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二少爺收拾起了閑適的心情,開始密切注意場中情況的變化,他已看出莊亦揚的內力較之「天煞星」高了半籌,而「天煞星」的劍術又略高于莊亦揚,兩相比較各有千秋,但相持下去,內力深厚的還是勝算較大,因為能耐戰。而莊亦揚是不擇手段的,萬一「天煞星」不幸做了他的劍底亡魂,那「碧玉蟾蜍」的公案便將無法了結。
「天煞星」的劍術出神入化,似乎又挽回了頹勢。
莊亦揚仗著內力強過對手,采取硬接硬打的戰術。
稍見疲軟的場面又現高潮。
實力不相上下的高手搏斗,通常會戰到最後一刻,而勝利屬于能堅持到最後一刻的人,古二少爺對此點非常清楚。
轉眼又是五十招。
「呀!」莊亦揚突然暴喝了-聲,使出一記怪招,分明是直刺,中途改為斜劈,但只劈出一半,又疾旋為上挑,然後一個勾勒,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而且快得猶如-瞬,雙劍平貼在半空,不動了。
現在成了比拼內力之局,真力透過劍身迫沖抗拒,表面上什麼也看不出,但卻十分凶險,功力稍遜的一方如果抗拒不了,非死即傷。莊亦揚已經用上了他的長處,看來他不耐久耗,打算速戰速決。
拼內力,自然會影響到傷口,雙方的劍傷處又現殷紅。
迸二少爺的心收緊,他判斷「天煞星」斗不過莊亦揚,他已準備必要時出手干預,他必須要留「天煞星」活口。
無聲的戰斗。
靜默地持續。
盞茶工夫之後,「天煞星」的身軀微見顫抖,顯然他的內力不濟,敗征已現,生死勝負將馬上見分曉。
情況的變化比古二少爺的預期來得快,悶哼乍傳,「天煞星」踉踉蹌蹌退了數步,「咚!」地一聲跌坐地面,蒙面巾下半截突然染紅,他吐了血。
「哈哈哈哈……」狂笑聲中,莊亦揚的劍指向「天煞星」的心窩。「閣下。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誰,只知你是範江陵的生前至交,而你閣下為了妙香君一直要得我而甘心.所以我不得不殺你以絕後患,現在……」
迸二少爺正要現身……
「當!」地一聲,莊亦揚的金劍被蕩開,人也被震得退了三四步。
一顆鵝卵石掉在地上。
迸二少爺大吃一驚,這份擲石的腕力膂力太駭人了。
「什麼人?」莊亦揚栗喝出聲。
人影出現,是,一個須眉俱白的老者,頭戴員外巾,身穿壽字衫,足踏福字履,手中拄一根彎扭的鳩頭杖,脅下斜挎著一個鼓繃繃的織錦袋,仿佛民間供奉的福德正神,最搶眼的是胸前吊掛著一面金光閃閃的八卦。
敝,說不出的怪。
「老前輩是……」莊亦揚又退了數步。
老人用手拍了拍腰間錦袋。
「咚咚咚!」袋里發出的是鼓聲,聲音不大,但卻令人心搖神悸。
「招魂催生鼓!」莊亦揚暴退三步,栗叫出聲。
暗中的古二少爺也不由心頭大震,這怪物的名頭他听說過,應該說是傳說中的人物,想不到他還活在世上。在一甲子之前,黑白兩道聞其名而喪膽,沒有誰敢招惹,他殺人也救人,全憑一時的好惡,據說沒有人經得起他的三通鼓,無人知道他的出身來路,公贈他這恐怖的名號。
「哈哈哈哈!」「招魂催生鼓」狂笑了一聲。「小子,想不到你能一口道出我老人家的名號,難得,本來是要催你去投胎,偏偏你狗運好,今天是我老人家的生日,忽然動了善心,催生變成放生,快滾,別等我老人家改變主意。」
