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仍住在原來的老房間,左隔壁是袁美玉,右隔壁不知是什麼人,房門經常關著,只有小二送飲食的時候打開那麼一下。
雖說客滿房無虛,但卻出奇地安靜,沒有慣常的吵鬧喧嚷,出入頻繁,誰也不跟誰打交道。
小龍心里雪亮,幽靈殿總壇就在東面的山里,在一連串的流血事故之後,該殿已傾巢而出,想追出神秘而可怕的勁敵,事實上,幽靈殿人心目中的勁敵,只不過他們幾個男女而已。
目前,小龍和袁美玉並不急著采查幽靈殿總舵的確實所在地,因為幽靈殿機關重重,即使知道地方也不能憑本領硬闖,所以致力的是如何得到那張布置圖,而據梅天奇臨死透露,布置圖是交付在他的好友姓童的手里。
天下姓童的比比皆是,要想找實在是大海撈針,但又不能不找。
袁美玉已經兩天沒回店,她受小龍之命去找她身後的高人,希望能尋出端倪。
小龍是一籌莫展。
袁美玉是要救被幽囚的父親御醫袁震,而小龍是要為余巧巧和水仙宮的死難者討債,目的不同,對象則一。
小龍知道幽靈殿的人還沒對他采取任何行動是因為每一次事件他都無巧不巧地置身暗中,明里跟他斗過的都已不能開口,當然這與袁美玉和她所謂的高人安排有關,使他在許多場合中保住了身份不泄。
現在是薄暮時分,房里的光線已很黯淡,有的房間已燃上了燈火。
小龍悶得慌,準備出去喝上幾杯,他自己點上燈,然後在桌上留了個字條給袁美玉,他怕袁美玉回來找不到人會著急。
整理了下衣著,佩上劍,拉開房門……
一個衣冠楚楚的人站在房門口。
小龍倒是意外地吃了一驚,定楮一看,並不認識,從來沒見過,只是對方那份神采使人一見就生好感。
「閣下……走錯了房門?」
「不,特別拜訪!」
「哦!」小龍大感意外,但隨即定下心來,他判斷對方可能是幽靈殿的人。
「恕區區托大,稱你一聲老弟,老弟是浪子小龍?」中年客面帶笑容。
「在下正是,老兄……」
「區區姓甄,草字白夫!」說著,拱了拱手。
「哦!是甄兄,有何指教?」
「想跟老弟交個朋友!」
「這……」小龍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彼此素昧生平,卻找上門來要交個朋友,實在唐突得不近情,而在目前情況下,顯然不是好來路。
「區區知道非常唐突,但在漫游河洛之時,就已經听人盛道老弟的大名,區區一向喜歡結交年輕有為的同道,所以才不揣冒昧,叩門以求!」他的談吐也很風雅。
「甄兄……是如何認出小弟的?」
「是從櫃上知道的。」
「請進!」小龍側身作了個肅客之勢。
「不,區區備了點酒菜,請老弟過房一敘!」
「過房?」小龍心中一動,暗忖︰不出所料,對方果然是幽靈殿的人,也投在這店中。
「對!」甄白夫退了一步,側身,朝右邊房門——指,「就是隔壁的房間。」
小龍這才恍然隔壁深居簡出的客人,就是這位仁兄,找上門是理所當然,只不知對方目的是什麼?
「怎好叨擾?」小龍無意拒絕。
「哈哈,老弟,你要這麼說便不夠意思了,縱使陌路相逢,無意結交,能在一道喝上兩盅,未嘗不是件快事,來,請!」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龍帶上房門,跟甄白夫到了隔壁間,房里已擺好酒菜,兩副杯箸,連酒都斟好了,甄白夫闔上房門,兩人相對坐下,看菜式很精致,是刻意安排的。
「老弟,區區先敬一杯。」
「不敢,小弟敬甄兄。」
雙方照了杯,甄白夫又斟上。
「老弟,隨便!」
「不客氣,請!」小龍真的不客氣,像面對老朋友似地吃喝,他已然認定對方是幽靈殿的人,主動找上門來,當然是有企圖的,不停吃喝就可以少說話,他的目的是要對方說話,這樣便可以冷靜而從容地應付。
甄白夫也沒再開口,只用動作勸酒勸菜。
總不能就這麼吃喝下去?
