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書中,斐劍與尹一凡離開了「紫衣人’的秘密居所古井地室,來到破廟之外,斐劍向尹一凡追問東方霏雯的來歷,突地,不遠之處,傳來一個女子的喝叱聲,那聲音听來並不陌生。
斐劍心中一動。向尹一凡說了聲︰「再見!」彈身撲去。
尹一凡窒了一空之後,也跟著追了過去。
距離縮短,喝叱之聲更加明顯,已可以分辨發聲方位。
斐劍循聲掠去……
疏林如蒂,圍環著一片草坪,坪地中央,兩條紫色影子兔起鷹落,廝纏不休,走近疏林,可以看出交手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紫色儒衫、紫巾蒙面,女的一身淡紫宮妝,俏麗十分,但粉腮已被殺機罩滿,手中劍如疾風迅雷,盡朝要害攻擊。男的卻一味閃讓,偶而反擊一兩掌……
斐劍身形似魅,無聲無息地直逼疏林,一看,登時血脈彭張,殺機陡起。
那男的,赫然就是血海仇人「紫衣人」,女的是「紅樓主人」的大弟子舒眉。
「紫衣人」以詭計謀害了「紅樓主人」,「屠龍劍客」也連帶遭絞,舒眉找上「紫衣人」,當然是為師復仇。
論身手,舒眉決不是「紫衣人」之敵,但,「紫衣人」似乎無意傷她,這叫人難解?
舒眉出劍如狂,但「紫衣人」閃讓從容。
又過了十余照面,「紫衣人」突地暴喝一聲︰
「住手!」
喝聲中,兩指扶住了舒後的劍身,這一手,的確驚人,因為眉的劍術造詣並非泛泛,在武林中已算是一等一的劍手。
舒眉爭劍不月兌,右掌猛然劈出,口里厲喝道︰
「紫衣人」姑娘與你誓不共戴天!」
「紫衣人」單掌微揚,封開了舒眉的一擊,冷冷的道︰
「舒姑娘,本人再此聲明,你會有為師報仇的機會,但不是在!」
舒眉慘厲的道︰
「紫衣人,當初你假昌‘屠龍劍客’作餌,把先師誘上石碣峰,活埋石洞之內,目的是什麼?先師與你何仇?何怨?……」
「紫衣人」松開兩指,後退了數步,栗聲道︰
「將來自有交代!」
斐劍一彈身,瀉落坪中。
「紫衣人」驚呼一聲,「你……」折身飛逝,快逾閃電。
斐劍大喝一聲︰「那里走!」跟著彈身追去,但「紫衣人」業已騰飛無蹤,只好返身折回原地。
舒眉還沒有離開,見斐劍折回,忙上前數步,道︰
「原來是斐少俠!」
「舒姑娘還記得在下……」
「斐少俠名頌武林,‘紫衣人’竟然望影而逃!」
斐劍苦苦一笑道︰
「事實並非如此,‘紫衣人’本身功力已非泛泛,最近又得到‘地皇’全部武功精華,如與在下放手相搏,尚不知鹿死誰手……」
「那是為什麼呢?」
「目前武林正道之士,密謀對付‘金月盟’,「紫衣人」站在正道這一邊……」
「以他的為人,而談除魔衛道,豈非是一種諷刺?」
「是的,但他已有所表現,因此,避免與在下直接沖突!」
「我也覺得奇怪,他對我的攻擊,沒有還手,以他的功力,我萬非其敵」
斐劍咬了咬牙,道︰
「舒姑娘,等機會吧!」
舒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
「照此看來,我恐怕不能替先師與三位同門復仇了。功力懸殊太大……」
「舒姑娘不必灰心,殺人者若人殺之,只是時間問題,在下相信‘紫衣人’所欠血債,債主不止你我一二人。」
「是的,但不能手刃仇人,確是憾事。」
「舒姑娘,在下有句話一直沒有機會請教……」
「請教不敢,少俠有話但請吩咐!」
「請問先令師與‘屠龍劍司馬宣’是什麼關系?」
「情侶!」
斐劍內心一顫,又道︰
「令先師歸隱‘紅樓’,一住十年,為的是什麼?」
「少使要知道?」
「是的!」
舒眉神色一黯,泫然欲泣,十分慘淡的道︰
「先師一生,斷送在一個‘痴’字上……」
「姑娘可以把詳情見告嗎?」
「唉!多情自古空遺恨.十多年前,先師邂逅‘屠龍劍客’,兩人一見傾心,先師因此而構築,‘紅樓’,欲圖雙棲,‘紅樓’落成之日,先師要求與‘屠龍劍客’正式結為夫婦,‘屠龍劍客’到此才透露業已娶妻生子……」
「哦!」
斐劍「哦!」了一聲,內心一陣刺痛,這是父子關系的又一有力證明,「屠龍劍客司馬宣」是自己的生父,已毫無凝義了,但這一層關系,他無法說出口,當然也沒有表白的必要,緊迫著追問一句道︰