口氣大得可以吞象。
莊亦揚轉身如飛而逝。
迸二少爺志在「天煞星」,沒有追下去。
「招魂催生鼓」揚手擲出一物,太小,看不真切。
「天煞星」用手接住,掀蒙面巾納入口中,然後起身,片言不發彈身離去。
迸二少爺正待要……
「小子,給我老人家出來!」「招魂催生鼓」兩眼直望著古二少爺藏身的位置,看來他早就已知道有人在旁隱伏。
迸二少爺無奈,只好現身出去。
「招魂催生鼓」仔細端詳了古二少爺一陣。
「你小子叫什麼名字?」
「我姓古,人家叫我古二少爺。」
「哦!迸二少爺就是你?」「招牌催生鼓」撇了下嘴。「這麼說……你便是‘赤膽鐵判’郎風那老小子的傳人?」目中精芒稍現即隱。
「不錯!」古二少爺面現肅然之色,這是對師諱的尊敬。
「那老小子還活著?」
「不錯,比你閣下還硬朗。」
「小子,你偷偷模模躲在一旁意欲何為?」
「辦點私事,無可奉告。」
「如果我老人家一定要你說呢?」
「對不起,說過無可奉告。」
「你小子敢對我老人家如此說話?」「招魂催生鼓」的聲音突然變冷,而且隱隱帶著殺機。
「稱你一聲閣下已經夠禮數了。」古二少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事實上他已看出這老怪物跟「天煞星」之間有某種關系存在,他投手擲出之物當是疔傷之藥,而「天煞星」悶不吭聲地離開,雙方的默契已顯然,是以他采取了高姿態,至于後果他不願多想,反正是踫上了,這說不定是「碧玉蟾蜍」公案的又-個變數,他非面對不可。
「你還不想死吧?」
「當然,當然,老的還活著,年輕的豈敢先死。」
「哈……哈——哈哈哈哈……」「招魂催生鼓」狂笑起來,銀髯隨之急劇波動,笑聲也如逆浪般層層推涌疊出。
迸二少爺初時不察,及至發覺氣血有逆轉現象之時,才猛省這老怪物已經藉笑聲發動攻擊,這種至上的功力如果抗拒不了,勢非毀于逆行的氣血之下不可。于是,他立即運起從不曾用過的師門「自閉神功」把笑聲摒絕于感官之外,自我封固。當然,表面上他是神態依然,挺立不動,這一來,那致命的笑聲對他已不起作用。
許久,「招魂催生鼓」自動止了笑聲。
迸二少爺也暗中卸了神功。
「招魂催生鼓」老臉露出驚震之色。
「小子,想不到晚輩之中居然有人能抗拒得了我老人家的‘一笑招魂’,郎老小子能得你為徒算是天幸。」
迸二少爺心中暗震,原米老怪物這一陣笑聲使的竟然是「-笑招魂」,幸而他主動中止,要是持續下去,自己是否能挺得住大成問題;還有他的催生鼓,其威力可能強過笑聲招魂,看來今日之局絕難善了。心念之中,他只微笑不語,無得色,亦無懼色。
「小子,找老人家今天不殺生,你可以走了。」說著揮了揮手。
「後會有期!」佔二少爺揚了揚藤鞭,從容轉身離開。他這後會有期四個字是別有深意,暗指雙方必然會再踫頭。
老地方——谷城酒店。
老規矩——獨享一桌酒菜。
迸二少爺手按著酒杯,默然沉思——
「招魂催生鼓」如果與「天煞星」有淵源,他就不會放走莊亦揚,因為莊亦揚是「天煞星」必欲得而甘心的對象,可是「天煞星」在當場並未阻止,為什麼?
「天煞星」是「碧玉蟾蜍」公案的主犯,而自己是辦案的人,而「招魂催生鼓」對自己並無明顯敵意,為什麼?