「老弟!」甄白夫憋不住開了口,「區區一向口快心直,你心里一定在懷疑我主動攀交的目的?」
「唔!四海之內皆兄弟,江湖人那能懷疑得了這麼多,喜歡交朋友並非壞事,也不是稀罕事。」
「哈哈,老弟,你言不由衷!」
「何以見得?」小龍故意裝佯。
「老弟不是等閑人物,面對眼前關里的特別情況,不能說絲毫不起警覺,區區找上老弟,可以說非常突兀,不信老弟無動于衷。」甄白夫顯示出他是塊老姜。
「這麼說……甄兄是有所為而來的?」小龍也不賴,將話就話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區區剛說過,一向口快心直,所以對老弟這句話不想否認。」
「那小弟領教?」小龍心中一動。
「先干一杯,區區再坦白奉告。」
「請!」
雙方舉杯,喝酒,照杯。
「老弟人中之龍,武土中的翹楚,乃是大有為的人物,凡稍具眼光的,都會對老弟矚目,開門見山一句話,區區接交老弟,是受人之托行事!」眸子里精光一閃。
「噢!以小弟這等材料,居然也有人矚目,真是慚愧,但不知甄兄是受誰之托?」小龍挑了挑眉,心知已經觸到正題。
「女中之鳳,一位了不起的女人!」
「女人?」小龍心里打了一個結,「她叫什麼?為何了不起?」
「區區現在就帶老弟去見她!」
小龍心里疾轉著念頭,眼前這地區盡是幽靈殿屬下的牛鬼蛇神,這姓甄的來路大有問題,企圖更加難測,他所說的女人,很有可能是那妖媚的特使花五娘,從正的方面說,自已對幽靈殿屬下所采取的幾次行動,都巧在暗中,沒有明顯的證據落在對方眼里,對方想網羅高手是極可能的事,從反的方面說,自己跟水仙宮的淵源,對方至少有個耳聞,如果這是個陷阱,所用的方式未免拙劣幼稚了些,不管如何,值得冒險一試。
主意打定,他點了點頭。
「小弟一向好奇,甄兄這麼一說,小弟倒很想見見這位女中之鳳是何許人物?」
「那好,老弟酒夠了麼?」
「快過量了。」
「這麼說……小酌就此打住,我們現在就走,為了避人耳目,老弟先走一步,區區隨後就到,知道財神廟的地點麼?」
「知道!」小龍當然知道,那是他頭一次與幽靈殿的人發生沖突的地方,木箱公案到現在還是個謎。
「很好,老弟就朝那方向去吧!」
通往財神廟的小路上,小龍踽踽而行,他一離開客店便已發覺被人盯梢,但他裝做不知道。
眼前來到他與紅杏重逢的地方,他下意識地停了下來,照袁美玉的說法,紅杏已經跟她們聯手行動,不知她目前狀況如何?
巧巧已經長眠地下,與紅杏之間這一段若有若無的情,會是什麼了局。
他也想到胞兄武大龍,他帶萬年龍骨回太原家里救治愛兒小威的怪病,不知結果如何?
萬一治不了……他不敢再往深處想,他清楚地記得大嫂白尚香抱著白痴似的愛兒小威,終朝以淚洗面的慘景。
心事,不想則已,只要一被觸發,便會紛至沓來。
他不禁有點英雄氣短的感覺。
「嗯!」是一聲悶哼,傳自不遠之處,小龍暗自一震,但他沒轉身查看,靜待情況的發展。
腳步聲走近。
「老弟!」甄白夫的聲音。
小龍悄悄吐口氣,徐徐回轉身。
「甄兄來了,剛才那一聲……」
「一個不長眼的小角色從客店就一直跟蹤老弟,區區只好打發他上路!」甄白夫說得很平淡。
「哦!」小龍心中一動,無法判斷這話的真偽,也許是姓甄的判斷自己已然發現被人盯蹤,而故意表演這一手。
「我們到那邊去!」甄白夫遙指一間遠離鄰居的民房,「也許他們已經等得不耐了!」
他們,意思是不止一個,他們是誰?