「以後呢?」
舒眉憤然道︰
「先師當時十分痛苦,但痴情難斷,他不責怪‘屠龍劍……」
「令師是情有獨鐘……」
「屠龍劍客要求先師暫時等候,他回去安頓妻小之後,便來長相廝守,先師一口答應,並矢志等待,足不出‘紅樓’……」
「後來呢?」
「他一去不再回頭,先師苦等十年,到頭來卻毀在‘紫衣人’的陰謀下!」
斐劍激動的道︰
「屠龍劍客是個負心人?」
「先師並不恨他,十年寂苦,她歸因于造化弄人,她堅信他會回來……」
「然而他沒有回來……」
「是的,我曾大膽向先師說過,一個不忠于妻兒的男人,會忠于另一個女子嗎?但立即受到先師呵斥,她相信他必是遭遇意外,否則不會失約。」
斐劍暗忖,據「紫衣人」當初利用自己傳言誘殺「紅樓主人」時所說,父親是因「宇宙一尊」為徒索仇,而被廢了功力,殘了雙目,放置在荊山石峰碣峰頂的石洞中,日久成恨,而遺命自己殺他?這大有可能,而且也是唯一的解釋。
心念及此,以往對父親那種模糊的恨意,倏然消失,可悲的母親至死不明真相,含恨以瞑,而父親卻在十年後死于「紫衣人」之手……
于是,他對「紫衣人」恨意更濃了,師仇、親仇,都集于他一人身上。
「紫衣人」為什麼要謀殺「紅樓主人」呢?
他自承與父親是知交,為什麼要一並謀害呢?
難道其中牽涉到男女之情?
「舒姑娘,‘紫衣人’謀害令師與「屠龍劍客’是否為情。」
「不知道!」
「紫衣人所為當然有其原因?」
「是的,但他不肯說出來,而我也沒有端倪可供推斷?」
斐劍咬牙切齒的道︰
「在下會一一予以澄清的,舒姑娘,你目前不宜再找他!」
「為什麼?」
「恕在下直言,你不是他的對手!」
舒眉痛苦的道︰
「是的,這一點我知道,但師仇不共戴天,我豈能計及本身安危!」
「在下與他,仇深似海,他會得到應有報償!」
舒眉幽然一聲長嘆,淚水悄然掛下雙腮。
斐劍真想回頭奔轉地室,找「紫衣人」了斷,但想到必然會遭到「無後老人」和尹一凡的阻止,而從「英雄館」事件看來,「紫衣人」的潛力,實在不可輕侮,對付「金月盟」挽救武林浩劫,是一股可觀的力量,大勢如此,只好假以時日了。
心念之中,向舒周一抱拳道︰
「舒姑娘,後會有期,在下有事先走一步!」
舒眉朱唇微顫,欲言又止,最後幽然淒聲的道︰
「請!」
找劍心頭怦然,象逃避什麼似的急急彈身馳離,他從舒眉的神情與目光,覺察到對方的心思,現在,他對于兒女之情,避之猶恐不及,屠龍劍客與崔婉珍,已夠他煩惱,困擾,豈能再惹無謂的牽纏。
先赴「劍冢」然後奔赴「少林」,抑是折回施南城找東方霏雯?
正在心見將決之際,一聲嬌喚,倏告傳來︰
「相公留步!」
斐劍不期然地剎住身形,側面林中,飛出一條人影,直瀉身前。
來的,赫然是東方霏雯貼身的一名絳衣少女。
斐劍頓時百感交陳,俊面陰沉得象大雷雨的前半刻。
絳衣少女深深一福道︰
「相公,想不到會踫上您!」
斐劍冰寒的道︰
「什麼事?」
「婢子等奉主母之命,分頭追尋……?」
「找我?」
「是的,奉命相請!」
「好極了,我正要找她,帶路!」
言語之間,已充分表露出他內心的憤怒,絳衣少女唯唯應了一聲︰「是!」
返身向林內奔去,斐劍緊隨在她身後,于是,英雄擂,英雄館,荒林果尸,美人陷井……等等,齊涌心頭。
他下定決心,所有的懸凝,今天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穿越五里左近的一片森林,到了山腳,眼前現出一幢精舍,花木扶疏,修竹掩映。
絳衣少女一剎身形,道︰「到了!」
斐劍跟著止步,突地,一個黑衣漢子從旁翻走而過,塞了一樣東西在他手……」
絳衣少女回頭嬌喝一聲︰「什麼人?」
黑衣漢子已走到三丈之外,聞聲低首應道︰
「弟子護法壇下執巡!」
「你好大膽子,敢胡穿亂闖?」
「是!弟子知罪!」
「哼當心你的小命,走吧!」
「是!」
黑衣漢子連頭都不敢抬,匆匆離開。
斐劍心中凝雲大盛,這黑衣漢子自稱護法壇執巡,對絳衣少女自稱弟子,態度之間,誠惶誠恐,而絳衣少女僅是一名待婢,如此看來,東方霏雯的身份地位,必然十分尊崇,這是什麼所在?那黑衣漢子塞在自己手里的是什麼東西?
