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這間屋,嚴慕飛怔了一怔,這間屋里除了一張根根木頭釘成的床外,別的什麼都沒有。
床上,鋪著半舊的褥子草席,一位十八九歲的大姑娘擁被而坐,靠在竹子編成的牆上。
泵娘有點清瘦,但瘦不露骨,明眸皓齒,長得很清麗,一頭秀發梳得很整齊,神氣也很好,看不出有一點毛病,可是她卻擁被坐著不動。
嚴慕飛進來,她只略顯不安,並沒有忸怩作態,她眨動一雙大眼楮,望著嚴慕飛道︰
「爹,這位是……」
長孫森道︰「這位就是爹常對你提起,也非他幫不了你的忙的俠骨柔腸,劍膽琴心,‘玉龍美豪客’嚴大俠!」
泵娘對嚴慕飛的英挺俊朗,超拔飄逸的絕世風采,有著一剎那間的迷惑,再一听這話,嬌靨上陡起異樣色彩,輕呼一聲,忙微微欠身為禮︰「見過嚴大俠!」
嚴慕飛忙答一禮道︰「不敢,姑娘,我叫嚴慕飛!」
長孫森一旁說道︰「嚴大俠,您還跟她客氣?」
嚴慕飛笑了笑道︰「老人家,我不敢托大。」
「哪里。」姑娘開了口︰「嚴大俠,我有病在身,不能下床全禮,請原諒。」
「好說。」嚴慕飛忙道︰「姑娘別客。」
轉望長孫森道︰「老人家,姑娘她有病?」
長孫森道︰「看不出是不是?讓任何人看,她根本就是個正常的人,其實她……唉!嚴大俠,說來話長,您請坐,容我慢慢奉告!」
說著,他拉過了兩把椅子讓客入座。
所謂「椅子」也只是一截大木樁釘上了靠背扶手而已。
坐定,長孫森望了姑娘一眼,道︰「嚴大俠,她單名一個翠字,這個名字是我給她取的,她原叫綠玉,是個自小就沒父沒母的孤女,原在長安一家大戶人家為奴為婢,後來,後來被趕了出來……」
泵娘低下了頭,道︰「爹,您對嚴大俠實說了吧!」
長孫森微微一嘆,道︰「好,丫頭,我听你的……」
顫了顫,接道︰「她被那大戶人家的男主人逼迫不從,恰好被女主人看見,不問青紅皂白一整毒打把她打了個半死,然後又把她丟在長安城外荒郊曠野中,是我從那兒經過,見她尚有一息,就把她帶上了華山。沒出半月,身上的傷是全好了,可是不知怎地,兩條腿卻癱瘓不能行走……」
嚴慕飛眉梢微揚道︰「是不是傷了筋骨?」
長孫森搖頭說道︰「沒有,嚴大俠,要是傷著了筋骨,我會看得出來的。」
嚴慕飛道︰「那麼是……」
長孫森搖頭說道︰「誰知道?據她說只覺兩腿麻木,而且這種麻木逐漸向上蔓延,已經快到了腰了。」
嚴慕飛「哦!」地一聲道︰「這倒是……老人家,這恐怕是病!」
長孫森道︰「我遍訪名醫,十之八九都這麼說,但都束手無策,不會醫治,只有一個大夫告訴了我個辦法。」
嚴慕飛道︰「老人家,什麼辦法?」
長孫森道︰「那大夫說,這是一種先天性的病癥,是與生懼來的,實際上這種病癥並不多見,患這病的人,有的發作早,有的則發作較遲,只要遲至二十歲以後再發作,這人就沒有救了。還好,丫頭她今年只十九……」
頓了一頓之後,接著說道︰「那大夫說,治這種病,任何藥石都沒效,普天之下只有一種偏方,那就是……」
泵娘突然說道︰「爹,那偏方我就不信!」
長孫森道︰「丫頭,我也不信,無奈咱們只有這一絲希望!」
泵娘道︰「假如為治我的病,為救我的命,您……」
長孫森︰「丫頭,別胡說,我也自知力不夠,所以為你請來嚴大俠,賜鼎力幫這個大忙,這樣就不會出差錯了!」
泵娘搖頭說道︰「爹,你還是听我的,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嚴慕飛只覺她談吐不俗,不像個侍婢一流,不由向她望了一眼,這一眼嚴慕飛倏有發現,他發現姑娘眉心里有一絲很細的淡淡紅線,這紅線不是在肌膚外,而是隱約于皮肉之內,不注意看還看不出來。
他心頭微微一震,當即說道︰「翠姑娘,請答我一問。」
泵娘忙道︰「嚴大俠請只管垂詢。」
