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很快的過去了。
這一天,正是約期最後一天的中午。
久雪初晴,大地一片銀白。
董卓英和于珊二人,來到了西郊的雞公山。
雞公山山形似雞,整個山的形貌,尤其酷肖一只盛怒的公雞,雞冠軒昂挺立之處,是一壁立百仞的石壁。
壁上寸草不生,顏色呈現赭紅之色。
造物者的神奇,可說是巧奪天工,壯觀到了極點。
二人到了山上,攀登到雞冠最高的頂端。
于珊望著滿天的白雲,幻如蒼狗,對著董卓英道︰「卓英,這地方的風景想不到是如此幽美。」
「區區深有同感。」
「如果這地方是一個人跡罕至之處,倒是個終生廝守的好地方。」
「終生廝守?和誰呀?」
于珊笑了,笑得好神秘,兩排貝齒,一張小嘴,臉頰上漾起一個深深的酒渦,這酒渦里將不知醉倒多少男人。
董卓英看得不由怦然心動。
于珊的俏眼望了董卓英一下,嬌聲道︰「一個我願意長相廝守的人。」
董卓英不敢再問下去了,他明白,自己身負血海深仇,現在唯一的目的,是先要找出仇家的蹤跡來。
一聲冷笑,遙遙劃空傳來。
于珊神情猛然一凜,收起蕩漾的心情,嬌喝道︰「誰?」
董卓英的反應更快,人已如鷹隼拔空而起,對方的笑聲未斷,他已凌空飛越三丈,到了樹林邊緣。
一片矮矮的叢林,此時仍是靜悄悄的。
除了風聲,再也听不到什麼別的動靜。
于珊一身白衣,宛如一只粉蝶,跟蹤而至。
董卓英雙肩一聳,苦笑道︰「人家已經走了!」
于珊嬌靨上泛起薄怒,道︰「見不得人的家伙。」
董卓英道︰「于姑娘,你放心,走不遠的。」
「你看到了,是什麼樣的人?」
「只見到黃衣一飄。」
「啊!」
「于姑娘,你知道是誰?」
「當然!」
「是誰?」
「正是約我們前來的魔頭。」
「是黑臉章八?」董卓英吃了一驚。
「不是他還是誰!」
「那他為什麼不出面,早作了斷?」
于珊沉思了一會,繼而恨恨的咬牙說道︰「黑臉章八最喜歡的就是神出鬼沒,這把戲玩得多了。」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董卓英不屑的順口應了一句。
「對,你說得對,魔就是魔,魔永遠就是跟鬼扯在一起的。」
驀然,又是一聲冷笑傳來。
這次笑聲,卻是從左邊山岩後響起。
董卓英這次懶得再去追了,聞聲回顧,手中一塊青石子,猛然抖臂朝發聲處打了過去。
只見青石子有如一道青色的強光,在空中忽然斜斜的改變了方向,對正山岩上一株小松樹射去。
「砰」的一聲,手臂粗的樹枝,竟然被石子打斷了一根。
「嘩啦啦」巨響,樹枝倒了下來。
想不到樹枝打斷了,卻沒有人自樹上墜落。
少頃之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道︰「小伙子,留點力氣吧!」
「章八,縮頭的烏龜,難道見不得人?」
「老夫不是章八。」
「那你來干什麼?」
「老夫說的話,就等于是八爺的話,你倆死定了。」
董卓英沉聲道︰「那你是誰?章八的狗腿子?」
「死到臨頭,還敢口舌傷人!」
于珊也生氣的罵道︰「罵你一聲狗腿子,算得了什麼?待會兒本姑娘還要取你的狗命呢!」
「老夫不屑與你這臭丫頭斗嘴。」
「那很好,叫你主子章八出來。」
「別忙,八爺約你們來,總不會虧待你們的。」
「疑神疑鬼,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在山岩後一叢竹林中,忽地冒出。一個人來。
奇怪的是那個人一身白衣白帽,哭喪著臉,吊著一對長眉毛,手中捧著一根哭喪棒。
于珊一看,嘴角一撇,先是一愕,繼而莞爾,扭頭朝董卓英笑著道︰「卓英,你看,那是什麼玩意?」
董卓英心里有數,知道對方正在施展詭計。
于珊話說完了,竟然對那白衣人招手叫道︰「喂!餅來呀!