小龍心里起疑,但沒問出來,在爾虞我詐的情況下,問了也是多余,無法保證回答的是真話。
「那里就藏著甄兄所謂的女中之鳳?」
「唔!對!」
「甄兄請帶路!」
「走!」甄白夫很坦然地舉步前導。
走過彎曲的小徑,田埂,不久到達民居的門前,門是關緊的,土圍牆上伸出果樹的枝杈。
甄白夫在門上敲了三下,一輕二重,不用說,這是叫門的暗號。
門開了,應門的是個女子,小龍在夜色中運目一看,這女子似曾相識,不由一怔。
「二公子記得我麼?」女子開了口。
「你是……」小龍上前一步,再仔細一看︰「啊!你是素花姑娘。」
素花便是逃出幽靈殿的安樂窩,被追殺獲救,而後被袁美玉所說的高人帶走的女子。
由于素花的出現,小龍立即否定了自己原先的想法,看來甄白夫不是幽靈殿弟子,這情況變得詭譎了。
「請進!」素花側開身。
甄白夫輕輕推了小龍一下,兩人進門。
素花立即把門關上,站上了靠牆的高腳凳向外監視。
堂屋沒有燈,不見人。
「我們進去!」甄白夫抬了抬手。
「嗯!」小龍應了一聲。
兩人步進堂屋,屋里一派鄉居人的布置,簡單而樸實,使人有一種安詳之感。
「二公子!」袁美玉閃身在上首房門。
一見袁美玉,小龍的心完全踏實了。
「我在客店巴巴地等你,你卻躲在這里。」
「我離不開!」
「這是怎麼回事?」小龍望了一眼甄白夫,意思是要袁美玉加以說明。
「客店里人多眼雜,我不想去露面,所以特別請甄大俠邀二公子來。」
「老弟別見怪,在店里說的全屬胡講,並沒有什麼女中之鳳,只是掩人耳目罷了!」甄白夫補上一句。
小龍心念電轉,莫非這位姓甄的就是袁美玉口里的高人?在情況不十分明朗之下,他不便追問。
「二公子,甄大俠的目標跟我們一致。」
「那太好了!」小龍漫應著。
「現在就辦麼?」袁美玉望向甄白夫。
「嗯!」甄白夫點點頭,「把房里燈燃上,窗子遮好,區區馬上辦事。」
小龍大為困惑,听不懂兩人話中之意。
袁美玉轉身……
小龍只覺脅肋之間一麻,沒叫出聲,人便昏了過去,但沒倒地,被甄白夫抱住。
小龍悠悠醒來,燈光很亮,第一個感覺是自己躺在溫暖的床上,總之,他想起了剛才……
猛可里翻身下床,抓劍,腰間是空的。
「二公子!」袁美玉站在床尾桌邊。
「你們……」小龍揚起了手掌。
「二公子!」袁美玉笑了笑,「你先照照鏡子,然後我再跟你說。」
小龍放下手掌,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先照照鏡子嘛!喏,牆上。」
牆上掛了面鏡子,小龍疑雲滿月復地趨過去一照,心頭劇震,「啊!」他驚叫出聲。
鏡子里赫然是一個不曾見過面的黑毛武土,頸間裹著布,像是受了傷。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用手一模,臉頰上長了撮黑毛,脖子纏著布,鏡子里完全陌生的黑毛武土正是自己。
「小袁,這……」小龍的聲音變了調。
「二公子,你必須扮演這個角色……」
「為什麼?」
「請听我說!」袁美玉走近小龍身邊,「二號武土受了傷,奉命回安樂窩接替六號武土……」
「安樂窩?」小龍兩眼瞪得滾圓。
「對,關禁那些可憐女子的活地獄。」袁美玉咬了咬下唇,「二公子現在就是二號武士。」
小龍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真正的二號武土在回程途中神秘失蹤,他的全副行頭派上了用場,二公子明白了嗎?」
「誰安排的?」小龍有些省悟。
「高人!」
「就是那姓甄的?」小龍目芒一閃。
「不是,甄大俠只是一位同道而已。」
「誰替我易的容?」
「甄大俠,他是此道高手。」
「人呢?」
「他另外有事不能耽擱。」
「要我冒充……」
「對,千載一時之機,打入他們的內部。」
小龍又照了照鏡子,搖搖頭,笑出聲來,這的確是意想不到的安排。
