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八方客棧中,一盞孤燈猶亮。
燈下,對坐著一老一少,老的,身材高大,巨目長髯,威凜若神,是那位鐵面神駝古寒月。
年輕的,是一位黑衣少年,他,自然就是慕容繼承!
桌上的孤燈,火微光弱,似乎燈油燃得差不多了。
既然是燈油燃得差不多了,那就證明這盞燈,已經點了不少時候,由此,也證明慕容繼承根本沒睡下過。
可不是麼?瞧慕容繼承身上還穿得整整齊齊,根本不像是由睡夢中剛起來的,臉上也是一絲睡意也沒有。
看樣子,古寒月也是剛到,因為他那雙被夜露沾濕了的快靴還沒干,只听他說道︰「夜已深,幼主怎還沒睡?」
慕容繼承搖搖頭,苦笑說道︰「睡不著!」
迸寒月明知故問,道︰「幼主什麼時候到的?」
慕容繼承道︰「今天剛到,恩叔怎麼來得這麼快?」
迸寒月笑道︰「老奴不敢讓幼主久等,事情一完,隨即兼程趕來!」
慕容繼承抬眼凝注,一片訝異,道︰「恩叔怎知佷兒住在這兒?」
對呀,小鎮上客棧總有七八家,怎麼一來就找到了?
迸寒月有說詞,而且答得泰然,道︰「這小鎮上的幾家客棧,老奴差不多都問遍了。」
慕容繼承點點頭,略一沉吟,突作此問︰「恩叔認識武林八劍可是很久了?」
迸寒月惑然投注,道︰「幼主因何有此一問?」
慕容繼承道︰「沒什麼,佷兒隨便問問!」
迸寒月道︰「老奴結識武林八劍總有二十多年了!」
慕容繼承道︰「那時還沒有佷兒……」「正是!」古寒月道︰「那時幼主尚未出世!」
慕容繼承又沉吟了-下,抬眼說道︰「恩叔,他八個當年真是行俠仗義的武林豪雄麼?」
迸寒月一怔說道︰「幼主因何又有此一問?」
慕容繼承道︰「佷兒有點懷疑!」
迸寒月道︰「幼主是不信老奴?」
慕容繼承道︰「佷兒不敢,佷兒只是猜想,有可能恩叔僅見著了他們行俠仗義為善的一面,而未見到他八人為非作歹為惡的一面!」
迸寒月巨目凝注,訝異說道︰「幼主這話……」
慕容繼承微笑接口道︰「佷兒只說有可能!」
迸寒月可不是糊涂人,腦中閃電百旋,皺了眉。
他知道,慕容繼承這話,絕非無因。
正尋思間,慕容續承又復發問︰「據恩叔所知,獨臂劍客郝百通,是個怎麼樣的人?」
迸寒月道︰「俠骨仁心,義薄雲天,蓋世豪雄!」
慕容繼承注目笑道︰「是麼?」
迸寒月正色說道︰「老奴以‘鐵面神駝’四字擔保!」
慕容繼承搖頭笑道︰「正如佷兒適才所說,恩叔所看到的,有可能只是他為善的一面,他昔年做些行俠仗義之事,目的……」
迸寒月道︰「昔年——?」
慕容繼承道︰「是昔年!」
迸寒月道︰「難道如今為非作歹了?」
慕容繼承道︰「恩叔可以打听打听!」
迸寒月有點明白了,道︰「幼主打听過了?」
慕容繼承搖頭說道︰「不是佷兒打听的,是有人告訴了佷兒!」
迸寒月道︰「誰?」
慕容繼承道︰「佷兒日間新結識的一個朋友,是個讀書人,也是鄉親.住在本地多年,姓關,名心人!」
迸寒月心頭一震,巨目閃射寒芒,道︰「他對幼主怎麼說?」
慕容繼承道︰「那郝百通表面上好事做盡,暗地里壞事做絕,是個無惡不作、殘酷、毒辣、卑鄙、令人發指的惡霸!」
迸寒月笑了︰「附近縣城可以打听,誰不知郝百通是知名的大善士?」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不錯,佷兒也曾听人這麼說,只可惜那顯然是他跟昔年同樣的欺世盔名手法,骨子里,卻根本不是那回事!」