「招魂催生鼓」能一口道出自己的師承,對師父似乎頗不陌生,而他竟也放過自己,未提公案只字,為什麼?
「招魂催生鼓」久已失蹤江湖,而今突然出現,又恰在「天煞星」危急之時,又給他療傷之藥,很難說他們之間沒有關系,但是什麼樣的關系呢?
蒙面客便是「天煞星」,這是吳無畏指稱的,吳無畏是丁財神的代表,而丁財神同樣是案中要角,這指證到底有幾分可信?
玄玄與丁財神父女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麼秘密?
心里方想到玄玄,玄玄便出現了。
「二少爺!」
「你先坐下再說。」
「是!」玄玄落座,似有些迫不及待。「二少爺,請你無論如何到土城走一趟,丁家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災難。」
迸二少爺心中一動,他再無法緘默了。
「玄玄!」古二少爺正色,但聲音很低。「我最後一次問你,希望你不要再用有不得已的苦衷這些詞來搪塞,如果你不據實回答,我以後不會再問,現在是最後一次,你跟丁家父女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存在?」目光直盯在玄玄臉上,似乎要看透他的內心。
玄玄的臉色變了又變,臉皮子也在抽扭,許久。
「二少爺……非要我說出來不可?」
「你也可以不說,我剛說過以後不會再問。」
「好!我……說。」玄玄似下了最大的決心,也可以說是最痛苦的決定。「二少爺,我是不久前才知道,幾乎不敢相信是事實……」咬咬牙,吐口氣。「丁財神便是……我的恩師,他易容改形……」
迸二少爺內心的震驚無法以言語形容,這是怎麼也想不到的事,丁財神居然是「千面客」段小川的化身?
「丁財神是你師父?」
「是的!」玄玄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家師死于範江陵的陰謀毒手,我一心要為他報仇,可恨範江陵已不在人世。……至于家師絕處逢生,死中得活這一節我並不知道,更沒想到他化身土城城主。」
「哦!」古二少爺一下子豁然明白過來,段小川的易容之術獨步當今武林,為了避仇而月兌胎換骨,當然沒人能認得出來。他,綁架妙香君是為了報仇雪恨,其情便可原了。自己所看到的原來都是假象,那丁一嬋、段氏宗祠的巧姑應該是同一個人,賈俊英也是女兒身,照此看來……
「丁大小姐是你師妹還是……」
「是師妹。」玄玄點頭回答。
「巧姑呢?」
「同一個人。」
「賈俊英呢?」
「也是她改扮的。」
迸二少爺心頭涌起一股異味,自己把賈俊英當男人看待,抱她到破廟為她療毒傷,才發現她是易釵而弁,雙方等于已有肌膚之親,難怪會听到許多不解的話,而吳無畏這近似托孤的請求也就可以理解了。
「玄玄,我全明白了,可是……範江陵已不在人世,你師父應該沒有再隱瞞身世的必要,為什麼還……」
「還有仇家的黨羽,比範江陵還可怕。」
「哪些?」
「蒙面客一伙。」
「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師父的身份?」
「不知道。」
「你說你師父一家可能有急難?」
「是的,所以請二少爺援手救助。」
「對了,你師父提到過‘招魂催生鼓’其人麼?」
「現在擔憂的便是這老怪,他是範江陵的身後人。」
迸二少爺不由心頭一震,剛剛會過這老怪物,自己是否是他的對手還大成問題,老怪物與蒙面客既然是同路,遲早還是得面對,只是目前還沒想到應付之策,看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想到這里,深深吐了口氣,放開胸懷道︰「好,你陪我痛快地喝上幾杯,別辜負了這些好菜,吃飽喝足之後便上路。」
「好!」玄玄也展顏一笑。
主從兩人暫時拋開問題,暢飲起來。
土城——已經變成了死城,家家關門閉戶,夾著尾巴無精打采在街道上晃蕩的狗名副其實的成了喪家之犬。
往日的繁華已煙消雲散。
賭城關閉了,沒人知道真正原因。
迸二少爺在街上閑逛,不見半個人影,想找杯茶喝都辦不到,別說飲食了,江湖詭譎而冷酷,不禁感慨系之。
他知道原因,他正因此而來。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丁財神的豪華宅邸,只見大門洞開,一片空寂冷清,庭園里的花木也黯然失色,似乎知道今後將再無人欣賞,也不會再有園丁照顧,未來的命運可卜。
進入大廳,氣派依然,一切陳設如舊,只是物在而事非。他在大廳椅上坐下,眼前似乎晃動著了大小姐——應該是段大小姐的俏麗倩影,不禁又想到吳無畏請托自己照顧丁大小姐,當時只應承在道義上予以照應。他想——丁財神——「千面客」段小川——預知恐怕逃不過仇家之手。
「招魂催生鼓」東山復出何為?
