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怪人伸指朝黑衣人一連三點。
黑衣人身軀頓時扭曲,口里發出栗耳的慘哼,令人不忍卒听。
慘哼之聲愈來愈劇,身軀象一條被踏傷的軟體動物在扭動翻滾,雙手拼命地在身上撕抓,衣衫片碎,皮破血流,血水粘和著沙土,變成了血泥,一層層裹上身軀,形狀之慘,簡直不像是發生在人間。
慘哼聲由高而低,最後,剩下了斷續的嘶號。
白袍怪人陰森地道︰「說是不說?」
黑衣人已成虛月兌狀態,毫無反應。
白袍怪人俯身抄起對方一只手,再次喝問道︰「說,身屬何門何派,受何人差遣辦事?」
黑衣人拼命掙出了一個字︰「不!」
白袍怪人沉「哼」一聲,雙手握住對方的手一擰……
「哇!」
黑衣人身軀猛地一顫,再無聲息。一只手掌,已被活生生地擰下來。
這種慘無人道的手段,稍微有一絲人性,決做不出來。
白袍怪人一彈指,黑衣人又回過魂來,口里「呼嚕、呼嚕」的喘氣,夾在喘息聲中的,根本不是發自人口的慘哼,而是一種像野獸垂死前的嘶嗥,斷續,低沉,淒厲。
「再不說把你撕成碎片!」
黑衣人失神的眼直瞪著白袍怪人,那種怨責之色,令人一見終身難忘。
白袍怪人見對方仍不開口,獰笑一聲,舉掌按去……
驀在此刻
一個冰寒透骨的聲音道︰「閣下好殘毒的手段!」
白袍怪人大驚縮手,向後退了一步,他想不到竟然有人隱身在側。
門廊之內,站著一個面如冠玉的美少年,目如電炬,望之令人心悸神搖。
他,正是祠內行功的甘棠。
白袍怪人看清眼前是誰之後,駭然驚呼道︰「你……沒有死?」
笆棠頓時心頭一震,對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第一次,對方在「疊石峰」上照面,根本不曾動手,第二次在「苦竹庵」中,自己戴了面目,是一個病容滿面的少年,而現在是本來面目,而「沒有死」三個字從何說起?當下寒聲道︰「我為什麼要死?」
「現在死也是一樣!」
「現在死的是你!」
新仇舊恨,一起兜上心頭,「疊石峰」幾乎要了「神機子」的老命,「苦竹庵」中「棄塵」女尼被迫斷臂,自己也幾乎一命不保,現在,潘九娘又橫尸當場。
笆棠舉步走出門廊之外,滿眼盡是栗人煞芒。
白袍怪人目言自語說了一聲︰「不可能!」
笆棠心中又是一動。
「疊石峰」怪簫之謎?
「苦竹庵」之謎?
少林寺中南宮長老瞥見的白影之謎?
這些謎底,非揭開不可……
當下沉聲道︰「閣下難道見不得人,何不揭去頭套?」
白袍怪人「嘿」的一聲冷笑道︰「小子!你死在臨頭了!」
笆棠道︰「不管誰死誰活,閣下總有個稱呼吧?」
「你不配問!」
「看來要在下動手替你揭開了?」
「小子!你辦得到嗎?」
「無妨試試看!」
看字聲落,身形電彈而起,撲向白袍怪人,隨勢攻出了一指,這一招威力之強,駭人听聞,三歷死劫,已完成了「滅絕」武功的第八階段,功力已與開派祖師相等。
「砰」然大響聲中,人影一觸即分,白袍怪人一個踉蹌。
笆棠信心大增,乍退又進。
「砰!砰!」
笆棠前胸承了一掌,震得連退了三四步。
白袍怪人同樣被擊中一掌,竟然悶哼出聲。
這兩個回合,比起不久前「苦竹庵」之戰,可說主客易勢。
「滅絕武學」有攻無守,勝敗瞬息可分。
笆棠已測出對方的高低,胸中已有成竹,大喝一聲︰「納命來!」
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猛然劃出,勢如駭電奔雷。
悶哼聲中,白袍怪人踉踉蹌蹌直退到門廊邊的石階之下。
笆棠略調真氣,上步欺身……
白袍怪人陡地彈身而起,向斜方射去。
就當白袍怪人身形彈起之際,一道排山掌力,猝然襲至,白袍怪人的身形,硬生生被迫回場中,正好與甘棠前欺身形相對,若不是見機剎勢,兩人非撞在一道不可。
白袍怪人肝膽俱寒,目光瞥歸之下,不禁驚呼出聲。
那從後猝然出手襲擊的,赫然是那七孔流血而死的老乞婆。
笆棠也是暗吃一驚,他以為潘九娘已被害了,想不到竟然還活著。「天絕武學」的奇奧就在于此。
白袍怪人自知再耽下去,必無悻理,身形動處,狠命的向甘棠攻出一掌,攻勢之強勁狠辣,令人咋舌。