迸寒月道︰「幼主也听過第二人這麼說麼?」
慕容繼承道︰「沒有,只那姓關的讀書人一個,但有他一個,已經很夠了!」
迸寒月笑道︰「別人不知,唯他獨曉,讀書人竟曉武林中事,這個姓關的讀書人,可不同于一般的書呆子!」
慕容繼承道︰「不錯,此人十分灑月兌,氣度、膽識均超越一般讀書人之上……」
頓了一下,接道︰「恩叔,郝百通已封劍退隱多年,真論起來,該已不是武林中人,讀書人知悉鄉里間事這該不足為怪!」
迸寒月道︰「幼主說得不錯,但老奴斗膽以為,別人不知,唯他能曉,這該另當別論!」
慕春繼承道︰「佷兒卻以為,那是理所當然!」
迸寒月道︰「怎麼?」
慕容繼承目中飛閃懍人寒芒,挑眉說道︰「因為他就是被害人!」
迸寒月長眉一皺,道︰「老奴願意听听,他關心人受了什麼害!」
慕容繼承眉宇間陡現煞氣,道︰「為幾百兩借貸,家貧無力償還,郝百通殺人父母,擄人幼妹為抵押,復又逼死這位弱女,所受之害,是何等慘痛!」
郝百通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古寒月了解得很清楚,他立刻明白了八分,心頭震動,暗暗咬牙,道︰「這就是那關心人說的?」
慕容繼承面罩一片寒霜,點頭說道︰「不錯,出自他口,入于我耳,佷兒句句听得真切!」
迸寒月巨目中寒芒電閃,道︰「這件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慕容繼承道︰「關心人懾于婬威,為保劫後余生,他自是不敢說出去,郝百通當然更不會宣揚為惡丑事,所以,這件事除佷兒跟關心人自己外,目前還沒有第三者知道!」
迸寒月唇邊浮現一絲冰冷笑意,道︰「老奴斗膽,敢問,幼主怎知關心人所說皆事實?」
慕容繼承挑眉說道︰「難不成這種事還會捏造?」
迸寒月道︰「老奴不敢說,不過……」
慕容繼承截口說道︰「無風不起浪,事出必有因,恩叔該明白,假如不是郝百通害了他一家人,他該犯不著惡意中傷、血口噴人!」
看樣子,他很相信那位關心人!
迸寒月略一沉吟,道︰「話是不錯,不過,老奴卻以為,他跟郝百通之間並無仇怨!」
慕容繼承一怔,笑了,笑得有點勉強,道︰「殺人父母,逼人幼妹,這還不算怨麼?」
迸寒月搖頭說道︰「殺人父母,逼人幼妹,這是仇,而且此仇不共戴天,無如,要是沒有這種事兒,那可又是一種說法了!」
慕容維承笑得更勉強,道︰「那麼,恩叔是不相信佷兒了?」
迸寒月神情微震,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不信那關心人之言!」
慕容繼承雙眉微挑,道︰「以恩叔之見?」
迸寒月道︰「老奴懷疑那關心人別有用心!」
慕容繼承淡淡笑道︰「恩叔以為……」
迸寒月道︰「有可能這是一著至為歹毒的‘一石兩鳥’之計!」
慕容繼承笑道︰「這麼說來,他要害佷兒?」
迸寒月正色點頭,道︰「無中生有,以增強幼主殺毒不該殺之人的決心,使幼主自絕于天下武林,成為武林公敵,宇內罪人,應該是的!」
慕容繼承笑道︰「他跟佷兒有仇?」
迸寒月道︰「很難說!」
慕容繼承道︰「恩叔該知道,佷兒跟他,不過萍水相逢!」
迸寒月道︰「壞就壞在這萍水相逢上……」
略一沉吟,接道︰「不過,要真的是萍水相逢還好,老奴只怕他是有為而來的外地人,不是久住此地的什麼讀書人!」