「天煞星」將有什麼打算?
丁大小姐化身賈俊英,如今人在何處?
丁家莊與土城同時關閉,事情就此了麼?
正在想得出神之際,外面突然傳來腳步之聲。古二少爺迅捷地閃入上房,隨即掩上房門,只留一條小縫。
腳步聲移近,一行人魚貫進入大廳。
當先的是「天煞星」,仍是蒙面客的裝束。接著是「天眼客」和豪客,兩人到右首落座,「天煞星」則坐上居中左側的椅子,最後是兩名武土挾著一個人進入。
迸二少爺的目光透過門縫看清楚時,不由心頭劇震,被挾人的赫然是丁大小姐化身的賈俊英,她怎會落到對方手里?
賈俊英被按坐在左邊椅上,兩名武士左右站立。
「你叫賈俊英對不對?」「天煞星」開口問話。
「不錯!」賈俊英眼里全是怨毒之色。
「跟丁財神是什麼關系?」
「主人與雇佣。」
「是嗎?」
「信不信由你。」
「好,現在你老實說出你主人的身份來路?」
「不知道。」
「你準備先吃些苦頭才肯說?」
「殺剮听便。」
「嗯!先撕下他的左耳。」
武士之一伸手抓向賈俊英的左耳。
「住手!」暴喝之聲傳出。
那名武士縮手,「天煞星」等全離座而起。
一條人影飛閃入廳,是黑衣女人。
迸二少爺本待要現身,見狀又穩住了。
「不請自來,太好了!」「天煞星」又坐了回去。「由芳駕來回答問題,更為直截了當,丁財神到底是誰?」
「就是丁財神。」黑衣女人語冷如冰。
「看樣子芳駕不願意回答?」
「已經回答過了。」
「不要緊,我們可以慢慢談,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來了就別想再離開。」蒙面客一副篤定的語氣。「這小白臉是芳駕的什麼人?」
「親人!」
「噢,那芳駕現身的目的是……」
「帶他走!」黑衣女人的聲調十分堅定。
「哈哈哈哈.帶人走可以,但得把事情交代明白。」
坐在椅上的賈俊英似已被制,他沒動只瞪眼。
「天眼客」和豪客在一旁虎視眈眈。
兩名武士緊靠賈俊英的座椅而立,擺出待命的姿態。
場面沒火爆,但空氣卻像繃緊了的弦。
「閣下與過世的範江陵是生死之交?」黑衣女人冷森森地問。
「不錯!」「天煞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閣下當然是不願見到範江陵絕後?」
此言一出,「天眼客」與豪客同時目露凶光。
「當然,當然,芳駕敢于現身,所恃的便是手中握有這張王牌。」「天煞星」的話聲平靜得出人意外。「不過,這張王牌已經不管用,因為小虎已經平安回家,可惜的是保護他的吳無畏兔月兌了。」
賈俊英想掙扎起身,但被兩武士按了回去。
黑衣女人的身軀明顯地一震。
房中的古二少爺也為之一震,想不到人質已被對方救回,這一來,丁財神方面可說沒戲唱了,想不到的挫折。
「芳駕是女人,老夫不想用激烈手段,如果坦白交代幾個問題,老夫可以考慮網開一面,意下如何?」
「辦不到!」黑衣女人厲聲回答。
「芳駕想清楚,朝陽峰的故事不會重演,在眼前情勢下,芳駕沒有反抗的余地,而且也離不了現場。」「天煞星」依然保持平靜,語氣充滿了自信。
事實很明顯,賈俊英不能出手,以黑衣女人一個對付三大高手,的確沒有制勝的可能,形勢絕對地不利。
「在場的誰也不能活著離開。」黑衣女人冷峭地說。