「小袁,我……我這樣去?」
「不,有許多應該注意的細節,我現在一一向二公子稟陳,稍有失誤便會露出馬腳……」袁美玉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取出了許多小東西,手指比劃,一一介紹。
小龍不斷點頭,眉毛揚得很高。
一騎馬行走在山徑上,馬上是名黑毛武士。
他,正是經過易容改裝的浪子小龍,這任務使他振奮萬分,因為這等于朝報仇之路邁進了一大步,他不斷默念袁美玉交代的行動細節,生怕忽略了一點。
這是崤山西北角的入山口。
進入山口右折,是一個雙峰夾峙的山谷,不大,但形勢甚為險要。
比口有座小小的山莊,石牆向兩翼伸張,正好封死了谷道,要進入山谷,必須穿過山莊,當然,沒有人會穿莊入谷的,因為這里並非名山勝水,也不是獵場。
小龍來到了山莊大門前,下了馬背。
一個手持旱煙桿的駝背老頭拉開了山莊大門,站到門外,仰面打量了小龍一眼,道︰「請照規矩進門。」
小龍取出信符,在老頭眼前亮了亮。
「二爺!」老頭賠著笑臉,「這是例行規矩,請包涵!二爺今天興致好麼?」
小龍指了指喉頭,表示受傷不能說話。
「哦!二爺怎會……」說了半句沒再接下去,喉頭受傷不能說話,問了也是多余,側開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龍牽馬直入。
駝背老頭跟著進門,一挺腰,忽然不駝了,恭謹地從小龍手里接過馬韁。
小龍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卷,打開,給老者看。
老者「啊」了一聲道︰「原來二爺是回來替六爺的,請便吧!」
從沒有涉足過邪門地方,僅憑著搜集的資料來瞎模,稍一不慎,便會露出馬腳,小龍是步步為營,一直默想袁美玉交代的細節,拿來如實地對照。
進入正廳,四名大漢在坐著聊天,一見小龍來到,忙起身行禮。
小龍掃了四人一眼,微一頷首,大剌剌地往後走。
穿門過院,所見男女對他都很恭謹,這顯示黑毛武士身份不低。
走走停停,模準方位才舉步,好不容易通過了作為屏障的小山莊。
莊後有一段空曠的谷道,繞過峰鼻頭,谷地突然變窄,一道水閘式的構築,卡死了谷道,也等于兩個不同天地的分界線,隔絕了兩個世界。
閘牆高約三丈,牆頭斜植著尖利的竹刺,縱有絕頂的輕功也休想越雷池一步。
閘門緊關著,由于閘牆既高且長,相形之下,閘門便顯得像個狗洞,實際上並不小于一般莊院的大門。
牆頭上出現了人影,不用說是內圍的警衛。
小龍兀立在閘門前,朝上面揮手作勢,他心里冥想當初素花利用送米糧的情郎逃出安樂窩是多麼的不容易。
「嘎嘎!」聲中,閘門向上升起。
小龍昂頭步了進去。
比地豁然開朗,一棟棟平房,像棋盤上的棋子般整齊有序地羅列,一條石砌的寬敞大路從中央直貫,仿佛是一條規劃過的鎮市街路。
這就是幽靈殿的安樂窩,擄劫了無數婦女供屬下人等玩樂,簡單一句話,就是他們自設的妓院。
縱目望去,隱隱可見人影晃動。
這時已是日落時分,谷壁太高,景色已呈黝暗。
小龍相了相形勢,循中間大道瞠進,邊走邊用眼角逡視,有的房門緊閉,傳出男女嬉笑之聲,有的房門洞開,一些衣裙不整的女子木然呆坐,從形容上可以看出長時期遭受過度躁躪後的殘敗顏色。
盡頭,一幢較為考究的建築打橫,房里已亮起燈光。
小龍大步走到居中堂屋門前,一望心火股股直冒。
堂屋里面擺了桌酒席,一個高頭大馬的黑毛武土一手持杯,一手摟著個姿色不惡的少女,身上只披了件外衫,實胚胚的胸脯完全暴露,女的也只著褻衣,衣鈕已解開,等于半果。
不用問,這黑毛武土便是總管此地的六號。
小龍筆直地站著。
六號武土抬眼發現了小龍,推開那半果的少女,站起身來,拉了拉外衫,揚聲道︰「請進!」
小龍跨了進去。
「噢!二號,怎麼回事?」六號臉上現出吃驚之色。