慕容繼承挑眉說道︰「何以見得?」
迸寒月道︰「老奴只是推測,卻未敢斷言!」
慕容繼承道︰「恩叔見多識廣,眼光超人,當必有所根據!」
迸寒月淡淡一笑,道︰「有!」
慕容繼承道︰「佷兒願賞听听!」
迸寒月笑了笑,道︰「幼主跟他是萍水相逢,初次見面,可對?」
慕容繼承道︰「不錯!」
迸寒月道︰「敢問幼主,萍水相逢,初次見面,交情如何?」
慕容繼承道︰「一面之緣,談不上什麼交情!」
迸寒月淡笑說道︰「這就是嘍,他既懾于郝百通婬威,隱忍多年,以常情論,他敢對一個緣僅一面,談不上交情的人盡掏心衷麼?」
慕容繼承一怔說道︰「也許因為佷兒是外地人!」
迸寒月道︰「郝百通是武林中人,外地來的武林人物,他不怕……」
慕容繼承截口說道︰「佷兒告訴他是為尋仇而來!」
迸寒月笑道︰「緣僅一面,萍水相逢,他就這麼相信人?」
慕容繼承啞了口,半響方道︰「也許,人不親土親,異地遇鄉親……」
迸寒月道︰「土親人不親,鄉親不一定個個可靠!」
慕容繼承臉色有點難看,道︰「他對佷兒一見如故,藉著酒意,傾吐衷腸是可能的!」
那難看臉色,古寒月全落在眼里,淡淡一笑,道︰「老奴不敢再辯!」
慕容繼承猛有所覺,連忙陪上笑臉,道︰「佷兒無狀,恩叔萬勿見怪!」
迸寒月臉色忽整,道︰「幼主何出此言?老奴怎麼也不敢對幼主有些微不敬.不過,老奴敢請幼主謹記老奴前言,江湖詭譎,人心險惡……」
慕容繼承欠身接口,臉上一片恭謹色,道︰「恩叔金玉良言,佷兒不敢或忘!」
迸寒月巨目飛閃異采,突然一嘆說道︰「老奴這就放心了……」
抬眼深注,接道︰「幼主.那關心人什麼模樣?」
慕容緩承道︰「怎麼?」
迸寒月道︰「老奴問問!」
慕容繼承想了一想,隨即把關心人形貌、裝束說了一遍。
迸寒月眉峰一皺,沉吟不語。
慕容繼承面上突現詫異惑然色,張口要問。
迸寒月忽地抬起了頭︰「幼主可知他住在何處?」
慕容繼承又一怔,道︰「恩叔是要……」
佔寒月道︰「老奴想打听打听!」
慕容繼承道︰「恩叔打听什麼?」
迸寒月道︰「老奴要看看本地有沒有這個人!」
慕容繼承道︰「這恐怕很難。」
迸寒月長眉一挑,道︰「他沒說?」
慕容繼承道︰「正是!」
迸寒月巨目中寒芒一閃而逝.道︰「可曾跟幼主訂有後會?」
慕容繼承道︰「沒有,不過,他曾說過晚間要來這兒跟佷兒長談!」
迸寒月道︰「沒來?」
慕容繼承搖了搖頭.道︰「設來,可能有什麼事兒耽擱了!」
迸寒月長眉復皺,陷于沉思。
慕容繼承目光深注,道︰「思叔想什麼?」
迸寒月道︰「想這位關心他人的關心人!」
這話有點意思!
慕容繼承眉梢微挑,道︰「恩叔仍然懷疑?」
迸寒月道︰「事實如此,老奴不願否認!」
慕容繼承揚眉笑道︰「佷兒說一句不該說的話……」
迸寒月道︰「對老奴,幼主沒有不能說的話!」
慕容繼承略一遲疑,道︰「佷兒以為,恩叔多慮,太過多疑!」
迸寒月道︰「當年追隨恩主,今日輔佐幼主,老奴任重道遠,肩負艱巨,處此人心險惡詭詐江湖,老奴不得不如此!」
忠義之情,溢于言表,值得敬佩也令人感動。
慕容繼承目中異采連閃,一陣激動,默然不語。
桌上,孤燈油盡,燈光一陣搖曳後,倏然滅去。
房內有著一剎那的黑暗,不久之後,這房中黑暗就被窗欞上射進來的一片淡淡白光所驅散,那是曙色!
對古寒月來說,這一夜,太以短暫!
可對墓容繼承來說,這一夜,卻漫長得令人難耐!