「連芳駕與這小白臉也在內?」
「不錯!」
「同歸于盡麼?」
「可能是如此!」
「嘿!」「天煞星」冷笑了一聲。「這只是芳駕的如意算盤,事實如何尚不得而知,不過,這種事絕不會發生,現在還有少許時間讓芳駕做最後的考慮,否則將會後悔莫及,這絕不是虛聲恫嚇,老夫言盡于此。」
就在這說話之間,豪客已經移身到廳門邊,與「天眼客」成了犄角之勢,「天煞星」是在正面,黑衣女人已被包在正中。
小虎月兌險是古二少爺樂于听到的消息,他一向最不齒于擄人作質的卑劣手段。至于眼前黑衣女人和賈俊英的安危他有道義上的責任,絕不能讓「天煞星」他們得逞。情況已到緊要關頭,他準備待機而動。
場面冷寂了片刻。
「芳駕想通了沒有?」「天煞星」開口打破沉默。
「根本不必想。」黑衣女人面色陰冷。
「寧死不回頭?」
「不錯,在場的一起上路。」
「很好!」好字余音仍在,人已離座,而且劍已刺向黑衣女人,幾個動作仿佛是一個動作,而且快如電閃。
黑衣女人雙手戴著爪套,右爪抓劍,左爪抓人,出手之凌厲令人咋舌。
同一時間,「天眼客」與豪客雙雙上步出手疾襲。
黑衣女人早已料到這一招,雙爪變勢為格擋、同時旋身,消解了三方的攻勢,但她絲毫沒有緩勢的機會,連換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三個不同方位的攻擊又罩身而至,她無法變換位置,只有硬架。險極地應付過這一回合,第三波攻勢又臨……
「住手!」暴喝聲中,「天眼客」和豪客雙雙驚叫一聲,左右彈開。
黑衣女人恰好有了回旋的空間。分寸之差避過了「天煞星」迎面劃來的一劍。又是一道掌風把「天煞星」震退。
「又是你!」「天煞星」栗叫。
動的畫面靜止,古二少爺巍然挺立在「天眼客」和豪客之間,現場形成了一個大圓圈。
「幸會!幸會!」古二少爺神色自若。
「二少爺!」賈俊英激動地叫了一聲,眼神里所迸發的那一份特殊情懷把少女芳心深處的秘密完全表露無遺。
迸二少爺的心微微震顫了一下,但此時此地他無法去深思細想,只是在本能上起了一個自然的反應。他把目光移向黑衣女人。
「芳駕先解賈老弟的禁制。」男女有別他不便動手。
黑衣女人本來就站在賈俊英的近旁,她側身上步。
「天眼客」身形一動,他準備阻止。古二少爺的藤鞭閃電點出,「天眼客」疾退。
黑衣女人雙爪暴揚,黑森森的利爪相當駭人,只要被抓中絕無法全尸,兩名武士立即收手後退。黑衣女人褪去了左手爪套。
賈俊英低低說了一句,可能是指出被制的穴道。
迸二少爺銳利的目光在游掃,誰只消一動他就會發出致命的攻擊。在場的全領教過他的身手,沒敢盲動。
黑衣女人伸指疾點數下,然後戴回手套。
賈俊英站起身來。
這一來,形勢大為改觀。
「古少俠,你是存心跟老夫作對?」「天煞星」的聲音中飽含憤怒。
「事逼處此,不得不然。」古二少爺淡淡回應。
如果「天煞星」知道他的身份已被古二少爺所悉,他便不會如此說活,而形勢也會大大地不同,可惜他不知道,仍然以蒙面客的身份自居。當然,這一點不到萬不得已古二少爺也不會點破,只要追回「碧玉蟾蜍」便功德圓滿。
「古少俠對香君與花靈有過情份,而且彼此間友誼不淺,老夫忝為她倆的父執,是以從沒敵視過古少俠,而古二少爺如此做……妥當麼?」「天煞星」的確有委曲求全之意,當然,對古二少爺的武功來路有所忌憚也是原因之一。