笆棠下意識地向後一撤身。
白袍怪人的這一招是存心以退為進,就在一掌攻出之後,彈身飛遁,快,快得令人轉念都來不及,可惜,他遇到的對手並非常人。
「回去!」
兩條人影在半空相對。
慘哼充耳,白袍怪人栽落地面,但他一挺身又站起來,蒙面罩已被口血染紅。
「當心暗器!」
潘九娘急叫一聲。
一篷黑雨,罩身灑向甘棠。
一式「追風化影」,甘棠電閃般晃出丈外,黑雨著地,冒起一片藍色火花。
「躺下!」
暴喝聲中,白袍怪人慘嗥半聲,「砰」然栽倒,一掙,竟然掙不起身來,顯然這一掌甘棠出手不輕。
旁邊,潘九娘正為那垂死的黑衣人療傷。
笆棠回首道︰「潘香主,怎麼樣?」
「死不了!」
「好!」
回過頭來,順手抓起那布包,打開一看,不由大是駭然,里面正是自己拒收,而由林雲另派人送返少林寺的掌門方丈替身的人頭。
難道這白袍怪人真的就是橫掃武林的「死神」?
「死神」伏誅,這將是震驚武林的大事,無邊血劫,將可消失于無形。
他內心感到無比激動。
心念幾轉之後,大聲喝道︰「報名!」
白施怪人掙扎著坐起身來,淒厲的道︰「小子!」
笆棠上前,一把扯落白袍怪人的頭罩,一看之下,不由一窒,頭罩下隱著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面孔,陰騖慘厲,口角血漬殷殷。
他,當然不是「死神」,「死神」出道在一甲子前,最少該是近百年齡。
他是誰?
潘九娘移步過來,一照面,惑然道︰「他會是誰?」
笆棠心念疾轉,自己初次見這白袍怪人,是在「疊石峰」頭,他受命于那簫聲的主人,難道那簫聲主人就是「死神」?但自己施「潛听」之術听到的,分明是一個女人聲音,難道「死神」是女人身不成?
如果「死神」另有其人,他取這人頭何為?
「苦竹庵」中妙齡女尼「棄塵」,被逼之下,聲明償恩而自斷一臂,白袍怪人與「棄塵」之間又是什麼關系?
謎,又是一連串不可解的謎。
心念之中,再次喝問道︰「閣下到底是誰?」
「你……不配問!」
「閣下不說恐怕辦不到了!」
「小子,‘天絕門’會遭到百倍的報復。」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問你,‘疊石峰’頭的女人是誰?」
「疊石峰?女人?小子!你在放什麼屁?」
「小的叫尉遲風,奉命送這匣子到少林寺……」
笆棠一頷首道︰「你是‘奇門派’屬下弟子,還是……」
黑衣人這時業已拜罷坐起身形,聞言不由一窒,期期地道︰「是的,小的是‘奇門派’主壇弟子!」
笆棠心念暗轉,這人,當然是林雲所派遣送人頭的弟子無疑,只不知「魔母」母子與奇門派是什麼關系,如果說,雙方關系止于林雲是「魔母」佷子的知友,而林雲是「奇門派」
的少主或身份很高的角色?還不怎樣,否則這情況可就相當復雜了。
林雲不惜與「邪子」破臉動手,舍命維護的思情,他已深銘五內,若非林雲代他挨了那一柄飛刀,也許他早死了。
尉遲風即是「奇門派」屬下,救了他是十分應該的。
心念之中,又道︰「朋友,在下有句話問你,如果有不便,可以不必答復!」
「小的可否先請問尊姓大名?」
「天絕門少主施天棠!」
上代掌門義兄叫施天贊,他本名甘棠,上次在「玉牒堡」中,化身「無名老人」的首座長老南宮由,給他介紹為施天棠,取兩個名的頭尾,他一直沿用這名字。
尉遲風「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施少主,小的失敬了!」
「好說!」
「少門主有話請問!」
「你可認識林雲其人?」
「林雲?」
「不錯,一個青衫書生!」
「哦!那是敝派少主!」
「離此不遠的那座巨宅,想來是……」
「是敝少主一位知友的親戚!」
笆棠不由又想到那牡丹柬的主人,月兌口道︰「林雲兄的知友是誰?」
「這……恕小的不便奉陳!」
「既是如此,你只當沒有這一問吧!」
「小的十分抱歉!」
「不必。」
笆棠口里說不必心里卻在想,那留牡丹柬的人,為何如此隱秘,照各種跡象推測,對方極可能是個女子,換句話說,該是林雲的紅粉知己。
只這片刻功夫,潘九娘已剝下白袍怪人的面皮,並把尸體掩埋妥當。
