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廟,卓慕秋凝目四下看了看,泥地上的腳印很容易分辨,那怪人光腳沒穿鞋,那光腳腳印遙遙指向了西。
卓慕秋看了一陣之後道︰「姑娘請跟在我身後。」
他邁步往西行去。
兩個人跟著泥地上的腳印找,一路往西,從初更一直走到天透亮,現在可以看得更清楚了,那清晰的腳印仍筆直往西,眼前是一片荒郊曠野,雨後的草木綠油油的,那小草尖端還掛著一顆顆的水珠,一切都是清新的,讓人看著心里好舒服。
忽听葛天香道︰「三少,歇會兒好吧,我走不動了。」
卓慕秋停步回身一看,只見葛天香滿臉疲累神色,恨不得找塊干地坐下去,她臉色發白,豐潤的香唇有點發青,他皺皺眉道︰「恐怕姑娘還有點冷,是不?」
梆天香赧然一笑道︰「昨天還挺熱的呢,想不到下了一陣雨之後變得這麼涼。」
卓慕秋當即把他的長衫月兌下遞了過去,道︰「姑娘披上,將就將就吧。」
梆天香不好意思接,可卻又受不了冷,她遲疑著道︰「那怎麼行,三少呢?」
卓慕秋道︰「我是個練武的人,不怕冷。」
梆天香滿含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三少真好,謝謝您。」
她接過了卓慕秋的長衫披在了身上。
卓慕秋回身往前望去,只見正西半里許處有一座大山,郁郁蒼蒼,高可摩雲,他道︰「說不定咱們恐怕還要往山里去!」
梆天香道︰「是麼,三少以為他住在山里?」
直慕秋1苜︰「我是這麼想,山里比較隱密,也人跡少到!」
梆天香一雙美目像蒙上了一層薄霧似的,望著那座山道︰「希望他就在這座山里。」
餅了一會兒之後,卓慕秋道︰「姑娘現在覺得好點兒了麼?」
梆天香赧然一笑道︰「真不好意思,咱們走吧!」
卓慕秋轉身往前行去。
到了山腳下,天已大亮,那雙腳印清晰地往山口里延伸進去,卓慕秋回身說道︰「姑娘要不要再歇會兒?」
梆天香的神情有點激動道︰「不必了,謝謝三少,咱們快走吧。」
她臉上的疲累之色比剛才還要濃,卓慕秋知道她是急著想趕快找到西門厲,他不便說破,便道︰「姑娘,咱們離目的地越近,處境也越險,我無法預料將會發生什麼事,西門厲要是真在這兒,一旦找到他之後我跟他可能還會有一場搏斗,到時候還請姑娘小心自己。」
梆天香美目-睜道︰「三少要跟他搏斗?」
卓慕秋道︰「只能說他或許會跟我搏斗,不過卓家跟西門家已恩怨俱消,我會盡量想辦法避免的,只是他是不是會跟我一樣我就不敢說了。」
梆天香道︰「三少放心,我會攔他的,他可能會听我的。」
卓慕秋道︰「但願他會听姑娘的。」
轉身往山口里行去。
進山口,一條兩塊山壁夾成的狹窄小路繞山往後,走完這條小道,眼前忽然開朗,腳印也同時沒了蹤影,斷了。
卓慕秋抬眼四下打量,只見眼前是一大片窪地,三面臨山都是濃密的森林,中間有一個水色清碧的小池塘,滿眼蒼翠,好清幽的地方。
梆天香忍不住道︰「三少,這地方好美!」
卓慕秋忙以指壓唇,示意葛天香噤聲,他凝神仔細听了陣,然後低低說道︰「怪了,腳印到這兒就沒了,那怪人應該在這兒,怎麼這一帶沒有一點動靜?」
說著說著他一雙目光又落在那最後一雙腳印上,那最後一雙腳印仍然相當清晰,附近丈余內也仍是泥地,除非那怪人走到這兒突然騰了空,要不然絕不可能不留下腳印。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又落在離那最後一雙腳印兩尺外的一棵大樹卜,腳印直指著大樹,樹干上有幾處泥跡,他心里一動抬眼往上看去。
樹不怎麼高,但枝葉卻相當濃密,樹頂緊挨著一堵石壁頂端,高矮約有四五丈,他恍然大悟道︰「姑娘,他經由這棵樹上石壁頂去了。」
梆天香是個聰明人,經卓慕秋這麼-說,她馬上就明白了,她也知道卓慕秋說得不錯,當即一皺眉道︰「這不是存心難我麼,我怎麼上去?」
卓慕秋一想也是,他可以輕易經由這棵大樹上石壁頂去,卻叫葛天香一個女人家怎麼爬樹?