你不是要送什麼訊息來給我嗎?」
白衣人鬼氣森森的道︰「本人是章八爺派遣的第一批勾魂使者,專門來捉拿你們這兩個小表的鬼魂。」
話聲中,哭喪棒向前一指,棒頭上突然爆出一團黑煙,罩向二人立身之處。
于珊正待出掌迎敵,不料自己柔軟的小手已被一只大手捉住,耳中傳來董卓英的聲音︰
「小心,此煙有毒!」
二人不約而同,齊齊彈身一躍,已縱到二丈外的上風地點。
就在二人剛剛站穩的當兒,不料又從背後冒出另一個怪形怪狀的人來。
這人頭上戴著太師帽,一身黑色長袍,面如黑炭,三綹長須飄飄胸前,最妙的是右手中擎著一支大毛筆,左手捧著一本流水簿。
于珊指著那人道︰「喂!你是章八派來的第幾批勾魂使者?」
對方仍是鬼氣森森的聲音︰「老夫不是勾魂使者。」
「那你是什麼?」.「老夫職掌生死之簿,來此查驗你二人生前的罪行。」
「放你娘的狗臭屁,本姑娘一生坦坦蕩蕩,要查罪行,先把章八抓來。」于珊粉腮一變,突發嬌嗔。
董卓英暗中傳音說道︰「于姑娘,不要和他們動氣,小心中了他們的詭計。」
于珊心中一凜,果然閉口不再說話。
半晌,一陣腳步聲傳來。
從山岩後轉出一隊鬼卒,有的拿著手銬,有的拿著腳鐐,最前面的一個鬼卒,手中的木牌上寫著九個大字一「奉命拘拿董卓英于珊。」
驀地,銅鑼聲連敲出三響,鬼卒後面,是四個手執燈籠的宮廷裝束衛士,簇擁著一位綸巾羽扇,穿八卦道袍的老人緩緩走出。
那老者面含微笑,一副悠閑瀟灑的神態,但面黑如鍋底,黑得幾乎連眉毛都分不出來了。
來人不問可知,必是黑臉章八無疑。
董卓英第一次見到他這副尊容,心中才明白他為何要裝神弄鬼唬人的原因,此人天生是屬于魔鬼型的角色。
于珊見怪不驚,所以一見到黑臉章八出現,先是冷冷一笑,繼而嬌喝道︰「章八,你終于露面了!」
章八不愧是一方霸主,沉著穩定異常,先是一陣震天的大笑,然後才道︰「于珊,想不到你的命真長,這一點倒出乎本座的預料。」
于珊笑吟吟的道︰「姑女乃女乃今天心情不壞,章八,這是你的運氣好。」
章八黑臉一板道︰「本座一向運氣好,征南闖北,會過了無數高人,你又算得到老幾?」
于珊反唇相譏道︰「章八,別盡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姑女乃女乃前次讓你從劍下逃生,只不過是姑女乃女乃念你成名不易,你有什麼好吹的?」
章八右手一揮,嘴角泛起一絲輕蔑的笑意,問道︰「這位是……」
董卓英昂然搶著道︰「董卓英。」
章八回首向黑判官交代道︰「你查一查,董卓英是何許人,他的罪行有幾條?」
于珊嬌軀一扭,人已騰空而起,劍尖斜指,對著章八刺了過去。
章八一聲斷喝,道︰「臭丫頭,慢點,讓本座把話說完。」
好一個于珊,人在空中,聞言後立即倒轉一翻,腳上頭下,有如一只燕子歸巢,又飛回到董卓英的身邊。
站定之後,口中便道︰「章八,姑女乃女乃等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你是不是膽怯了?」
「笑話,本座怕過誰來,只是心中有一些疑問,先弄清楚,再作了斷。」
董卓英暗中點頭,他也正有此意。
原來听說章八和誅心員外有過命的交情,但此事是真是假,是否言過其實,先得弄清楚再說。
于珊道︰「好吧!你既提到,姑女乃女乃就要先問一問你?」
「好,本座讓你先問。」
「卜老前輩身上的毒是誰下的。是不是你作的怪?」