嚴慕飛道︰「好說,姑娘可曾到苗疆去過?」
長孫森微微一怔,愕然說道︰「嚴大俠這話何解?」
嚴慕飛搖頭說道︰「老人家,請听翠姑娘說話!」
長孫森立即閉口不言,詫異地望著姑娘,看她怎麼回答。
泵娘微一搖頭,道︰「沒有,嚴大俠,我沒有去過苗疆。」
嚴慕飛道︰「令尊跟令堂是什麼地方人?」
泵娘道︰「先嚴先慈都是華陰當地的人。」
嚴慕飛道︰「姑娘所認識的人中,可有來自苗疆,或者是去過苗疆的人?」
泵娘神情微微一震,搖頭說道︰「也沒有!」
嚴慕飛眉鋒微皺,搖頭說道︰「這就怪了……」
長孫森遲疑著道︰「嚴大俠,怎麼回事?莫非嚴大俠有什麼發現?」
嚴慕飛道︰「老人家請仔細看,翠姑娘的眉心跟常人有什麼不同?」
泵娘神情又是一震,她要低頭。
長孫森忙道︰「丫頭,別低頭,讓我看看!」
泵娘沒再怔頭,但是她很明顯地有點不安。
長孫森凝目片刻,突然說道︰「嚴大俠,是不是她眉心有條極細的紅線,隱約于皮肉之間。」
嚴慕飛點頭說道︰「老人家沒看錯,正是!」
長孫森臉色忽然一變,道︰「這,莫非是蠱……」
嚴慕飛道︰「不錯,老人家,這是蠱!」
長孫森失聲說道︰「難道成丫頭她,她是中了蠱?」
嚴慕飛道︰「是的,老人家,以我看翠姑娘該是中了蠱,故而兩腿麻木,不能行走,而且這麻木有連漸蔓延之勢。」
長孫森驚聲說道︰「丫頭她,她怎麼會……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她只是長安一大戶人家的侍婢,自己既不是苗疆的人,也投去過苗疆,更不認識……」
嚴慕飛︰「老人家,你在長安城外救得翠姑娘之後,可曾前往那一大戶人家問罪,為翠姑娘出口氣?」
長孫森搖頭忙道︰「沒有,當時我行色匆匆,丫頭她只怪自己命薄命苦,也不願多計較,所以我就直接帶著她上了華山!」
嚴慕飛轉眼望向姑娘,姑娘一驚,忙低下了頭。他當即淡淡一笑,道︰「翠姑娘,請恕我直言,姑娘是不是有難言的苦衷?」
泵娘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嚴大俠,我只是一名侍婢……」
嚴慕飛截口說道︰「翠姑娘,長孫老人家對你有活命之恩,便沖著他這份四下為你求醫的份兒上,你也不該有什麼事瞞著他。再說,下藥要對癥,姑娘若隱瞞著什麼,使長孫老人家跟我不能確定姑娘的病謗源,姑娘那是自誤!」
泵娘低著頭,沒有說話。
長孫森圓睜一雙老眼,道︰「丫頭。」
泵娘猛然抬起螓首,流淚說道︰「爹,您別問了,讓我死了吧!」
長孫森沉聲說道︰「丫頭,這是什麼話?我既然救了你,也把你認在膝下,縱有天大的事,也自有我這做義父的承擔。」
泵娘悲聲說道︰「爹,就是因為這,我才不願實說!」
長孫森道︰「丫頭,你不能這樣,我拿你當親生女兒看待。」
泵娘點頭說道︰「我知道,這份恩情,容我來生再報。」
長孫森喝道︰「丫頭,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快說!」
泵娘哭著低下了頭,但旋即她又抬起了頭,低聲說道︰「爹,我說,嚴大俠說得對,別的不談,便沖著您四下為我求醫的情份上,我也不該再瞞您。」
頓了頓,接道︰「嚴大俠沒有看錯,我是中了蠱。」
長孫森道︰「丫頭,這是誰……是怎麼回事?」
泵娘悲慘一笑,搖頭說道︰「您成名多年,是位武林奇人,該听說過苗疆有個‘金花門’……」
長孫森吃了一驚,忙道︰「丫頭,我知道,‘金花門’人人擅蠱,門下有一龍,四鳳、六虎,十二狼,難不成你跟‘金花門’有甚淵源?」
泵娘道︰「我就是‘金花門’那四鳳最小的一個!」
長孫森神情猛震,失聲說道︰「什麼?你,你,你竟是……」
嚴慕飛道︰「老人家,請平靜,听翠姑娘慢慢說。」