他道︰「也許還有別的路可以上去。」
他抬眼四下看去,找了半天,他發現並不是沒路上去,可是比這條路難走,他收回目光道︰「姑娘,看來只有這條路還好走些。」
其實用不著他說,葛天香也看出來了,她苦笑一聲,道︰「說不得也只有勉力試試走這條路了!」
卓慕秋遲疑了一下道︰「干脆這樣吧,姑娘請閉上眼。」
梆天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旋即閉上了一雙美目。
卓慕秋上前一步攔腰把她抱了起來,騰身往樹上掠去。
梆天香嚇了一跳,差點沒叫出聲來,當她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之後,她心定了,任憑卓慕秋抱著,一動不動,可是她知道,她一顆心跳得厲害,臉上直發燙。
卓慕秋不愧是當今的一流好手,抱著個人全不當回事,兩個起落已登上了石壁頂,把葛天香放了下來,葛天香嬌靨紅紅的看了他一眼道︰「謝謝三少,多虧三少想出了這好主意,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上來呢。」
卓慕秋道︰「事非得已,還請姑娘諒宥。」
他嘴里說著話,兩眼卻凝望著不遠處一塊插天峭壁下的人高洞穴,砂石地上一對的腳印直往那個洞穴里延伸。
梆天香也看見了,忙道︰「三少,難不成這個洞穴就是……」
卓慕秋道︰「姑娘請緊跟在我身後!」
他雙臂暗凝真力,邁步走了過去。
梆天香不敢怠慢,急邁一步跟在了卓慕秋身後。
卓慕秋一直逼近洞口兩丈處才停了步,他提氣揚聲說道︰「洞里有人麼,請出來答話。」
洞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梆天香忍不住也叫道︰「嵐風,我來了,我是天香,你在里頭麼?」
洞里依然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梆天香詫聲說道︰「三少,洞里不會沒人吧?」
卓慕秋道︰「姑娘,咱們是跟著腳印找到這兒來的,照地上這些腳印看,至少那怪人該在洞里!」
梆天香道︰「那……對了,三少,會不會這個洞另有出入口,他們從那一邊跑了?」
卓慕秋呆了一呆道︰「這個洞另有出入口倒是有可能,只是以我看西門厲並不在這兒!」
梆天香道︰「何以見得?」
卓慕秋道︰「西門厲听得出我的話聲,他要是在這兒的話,他一定會出來,絕不會從另一處出人口跑掉。」
梆天香道︰「也許他怕您!」
卓慕秋微一搖頭道︰「他不怕我,他從沒有怕過我,倒是我曾經怕過他……」
頓了頓道︰「姑娘請緊跟在我身後,咱們進洞看個究竟去。」
他邁步向洞口行去。
梆天香緊跟在他身後,不敢遠離一點。
兩個人進了洞,卓慕秋雙臂凝足了真力以防不測。
洞很干燥,也很干淨,筆直地進去丈余後忽然左彎,拐過這個彎,卓慕秋一眼便看見兩三丈處果然另有一個出入口,洞口比適才進來處略微小了一點,只有半人高,兩頭都透光,難怪洞里不暗。
靠左邊洞壁另有一個圓形的洞口,走過去一看,這個洞有底,方圓不過丈余,洞里有一片干草,像是有人在上頭睡過,地上丟著不少鳥獸的皮毛跟骨頭,還有一片片的泥跡,洞壁上畫滿了畫,卓慕秋一時沒顧得細看,道︰「姑娘,那怪人是住在這個洞里不會錯了,照這個洞里的情形看,這兒只住著一個人,姑娘看,那干草只有一片,地上的腳印也只有那怪人的……」
梆天香道︰「西門厲呢?」
卓慕秋搖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梆天香道︰「那怪人既然跟西門厲有關系,他怎麼會一個人住在這兒?」
卓慕秋進洞拾起一根獸骨跟一塊鳥獸的皮肉,看了看之後道︰「看情形這些鳥獸是讓人生吃了,西門厲固然凶狠,可是他不該是生吃鳥獸的人,從這一點也可以證明這個洞里只住著那怪人一個人。」
梆天香︰「三少,那怪人那兒去了?」
卓慕秋道︰「或許他發現咱們在跟蹤他,他進洞之後停都沒停就跑了,再不然就是我剛才在洞外發話把他嚇跑了!」
梆天香忽然指著洞壁道︰「三少,您看這些畫,會是那怪人畫的麼?」
卓慕秋抬眼一看,這才發現那些畫很怪,是用石塊畫的,跟小孩兒淘氣亂畫的一般。
畫的固然不好,可是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出畫的全是女人,沒有一個須眉男子。
包怪的是那每一個女人不是心口上插著一把刀,便是脖子扼著一雙手,等于是一付殺人畫,行凶圖。
梆天香訝然說道︰「三少,這是誰畫的?」
卓慕秋道︰「這洞里只住著那怪人一個,除了他應該沒有別人。」
梆天香道;「不會吧,三少,他怎麼會畫畫?」
卓慕秋道︰「他會武,又怎麼不會畫畫。」
梆天香呆了一呆道︰「那……他畫的這是什麼,怎麼都是女人,而且每一個女人不是被人殺死就是被人扼死?」
卓慕秋搖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梆天香道︰「西門厲究竟上那兒去了,他要根本不在這兒,他會在那兒……」
卓慕秋道︰「我現在有點懷疑我想錯了。」