天亮了。
晨光掃除了星夜的陰霾。
笆棠向尉遲風道︰「朋友可以自己行動了嗎?」
「敬謝關懷,小的只要不死,會有同門接應!」
「好,請代向令少主致意!那木匣子你還是帶走。」
「謹遵台命。」
笆棠轉向潘九娘道︰「潘香主,我走了!」
「少主,還有些事奉稟!」
「什麼事!」
潘九娘超前悄聲道︰「上次少主曾命卑座傳語程院主,救活那‘疊石峰’石洞中的‘神機子’……」
「怎麼樣?」
「神機子業已被害!」
笆棠這一驚非同小可,栗聲道︰「神機子被害?」
「是的,據院主說,是死于一種邪門功力,全身無傷痕。」
「全身無傷痕?」
「是的,程院主親自去的,到達時業已陳尸洞內,看樣子死亡兩日以上了。」
笆棠一直在默想著,「全身無傷痕」這句話,他想起少林數十弟子與十長老,死時也是毫無傷痕與致命跡象,難道是一個人所為?
這是「死神」的殺人方法?
「死神」為什麼要殺害神機子?
那地方十分隱僻,「死神」怎會去下手?
難道自己第一次所見的另一白袍怪人便是「死神」?
抑是「死神」另有其人,與白袍怪人之間只是巧合?
「神機子」一代奇人,以天下事為己任,想不到竟如此下場。
想來想去,關鍵仍在「疊石峰」上,聞聲而不見人的怪簫主人,如能揭開怪簫主人的真面目,也許可以解開部分的謎。
當下又問道︰「程院主還說了什麼沒有?」
「沒有了!」
「那我走了!」
「少主可否示知行蹤?」
「我有太多的地方要去,行蹤難定。」
「卑座恭送少主!」
「免禮!」
禮字落聲,人已在五丈之外。
四顧無人,他重新取出一副面具戴上,成了歪眼歪鼻的怪老人,奔了一程,就在農家買了一件舊上藍布衫套在外面,這一來,貌相與衣著相稱了。
一路之上,他盤算著下一步該采取何種行動。
「九邪魔母」在見面之初,知道自己是「天絕門」少主,但沒有什麼異樣表情,這證明以前推斷,義父義兄被肢解太行山下是她母子所為可能錯誤了,而在見了「鷹龍魔牌」之後,態度立變,不但苦追來歷,而且聲言要消滅「天絕門」,這除了對方是血洗「聖城」的真凶之一而外,還意味著什麼呢?
想起了仇,頓感裂膽摧肝之痛。
豈能讓不共戴天的血海仇人,長久逍遙自在地活下去。
于是,他決定了行動的步驟。
誅「九邪魔母」。
追尋「魔王之王」的下落。
再闖「玉牒堡」。
鞍太行山探索義父兄被肢解之謎。
探「疊石峰」。
索「死神」之謎,為武林消解血劫。
自完成了《天絕奇書-武功篇》八段功力之後,他自信能與「魔母」一戰,現在自己再度易容,大可見機行事。
心念之中,相準了方向,朝「魔母」所居的巨宅奔去。
驀地
一陣如雷暴喝,夾著女子責罵之聲,從不遠之處傳來。
笆棠心頭一動,剎住身形,听那聲音,傳自左邊不遠的一片密林之中,那女子的責罵聲已變為悲淒的號哭,十分刺耳,略一思索之後,決定看個究竟,倒轉身朝左邊那片密林馳去。
林外,拴著十余匹健馬,滿身塵土,毛似水淋,顯然是經過長程馳騁。
入林十丈余左右,人影霍霍,在林中空地上圍成一個小圈。
笆棠身影似魅,悄聲無息地掩到人圈之外。
十四名青衣勁裝漢子,散落地圍在四周,每一個襟前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小龍,中央是一個障頭鼠目的老者,面對一個滿面淒厲的少婦。
那少婦衣裙不整,釵橫發亂,淚跡斑斑,但仍掩不住那天生的麗質。
老者面帶獰笑,粗聲露氣地道︰「少夫人,你知道任性而為的後果?」
少婦厲聲道︰「宋二郎,你這老走狗,人不報應你,天一定報應你!」
被稱為宋二郎的老者嘿嘿一連陰笑道︰「少夫人,你知道堡主如何交代老夫?」
「那老而無恥的說什麼?」
「追不回來就帶尸首回來。」
「哈哈哈哈,我早就不想活了,你這走狗就帶尸體去復命罷!」
「少夫人,老夫可是說了就做的!」
「做吧!青龍堡中從上而下,沒有一個不該殺!」
暗中的甘棠頓時血涌氣促,心跳怦怦,原來這些人是「青龍堡」屬下,這少婦被稱為少夫人,莫非她就是自己未謀一面,而又退婚另嫁的未婚妻西門素雲。是的,除了她,不會有別人,听人言,「青龍堡」的衛非,只有衛武雄一個獨生子。
她,曾經是自己的未婚妻?