迸寒月雖然在昨夜就趕到小鎮,但慕容繼承卻未當即入桐柏山,去埋劍堡興師問罪,誅除那位獨臂劍客。
這是由于古寒月的婉言勸說,他說得好,十絕一代仁俠,宇內共尊,半生光明磊落,一缺老人樂全,也曾叱 風雲,縱橫武林,身為十絕後人,一缺門徒,自然行事也該正大光明,才不會辱沒了這兩位尊長的磊落風範。
再說埋劍堡就在眼面前,也不爭這麼一夜的時間。
對這位恩威兼具的恩叔,慕容繼承只有點頭遵從。
曙色既已透窗,慕容繼承立時目中飛閃寒芒,霍地挑眉站起︰「恩叔,天亮了!」
迸寒月抬眼望了微透曙色的窗欞一眼,跟著站起︰「幼主不等那位新交了?」
慕容繼承答得毫不猶豫,道︰「不等了,昨晚說要來沒來,恐怕不會來了!」
迸寒月點頭說道︰「幼主可知道,他為什麼沒來麼?」
慕容繼承道︰「可能是臨時有事纏身,不能來!」
迸寒月搖頭說道︰「老奴卻不這麼想。」
慕容繼承惑然投注,道︰「那麼,恩叔以為……」
迸寒月截口說道︰「無他,只因為他知道老奴已經到了!」
慕容繼承眉梢一挑道︰「恩叔一定認為……」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迸寒月笑了笑,也沒有再說。
默然片刻,慕容繼承突然說道︰「恩叔,走吧!」
迸寒月抬跟說道︰「哪兒去?」
慕容繼承面布寒霜,道︰「自然是埋劍堡!」
迸寒月笑了,搖搖頭,沒開口。
慕容繼承道︰「恩叔笑什麼?」
迸寒月道︰「老奴笑幼主性子太急,一夜都等了,何在乎再多等片刻!」
慕容繼承道︰「還等什麼?」
迸寒月道︰「不等什麼!」
慕容繼承目光深注,道︰「恩叔要等關心人?」
迸寒月笑道︰「老奴等他干什麼,只要老奴寸步不離幼主,他便永遠不會來!」
慕容繼承說道︰「恩叔是要再坐一會兒?」
迸寒月搖頭說道,「不是!」
慕容繼承惑然說道︰「那麼恩叔是要……」
迸寒月笑道︰「皇帝不差餓兵,幼主怎好讓老奴空著肚子去廝殺!」
慕容繼承笑了︰「恩叔要吃點什麼,佷兒這就叫店家送來!」
迸寒月笑道︰「大靖早,幼主跟老奴是一夜末睡,只怕店家猶在睡夢中.廚房還沒生火呢,哪會有什麼吃的?」
這話不錯,自己不睡,人家可要睡個好覺。
仔細听听,除了隔壁傳來陣陣鼾聲外,別的沒一絲動靜。
慕容繼承臉一紅,笑了,煞氣沖散了不少。
適時,古寒月笑著說了話︰「幼主請跟老奴走,包管有吃的!」
慕容繼承道︰「恩叔要自己動手煮?」
迸寒月道︰「外面去找!」
慕容繼承一怔說道︰「外面有?」
迸寒月點頭說道︰「既有酒肆飯館,該有趕早的燒餅油條!」
慕容繼承又笑了,也有點窘,這是小事情,這種微小的事他都比不上自己這位恩叔,別的,該不用談了,紅著臉,欣然點頭。
當下,老小二人出了房,叫醒店伙開了大門,踏著曙色上了街,古寒月是有心人,沒往別處走,直奔「一品香」。
丙然沒出古寒月所料,「一品香」門前熱氣騰騰,芝麻香、油香,飄散晨空,引人發饞,全是剛出爐的燒餅油條。
而且,里面已經上了座,多半是趕早的過往客商。
迸寒月側顧慕容繼承,淡淡一笑,領著慕容繼承進了門兒。
迸寒月對這小鎮情形似乎很熟,而且出門兒徑奔「一品香」。
對一個昨夜剛到的人來說,這似乎有點不合。
但是,慕容繼承沒問,只因為「一品香」跟八方客棧很近,出八方客棧,拐個彎兒,就到了。
所以,這該不足為奇。
坐定,伙計躬身哈腰,送上來兩碗既燙又甜的熱豆漿跟好幾套剛出爐出鍋的燒餅油條。
趁著慕容繼承低頭喝豆漿之際,古寒月飛快地向附近鄰座望了一眼,巨目立閃異采!適時地,鄰座有人重重嘆了口氣。
隨即又有人說了話;「怎麼,老二,怎麼不吃?」
鄰座,是兩名穿青衣的中年大漢,胳膊上,各縫著一塊黑布,看樣了,是帶著孝!