絳衣少女一福道︰
「相公稍候,婢子稟主母相迎!」說完姍姍進入精舍。
斐劍攤開手,手中是一紙團,好奇地打開一看,只上面寫著︰
「哥,千祈緊守立場,武林幸甚!」
一望即知是尹一凡玩的花樣,斐劍撕碎宇條,暗忖,尹一凡的確不愧「陰魂不散」的外號,他竟然跟了來身」人禁地。冒充執巡,他要自己緊守立場,什麼立場?……
心意未已,眼前陡地一亮,東方霏雯倏然出現。
他象觸電似的一震,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感覺。
她,嬌艷如昔,只是粉靨上罩了一霜,空氣顯得十分不協調。
斐劍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冷漠的道︰
「大姐,想不到在此重逢!」
東方霏雯,「嗯!」了一聲,道︰
「是的,的確是很意外的事,進來吧!」
一對紅顏知已,由于某些芥蒂,似乎陌生,場面尷尬至極。
斐劍緊抿雙唇,移步進入精舍,目光所及,不由大感意外,內部的陳設,古雅素樸,與不久前被「紫衣人」所毀的「謫仙秘官」相較,氣氛截然兩樣。
「隨便坐!」
斐劍默默地在側面一個綠色窯瓷墩上坐下。
絳衣少婦獻上香茗,退了下去。
東方霏雯熟視斐劍良久,幽幽的道︰
「弟弟,自上次你中了‘鐵梟草’之毒,半途車墜長橋,我無時不以你為念,今天是變故後第一次重逢……」
提起前情,斐劍心弦連顫,歇力保持平靜的道︰
「是的,僥天之幸,得以不死……」
「有人在破壞我們的感情?」
「……得著站有什麼立場說話!」
「弟弟,你變了!」
「變的恐怕是大姐你?」
「弟弟,你似乎滿懷怨毒……?」
話已觸及正題,斐劍咬了咬牙,沉聲道︰
「這一點我不完全否認!」
東方霏雯冷艷的眸光一轉,道︰
「如果今天不是小婢踫上你……」
「我正在找你!」
「那就很巧了,我倆之間該開誠布公的談上一談?」
「正是這句話!」
「弟弟,首先你回答我一句話,你心中還有我嗎?」
冷艷的眸光,一變而為溫柔的輕絲。這其中,散發著多深的情意,也含著太多的誘惑,斐劍心頭一蕩,那被疑雲與迷霧籠罩的情景,又開始蠢然激動。但他理智的堤防是牢固的,孤傲的性格,這時發揮了功效,當下冷靜的道︰
「有,截至我們長橋分手時止,絲毫未變!」
「現在呢!」
「如果說有了動搖,那是你造成的!」
東方霏雯玉靨一連數變,顯示出她心里相當不寧靜,久久,才慢啟朱唇道︰
「我曾經說過,也許我徹底的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什麼錯了?是指彼此交往?抑是……」
斐劍無法揣測對方的話意,事實上他此刻也沒心思去分析話意,把心一橫,道︰「大姐,你替‘金月盟」所擺的‘英雄擂’當台主?」
「不錯!」
「你知道幕後是什麼情況?」
「當然知道!」
斐劍臉一寒道︰
「你明知此舉人神共憤,傷天害理,而你仍然去做?」
東方霏雯平靜得若無其事的道︰
「我有非做不可的現由!」
「請問什麼理由?」
「我是‘金月盟’一份子,我奉命行事!」
斐劍心中微微一震,但沒有十分驚奇,從種種跡象上,他早認定她與‘金月盟’有很不尋常的關系,現在只是證實而已,于是,他領悟尹一凡字條上所說堅守立場四個字的用意了,正邪不是,他怕自己因兒女之私而忘了武林公義。
他也感覺,兩人的交往可能錯了,但這感覺含有痛苦的成是,因為他愛她是真心的,而現在,敵我之勢也是實在的。
「金月盟主」曾下令屬下不與自己為敵,原來是被她從中安排。
但,她曾迫殺過「巡察總督高寒山」,「天地雙煞’及十余名金月使者」,這又作何解釋呢?
心念之中,月兌口道︰
「你的身份我早知道的,可是……」
「可是什麼?」
「你曾迫殺過高寒山等在盟中有地位的高手……」
「因為他們應該死,我是執法。」
「應該死?」
「嗯,派有派規,國有國法,這點你大可不必深究。」
「照此說來,你充當台主是不得已?」
「不錯!」
斐劍雙目倏現精光,迫注在東方霏雯面上,字字如鋼的道︰
「大姐,我對你有個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