「流言可畏,本座自視甚高,尚不致作此卑下之事。」
「那你三番兩次,派人去請卜大明,是何用意?」
「這很簡單,卜大明與本座有一點淵源,其武功值不得恭維,但對醫理之精深獨到,黃河兩岸,還得算他為第一人。」
「可是卜老前輩還是中了宵小的毒害。」
「本座對此不表意見。」
董卓英插嘴道︰「尊駕是否認識誅心員外其人?」
章八驀然一驚,道︰「你找誅心員外何事?」
董卓英見他話中有話,緊接著問道︰「尊駕還沒答復我的問題。」
章八敞笑一聲,道︰「問題很容易答復,本座得先了解你問話的用意,和你有什麼目的?」
董卓英坦然道︰「在下和誅心員外誓不兩立,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能說出原因嗎?」
「這……」
「不便說出?」
「很抱歉,沒有必要說出。」
章八沉吟了一下,緩緩地道︰「既承相問,本座也坦白回答,誅心員外不是那種江湖小人。」
董卓英怒道︰「閣下不必為他掩蓋,雖掩蓋也無濟于事。」
「本座是實話實說,用不著掩蓋什麼。」
「那你承認是他的朋友了?」
「對,而且是多年的舊交。」
「他現在人在何處?」
「不知道。」
「你……」
「前兩個月我們還見過面,此時他可能已去了三湘。」章八解釋的說。
「此話當真?」
「本座身為一門之主,一言九鼎,豈能信口雌黃。」
「那老匹夫上次跟你相處多久?」
「盤桓三日,杯酒盡歡。」
「快人,快語,豪氣可嘉,可是……」
「可是什麼?」
董卓英吸了口氣,像是極力抑制內心的情緒,然後才道︰「只是誅心員外是一個衣冠禽獸,閣下卻與禽獸為伍,在下深覺遺憾。」
章八搖搖頭,大不以為然道︰「這是你的看法,咱們暫且不提他,你們的話問完了,該本座提出問題了。」
董卓英看了于珊一眼,道︰「公平之至,你問吧!」
「本座的問題有好幾個,歸根結底為一句話,二位不知有沒有豪興,隨本座到一個地方走一趟?」
于珊恐防他又弄鬼,道︰「是不是去你那有名的石屋?」
章八哈哈大笑了起來,道︰「于姑娘知道的可真不少,本座的石屋奧妙無窮,如果你怕了,你可以不去。」
說著,用手指了指雞公山的西麓。
董卓英順著他的手指看去。
那兒確實有一座石屋,屋高大約總在二十丈左右,巍巍而立,連接著山脊隆起,令人莫測高深。
于珊最怕被人相激,聞言道︰「那也是你的狡兔三窟之一。」
章八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管他是狡兔之窟,還是魔鬼之屋,你們兩人去是不去?」
董卓英道︰「去,請帶路!」
章八神色飛揚,大喝一聲道︰「貴賓駕臨,速速擺道迎接!」
剎時,各色鬼怪,一晃眼已走得一個都不剩。
這一座石屋相當的壯觀,門外松柏環繞,石翁仲整整齊齊的羅列兩旁,每邊均是八個。
石屋前,正中有一塊高逾一丈的青色巨石,其作用正如一扇大石門。
此時,兩旁火把齊明,如同白晝。
當門而立的是牟總管。
左右站著紫裳八杰。
牟總管臉含微笑,迎客在石屋門口。
董卓英自上次在卜大明處和牟總管見面之後,就知道此人精細,嚴守分寸,對他頗有好印象。
牟總管一見對方到來,躬身哈腰,說道︰「兩位貴賓駕到,請進!」
董卓英成竹在胸,含笑還了一禮,道︰「有勞大總管了,在下進去坐會,很快就出來,總管是不是仍然守在門口?」
牟總管淡淡一笑道︰「當然,董少俠能進去,又能出來,在下必然還在門口恭送,現在暫讓在下為二位帶路吧!」