梆天香道︰「什麼,三少?」
卓慕秋道︰「或許那怪人根本就跟西門厲扯不上關系……」
梆天香道︰「三少不是說那怪人會‘血花錄’上的武功麼?」
卓慕秋苦笑一聲道︰「怪就怪在這兒,簡直把我搞糊涂了,要說西門厲根本就跟他扯不上關系,他偏偏會‘血花錄’上的武功,要說西門厲跟他有關系,他又不該一個人住在這兒……」
梆天香道︰「三少會不會看錯了,也許那怪人只是胡亂揮手……」
卓慕秋搖頭說道︰「但願我是看錯了,而事實上我明知道絕不會看錯,西門厲曾是我的生死大敵,他所用的一招一式給我的印象最為深刻!」
梆天香道︰「那……會不會是三少所說的另一個人?」
卓慕秋搖頭說道︰「不會的,姑娘,雖然會‘血花錄’上武功。的,舉世之中只有西門厲跟我所熟知的那另一人,可是現在仔細想想,那怪人用的不僅的‘血花錄’上的武功,而且還是西門厲慣用的招式。」
梆天香道︰「要照三少這麼說,那怪人還是跟西門厲有關系?」
卓慕秋苦笑說道︰「事實如此,我不能不承認!」
梆天香道︰「那西門厲究竟是……」
一陣風過吹得地上鳥獸皮毛滿地亂飛。
梆天香忽一皺眉道︰「這是什麼氣味,三少聞見了麼?」
卓慕秋點點頭道︰「我聞見了,或許是沒吃完的鳥獸扔在洞外腐爛了!」
梆天香掩鼻說道;「這氣味聞得讓人惡心。」
卓慕秋神色忽然一動道︰「洞外或許另有藏身的地方,咱們出去看看去。」
他轉身出洞,往丈余外那半人高的洞口行去。
梆天香寸步也不敢稍離地緊跟在他身後。
洞矮人高,得彎著腰往外走,卓慕秋剛到洞口,一陣臭得令人作惡的腐尸味由下而上隨風鑽人鼻中,他很自然地低頭往下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心神猛震,臉色大變。
洞外是一片谷地,這個洞口離地丈余,就在這洞口下,緊貼著石壁放著十幾具人尸,居然全是女尸,尸體都腫了爛了。
只听身後葛天香捂著鼻子道︰「怎麼了,三少,看見什麼了麼?」
卓慕秋不願意讓她看見這怕人的景象,轉過身來道︰「咱們還是從來處出去吧。」
梆天香微愕說道︰「這兒怎麼了?下不去?」
卓慕秋道︰「等出去之後我再告訴姑娘。」
梆天香詫異地看了卓慕秋一眼道︰「三少,到底是……」
卓慕秋道︰「姑娘,現在別問,等出去之後我自會告訴姑娘。」
梆天香好不詫異,但她沒再問,轉身行回去。
罷出洞,她回身便問︰「三少,到底是怎麼回事?」
卓慕秋道︰「那怪人殺了不少人!」
梆天香一怔道︰「那怪人殺了不少人?在那兒?」
卓慕秋道︰「就在剛才那邊洞口下,十幾具尸首都在那兒。」
梆天香美目一睜道︰「這麼說咱們聞見那氣味……」
卓慕秋點了點頭。
梆天香「哇」地一聲忙捂住了嘴,差點沒吐出來。
沒看見都這樣,要是看見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過了一會兒之後,葛天香好點兒了,她抬眼望著卓慕秋道︰「三少,是不是西門厲也……」
卓慕秋搖頭說道︰「姑娘誤會了,我所以不讓姑娘看,是怕姑娘看了害怕,那十幾具尸首都是女尸,那怪人怎麼殺得了‘魔刀’西門厲?」
梆天香美目一睜道︰「那十幾具尸首都是女尸,三少,那個洞里的畫……」
卓慕秋點點頭道︰「現在我也明白他為什麼畫的盡是女人,而且每一個女人都是凶死了,原來他殺了那麼多女人!」
梆天香驚異地道︰「三少,他為什麼光殺女人,這是什麼道理?」
卓慕秋一雙劍眉高高揚起道︰「或許他天生的婬惡,再不他就是受人指使!」
梆天香臉色一變道︰「他受誰指使?西門厲?」
卓慕秋道︰「他要是跟西門厲有關系的話,西門厲就難辭其咎。」
梆天香沒有說話,臉色更見蒼白,過了一會兒才道︰「三少,您看他到底跟西門厲有沒有關系?」
卓慕秋道︰「要以他在那座破廟撲我時所用的招式看,我敢斷言他跟西門厲一定有關系。」
梆天香道︰「您不是說這洞里只住著那怪人一個麼?」
卓慕秋道︰「姑娘,西門厲是個武功極其高強的人,他可以隨時來去,不留絲毫痕跡,他也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他不會讓人輕易找到他的,錯非是我,換個人也絕看不出這怪人跟西門厲有關系,就算有誰躡怪人之後來到此處發現此一慘象,他一定會把罪過加在那怪人頭上,姑娘想想看是不是?」
梆天香口齒啟動了一下道︰「三少是說,西門厲指使那怪人把女人擄來此地供蹂躪?」
卓慕秋道︰「除了這一點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用意。」
梆天香沉默了一下道︰「您看會不會是那怪人自己……」
卓慕秋點點頭,道︰「當然也有此可能,不管怎麼說,這種事我不知道便罷,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不能不管……」
梆天香神色一緊忙道︰「三少的意思是要……」
卓慕秋道︰「他要是受人指使,那他是為虎作倀,助紂為虐,這些女人如果是他一個人殺害的,他的罪過更大,我要先除去他,以免再有女子受害。」
梆天香道︰「萬一他要真是受了西門厲的指使,三少除去他之後,是不是還要進一步地再找西門厲呢?」