小龍用手指了指喉頭和嘴,表示不能說話,這一著真妙,要是他開口說話,非露馬腳不可,易容之術高超可以偽亂真,聲音可就偽不了。
「是受傷來此地養息?」
小龍搖搖頭,取出字條遞了過去。
六號接在手里一看,道︰「特使的手令,來接替我的……立即啟程……」
臉上微微顯出不豫之色,轉向那少女︰「你一樣立即換戶頭。」
少女「唔」了一聲,扭了扭腰肢,朝小龍拋了個媚眼,拉拉衣襟,鼓繃的酥胸更加掩蓋不住。
六號離開座位︰「兄弟,一路辛苦了,想來一定餓了,坐下慢慢享用,俺得去收拾上路。」
說完,又向女的道︰「快叫人換酒菜,好好侍候二爺。」
女的媚笑著轉身出去。
看樣子這少女是高級弟子的專用之物,所以還沒憔悴的神色,相反地倒像朵盛放的花。
小龍坐下,心里踏實了許多。
堡夫不大那少女帶著兩個女的走來,動手收拾桌面,擦干淨,重擺杯箸,仍是雙份。
少女靠向小龍身邊,稠膩膩地道︰「二爺,您……好像很少到這兒來玩玩?」
小龍漠然地點點頭,心里卻在想,「這可好,二號平素很少到安樂窩來,此地的人對他印象便不會深刻,自己表演這角色可就輕松多了。」
少女又擠近些,半靠小龍肩頭,一個坐,一個站,這一靠,半袒的酥胸幾乎抵上了小龍的下巴,小龍心頭一蕩,忙把她推開,覺得不太妥當,故意指了指脖子。
「噢!」少女先一愣,繼而媚笑著道︰「二爺是受了傷,奴家該死!」
小龍一想到這女的是天天陪男人玩的這一點時便覺得惡心,但一方面也同情她們的遭遇,誰願意去做這種出賣靈肉的事,誰甘心受這非人的折磨?
六號收拾好行囊出來。
「兄弟,俺現在就上路,此地交給你啦!」
「唔!」小龍故意逼著喉嚨應了一聲。
「本來應該叫齊各房的管事來當面交代,看你說話不便,兔啦!」順手模了少女一把,「這小娘們很靈巧,會辦事,更會侍候男人,哈哈,兄弟,你會稱心的。」
少女水蛇般扭了幾下。
「俺去啦!」
小龍站起身,表示相送之意。
六號揚揚手,大步出門面去。
酒菜擺上,女的立即執壺篩酒。
小龍心念疾轉;「自己是偽裝頸子受傷的,如果大吃大喝豈非露了破綻?可是總不能不吃喝,誰知道這一待要多少天……」
想了想,裝模作樣地從身上掏出粒丸子吞下,然後用手指胡點了幾處穴道。
「二爺這是……干嗎?」
「止……止痛,不然怎麼吃東西?」小龍裝得很像,聲音是喑啞的,「你叫什麼名字?」
「特三號,這里不用名字,二爺……」
小龍心頭一凜,自知漏了嘴,由于他是易了容的,所以臉上沒明顯的表情,隨即淡淡地道︰「暫時一用也無妨,增加興頭而已。」
特三號緊挨著小龍坐下,嗲聲道︰「二爺,只要您高興,奴家就說好了,奴家本名叫胡妹……」
「狐媚,狐狸的狐……」
「不,不,二爺,古月胡,姐妹的妹。」
「哦!」
「二爺,用酒!」胡妹一手端起杯子湊向小龍的嘴,另一手攀在小龍的肩頭,嬌軀半斜在小龍懷里,呼吸帶動了兩堆白肉巍巍顫動。
小龍是男人不是聖人,雖然邪念不生,但本能上的反應是無法避免的,面對這陣仗,他的心弦起了振顫,身體里流躥著一股熱。
他喝下了那杯酒。
胡妹立刻又送上一筷子菜。
虛虛地應付著吃喝,小龍不采主動,胡妹便不敢太放肆,主要是小龍受了傷,所以她的動作便有顧慮。
「胡妹,這里……一共多少女的?」
「原先有五十多,現在四十不到。」
「什麼原因?」
「二爺!」胡妹低了低眉,吐口氣道,「多數是想不開,一條帶子自己結束了。」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她的聲調是淒側的,但臉上仍強掛著笑容。
「管理的人有多少?」小龍又問。
「男女十來個,每棟屋子五間房,一位女管事……二爺……您很少來,所以不太清楚。」
「現在來此地負責,得要弄清楚。」
「是,趕明兒召集所有的人,二爺見見他們。」
「啊!殺了我吧!殺了我……」女人的哭叫聲倏然傳來。