只見居東一名滿眼紅絲,一臉悲痛,抬頭說道︰「你吃吧,我一口也無法下咽!」
居西那名搖搖頭,嘆道︰「老二,你這是何苦,人死不能復生,難過歸難過,老遠打山里跑下來,也不能不吃點東西啊!」
一句「山里」引起了慕容繼承的注意,他臉色一變,抬起了頭。
迸寒月忙搖了搖頭,指指桌上的燒餅油條。
慕容繼承挑了挑眉,沒理會,凝神听了下去。
只听居東那名青衣大漢悲慘苦笑道︰「老三,別再安慰我了,大半天了,你不也才咽了幾口麼?」
「我不是不吃,是根本不餓,為之奈何!」
居西那名青衣大漢搖頭一嘆,放下手中剛咬了一口的那套燒餅油條,啞著嗓子道︰「老二,說真的,我也吃不下……」
頓了一下,接道︰「人說吉人天相,好人會長壽,如今看來,全是騙人的狗屁胡話,咱們堡主行俠仗義,英雄大半輩子,到頭來竟擋不過一場病的折磨,落得個暴疾而終,這難道就是他老人家平素樂善好施,時刻周濟貧苦應得的下場麼?」
慕容繼承臉色連變,目閃寒芒,陡挑劍眉,剛要動。
迸寒月出手如風,飛探右掌,一把把他按住,低低說道︰「下人無辜,幼主別忙,老奴自有主張!」
話聲方落,鄰座上,那兩名青衣大漢起身離座,丟下些碎銀,一前一後,低頭走出了「一品香」。
慕容繼承枉有一身高絕功力,卻是分毫動彈不得,但他這時已經無暇留心別的,一臉煞氣,急急說道︰「恩叔,莫非那郝百通……」
迸寒月截口說道︰「幼主在這兒坐坐,待老奴跟出去問問!」
說罷,松手站起,跟著出了「一品香」店門。
迸寒月走了,慕容繼承-人生在那兒發呆。
發呆是發呆,可是臉色卻有些可怕。
突然,一雙手掌搭在他的右肩,背後有人朗笑說道︰「老弟好早,沒想到今早又在這兒磋上了老弟!」
慕容繼承一震回頭,眼前,那位讀書文士關心人依然那襲黑衣,含笑而立,沒等他開口,便接著又道︰「老弟,真是抱歉之至,昨兒晚上,臨時有事纏身,沒能如約過訪,八成兒讓老弟等了很久!」
丙然不錯,人家是臨時有了事兒!
慕容繼承強笑站起.道︰「好說,我料想關兄必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請坐下談!」
按說,關心人應該欣然就坐,豈料,他搖了頭,道︰「不坐了,我正是有事兒打這兒路過,望見背影好像老弟,所以進來打個招呼,道個歉……」
笑了笑,望了慕容繼承一眼,忽地皺起眉頭,壓低了聲音︰「老弟,你可知道,韓百通死了?」
慕容繼承心頭一震,道︰「關兄怎麼知道?」
必心人面上涌現悲憤色,冷笑說道︰「大仇不共戴天,我是無時無刻不在注意他!」
慕容繼承道︰「什麼時候的事?」
必心人道︰「昨夜!」
慕容繼承臉上再現怕人神色,默然不語,但旋又挑起雙眉︰「怎麼死的?」
必心人道︰「听說是罹疾暴斃!」
慕容繼承道︰「這麼說來他真的死了?」
必心人一怔說道︰「怎麼,難不成老弟也听說了?」
慕容繼承星目圓睜,點了點頭,沒開口。
必心人目光深注,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兒,「看來,老弟這次尋仇是尋不成了,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慕容繼承冷哼一聲,道︰「死得可真是時候!」
必心人又一怔,道︰「怎麼,老弟也覺出不對來了?」
好個「也」字!
慕容繼承自然听得出,一怔說道︰「什麼不對?」
必心人訝然說道︰「難道老弟不是對那郝百通的死,起了懷疑?」
慕容繼承道︰「生死大事,這不能騙人!」
到底不月兌淳厚,沒那麼多心眼兒!