卓慕秋道︰「那是當然,還要請姑娘原諒,盡避我卓家跟他西門家之間已恩怨俱消,可是這種傷天害理,令人發指的事我不能不管,不論我是不是他的敵手,我都要盡可能地阻止他再去害人!」
梆天香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三少言重了,說什麼原諒?三少慈悲胸懷、俠義心腸,不顧己身之安危要阻攔惡魔行凶害人,對三少我只有敬佩,縱然我對他很迷戀,可是我也不能讓他這麼害人……」
卓慕秋道︰「我要做的是俠義本份,說什麼敬佩,倒是姑娘深明大義……」
梆天香苦笑一聲道︰「別說了,三少,我知道我把自己交給了一個怎麼樣的人,也知道將來會有個什麼樣的收場,有道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看來人,尤其是一個女人,是不能有一步走錯的,三少打算上那兒找他去,怎麼個找他法?救人如救火,遲一刻便可能多害一條命,別耽誤了。」
卓慕秋沉吟了一下道︰「我打算先除去那怪人,那邊洞口下是泥地,我相信一定還有足跡可尋……」
梆天香道︰「那咱們就再折回去。」
卓慕秋目光一凝道︰「姑娘……」
梆天香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什麼了,我知道我是個累贅,可是已經到了這兒,三少總不能把我一個人撇在這兒,我要跟三少一塊兒去,我雖然是個弱女子,到了必要的時候我也許能幫三少個忙。」
卓慕秋倏然一笑,點頭說道︰「姑娘說得是,走吧!」
口口口
洞口離地丈余高,葛天香下不去,只有讓卓慕秋抱著她飛身而下。
落在谷地里之後,卓慕秋回身指著洞口下道︰「姑娘請看。」
梆天香看見了,十幾具女尸橫七豎八地躺在山壁下,有的穿著衣裳,有的赤身露體,羅剎屠場般慘不忍睹。
梆天香跟卓慕秋如今是站在風頭上,聞不見腐尸臭味,葛天香道︰「三少可曾看過她們是怎麼死的?」
卓慕秋道︰「跟畫上的一樣,有的脖子上有扼痕,有的心口有個洞。」
梆天香道︰「好大的罪孽啊。」
卓慕秋低頭看了看地上的腳印道︰「姑娘,咱們走吧,不管咱們是否能找到那個怪人,咱們勢必得在天黑之前離開這座山,要不然會連個過夜的地方都沒有。」
兩個人順著一雙雙的腳印往前走,葛天香道︰「三少,以我看想找這個怪人並不難。」
卓慕秋道︰「何以見得?」
梆天香道︰「他毫無心機,絲毫不知道掩蔽自己的行蹤,只要順著他留下的痕跡找,何愁找不到他?」
卓慕秋點點頭道︰「姑娘高見,這件事讓人納悶。」
梆天香道︰「什麼事讓三少納悶?」
卓慕秋道︰「以西門厲之聰明,他怎麼會找這麼一個毫無心機的人授以曠絕古今的武功供他驅策,像這麼一個人又怎麼能記住那奇奧無窮的‘血花錄’武學?」
梆天香呆了一呆道︰「的確,這不能不說是件不令人納悶的怪事,難道西門厲有什麼奧妙的方法不成?」
卓慕秋道︰「也許,西門厲聰明絕頂,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葛天香忽然凝目前望道︰「三少,您看那是什麼?」
卓慕秋慌忙抬眼前望,只見十多丈外身上有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卓慕秋目力過人,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只野兔,已經死了的野兔,他道︰「那是只兔子,死兔子。」
梆天香道︰「死兔子?是……」
卓慕秋道︰「走近看看就知道了!」
兩個人加快步,走了過去。
走近一看,只見那只野兔側臥著,背上有血跡,那是致命傷的所在。
卓慕秋看了看之後道︰「恐怕不是那怪人,像是被什麼東西咬死的。」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果然,地上有幾處走獸的爪痕,有幾分像狼爪,他當即說道︰「沒錯,姑娘,這只野兔是讓狼咬死的。」
梆天香也看見那幾處爪痕了,她道︰「既是狼咬牙的,狼為什麼不把它吃了,或者是把它餃走?」
卓慕秋道︰「許是狼剛咬死這只野兔,就被那怪人從這兒經過,嚇得丟下獵物跑了。」
梆天香道︰「要照這麼看,恐怕那怪人已經知道有人在後頭追他了!」
卓慕秋道︰「何以見得?」
梆天香道︰「他要不是走得匆忙顧不得,現成的一頓美味為什麼不要?」
卓慕秋搖搖頭道︰「姑娘錯了,狼什麼都吃,牙有劇毒,凡是狼咬過的東西都帶著毒,生活在山野間的人都知道,即使別的飛禽走獸也知道,那怪人介于人與獸之間,一天到晚隱于山林之間,巢棲而居,茹毛飲血,焉有不知道的道理?」
梆天香點點頭道︰「原來如此,跟三少在一起,真增了不少見識尸卓慕秋道︰「姑娘好說,常在江湖走動的人都要多學多記,因為日常所見的每一件事,無論大小都跟自己有關,往往多學一樣可以救自己一命,別在這兒耽擱了,咱們走吧。」
梆天香深深地看了卓慕秋一眼,一雙美目之中泛起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
口口口