「發生了什麼事?」小龍瞪眼望向門外。
「常有的事,可能又是那位爺……太魯莽,女的受不了,所以……」
小龍心頭涌起了殺機,這簡直是傷天害理,被幽囚在此地供婬樂的全是不幸的良家婦女,逃出去的素花曾經說過,她們的遭遇比花街柳巷的妓女更慘,這罪惡之藪非徹底加以摧毀不可。
「啊……啊……」哭叫聲到了門口。
只見一個披頭散發的赤果女人,沖到了門檻邊,隨即趴伏地上,仰臉哭叫道︰「殺了我……殺……嗚……」憔悴的面容一片淒厲之色。
一個滿臉橫肉,僅著內褲的大漢隨後奔來,一把揪住那女的頭發便往回拖。
「住手!」小龍忘了裝喉痛,暴喝出聲。
大漢松開手,抬頭,這才發現管理的已換了人,不是原來的六號武士。
「您……二爺!」趕緊行禮。
女的仍在抽咽。
「你是幾號?」小龍抑制住本音,怕露了底。
「外八號弟子!」
「這是做什麼?」
「這……臭娘們拿翹,不肯……」他沒說下去。
「這畜生……說我前面太髒……太松……」女的接上話,「要從後面……你們殺了我吧,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受不了這種活罪……」
「你敢罵老子畜生?」那大漢一腳踢了過去。
「哇!」一聲慘叫,女的翻到八尺之外,不動了,似乎已昏迷過去。
小龍的怒氣直沖頂門,沒顧及到任何後果,順手擲出手中筷子,勢如急弩飛矢。
「啊!」又是一聲慘叫,大漢仰面栽倒,筷子已貫穿心窩,兩支筷子一支已完全沒入,一支留三寸在外。
「二爺!」胡妹面目失色。
「一切本人會負責,叫人清理,女的送回房!」
兩男一女聞聲而至,女的是中年婦人,看來是此地的管事之流,小龍當然不會認識。
胡妹搶出去向三人說了幾句,三人朝屋里深深望了一眼,兩男扛尸,婦人抱起女的轉身離開,胡妹又回到桌前,驚惶地望著小龍。
「二爺……怎地發這大火?」
「心情不好!」
「還是……喝酒吧?」
「不喝了!」
「那奴家服侍二爺上床休息。」
「唔!」
胡妹到上首房間燃上燈,鋪齊了被褥。
「二爺,要奴家陪著……」
「不必,我只躺一會,你在外面候著,有事會叫你!」小龍走近床。
「是!」胡妹退了出去。
小龍和衣倒在床上,瞪著眼在想︰「此行的任務是借機打入幽靈殿組織里,設法搜求線索,同時制造對方內部的不安,這一時不憤殺了自己人,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
仔細思索了一陣,決心利用胡妹這條線。
「特三號!」
「二爺!」胡妹應聲而入,坐上床沿,身體偎了過去,「您還沒月兌衣……」
「現在沒興致,想跟你聊聊,你坐好!」小龍的心在跳。
「是!」胡妹坐直了身子,「奴家看二爺是難得的好人,跟他們……」似乎感覺到語詞不當,忙閉上嘴。
「把燈熄掉!」
「好!好!」胡妹熄了燈,又坐回原位。
眼不見,小龍的情緒穩定了許多。
「胡妹,你是怎麼到這安樂窩來的?」小龍盡量抑低了聲音,以防有人竊听。
「二爺……為什麼要問這個?」她覺得奇怪,在這婬窟里,從沒人關心過這些可憐蟲,來此的目的只是玩,發泄夠了便離開。
「我說過是閑聊。」
「哦!奴家……」
「別奴家了,就說我字吧!」
「是……奴……不,我是兩年前被送進來的……」
「送進來,不是逮進來?」
「唔!二爺,是這樣……二爺應該記得原先在方城里當二管事的胡飛……」
「噢!對,當然……」小龍含糊以應,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方城的二管事胡飛,听都沒听過。
「胡飛便是先父……」
「啊!」小龍故作姿態。
「先父因那次犯人企圖越獄的事件受累……」聲音突黯,「先父過世後,先母得了一場敝病相繼亡故,殿主說要照顧屬下的遺孤,所以把我送到這里來。」