必心人笑了︰「看來,老弟這身手高絕的武林高人,還不及我這個百無一用的讀書人,對詭譎江湖了解得透徹!」
慕容繼承一震說道︰「難不成……」
必心人目光深注,笑道︰「難道老弟就不覺得他死得太是時候?」
慕容繼承目中飛閃寒芒,道︰「關兄是說……」
必心人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老弟昨日來,他昨日就死,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件這麼巧的事兒了!」
慕容繼承目中飛閃寒芒,道︰「關兄以卻……」
必心人冷笑說道︰「明知仇家上門,自份不敵,難逃一死,索性來個詐死,往棺材里一躺,辦起喪事,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望了慕容繼承一眼,接道︰「老弟武林高人,當知對一個武林人物來說,詐死並不是一件難事,只要點上個什麼穴就行了!」
這讀書人委實不同凡俗,的確懂得太多,眼光也太厲害了,厲害得怕人,所知也多得怕人!
慕容繼承點點頭,道︰「多謝關兄指教,我明白了!」
他仍毫不以為奇怪!
必心人目中一絲詭異之色疾閃而逝,笑道︰「老弟,咱們一見如故,又是鄉親,談什麼謝?其實,這也是為我,想藉老弟之手,替我洗雪那血誨冤仇……」
笑了笑,接道︰「不過,我這是因為覺得他死得大是時候,太巧,心中動了懷疑,來個大膽假設,中不中可不敢斷言!」
慕容繼承道︰「這個我明白,待會兒我就要去一趟,是真是假,到時候我自會求證,相信他絕瞞不了我!」
必心人笑道︰「說得是,老弟,那麼我走了,今晚我定來拜訪……」
面色一整,真誠感人,接道︰「老弟,我還是那句話,千萬小心,能動則動,不能動不妨暫作小忍,候諸異日,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以後有的是機會,老弟,你吃你的吧,我走了!」
似乎真有什麼急事待辦,說完,扭頭就走,還沒等慕容繼承開口,他已經出了「一品香」店門,好快!
慕容繼承這回不再發呆了,唇邊倏地浮起一絲冰冷、殘酷,望之令人不寒面栗的凜然笑意。
必心人身影方逝,一條高大身影晃搖而來,古寒月走進了「一品香」,前腳後腳,就差那麼轉眼工夫,真不湊巧!
他一見慕容繼承站著,微微一愣,道︰「怎麼,幼主要走?」
慕容繼承淡然搖頭,道︰「不,佷兒剛送走一個朋友!」
迸寒月巨目寒芒一閃,道︰「誰?」
慕容繼承道︰「關心人!」
他答得毫不猶豫,沒隱瞞,足見,對古寒月,他不會玩心眼。
迸寒月神情一震,道︰「剛走?」
慕容繼承點頭說道︰「剛走!」
迸寒月道︰「老奴剛離開,他就來了?」
慕容繼承道︰「是的!」
看來,他今後是寸步不能或離!
迸寒月臉色連變,道︰「好巧!」
慕容繼承道︰「怎麼?」
迸寒月道︰「老奴不離開幼主,他也不進‘一品香’,老奴不回來,他也不走,老奴趕回來,他又先走了,前腳後腳,總跟他踫不上面兒!」
慕容繼承道︰「恩叔誤會了,他有事兒打這路過,看見了佷兒,順便進來打個招呼,並為昨晚失約事致歉,沒說幾句話,就匆匆的走了!」
迸寒月淡笑說道︰「這是他說的?」
慕容繼承點了點頭︰「正是!」
迸寒月道︰「他還說了些什麼?」
慕容繼承道︰「他告訴佷兒,郝百通死了!」
這也沒瞞。
迸寒月一驚說道︰「他怎麼知道?」
慕容繼承沒答,反問道︰「恩叔,郝百通真的死了麼?」
迸寒月心頭一震,道︰「幼主是說……」
慕容繼承道︰「佷兒是說,恩叔探問剛才那兩個的結果如何?」
迸寒月心中一松,點頭說道︰「不錯,郝百通死了!」
慕容繼承挑眉說道︰「什麼時候?」
迸寒月道︰「昨天夜里。」
慕容繼承道︰「怎麼死的?」
迸寒月道︰「舊病按發,突然暴斃!」
慕容繼承道︰「什麼病?」
迸寒月道︰「這個老奴沒問。」