董卓英漫不經意的道︰「偏勞了!」
二人昂首闊步,隨在牟總管身後,徑向前行去。
餅了走廊,轉了個彎,前面竟是條馬車都能行駛的石板大道。
路面即平又直,不過,兩旁則是復雜異常。
一共是二十四個彪形大漢,頭戴鬼怪面具,面目猙獰,各人手中掣著一把長刀,斜斜交舉高中,交叉成一片刀幕。
人在刀幕下行走,刀氣森森,有如鬼域,充滿了肅殺而令人戰栗的氣氛。
董卓英牽著中珊的手,昂然走了過去。
驀然,那二十四名手執鋼刀的彪形大漢,同聲齊喝,鋼刀相互對打對砍起來,發出巨大的兵刃撞擊聲。
董卓英悄聲道︰「別理它,這是耍把戲唬人的。」
于珊把手緊了緊,表示她知道。
于珊邊走邊把來路的各處地形,暗暗默記在心。
再過去就是一個十字路口,里面四通八達,有如迷宮。好在每走到一道路口,便會看到一道指路標志。
走了一會,視線豁然開朗。
一看,原來他們已走到一座大廳的入口。
這座大廳可說是石屋的精華,方方整整,巨大無比,像一個石頭砌成的大盒子,令人嘆為觀止。
就在此時,突從大廳內傳出黑臉章八的陰沉嗓音,道︰「這里已是山月復,二位請進來吧!」
董卓英大踏步領先進入大廳之內。
大廳內,富麗堂皇,五顆夜明珠,大如鵝卵,梅花形嵌在廳上石壁,乳白色的珠光,放射出柔和的光輝。
整個大廳,各種擺設,均是按著梅花形。
尤其中間那個大理石的圓桌,五瓣齊全,中間還有梅花的花蕊,花蕊當然是石頭雕刻而成的。
董卓英的恩師黃山孤獨老人,學究天人,深明伏羲八卦之微妙,董卓英從小苞隨師父,耳濡目染,對各種機關布置,也懂的不少。
當他一眼看到整個大廳,配合著光線,狀如梅花,便知道這其中暗暗隱藏著玄妙,定是機關布置。
于珊武功卓越,但對于此道卻一竅不通。
她只感到能夠伴隨著董卓英一起行動,即已感到無比的歡欣,無暇想到這座大廳,必要時會成為殺人的屠場。
五朵梅花形的大桌子邊,已坐著三個人,其中之‘是黑臉章八,另外兩個人,董卓英卻不認識。
章八身後站著一人,就是三劍客碩果僅存的陸平。
陸平惡狠狠的看著董卓英和于珊他們二人走進大廳,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灼灼的在燃燒著。
于珊當然知道陸平的想法,當下也懶得理他。
董卓英更是不屑于和這種小人計較什麼,一徑走向大廳中央。
黑臉章八見他們進來,禮貌的站起身,哈哈笑道︰「二位果然是信人,看來我姓章的又要交上好朋友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指著另外兩個老人道︰「讓我先介紹一下,這二位是本幫的護法,關外雙英萬古今和萬古同賢昆仲。」
董卓英見那萬古今白須白發,身上又穿著一身白衣,臉色紅潤。
萬古同卻恰好相反,一襲皂色長袍,腰中系著一條皂色絲帶,腳上穿著的是一雙長統皂色靴子,身高不過五尺,但一臉精悍之相。
這兩老一見董卓英英氣內蘊,腳步如行雲流水,不亢不卑,身邊伴著鼎鼎大名的金鳳凰于珊,千嬌百媚的跟著,倒也不敢怠慢。
二人同時站了起來。
萬古今白眉連連抽動,手撫著桌面,道︰「久聞大名,今日幸會一堂,真是榮幸之至!」
萬古同也在一旁說道︰「于姑娘,一別經年,姑娘還是嬌美如昔,可喜可賀!」
原來萬古同以前認識于珊,二人有過一面之緣。
二人正待答話,不意章八手指在桌面上一按,登時五顆夜明珠隱去不見,代之而起的是粗逾兒臂的巨燭火光。