「區區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看來我們有單獨一談的必要。」
「是非常有必要。」古二少爺正中下懷,隨即偏頭向黑衣女人道︰「芳駕與賈老弟可以離開了!」
黑衣女人用手肘踫了賈俊英一下,雙雙舉步。
賈俊英扭頭深深望了古二少爺一眼。
「天眼客」他們只能眼巴巴地望著兩人離開。
「天煞星」做了個手勢,「天眼客」和豪客連同兩名武土先後退出大廳,現在廳里就只剩下古二少爺和「天煞星」相對了。
「在沒談正事之前。區區先提個問題……」
「可以,請說!」
「閣下與‘招魂催生鼓’之間是何淵源?」
「這……」「天煞星」似乎極感意外地一震,默然了片刻才道︰「談不上什麼淵源,有那麼一點香火之情。」話鋒頓了頓,又補充說道︰「那位老人家喜怒無常,行事令人莫測,全憑一時的好惡。」
迸二少爺不得不考慮對方的話有幾分可信,也許是實情,也許是隨口敷衍。分析「天煞星」與莊亦揚拼斗的當時狀況,莊亦揚不知何以功力突增,「天煞星」竟然不敵而負傷,正在生死交關之時,那老怪物突然出現解厄,他放走了莊亦揚,又賜藥與「天煞星」,「天煞星」連個謝都沒有便離去,說有淵源說不通,因為他放走了「天煞星」的死敵莊亦揚。說沒有淵源也不像,「天煞星」與他似有默契……
「真的是如此?」
「信不信在于你。」
「好,我們談正事,閣下說要單獨談,談什麼?」
「談少俠正在全力辦的公案。」
「怎麼說?」古二少爺表面鎮定,心卻已抽緊。
「少俠認為東西在老夫手上?」
「不是認為,而是認定。」
「其理安在?」「天煞星」的語音很沉重。
「區區與丁財神已經正式談判過,他誓言東西不在他手中,連踫都不曾踫過,換句話說,便是指在閣下手上。」
「少俠相信?」
「相信。」古二少爺以斷然的口吻回答。
「要是老夫也誓言東西不在手上又當如何?」
「區區不采信。」
「為什麼?」「天煞星」的聲音已帶激動。
「因為閣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顯然情虛。」
「少俠錯了,江湖人常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這與公案無關。」略頓,反問道︰「丁財神是何來路?」
「丁財神就是丁財神。」
「少俠既然不知他的來路,何以會相信他?」
「閣下應該更清楚才對。」古二少爺笑笑。「閣下與過世的範江陵是至交,而丁財神與範江陵有不解之仇,所以才有綁架他子女的事發生,而閣下的同路弟兄曾到此地豪賭,想藉以取代丁財神的地位,如果說閣下不知他的來路,豈非太悖情理?」
「天煞星」一時無語,但透過面巾觀視孔的目光卻是迷惘的。
這點古二少爺心下明白,因為「千面客」段小川會死而復活,「天煞星」做夢也想不到,所以根本無從忖想。
「古少俠,一句話,東西不在老夫手上。」
「抱歉,區區不接受這句話。」
「那古少俠的意思……」
「區區並非公門中人,只是受委托辦事,故而用的是江湖方式,如果閣下交出‘碧玉蟾蜍’,其他一切不究,否則的話……」古二少爺故意沉吟。
