你不想死的話,乘早離開現場!」
徐文對這句話有些莫測高深了,自己如不幸而喪生「五雷珠」下,豈非遂了對方心願,而對方竟要自己離開到底是何居心?如果說「七星故人」與他是同路,取自己性命之不暇,何必保全自己?
謎!猜不透的謎!
心念之中,忍不住道︰「閣下什麼意思?」
「不願意見你死!」
「這豈非違心之論?」
「信不信由你!」
「閣下認為故示恩惠,就能轉變在下的既定觀念麼?
「小兒之見。」
「天台魔姬」粉腮繃得緊緊的,略顯慌亂地悄聲道︰「兄弟,如何?」
徐文堅決地道︰「這其中必有陰謀,我不上這當,要離開我馬上可以走,他不會因我一人而擲出‘五雷珠’,再說,憑‘轎中人’等的功力,未見得不能全身而退,空間與時間都許可,我要看這場戲如何收場!」
「兄弟,三個持珠人的功力也未可小覷,利器在手,情況不能待閑視之,不錯,‘衛道會主’等退身不難,但退身之後呢?問題並未解決,不能讓手下弟子遭殃,更不可能棄總壇而走……」
空氣緊張到了極點。
「衛道會主」雖表面鎮靜,但相信他內心必已相當慌亂,這不能憑功力應付的場面,的確無法應付,這不是生死問題,而是「衛道會」的聲名問題,如果應付不當,「衛道全」將無法再立足武林。
「妙手先生」改扮的白衣人,再次發話道︰「‘地獄書生’,你真的想到曲酆都城赴考麼?」
徐文咬了咬牙,沒有答腔,心中已有定見,他當然不會傻到與仇人做一路,只是,他考慮到如果「衛道會主」等喪生「五雷珠」下,自己復仇的願望豈非落了空,未能手刃仇人,如何對堡中死難家人與同門的地下英靈?
他又面臨一次重大的抉擇。
一個意念沖上腦海,如果自己此刻猝然出手,制住「衛道會主」,離開現場,從「衛道會主」身上追索所有仇家,現場的演變,根本就不必去管它了。
心念之中,倏地轉頭問「天台魔姬」道︰「大姐,你馬上離開!」
「為什麼?」
「別問為什麼,快離開!」
「不,我生死與你一道。」
徐文急得一跺腳道︰「你會誤了我的大事!」
「天台魔姬」正想開口說什麼,忽地,只見入山關卡方向的人圈,波分浪裂,一個偉岸的和尚,行雲流水般欺入場中。
全場起了一陣騷動。
「五雷宮主」回頭一看,洪喝道︰「兀那和尚與我止步!」
那和尚高置若罔聞,前行如故。
「五雷宮主」暴怒道︰「阻止他!」
立即有兩名白衣漢子持劍奔了上去,但奇怪得很,和尚不知使的什麼身法,只一晃,不見人影,兩名白衣浪子撲了一個空,那和尚卻已到了場中。
這一式身法,震驚了全場。
「天台魔姬」激顫地道︰「兄弟,是他。」
徐文模頭不著頭腦,訝然道︰「他是誰?」
「救過你我一命的‘痛禪和尚’。」
徐文「哦」了一聲,想起「天台魔姬」曾告訴自己在被自稱衛道總巡的黑面漢子擊倒之後,若非「痛禪和尚」突然現身,自己勢必尸骨不全,當時「痛禪和尚」
追敵而離,緣慳一面,想不到此時此地,又會現身。
「痛禪和尚」目光遍掃全場一周,在徐文與「天台魔姬」,面上一停,在他的記憶中,徐文與她當時已氣絕身亡。
徐文趕緊施禮道︰「敬謝禪師日前救命之恩!」
「什麼,你倆……」
「在下姐弟死里逃生。」
「阿彌陀佛!」
一轉身,面對「五雷宮主」,沉聲道︰「殷施主,請收了‘五雷珠’!」
「五雷宮主」栗聲道︰「大和尚如何稱呼?」
「貧僧痛禪!」
「出家之人,何必來淌這場渾水?」
「阿彌陀佛,佛門以慈悲為本,消災弭劫,份所當為!」
「本宮主再說一遍,請大和尚離開這是非場。」
「貧僧乃有所為而來。」
「嗯!大和尚站在哪一邊?」
「正義的一邊。」
「那一邊算是正義?」
「貧僧請施主下令退離現場五丈,收起那不祥之物。」
「憑大和尚你一句話麼?」
「足夠了。」
「大和尚若不迅速表明立場,本宮主可不諳慈悲二字。」
「痛禪和尚」雙目射出兩縷清光,迫注在「五雷宮主」面上,目光似有一種凜然不可犯的威力,「五雷宮主」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衛道會主」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和尚來歷,敵友也無法判明。
「衛道會主」左側的那白衣人,悄聲道︰「殷掌門,我們權且退下!」
「五雷宮主」自視極高,為了身分,豈可屈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和尚,聞言之下,微一搖頭,口里發話道︰「大和尚,你到底意在何為?」
「痛禪和尚」莊嚴無比地道︰「為武林公道而來!」
左側的白衣人,突地微「喟!」了一聲,連退數步看樣子,他已認出了這和尚的來歷,目中頓射恐怖殺機身形陡地彈退兩丈,一揚手,擲出了那粒「五雷珠」,標是「痛禪和尚」。
「痛禪和尚」立足的位置,恰當雙方的中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