慕容繼承冷冷一笑,道︰「佷兒知道!」
迸寒月一怔說道︰「幼主知道?」
慕容繼承點頭道︰「不錯,佷兒知道。」
迸寒月長眉一挑,道︰「是關心人說的?」
慕容繼承搖頭說道︰「不,佷兒自己悟得!」
迸寒月巨目凝注,道︰「那麼……幼主以為是什麼病?」
慕容繼承唇邊掠過一絲令人難以意會的笑意,道︰「心病!」
迸寒月心頭一震,道︰「心病?」
「不錯!」慕容繼承道︰「藥石罔效,群醫束手的心病!」
迸寒月心驚肉跳,道︰「幼主是說……」
他有意試探。
慕容繼承道︰「他知道佷兒來了,敵不能敵,躲不能躲.只好死了!」
迸寒月不禁駭然,表面上,仍力持鎮定,道︰「幼主是說他不是病死的,是自絕?」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要是真的自絕了,他就不會再死第二次了!」
迸寒月機伶一顫,巨目放光,道︰「老奴不懂!」
慕容繼承可不知古寒月是有心試探,挑眉說道︰「這匹夫狡猾得很,佷兒怕他不是真死!」
迸寒月心弦一抖,強笑說道︰「不是真死?那該舍是什麼?」
慕容繼承冷冷說道︰「是詐死。」
迸寒月笑了,笑得須發皆顫,好不勉強︰「幼主說笑了,好好兒地誰會裝死?」
慕容繼承道︰「為了保命企免一死,應該另當別論!」
迸寒月搖頭說道︰「幼主錯了,郝百通英雄半生,叱 風雲數十年,他不是懦弱怕死之輩,他不會為了苟活人世,而棄一世英名于不顧!」
不錯,這是理!
慕容繼承一怔,一時沒能答上話。
迸寒月巨目深注,又道︰「幼主出身武林世家,藝出宇內高人,該知道武林人惜名如命,兩者無法兼顧時.能毫不猶豫地舍命保名!」
不錯,這更是理,也是事實。
換了是他慕容繼承,他也絕不會為了保命而詐死。
默然良久,慕容繼承才苦笑說道︰「恩叔,說他詐死的,不只是佷兒一個!」
迸寒月長眉一挑,道︰「還有誰?」
慕容繼承道︰「關心人!」
到底還是他!
迸寒月心中一震,道︰「他怎麼說?」
慕容繼承道︰「跟佷兒剛才的說法一樣!」
迸寒月道︰「總該有個理由?」
慕容繼承道︰「他認為郝百通死得太是時候,巧得令人起疑!」
迸寒月道︰「還有呢?」
慕容繼承道︰「佷兒不來,他也不死,佷兒昨天來,他昨夜就死,分明是知道佷兒來了,自知難以幸免……」
迸寒月截口說道︰「分析得有理,此人果然書讀得不少.想必他還有更驚人之語?」
慕容繼承道︰「他說對一個武林人物來說,詐死並不是一件難事,點穴閉氣之後,往棺材中一躺,誰也難辨真假!」
迸寒月心神連震,笑道︰「果然驚人,讀書人竟熟悉武學之事,稱得上文武全才!」
慕容繼承道︰「恩叔錯了,他的確是個文弱讀書人!」
迸寒月搖頭一嘆道︰「幼主忠厚,太無心機,文弱書生豈知什麼點穴閉氣2」
慕容繼承一怔說道︰「他若會武,早就闖埋劍堡了!」
迸寒月道︰「他闖埋劍堡做什麼?」
慕容繼承道︰「報那父母幼妹血海深仇!」
迸寒月淡笑說道︰「根本沒有這回事兒,他報的什麼仇?」
慕容繼承挑了挑眉,道︰「佷兒不敢多辯!」
顯然,他還是深信確有其事!
由此可見他委實毫無心機,也證明那關心人手法之高明。
迸寒月暗暗一嘆,道︰「他又怎知郝百通死了,而且知道得那麼清楚?」
慕容繼承道︰「可能是听人說的!」
迸寒月道︰「適才那兩個,是埋劍堡中一大早出來的,而且就他們兩個,他兩個一入鎮便先到了‘一品香’,幼主是看著他們走的,而關心人來在他們離去之後,如此這事他絕不可能是听他們兩個說的!」
慕容繼承道︰「也許還有別人知道!」
迸寒月搖頭談笑,道︰「這也絕無可能!」
慕容繼承道︰「怎麼?」
迸寒月道︰「郝百通是這兒遠近知名的大善人,恩澤廣被,家家焚香,戶戶膜拜,本地居民無不視為重生父母,假如還有別人知道,噩耗早就傳遍了小鎮,這小鎮上豈會像這樣安寧麼?」
這話不錯,假如還有別人知道,小鎮上早就到處如喪考妣,你哭我喊,亂成一片了!