巨燭火光熊熊,不似剛才的柔和珠光。
巨燭之光上還隱隱冒出黃色煙霧。
董卓英低聲傳音道︰「于姑娘,這黃色煙霧有毒。」
其實,二人早有防備,各人口中含著一顆百草藥丸。
就在這一眨眼之間,陸平的身影,從黑臉章八的坐椅後消失不見了。
董卓英迅快的打量了石廳各處一眼,心知對方口蜜月復劍,這大廳里不知暗藏多少詭詐,隨時都可殺人。
于珊一聲嬌笑,打破了雙方的短暫沉默。
只見她笑吟吟的走到那梅花桌兩個空位置的其中一個隨意坐下來,笑道︰「咱們先坐下來,有話慢慢談好嗎?」
董卓英一個箭步,也已坐到另一個位置上。
章八放聲大笑道︰「這兩個位子空懸已久,本是等待有心人,兩位既已坐到本幫梅花椅,便就是投入本幫了。」
于珊嬌叱道︰「且慢,章八,你要不要臉?」
章八詫道︰「姑娘為何口出此言?」
于珊道︰「你既是邀約我二人來到此處,我二人便是你的貴賓,哪有招待貴賓用那有毒的蠟燭,暗施毒計。」
章八黑眉一軒,道︰「于姑娘,依你便又如何?」
董卓英冷笑道︰「強存弱死,手底下見真章,閣下如若勝了,宰殺區區任憑尊意。」
另二人望了章八一眼,章八比了一個手勢,大拇指與食指相互一勾,成了一個小圓圈,意思是說這二人已入囊中,月兌身不得。
萬古今忽然飛身而起,疾向董卓英抓來。口中同時喝叱道︰「老夫先試試你的身手如何?」
但他這迅如奔雷的攻勢,卻被董卓英一掌輕輕的化開。
董卓英一招卻敵,即刻還了一拳,一時之間,平分秋色,無分軒輊。
萬古同見于珊笑盈盈的坐在那邊,精目寒芒一閃,道︰「于姑娘,素仰姑娘的飛花掌,神出鬼沒,老夫也想趁此機會領教領教。」
于珊嬌聲大笑,道︰「好哇!咱們閑著也是閑著。」
萬古同身形一晃,已站在兩丈外的一個空曠之處。
于珊如影隨形,接踵跟至。
兩人不發一言,便自纏斗在一起。
此時,四個人分成兩對廝殺,除了拳腳所帶動的風聲外,整個大廳,听不到一絲絲的雜音。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萬古今不斷的發出了「噫’’的驚詫之聲,手中的招式,漸漸的有捉襟見肘之感。
萬古同也好不到哪兒去,于珊的輕靈飄逸,一套飛花掌,施展開來,恍如百花開放,千葉飄飛。
在這個時候,感到最驚異的不是別人,卻是黑臉章八。
他目不稍瞬的靜坐觀戰,憑他江湖閱歷的豐富,這兩個年輕人,現在應當是毒氣發作,人事不知。
怎的他們還越戰越勇,絲毫沒有疲乏怠倦的現象?章八越看越心寒,他伸手向下,把梅花桌下面的暗鈕一拉一轉,立即在桌面下出現了一個小門。
小門一開,陸平的頭從里面伸出,手中捧著一個鐵盒。
原來這道機關隱藏得如此巧妙,怪不得陸平剛才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這個鐵盒從陸平手中交到了章八之手。
章八猙獰的面目看來更為可怕,他惡狠狠的朝董卓英和于珊看了一眼,這是他的第二步棋。
場中的惡斗,態勢已漸明顯,兩個老者已屈居下風了。
于珊嘲笑道︰「萬古同,你的屠龍手怎麼不靈了?本姑娘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可不是什麼龍不龍的!」
萬古同老臉變成豬肝色,雙手使得呼呼生風,咬牙切齒道︰「臭丫頭,你少得意,老夫在一百招時一定要打敗你。」