兩個人順著腳印往前找,漸漸的,太陽已到了正當中,卻還沒有走出這片谷地,這片谷地的確不小,可是兩個人走得也太慢了。
卓慕秋越走越著急,心想︰像這樣走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追上那怪人?除非那怪人停在某處不走了,要不然只怕永遠別想找到他。
心里雖然著急,可是嘴上又不便說,也不便催葛天香走快一點,他知道,以一個不會武的尋常女人家來說,葛天香走得已經夠快了。
就在這時候,葛天香突然一聲苦笑停了下來,道︰「三少,您走吧,別管我了。」卓慕秋一怔停步,心里馬上泛起了一絲不安,心想︰莫非葛天香已經看出來他在著急了?只听葛天香又道︰「像這樣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那怪人,我真是個累贅,三少,真的,您走吧,別管我了。」
這麼一來,卓慕秋反倒不好意思再著急了,甚至覺得對她有點歉疚,他柔聲說道︰「姑娘別這麼說,處在這荒山野地里,我怎麼能把姑娘一個人撇下?那何如當初我別讓姑娘跟我?」
梆天香目光一凝道︰「三少,說真的,您急不急?」
卓慕秋倏然一笑,點頭說道;「有點。」
梆天香苦笑說道︰「也難怪您著急,遲一刻就可能會讓他多害一條命,我真是個累贅,這怎麼辦?我恨不得插翅能飛,早知道我當初也習武了。」
卓慕秋道︰「姑娘,現在急也沒有用!」
「我知道,三少,」葛天香道︰「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三少,您走吧,我不走了!」
看她那副可憐的模樣,卓慕秋怎麼忍心真把她一人撇在這兒,再說于情于理都不容許他這麼做,他道︰「姑娘,咱們走得那怕再慢,總比站在這兒不走要好,這樣吧,咱們先走出這片谷地再說,出了這片谷地之後,找戶人家跟他們打個商量讓姑娘在他們那兒歇歇,等我找到那怪人除去他之後再來接姑娘,好不?」
梆天香沉默了一下道︰「事到如今也只好這樣了,千不該,萬不該,當初我不該非讓三少跟著我不可。」
她邁步要走,一步剛剛邁出去,她突然皺眉嬌呼一聲「哎喲」,腳下為之一軟,嬌軀為之一晃。
卓慕秋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道︰「怎麼了,姑娘?」
梆天香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道︰「不瞞三少說,我走得兩腿酸疼,腳底下都磨了泡了。」
卓慕秋心往下一沉,忙把她扶到附近一塊干淨大石頭坐下,蹲子伸手就要去月兌葛天香的鞋。
梆天香腳往回一縮,忙道︰「三少,您要……」
卓慕秋道︰「我看看姑娘的腳傷得怎麼樣。」
梆天香馬上紅了臉,道︰「別,三少,髒。」
卓慕秋目光一凝,正色說道︰「姑娘,你既然敢跟卓慕秋一塊兒走,想必信得過卓慕秋的為人,姑娘不要把腳底下磨個泡當小事,萬一弄破了水泡,髒東西跑進去一紅一腫,荒山野地沒有藥物,那麻煩可就大了,真要到了那時候,姑娘就會寸步難行。」
梆天香倏地低下了頭,低低說道︰「我知道,三少,那……讓我自己月兌!」
她低著頭月兌了鞋,也月兌了襪子。
梆天香的人美,腳也美,圓潤光滑,白女敕如玉,好美,好動人,再加上她那付嬌羞模樣,簡直動煞人。
卓慕秋似乎不懂得欣賞,伸手抓住了那段圓滑光潤的腳脖子,葛天香紅到耳根,嬌軀泛起了一陣輕微顫抖。
卓慕秋似乎根本不覺得,他往葛天香腳下一看就皺了眉,真有個泡,好大的一個泡,就在大腳趾底下。
他看了看之後松手說道︰「好了,姑娘穿上鞋襪吧。」
梆天香忙把鞋襪穿了上去,半天抬不起頭來。
卓慕秋站了起來,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姑娘不能再走了。」
梆天香低低說道︰「所以我說三少自己走,別管我。」
她話聲方落,卓慕秋一步跨前伸手抱起了她。
梆天香一驚,很自然地忙伸手摟住了卓慕秋的脖子急道︰「三少,您要……」
卓慕秋道︰「姑娘別動,我要跑了。」
話落騰身,月兌弩之矢般往前奔去。
卓慕秋不愧是當今數一數二的高手,固然葛天香體態輕盈沒多重,可是懷里抱著個人總夠受的,而他卻能飛躍奔騰,速度不減。
梆天香急道︰「三少,這怎麼行,您快停下來放下我!」
她叫她的,卓慕秋兩眼前視,執拗不理。
梆天香又叫了幾聲,卓慕秋就是不理她,沒奈何,她也只有不叫了,她看了卓慕秋一眼,忽然把臉貼在卓慕秋胸前,她的嬌靨又紅了。
溫香軟玉在抱,尤其葛天香這麼個美女人,這麼一個豐滿成熟的胴體,任何人也會心動。
而,卓慕秋他定力超人,他就能無動于衷。
怎見得他無動于衷?葛天香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跳得很厲害,她卻听不見卓慕秋心跳得有多厲害,外表能假,這假不了。
輕功身法是要快得多,沒一刻工夫已出了谷地,卓慕秋就抬眼四下一看,不由暗暗叫苦。
比地外是一望無垠的荒郊曠野,什麼都有,就是看不見有一戶人家,他不由怔在了那兒。