長孫森吸了一口氣,使自己平靜了一下,然後說道︰「丫頭,你說!」
泵娘微微點了點頭,道︰「金花四鳳,明珠、紫貝、珊瑚、綠玉,我叫綠玉,她們三位為人很隨和,只有我……也就因為我,才為我自己帶來災禍,帶來惡運。」
長孫森道︰「丫頭,這話怎麼說?」
泵娘道︰「這要從‘金花門’進中原說起……」
長孫森道︰「對了,丫頭,‘金花門’為什麼突然進入中原,難道‘金花門’有什麼企圖?」
泵娘點頭說道︰「是的,是有企圖,不然‘金花門’絕不會輕易進入中原。」
長孫森忙道︰「丫頭,‘金花門’有什麼企圖?難道不甘雌伏苗疆,靜極思動,要以蠱術橫掃武林,席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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泵娘道︰「第二天,門主就帶著一龍、四鳳、六虎、十二狼,還有八名近侍動身進了中原,先到了長安……」
長孫森道︰「長安,莫非你說的那大戶……」
泵娘道︰「是指一家武術館……」
嚴慕飛目中異采寒芒一閃,道︰「姑娘,武術館?」
泵娘點頭說道︰「是的,武術館!」
嚴慕飛轉望長孫森,道︰「老人家,你的住處離長安不過咫尺之遙,你可知道長安共有幾家武術館?」
長孫森未加思索,立即說道︰「只有一家,這一家也名不見經傳。」
嚴慕飛暗道,名不見經傳的才是暗藏龍蛇,大有來頭的。
心里這麼想,嘴里卻道︰「姑娘,‘金花門’在這家武術館里待了多久?」
泵娘道︰「我在那家武術館里只待了四五天。」
嚴慕飛道︰「這家武術館有一次派人到華陰去尋仇,姑娘可知道……」
泵娘搖頭說道︰「我沒有听說過。」
嚴慕飛道︰「那也許不是在以前,就是在以後。」
長孫森訝然說道︰「嚴大俠,尋仇?向誰尋仇?怎麼回事?」
嚴慕飛道︰「老人家先听翠姑娘說,稍待我自會有所奉告。」
長孫森沒多問,當即轉問姑娘道︰「丫頭,說你的吧!」
泵娘道︰「金花門,到了長安那家武術館後的第五天,館主求見門主,也跟門主做了一席密談,之後,門主召見我們,這才對我們說明了進中原的用意跟目的。」
長孫森急不可待地道︰「丫頭,她怎麼說?」
泵娘道︰「門主說,此番‘金花門’到中原來,是受一個極有勢力的人委托,為他找兩個人,並且為他清除異己。」
嚴慕飛道︰「姑娘,找什麼人?他的異己又是些什麼人?」
泵娘道︰「據他們說,這兩個人當年從南京出走到過開封,之後就不知道上那兒去了。
他們還拿了兩張畫像,畫像上的那兩個人,一個是魁偉英武濃眉大眼,一個則長得很俊秀,像個文弱的公子哥兒。」
長孫森臉色一變,霍然轉注嚴慕飛,道︰「嚴大俠,莫非就是……」
嚴慕飛淡然一笑,道︰「老人家,听姑娘說!」
長孫森忙又望向姑娘,道︰「丫頭,你說!」
泵娘搖頭說道︰「他的異己都是些什麼人我不知道,不過,他們向門主提起過嚴大俠的名字。」
長孫森「哦!」地一聲道︰「怎麼,他們還提起過嚴大俠?」
泵娘點頭說道︰「是的,爹,他們說……」
嚴慕飛含笑說道︰「姑娘,他們可說,嚴慕飛也受那極有勢力的人委托,在找那兩個人,但並不為他清除異己?」
泵娘道︰「是的,嚴大俠,他們還說……」
嚴慕飛道︰「他們還說,現在先別管嚴慕飛,等到他找到那兩個人,再把他也歸于異己之列,一並除去之,可對?」
泵娘呆了一呆,道︰「不錯,他們正是這樣說的,嚴大俠怎麼知道?」
嚴慕飛笑了笑道︰「姑娘,早在我接受委托的當日,我就料到了。只是。」頓了頓,接著問︰「他委托我嚴慕飛,酬勞是大批金銀珠寶,而區區金銀珠寶諒不會在‘金花門’門主眼內,那酬勞又是什麼?」
泵娘道︰「我听門主說,好像是一冊什麼武林秘笈……」