為什麼會被人追擊?
听口氣,她對「青龍堡」似乎怨毒很深,為什麼?
他想到自己被她父親西門嵩多次追殺!
自己的繼母陸秀貞與西門嵩通奸!
而她,在自己未主動退婚之前,就已經準備改嫁衛武雄,自己到「玉牒堡」退婚之日,正是她出嫁之期,彼此之間,除了恨,什麼也沒有存在。
大丈夫放著血仇未復,家門之羞末除,妻子不保,不羞煞也愧煞。
想到這里,心中感到一陣陣被撕裂的痛楚。
場中
那獐頭鼠目的老者宋二郎桀桀一連怪笑道︰「少夫人,你要三思!」
少婦怨毒之極地道︰「我主意已定了,要命就拿去!」
「老夫給你最後一個考慮的機會!」
「用不著廢話了,你‘毒心宋二郎’與衛非父子是一丘之貉!」
「好,罵得好,你雖想死,恐怕不太容易……」
「你想怎樣?」
「活捉你回去!」
「別枉費心思了,你辦不到!」
「老夫不信這個邪!」
少婦咬牙切齒地道︰「奴家自幼就已許了夫家,想不到被迫改嫁衛武雄,而他卻……衛非這老殺才,禽獸不如的東西……」
笆棠本已打算不管這種事,聞言之下,不由全身起一連顫栗,原來她是被迫改嫁,她心目中還有自己這未謀面的未婚夫,她之出走,顯然是不甘受迫害,既已踫上了,能不管嗎?
但一想到她父親西門嵩,宛若被冷水澆頭,充滿心口的,仍是無比的恨。
「毒心宋二郎」身形一移……
少婦厲聲道︰「站住!」
「怎麼,你回心轉意了?」
「事已至此,毋須你操心費力!」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自己會解決!」
「解決?」
「不錯!」
「如何解決?」
「讓你如願,帶一具尸體回去!」
「怎麼?你……」
「生不能雪怨,死後變成厲鬼也要索仇!」
語音之淒厲怨毒,令人听來不寒而栗。
少婦迅快地用手朝口邊一抹。
笆棠可不曾疏神,看得十分真切,她是服毒以圖解月兌。
救她?不救她?