梆天香這時也看見沒有人家了,她嬌靨上猶帶著三分紅暈道︰「放下我吧,三少,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卓慕秋沒理她,牙一咬,眉一揚,轉身又馳進了谷地。
梆天香怔了一怔道︰「三少,您這是何苦?」
她把臉往卓慕秋胸前一貼,沒再說話。
口口口
天漸漸黑下來了,那怪人的腳印還在往前延伸,卓慕秋抱著葛天香循足跡翻過了一座山來到了一片山坡下,天已經黑透了,不容易看見足跡了。
正好,緊接著山腳下就有一座小茅屋。
卓慕秋四下看了看之後,抱著葛天香走了過去。
梆天香也看見那座小茅屋了,她道︰「三少這是……」
卓慕秋道︰「不知道,進去看看再說。」
小茅屋的門虛掩著,卓慕秋抬腳一踫門就開了,門開處,卓慕秋看得一怔。
小茅屋只一間,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里頭有張床,是一根根的木頭捆成的,還有張桌子跟椅子,也是用一根根的木頭捆成的,桌子上居然還立著半截蠟燭。梆天香訝然說道︰「三少,這兒有人住餅!」
卓慕秋道︰「不錯,但至少現在沒有人。」
他走進去把葛天香放在了床上,道︰「姑娘先坐下歇會兒。」
梆天香道︰「萬一人家來了怎麼辦?」
卓慕秋道︰「到時候再說吧,不管有沒有人來,咱們總得在這兒過一夜,有這麼個好地方,誰肯輕易放過?」
他坐了下去,取出火種點著了那半截蠟燭,然後又走過去把門關上,屋里有了亮好多了。
他看了看葛天香道︰「姑娘現在覺得怎麼樣,好點兒了麼?」
梆天香含笑說道︰「好多了,還能不好,倒是把三少給累壞了。」
卓慕秋笑笑說道︰「還好!」
梆天香沒說話,一雙美目緊緊地盯在卓慕秋臉上,半晌過後,她忽一搖頭道︰「三少真讓我佩服。」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听得卓慕秋微愕說道︰「姑娘這話……」
梆天香道︰「我不敢說我長得多麼好,可是我敢說在咱們這種情形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情不自禁,而三少居然能無動于衷。」
卓慕秋淡然一笑道︰「我也是個男人,在這種情形下要說我能無動于衷,那是欺人之談,只不過我的定力比別人好一點而已!」
梆天香道︰「這麼說三少還是動心了。」
卓慕秋道︰「事實如此,我不能不承認。」
梆天香深深一眼道︰「三少真夠直。」
卓慕秋笑笑說道︰「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不是上人,只要我能不逾禮也就行了!」
梆天香道︰「三少把這個禮字看得很重,是麼?」
「那當然,」卓慕秋道︰「要不重這個‘禮’字,天下就亂了,但並不全然,世上規範人心的除了這個‘禮’字外,該還有別的東西。」
梆天香道︰「道義?」
卓慕秋道︰「也是一樁。」
梆天香道︰「要是兩廂情願呢?」
卓慕秋看了她一眼道︰「那另當別論,不過對姑娘不合適。」
梆天香道︰「因為我是西門厲的女人?」
卓慕秋道︰「可以這麼說。」
梆天香眨動了一下美目道︰「要是從現在起,我不再是西門厲的女人呢?」
卓慕秋淡然一笑道︰「姑娘,卓慕秋的心已經死了,只有一個人知道。」
梆天香道︰「要是我不計較,我很知足呢?」
卓慕秋道︰「那姑娘是糟塌自己!」
梆天香道︰「三少,我現在不求什麼,也不敢,我有耐心等!」
卓慕秋道︰「西門厲呢?姑娘打算把他置于何處?」
梆天香道︰「也許我中的邪,著的魔已經被三少所蘊含的正給消除了。」
卓慕秋倏然一笑道︰「姑娘把卓慕秋看得太高了!」
他站起來往門邊行。
梆天香忙道︰「三少要干什麼?」
卓慕秋轉過臉來笑道︰「我餓了,只怕姑娘也早餓了!」
梆天香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可不,經三少這麼一說,我馬上就覺得饑腸轆轆了,現在要有整只牛我也能把它吃個干淨。」
卓慕秋笑笑說道︰「這兒恐怕找不到牛,只有找只野兔什麼的塞塞牙縫。」
他拉開門要往外走。
梆天香忙道︰「三少,等等,我怕。」
卓慕秋含笑說道︰「姑娘不用怕,我不會遠離的,萬一有點什麼動靜,我馬上會趕回來,當世之中還挑不出幾個比我快的。」
他邁步走了出去。
梆天香馬上掀起了一顆心,卓慕秋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覺不出什麼,卓慕秋一旦離開了她,她馬上就覺得恐懼、害怕,而且這種感覺非常的強烈。
孀居多年,她也沒覺出什麼,可是她現在清晰地覺出一個女人是沒辦法離開男人的,尤其是卓慕秋這種男人。
她往里挪了挪身,把一雙腿縮在了床上,她怕床下會伸出一雙手把拋拉下去,兩眼直直地望著門外,只盼卓慕秋能趕快出現在她視線里。
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以前她從沒有怕過,現在卻怕得厲害,以前從未有空虛的感覺,現在她卻覺得像置身在一個沒有人的世界里。
突然,卓慕秋出現在了門口,一手提著一只野兔,一手提著一只山雞。