嚴慕飛神情一震,道︰「秘笈?好,那這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在武林人眼中,也較金銀珠寶更重。他們確實會投人所好……」
抬眼說道︰「姑娘,你可知道那是一冊什麼武學秘笈?」
泵娘搖頭說道︰「這個我沒听門主說起。」
嚴慕飛道︰「那麼,還有呢?」
泵娘道「那秘笈僅算是酬勞的一半,將來事成後,當世武林歸‘金花門,所有,任‘金花門’走動!」
嚴慕飛雙眉一揚,道︰「這一半只怕較那前一半更重,姑娘,‘金花門’門主不是糊涂人,她不會不知道這後一半酬勞恐怕不容易到手?」
泵娘道︰「門主極富心智,她早就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她心中早有了盤算。她說‘金花門’的蠱術獨步宇內,所向披靡,再假以時日,再加上那秘笈上的武學,就會天下無敵。」
長孫森神情震動,忙道︰「嚴大俠……」
嚴慕飛搖頭說道︰「那就的確麻煩了,‘金花門’門主既有這種盤算,我敢說她異日取這後一半酬勞是十拿九穩,易如探囊取物!」
泵娘點頭說道︰「是的,嚴大俠,門主就曾這麼說過!」
長孫森臉色凝重又焦慮,道︰「是的,嚴大俠,真要這樣……」
嚴慕飛道︰「老人家,若不及早下手阻攔,後果可想而知。」
長孫森道︰「這個我想得到,可是這阻攔……」
嚴慕飛道︰「老人家只請照顧翠姑娘,自有武林正義之士伸手!」
長孫森道︰「嚴大俠莫非有意在另一個肩頭上再加一副擔子?」
嚴慕飛道︰「老人家,武林安危,我輩人人有責,我不擔誰來擔?」
長孫森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于沒說話。
嚴慕飛轉望姑娘,道︰‘姑娘又是為什麼被‘金花門,下蠱?」
泵娘道︰「嚴大俠,凡‘金花門’門人,在入門當初人人都被下過蠱。這樣可以防門人有異志二心,而我就是第一個生異志二心的人,所以體內之蠱發作。」
嚴慕飛道︰「姑娘那異志二心是……」
泵娘道︰「我願為他們找人,但我不願參與殺人,更不願參與橫掃武林,席卷天下,尤其不願參與傷害稱奇稱最、武林人人敬仰,個個尊祟的嚴大俠!」
嚴慕飛含笑說道︰「謝謝姑娘,姑娘更令人敬佩!」
泵娘道︰「那是嚴大俠夸獎,我說過,我不如她們三位隨和,也天生一副軟心腸,所以我才為自己招來奇禍。」
嚴慕飛道︰「該說姑娘孤傲高潔,明大義,識大體,天生一副俠骨仁心。」
泵娘道︰「我越發不敢當了。」
長孫森道︰「這是實情,了頭,你不要以為是為自己招來災禍惡運,以我看姑娘是因禍得福,月兌離了魔掌,遠離了毀滅,邪不勝正,道必勝魔,這是古來不易的真理。我認為‘金花門’他日必會遭致敗亡毀滅命運!」
泵娘微微地點了點頭,道︰「嚴大俠,門主是位奇女,子,除了脾氣壞,野心稍大了點外,她功智所學兩稱高絕,算得是一位少有的奇女子!」
長孫森道︰「姑娘,一個人敗亡毀滅,往往是由于行事任性,野心過大,這古來不乏例證!」
泵娘點頭說道︰「我知道,嚴大俠,我稚齡入門,至今十數寒暑,門主對我有養育之恩,他日您仗劍掃蕩,還祈您能高抬貴手。」
嚴慕飛道︰「姑娘,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嚴慕飛生平為人處事,一向如此!」
泵娘怔頭俯身,道︰「我在這幾先謝謝嚴大俠了!」
嚴慕飛忙欠身答了一禮,道︰‘姑娘別客氣,我不敢當,可是姑娘也該知道,有些人中魔過深,冥頑難悟,或者是凶殘成性,無可理喻。」
泵娘道︰「我明白嚴大俠的意思,我不敢奢求!」
嚴慕飛道︰「我也先謝謝姑娘的曲諒!」
泵娘忙道︰「不敢,嚴大俠這是……」
嚴慕飛截口笑道︰「姑娘,你我都別客氣了,現在請姑娘再答我一問……」