只這稍一猶豫之際,「毒心宋二郎」虎吼一聲,撲了過去,伸手便抓,看他出手之勢,功力已達一流之境。
少婦竟然避無可避的被扣住手腕。
「毒心宋二郎」暴喝道︰「你服毒?」
「不錯!」
「你還是死不了,老夫有藥可解……」
「哈哈哈哈……」
「有什麼可笑?」
「你能解得了‘毒中之毒’?」
毒心宋二郎老臉劇變,栗聲道︰「毒中之毒?」
話聲未落,少婦粉腮突呈一片鮮艷的酡紅,嬌軀虛軟地委頓下去,毒心宋二郎一松手,少婦「砰」然落地,耳目口鼻,齊溢出鮮血來。
笆棠五內皆裂,彈身飛射入場。
「誰敢找死!」
暴喝聲中,四個青衣漢子虎撲而上。
笆棠一揮手……
四條人影,挾著淒厲的慘號,飛瀉而去,其余壯漢,不由驚魂出竅。
毒心宋二郎一回身,正好面對甘棠,獰聲道︰「誰來找死?」
笆棠片言不發,又是一掌掃去。
「砰!」
悶哼聲中,毒心宋二郎連退了四五步,口中射出一股血箭。
「呀!」
又是一聲驚叫,毒心宋二郎如逢鬼魅似的,老臉泛起抽搐,目中盡是駭極之色,語不成聲的道︰「原來是您……您……您老……」
這意外的神情,使甘棠大為愕然。
毒心宋二郎猛一彈身,電閃遁去,其余的青衣漢子,發一聲喊,豕突狼奔,倉惶奔竄。
笆棠已無暇追殺,立即俯身察看,少婦全身發黑,業已玉殞香消,他急得手足發麻,血液都似乎凝結了,顫抖著手,掏出綠玉小瓶,倒了一粒「避毒丹」在手,用拇食兩指鉗住,正待往少婦口中送去……
驀然
一個蒼勁的聲音道︰「朋友,模不得。‘毒中之毒’無人能解,觸之立斃!」
笆棠大驚縮手,起身回顧道︰「是何方朋友?」
「老夫太極掌門李無氣!」
話聲中,一個玄衣老者從樹後現身出來,不錯,這老者正是甘棠在「玉牒堡」群英會中見過一面的「太極掌門李無氣!」
「太極掌門李無氣」剛一和甘棠照面,立即面色劇變,連連倒退,口唇掀動,卻沒有聲音,退到一丈左右,突地彈身飛逝。
笆棠心頭大震,忽然意識到臉上的面具出了毛病,否則對方不會驚駭而逃,極可能這面具與一個不可一世的人物相似。
他顧不得去深想個中原因,重新蹲去,只這片刻功夫,少婦的面孔手掌等露在外面的部分,已開始腐爛。
好厲害的「毒中之毒」。
這少婦怎會有這種劇毒帶在身邊。
看來任何仙丹妙藥都無能為力了。
笆棠頹然退了數步,坐到地面,順手把「避毒丹」含在口中。
他深深地自責遲了半步,否則她不會死。
她為未謀面的未婚夫持節,抗婚出走,她已盡了本分,她父親有錯,該殺,然而她是無辜的。
「是我害了她嗎?」
笆棠痛苦地們心自問。
人死了,一切都已無法挽回,自責、懊悔。一切與事無補,然而,他的心坎上,已深深地劃下了一道創痕,他竟然因為遲遲不出手而使曾有未婚妻名份的女子橫死。
他木然望著逐漸腐化的尸體,內心一陣陣地抽動。
兩滴冰涼的淚珠,滾下面頰。
是懊悔之淚,也是出自本性的悼亡之淚。
盞茶功夫,尸體化盡,剩下一堆焦黑的骸鼻,血水流經之處,草枯石裂,看來令人怵目驚心。
他站起身來,揮掌掘土堆蓋,做成座墳墓的樣式,削石為碑,捐書︰「烈女西門素雲之墓」八個大字。
碑上他沒有留名,因為他已當面向「玉牌堡主西門嵩」提出解除婚約。
他采了一束野花,灑在墓頭,哺哺祝禱道︰「素雲妹,我們沒有見過面,也喪失了原先的名份,但我深深地感到懊悔交加,我本可救你而沒救你,听著,我為你報仇,用那些迫害你的人的鮮血來慰你在泉下之靈,你說,生不能報怨,死後變厲鬼索仇,這一點,我甘棠立誓替你辦到!」
是的,他該如此做,西門素雲下嫁衛武雄業已半年以上,為什麼現在才出走,如果單為了烈女不嫁二夫的古訓,她該早早逃婚。同時那種表現在神情上的怨毒,恨極的口吻,似乎還有內情,但那是什麼呢?
西門嵩為什麼一定要迫使女兒下嫁她所不願嫁的衛武雄?
衛武雄的替身曾焚「苦竹庵」,似乎與那妙齡女尼「棄塵」有關,這又是什麼蹊蹺?
這一切,表面看來是平常,但細想起來卻又盡是疑雲重重。
他對墳墓作了最後的憑吊,然後懷著莫名的沉痛心情,黯然離開。
寶夫不大,那所巨宅大院遙遙在望。
一股無比的恨毒,挾著殺機,從內心涌起。
他咬了咬牙,朝那離開了一夜的巨宅走去,直抵宅門,還不見半個人影。
這倒是一個異常的現象。
他止步躊躇了片刻,毅然又舉步,向前欺去,到了門前回頭掃去,不由心頭劇震,月兌口而呼道︰「血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