她突然涌起了一股需要護衛的強烈沖動,忘了腿酸,忘了腳疼,跳下床撲了過去。
卓慕秋-怔道︰「姑娘,你……」
梆天香帶著一陣香風撲進了他懷里,摟得他緊緊地,顫聲說道︰「三少,我好怕,我好怕,別再離開我,千萬別再離開我……」
她先是把臉貼在卓慕秋懷里,繼而抬起了頭,仰起了臉,一雙美目中淚光慘然、泫然欲泣。
卓慕秋沒說話,他的目光跟葛天香的目光接觸在了一起,葛天香的一雙美目中射出了異采。
卓慕秋丟下了野兔和山雞,一雙手輕輕地摟住了葛天香,葛天香的身軀泛起了輕顫,她夢囈也似地把剛才的感受告訴了卓慕秋,最後說道︰「三少,我不是朝秦暮楚的女人,只是我現在清醒了,真的清醒了,我分得出善惡了,我分得出什麼是情,什麼是孽了,從現在起讓我離開西門厲,永遠跟著你,好麼?」
卓慕秋輕輕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姑娘,不瞞你說,我的情愛已經給了一個人,這對你是不公平的。」
梆天香道︰「我知道,我不計較,我也不配計較,只能永遠跟你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卓慕秋天生一付俠骨柔腸,對這,他何忍拒絕?同時壓在他心底的一團火也壓得太久了,此時此地他再也壓不住了,他是人,畢竟不是超人。
他沒說話,可是他緊了一雙手。
梆天香低下了頭,把臉緊貼在卓慕秋胸前,淚無聲流下。
她曾跟西門厲廝守過一段日子,那段日子不愁吃,不愁穿,腿不酸腳也不疼,在當時,她認為是最美好的。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那段日子遠不如這一刻來得美好,雖然現在只是一刻,她卻覺得這一刻所感受的要比那一段日子多得多!餅了一會兒,還是卓慕秋先開口說了話︰「信不信,你腳底下那個泡已經破了。」
經卓慕秋這麼一提,葛天香果然覺得鞋里濕濕的,她連忙抬起了頭,兩排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道︰「真的,怎麼辦?」
卓慕秋把她抱起走進來放在了床上,道︰「把鞋襪月兌下來,有一夜工夫差不多也就干了。」
梆天香很听話,也懷得很,經過這麼一刻之後,她好像也不那麼避諱了,當即月兌下鞋襪自己一看,水泡沒了,真破了,她道︰「三少,到了明天真能好麼?」
卓慕秋道︰「不好也差不多了,只要干了就不礙事了,只記住別踫它。」
他轉身過去拾起那只野兔和山雞,身邊有劍好辦事,就在床前剝去皮毛,又劈了一根木頭升著火烤了起來。
烤不到-會兒香味兒就出來了,葛天香道︰「好香,簡直令人垂涎。」
卓慕秋笑笑說道︰「饑不擇食,餓的時候什麼都是好的,要在以前,只怕你絕不會吃這種東西。」
梆天香道︰「倒不是不會吃,是不敢吃,君子遠庖廚,像這樣血淋淋的宰殺,嚇都嚇壞了,還敢吃;」
又過了一會兒,兩樣都烤好了,卓慕秋撕下兩只兔腿,一人一只吃了起來,葛天香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吃了幾口之後,她忽然笑道︰「這兩天罪是夠我受的,可卻是我一生之中最值得回憶的,將來等老掉牙之後,想想這段日子,那是最甜蜜也不過的了。」
兩個人就這麼吃著聊著,一會兒工夫一只野兔跟一只山雞只剩了一堆骨頭。
找了塊破布,兩個人擦了擦手,卓慕秋道︰「飽了麼?」
梆天香美目一瞟,嬌媚橫生,道︰「還能不飽,一只兔子等于全讓我一個人吃了,我現在有點懷疑剛才我是怎麼吃下去的,這要在平時非嚇壞人不可,這麼能吃的女人誰敢要啊,那養得起呀。」
卓慕秋也笑了。
半截蠟燭點不了多久,到了該滅的時候它滅了。
卓慕秋沒讓地上的火滅,一方面為了有個亮光,另一方面也好取蚌暖。
他管添火,讓葛天香睡,葛天香不肯睡,硬要陪著他,可是過沒多大工夫,她卻靠在牆上睡著了,也難怪,畢竟她太累了,她沒有跑慣,那撐得住?卓慕秋又把自己的長衫月兌下來蓋在了她身上。
之後,他就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著睡夢中的葛天香。
他不知道他怎麼會默許葛天香永遠跟他在一起的。
可是至少他現在發現了葛天香是善良的,也發現了葛天香許多優點,一個好姑娘該有的她都有。
甚至他覺得她比嚴寒貞強,因為她分得清善惡,分得清什麼是情,什麼是孽,她懂得選擇,她覺得比西門厲強,比西門厲好。
他不計較她的過去,他只認為從現在起該把原該給與嚴寒貞的全給與她。
突然,葛天香笑了,那是泛自香唇邊的一絲笑意,雖然僅只一絲絲,但美、甜、而且充滿了滿足與歡愉。
想必,她在做著一個甜蜜的夢,而她這個夢卻是真實的。
天亮了,卓慕秋一夜沒合眼,他不忍叫醒葛天香,可又不能不叫醒她他站起來走到床邊輕輕地搖了搖她道︰「天香,天香,天亮了,該醒醒了。」
梆天香輕輕地「唔」了一聲,轉轉身,又睡了,也許是屋里一夜沒斷火,暖和,她臉色紅紅的,好美。
卓慕秋忍不住伸手模了模她的粉頰。
梆天香兩排長長的睫毛略一眨動,睜開了眼,卓慕秋輕輕地擰了擰她的粉頰,含笑說道︰「別貪睡了,天都亮了!」