頓了頓,接著問︰「天下武林皆知金花姑其人,但也僅知金花姑這三個字,除此之外,對她毫無了解,姑娘可否讓我對她多了解一些?」
泵娘搖了搖頭,道︰「說來嚴大俠也許不信,凡金花門門人,只知道門主是個女的,脾氣壞,野心大,功智兩高,其他也一無所知!」
嚴慕飛道︰「她從不讓人看見她?」
「不。」姑娘搖頭說道︰「每一個金花門人,都跟門主朝夕相對,但由于她長年蒙面,所以不但難以見她廬山真面目,便連她有多大年紀也無從推測!」
嚴慕飛搖頭說道︰「她可真稱得上神秘二字!」
泵娘道︰「連‘金花門’門人也有這種感覺。」
嚴慕飛笑了笑,道︰「我現在告訴姑娘一件事,那位委托‘金花門’找人與清除異己的人,是當今皇上。他要找尋的人是太孫允-跟錦衣衛前指揮使紀綱!」
泵娘神情震動,月兌口一聲驚呼,道︰「怎麼,會是皇上……」
嚴慕飛道︰「要不然怎稱極有勢力的人?當今世上,還有那一個比他的勢力更大,比他更具權威?」
泵娘忙道︰「那麼他的異己是……」
嚴慕飛道︰「太孫、紀綱,還有太祖時、建文時的忠良,跟所有反對他的人,甚至于連當年幫太祖打天下的那些人也包括在內。」
泵娘沒說話,想必是過分震驚怔住了。
嚴慕飛轉眼望著長孫森,含笑說道︰「老人家,你如今該完全了解姑娘的病源了!」
長孫森點頭說道︰「病急亂投醫,若不是您看出丫頭是中了蠱,我險些誤了她,也難怪那些大夫看不出她是什麼病……」
嚴慕飛道︰「可巧又踫上姑娘她自己隱瞞不說。」
長孫森道︰「是啊!這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麼?」
嚴慕飛道︰「老人家,翠姑娘不願連累你,她也是一番好意,如今你該為自己慶幸,要不是你離開華山得早,只怕……」
長孫森霍然說道︰「怪不得丫頭她老催我離開華山!」
嚴慕飛道︰「我不是說過麼?翠姑娘是怕連累你,她怕金花姑靠著蠱母尋上華山,真要那樣,只怕老人家你跟翠姑娘她自己……」搖搖頭,住口不言。
泵娘搖頭說道︰「我自己倒不要緊,反正我是活不了的……」
嚴慕飛道︰「姑娘好像認定自己已經沒救了?」
泵娘淒慘一笑道︰「難道嚴大俠認為我還有救?」
嚴慕飛笑了笑,轉望長孫森,道︰「老人家,這臥龍崗有什麼可治姑娘的病?」
長孫森搖頭說道︰「如今我知道了,那大夫的那東西救不了丫頭。」
嚴慕飛道︰「老人家,不錯,解鈴還得系鈴人,別的倒還好辦,唯獨這解蠱救人,非得找那施蠱之人不可!」
長孫森點了點頭,沒說話。
嚴慕飛轉望姑娘,道︰「姑娘這蠱是誰下的?」
泵娘道︰「給門人下蠱,卻是門主自己!」
長孫森臉色一變,低下頭去。
嚴慕飛道︰「老人家不必如此,那金花姑並不見得那麼難說話!」
泵娘慘笑說道︰「嚴大俠,我明白,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嚴慕飛道︰「姑娘,世間事十之八九往往會出人意料。」
泵娘搖頭說道︰「可是我知道,這件事不會,絕不會。」
嚴慕飛笑了笑道︰「那麼,姑娘,請讓我盡力一試!」
泵娘美目一睜,道︰「嚴大俠要……」
嚴慕飛道︰「我打算試一試,勉力一試!」
泵娘搖頭說道︰「嚴大俠,謝謝您的好意,您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感激了,只是門主的脾氣我了解,往常她把我們當成自己的親子女,可是一旦她認為某一個背叛了她,被她逐出了門牆,她會仇恨她,比仇恨仇敵尤甚!」
嚴慕飛道︰「我知道,姑娘,可是我願試一試。」
泵娘搖頭說道︰「嚴大俠,我不能耽誤您……」
長孫森這時也道︰「嚴大俠,丫頭兩腿的麻木眼看就要過腰,她的命危在旦夕,臥龍崗上的東西既救不了她,再想別的辦法恐怕來不及了,再說您現在也沒工夫往長安去……」