小龍心頭起了一陣寒栗,把屬下遺孤送到婬窟來折磨,美其名日照顧,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只有幽靈殿能做得出來,胡妹並沒說她父親為何死,極可能是因犯錯而被處死,但這可不能問,現在的身份是二號黑毛武士,不能說不清楚殿里所發生的事,一問就會露馬腳。
「你喜歡這里的生活?」小龍旁敲側聲。
「這……已經習慣了,反正……我是女人。」胡妹回答得很技巧,面對此地的負責人,她怎敢亂說話。
頓了頓又道,「我算是很幸運的,只侍候有身份的爺們。」
「嗯!你被編為特三號……」小龍在套問。
「是的,幸運的就只我三號,一號想不開上了吊,二號僥幸逃月兌了……」
「你為什麼不設法逃?」
「二爺,您……」她相當吃驚小龍會問出這句話。
「我是隨口說了玩的。」小龍趕忙掩飾,轉了話題道,「你知道今晚有多少弟子進窩麼?」
「這得問蕭大娘,她專管這個!」
「那你就去問問吧?」
「好!」胡妹應了一聲,立即出房。
小龍靜下心來想︰蒙人只能一時,遲早會露破綻,得用什麼方法摧毀這邪惡的安樂窩,先救出這批不幸的女子……
「兄弟,你一來便安樂麼?」廳里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
小龍心頭一震,翻身下床,從兄弟兩個字的稱呼上,他判斷來的定是黑毛武士之流的高級弟子,理了理衣衫,步出房門。
廳堂里坐著一個身材雄偉的黑毛武土,他叫不出對方是幾號,望著對方點點頭。
「听說你是受了傷才被派到這里來的,那邊的情況如何?」
「唔!」小龍手撫脖子,逼尖了嗓子,「還……查不出敵人的來路。」
「你傷得很重?」
「唔!」小龍點點頭。
「兄弟,受了傷……可不能辦那種事。」
「我……知道。」
「特三號人呢?今晚先讓給我如何?」
小龍心火大發,這簡直是畜生的行徑,但他不能表露出來,只笑了笑。
「人在房里?」
「唔!」小龍搖頭,手指門外。
胡妹正好此時來到,一見這黑毛武士,眉頭微微一皺,但隨即露出媚笑。
「大爺,您……好!」
小龍一听,知道對方是一號武土,也是首席武土。
「嗯哈!小妹子,二爺受傷不能辦事,把你讓給大爺我了,今晚咱們樂個通宵,明天我就得趕去關外。」
胡妹望了小龍一眼。
小龍面無表情。
一號忽然定楮望著小龍,似乎發現了什麼,小龍開始感到不安,如果身份被揭穿,將是極大的麻煩。
「兄弟,我覺得你有些不太對勁!」
小龍作出啞然失笑的樣子。
一號搖搖頭,似乎說不出所以然來,收回目光,一把拉住胡妹的手,邪意地一笑,道︰「咱們走!」
胡妹沒有反抗的余地,也沒有選擇的余地,只有乖乖跟著走,到了門邊,-回頭道︰「對了,二爺,剛剛問過蕭大娘,今晚進窩來的有九位。」
小龍點點頭。
一號帶著胡妹出門而去。
小龍一肚子的不是味道,想了想,步出廳門,他必須找機會了解此地的形勢。
前端是內外兩重關卡,中間是尋樂的窩,現在立足之處是後段,再以後是谷底部分,夜暗中看不出什麼門道,于是,他朝谷底方向走去。
陡峭的岩壁,人像走在黑暗的並底。
比底部分並不長,幾十丈遠便到了盡頭,依全般的形勢看,這鬼地方的確像個狹長的窩巢,小龍現在站在巢底,迎面是岩壁,壁腳很明顯地有個窟洞。
小龍走近洞口,一股奇臭直沖鼻子,嗆得他呼吸一窒忙退後兩步,轉開頭,差一點要嘔吐出來。
這是什麼味道,絕不是糞便。
隘尸味!
謗據經驗,他作了判斷。
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腐尸?強烈的好奇心,使他決心要一睹究竟,于是,他閉住呼吸,再次舉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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