「否則怎樣?」
「說過了,依江湖規矩辦事。」
「動武?」
「恐怕只好如此。」
「古少俠為什麼一口咬定東西在老夫手上?」
「當然有百分之百的理由,交出東西之後自當奉告。」
「丁財神有個好女兒,辦事自然得心應手!」「天煞星」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但言外之意不問可知。
「哈哈哈哈!」古二少爺大笑了一聲,他一向是不愛笑的。他一下便听出了對方言外之意,是暗指自己為丁大小姐的美色所惑而偏袒丁財神,但對方卻想不到身份已被揭穿,如果一下點明的話,便無所遁形了。
「古少俠覺得好笑?」
「是非常好笑。」
「何故?」
「閣下並非等閑人物,竟然看人走眼。區區可不是見美色而迷之人,情與理的分際謹守不渝,絕不以私害義,何況是非是無法顛倒的,閣下心知肚明,以巧言詭辯來混淆事實真相是不明智之舉。」古二少爺義正辭嚴。
「天煞星」默然無語,不知他心里在盤算什麼。
迸二少爺的決心堅定不移,已完全表現在眼神之中。
雙方凝峙好一陣子。
「古少俠覺得花靈這姑娘如何?」「天煞星」又冒出了一句意外的話。
迸二少爺心中一動,花靈是「天眼客」的徒弟,他們之間關系相當密切,看來「天煞星」已把算盤珠子撥到了兒女私情之上,剛提出丁大小姐只是一個引子,真正的意向是在此,所謂黔驢技窮,听起來可笑。
「不錯,秀外慧中,而且有個性。」他沉穩如故。
「她深愛著古少俠。」
「區區知道。」
「那古少俠對她呢?」
「這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檔事,題外之言省了吧。」
「不,這是題內之言。」
「噢!怎麼說?」
「古少俠如果不健忘,當記得梅園襄陽‘百里侯’杜仲的千金杜芸香遇害血案,老夫湊巧踫上而做了和事佬,當時老夫表示過得到‘碧玉蟾蜍’的話會首先交還,只是有條件,屆時再說……」
「區區記得!」古二少爺點頭。
「現在老夫就有條件。」
迸二少爺心念一連幾轉。
「意思就是說閣下可以交出東西?」機智的反問。
「可以這麼說。」
「那閣下剛剛不是極力否認麼?」
「老夫否認的是東西不在手上。」「天煞星」強辯。
「那又如何能交出?」
「老夫有老夫的打算,絕對能實踐諾言。」
「區區願意听听。」
「好!老夫就開門見山地說。」「天煞星」的目光閃了幾閃,語氣滿鄭重的。「如果少俠答應與花靈成百年之好,東西就能回到少俠的手上。」
迸二少爺的心弦急劇震顫,怎麼也想不到「天煞星」會提出這種問題,一時之間他愣住了,這是個听似荒唐但卻是個必須深加考慮的條件——
對花靈彼此間那一份情誼是很深厚,花靈也示意過以身相許,但自己還沒下定決心,終身大事,豈能草草。
再就是中間插了個丁大小姐,撇開同樣有過體膚相接這一點不說,她是玄玄的師妹,不止一次坦白示愛,而她父親又透過吳無畏表示托孤之意,自己雖不曾正面應承,但如果萬一她父親因為「碧玉蟾蜍」公案之故而真的遭了不測,在道義上的確難以自處。
「天煞星」言詞閃爍,很難說會有什麼變數。……
瀟湘子掃描月之吻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