嚴慕飛道︰「這麼說,老人家是認命了?」
長孫森悲淒地低下了頭,道︰「是的,嚴大俠,這是命,也只好認了!」
嚴慕飛微一搖頭,道︰「我這個人由來愛跟命運作對……」
微微一笑,站起來,望著姑娘道︰「翠姑娘,請俯,越低越好!」
泵娘訝異地道︰「嚴大俠是要……」
嚴慕飛道︰「請姑娘俯子,越低越好!」
泵娘口齒啟動了一下,但是她沒再多說,當即彎腰俯身,上半身整個地趴在了被子上。
嚴慕飛走過去抬手連制姑娘腰後幾處穴道。
長孫森看在眼里忙道︰「嚴大俠,這是……」
嚴慕飛道︰「我制住了翠姑娘腰後幾處穴道,這樣穴道一天不解,那蠱毒便一天無法向上蔓延,好在翠姑娘兩腿麻木,根本不能行動,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去找那位金花門的門主了。」
泵娘坐直了身子,兩眼含淚,道︰「嚴大俠,大恩不敢言謝,綠玉有生之年願……」
嚴慕飛含笑說道︰「姑娘,我只是勉力一試,還沒有絕對的把握,目前言恩,未免太早了些!」
泵娘道︰「單嚴大俠這份心意,就是綠玉這身蠱毒不能解……」
嚴慕飛笑道︰「那我更不敢讓姑娘言恩了。」
長孫森插口說道︰「嚴大俠,您哪有時間去找……」
嚴慕飛道︰「老人家,時間是要靠人去找的,我自會有所安排,老人家不必操心,只請照顧翠姑娘……」
長孫森道︰「嚴大俠的意思,是要我父女仍在臥龍崗暫住?」
嚴慕飛想了想道︰「太孫跟紀綱既然在這兒暫住餅,無論我跟衛姑娘的行蹤如何保密,只怕仍難不被他們查知,遲早他們也會到臥龍崗來的,為免日後多增麻煩,我認為老人家跟翠姑娘還是換個地方好。」
長孫森道︰「那麼,嚴大俠以為哪兒比較好?」
嚴慕飛道︰「要不是還得防‘金花門’的人,搬到城鎮里去暫住最好。如今嘛,老人家如果願意,不妨到輝縣城外,搬到那地方,我可以就近托‘窮家幫’的輝縣分舵跟馬家五兄弟時刻照顧。」
長孫森道︰「馬家五兄弟?是哪一個馬家?」
嚴慕飛道︰「老人家,就是以用毒著稱于世的陝西馬家!」
長孫森道︰「馬家不是世居華陰麼,怎麼……」
嚴慕飛概略地把馬家遷往河南的原因說了一遍。
听畢,長孫森憤然說道︰「敢情也是那家武術館搞的鬼?」
嚴慕飛笑了笑,道︰「老人家如果方便,待會兒在我走之後就請跟翠姑娘動身吧!」
長孫森道︰「兩個人,沒有什麼不方便,這兩床破被可要可不要,我是說走馬上就能走!」
嚴慕飛道︰「那最好不過,老人家、翠姑娘,咱們後會有期,我告辭了。」他也是說走就走,一拱手,便要往外走。
只听姑娘喚道︰「嚴大俠……」
嚴慕飛停步說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泵娘含著淚道︰「您請保重,門主那方面……」
嚴慕飛道︰「多謝姑娘,老人家跟姑娘也都請保重,至于金花姑,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姑娘請放心就是。」
泵娘道︰「嚴大俠,綠玉不能跪送……」
嚴慕飛道︰「姑娘這是折我,老人家也別送了,請準備準備,馬上動身吧!如果路上沒有什麼耽擱,幾天之後就可達輝縣了,老人家不必往馬家去,我自會通知‘窮家幫’輝縣分舵迎接照顧,告辭了。」
又一拱手,掀簾出門而去。
長孫森沒送,卻呆呆地站在那兒喃喃說道︰「難怪他稱奇稱最,難怪他人人敬仰,個個尊敬……」
泵娘沒說話,但是她呆望房門,兩眼含淚,嬌靨上表情,已經流露得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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