梆天香美目一睜道︰「天都亮了,真的?」
卓慕秋道︰「難道還騙你不成?你自己看看!」
梆天香轉眼看了看窗戶,旋即一皺眉挪身過來抱著卓慕秋,把一顆烏雲玉首埋在卓慕秋懷里道;「我不管,我好累!」
卓慕秋輕輕拍了拍她,剛要說話,葛天香一眼瞥見自己身上的長衫,猛抬頭道︰「是你給我蓋上的?」
卓慕秋道︰「不,是它憐香惜玉,怕凍著你,自己飛到你身上去的。」
梆天香滿含深情一眼道︰「慕秋,你真好!」
卓慕秋道︰「穿上鞋襪下地吧,試試看腳還疼不疼了。」
梆天香這才想起了自己的腳,道︰「讓我先看看。」
忙挪離卓慕秋,看了看自己的腳,一夜之間那個破了的水泡已經干了,她一喜道︰「慕秋,干了。」
卓慕秋道︰「那就差不多了,穿上鞋襪下地試試看吧。」
梆天香很快地穿上了鞋襪,小心翼翼地下了地,踩了踩之後,她眉鋒微微一皺道︰「還有點兒疼。」
卓慕秋道︰「多少總會有一點兒的,頂多再有一天就好了。」
梆天香忽然目光一凝,「咦」地一聲道︰「慕秋,桌子呢?」
可不,昨兒晚上還好好的一張桌子,現在居然沒有了。
卓慕秋含笑指了指地上那還帶著余火的一堆灰燼,道︰「在這兒。」
梆天香美目一睜道︰「好哇,你把一張桌子劈成柴火燒了,萬一屋主在咱們沒走之前來了,看你拿什麼賠人家?」
卓慕秋笑笑說道︰「屋主若是有情人,他應該不會計較這些!」
梆天香嬌媚地看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忽然一怔急道︰「一張桌子都燒完了,你,你一夜都沒睡?」
卓慕秋道︰「我要是睡了,誰來添火給你取暖!」
梆天香一陣激動,一個如棉嬌軀馬上又投進了卓慕秋懷里,道︰「慕秋,你真好,我這是幾生修來的福氣?」
卓慕秋含笑說道︰「欣賞一夜美入睡姿,我的福氣也不錯。」
梆天香猛抬玉首道︰「你,你還貧嘴,也不怕我心疼。」
卓慕秋抬手捧住了那張美艷的嬌靨,正色說道︰「別這麼說,天香,你那麼看重我,我就應該對你公平些,就應該處處照顧你,現在什麼都別說了,整整衣衫,咱們該走了。」
梆天香美目涌淚,點點頭,把身上的長衫拿下披在卓慕秋身上,就在這時候,卓慕秋忽一凝神道︰「別出聲,有人來了。」
梆天香一怔,急低低說道︰「怕是屋主來了!」
卓慕秋一步跨過去爬在門縫上往外看去,一看之下,他猛然一怔,站在那兒半天沒動。
梆天香看出他神情有異,忙走過去問道︰「怎麼了,慕秋,是誰?」
卓慕秋霍地轉過身來,兩眼睜得老大,滿臉詫異欲絕神色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看花了眼了不成?」
梆天香道︰「究竟怎麼了,慕秋,是誰呀?」
卓慕秋目光一-凝道︰「天香,是我爹!」
梆天香听得一怔忙道︰「是老人家,人呢?」
卓慕秋道︰「過去了,他走得很快。」
梆天香道︰「過去了?你怎麼不叫他老人家啊?」
卓慕秋苦笑說道︰「我忘了,你沒看見我都楞住了麼?」
梆天香著急地道︰「我知道你楞……」
忽然一怔道︰「慕秋,你說你剛才看見誰從這間茅屋前過去,老人家?」
卓慕秋道︰「是啊。」
梆天香道︰「你不是說老人冢為償還西門家的債,已經傷在西門飄刀下麼?」
卓慕秋道︰「是啊,要不我怎麼會楞在那兒忘記叫了呢?」
梆天香道︰「你沒看錯麼?慕秋。」
卓慕秋道︰「自己生身父還會看錯麼?」
梆天香嬌靨上也泛起了詫異欲絕神色,道︰「有這種事?這就怪了……」
看了卓慕秋長劍旁那個油布包袱一眼道︰「剛才從這間茅屋前經過的要是老人家的話,那你這個包袱里的骨骸又是誰……」
忽然一凝目光道︰「慕秋,難不成老人家並沒有傷在西門飄刀下?」「不可能,」卓慕秋搖頭說道︰「‘霹靂斧’呼延明親眼看見的,我爹要是沒傷在西門飄刀下,西門飄豈肯善罷甘休,再說我明明在崖下發現了老人家的遺體……」
梆天香道︰「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剛才從茅屋前過的那個,是什麼人假扮冒充的?」
卓慕秋雙眉一揚道︰「不管怎麼說,咱們追上他看看就知道了,走,咱們先把這件事弄個清楚去。」
他轉身就要去開門,忽一凝神道︰「又有人來了!」
梆天香忙道︰「會不會是剛才……折回來了。」
卓慕秋道︰「不,不是,是從剛才那人來的方向來的,好快。」
說著,他趴在門縫上往外看去,一看之下他又一怔,月兌口叫道︰「十丈飛紅?」
只听屋外有人說道︰「里頭是那位……「卓慕秋豁地拉開了兩扇門,茅屋前幾丈外站著個人,可不正是「十丈飛紅」金羽。
十丈飛紅一怔說道︰「三少!」
騰身掠了過來,道︰「三少怎麼會在這兒,這位是……」
卓慕秋道︰「這位是葛姑娘,我為什麼在這兒待會兒再告訴金兄,金兄這般匆忙是……」
十丈飛紅道︰「在這兒踫見三少那最好,我告訴三少件怪事……」
卓慕秋截口說道︰「金兄看見家父了?」
十丈飛紅一怔,旋即說道︰「正是,我正在追卓莊主,敢情三少也看見了?」
卓慕秋當即把剛才看見乃父從茅屋前掠過的經過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