于珊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冷冷道︰「一百招,恐怕要不到那麼多吧!本姑娘在五十招之內,。要把你擺平!」
「作你的黃粱大夢!」
「不相信,咱們就走著瞧。」
丙然,二人這一番拚斗,更來得激烈。
拳風腿雨,滿場飛馳。
董卓英面對著萬古今,比較深沉得多,不言不語,兀自埋頭苦斗。
董卓英眼觀四方,耳听八方,他眼角隨時注意到章八的行動,等他看到陸平伸出雙手,送來一個方鐵盒子,便知道時機急迫,不能再事拖延。
驀地,董卓英一聲大喝,躍身空中二丈有余,手足箕張,有如黃山犬鷹,翱翔空際。
萬古今以為董卓英這臨空一擊,必是全力一拚,登時丹田猛吸,雙楮覷定來勢,手肘微挫,兩膝半屈,準備接下他這石破天驚的一招。
殊不知董卓英虛張聲勢,來了一個移花接木之計,他突然雙腿一蹬,頭下腳上,這石破天驚的一擊,卻攻向了坐在椅上的章八。
黑臉章八未料到董卓英會向他出手,不由大驚失色,他本能的反應,是急急將鐵盒放在桌上,倉促起身應戰。.董卓英一聲長笑,就在雙方手掌快要踫在一起時,身形突橫移一尺,左掌在桌面上順勢一撈,已把方鐵盒子搶在手中。
鐵盒子很重,董卓英原先不知道是什麼,他以為可能是豢養什麼毒蛇之類的毒物,但入手感覺不同。
董卓英當機立斷,這一定是炸藥。
就在章八目瞪口呆之下,鐵盒子已從梅花大圓桌下的小門中,由門外丟進門內。
這幾下動作,一氣呵成,任何人都來不及阻擋。
董卓英回臂向桌面一按,人又倒飛而起,流雲身法高絕無倫,右掌臨空向萬古同劈出,左手拉著于珊的玉臂,急叫道︰「快走!」
于珊不假思索,腳尖一點地面,兩人同時沖向大廳門外。
「砰」的一聲驚天巨響,炸聲已在大廳下的地道中爆裂開來。
這一下爆聲,不但把一個梅花大圓石桌炸得四分五裂,而且地動山搖,搖搖欲墜,滿廳中煙硝彌漫,盡是火藥味道。
章八走慢了一步,已被炸斷了雙腿。
萬古今兄弟卻趁機冒險沖出。
剎時之間,人人逃命,慘號哀鳴,亂成一團糟,原來章八想把董卓英和于珊在無法收降下,引護到大廳外一個秘密處所予以炸死。
想不到被董卓英覷破先機,搶先動手,自食了惡果。
董卓英和于珊沖出了石屋,于珊留戀的回首一顧,無限婉惜的道︰「這麼宏偉的建築,毀于一旦,你看多可惜!」
董卓英仍然拉著她向前急奔,大聲說道︰「于姑娘,可惜的不是石屋,可惜的是人心,人心不古,奸詐百出,那才可惜呢!」
于珊嘟起香唇,故意裝作跑不動,任由董卓英拉著,撒嬌的道︰「好嘛!你有理,人家一切都听你的,該好了吧?」
董卓英仰天長嘯一聲,有若旱天驚雷,綿綿不絕。
于珊嬌軀越貼越緊,星眸泛醉,道︰「黑臉章八自食了惡果,卜老前輩的冤仇得伸,咱倆可說不虛此行了!」
董卓英突然止步,面色變得異常嚴肅,道︰「于姑娘,在下另有急事,你我後會有期了。」
于珊听得一驚,急道︰「你要去哪里?」
「在負血海深仇,行蹤不定,目前打算去一趟北邙山。」
「北邙山?那路途不近,我陪你一道兒走!」
「不行,北邙山之行,在下只能一人獨去。」
「為什麼?」
「師命難違,一年後咱們再在黃鶴樓頭相見如何?」
于珊忍了又忍,還是掉下了幾滴淚珠,淒然道︰「既是令師這麼囑咐,也只好如此了。」
話聲甫歇,于珊不再多說,扭轉身軀,彈身先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