別的不說,單這-品香的老板、伙計早就丟了鍋,棄了爐,跑上山去了,哪還會在這兒笑臉迎人,做燒餅賣油條?慕容繼承愣了,道︰「那麼……」
迸寒月道︰「所以老奴對關心人這個人至為懷疑!」
慕容繼承默然不語,半響才道︰「也許他昨夜去過埋劍堡!」
迸寒月笑了,可也心中暗吃一驚,道︰「幼主不是說,他是個文弱讀書人麼?」
對呀,文弱讀書人何能進出龍潭虎穴般的埋劍堡?
慕容繼承一張臉立即漲得通紅,說不出一句話來。迸寒月面色一整,道︰「恕老奴無狀,不是老奴斗膽敢挑鑽幼主,實乃是要幼主明白江湖之詭詐,人心之險惡……」
頓了一下,接道︰「他既在不可能知道的情況下,獲知郝百通死訊,那足證他昨夜曾去過埋劍堡,既去過埋劍堡,便足證他不是個文弱讀書人,既有進出埋劍堡的身手,他卻不自己報他那血海深仇,而要假手幼主,這更證明,那所謂父母幼妹之仇,全屬無中生有,血口噴人,既沒有仇,為什麼又要捏造事實、要幼主替他報仇呢?那顯然是要幼主恨上加恨,非置郝百通于死地不可,這手法,夠高明,這用心,也夠狠毒……」
慕容繼承悚然動容,道︰「恩叔,會不會是他殺了……」
迸寒月搖頭說道︰「不可能,他要是殺了郝百通,他不會再來告訴幼主,說郝百通詐死,何況,他也絕不會那麼做。」
慕容繼承皺眉說道︰「為什麼他絕沒有那樣做的可能呢?」
並非他難得糊涂,這理由,他委實一時想不明白!
迸寒月淡笑說道︰「他要殺了郝百通,就達不到借刀殺人的目的,害不了幼主了!」
慕容繼承道︰「恩叔又說這話……萍水相逢,佷兒跟他何仇何恨?」
迸寒月道︰「老奴敢斷言他是有為而來,絕非萍水相逢,連那關心人的姓名也虛而不實,別的老奴就不敢妄說了!」
為免招致不良後果,有些無證據的話,他敢對知交好友說,卻不願輕易對慕容繼承說。
剎那間,慕容繼承神色變得怕人,沒說話。
他此刻夠難受,夠生氣,夠寒心的!
初次交朋友,就錯把歹徒當作了好人。
何況,彼此無怨、無仇、無恨。
對詭詐江湖.險惡人心,他認清了三分!
今後,他該提高警惕,小心謹慎了!
迸寒月可也夠心驚膽戰的,那關心人九成九是昨夜去過了埋劍堡,否則他絕不可能知道郝百通是被逼詐死。
昨夜,古寒月他幾乎整個上半夜都在埋劍堡中,而他竟茫然無覺,一絲兒也不曉得,那關心人一身功力,可想而知。
不過,還有一種解釋,那就是關心人沒去過埋劍堡,他那郝百通詐死之說,只是根據古寒月不早不晚,來到小鎮所做的推測,果如此,那他稱得上料事如神,心智獨具,高明得可怕!
兩者相比之下,古寒月他倒希望屬于前者,因為功力高,那只是驚人,心智高深,這種人才更可怕!
驚人與可怕,當然是前者較易應付。
默然良久,古寒月始一嘆抬頭︰「幼主無須如此,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世上,披了羊皮的豺狼多得是,有些人,有些話,是絕不可輕信的,不經-事,不長一智,行走江湖,這種事屢見不鮮,層出不窮,任何時地,在所難免,所謂歷練,必須由此,所謂經驗,也由此而來.得此教訓,幼主因此而多認清一分,多小心一分,未嘗不是一件可喜之事!」
這話,話中有話,弦外有音。
只可惜,慕容繼承他不能全懂,他只听懂了表面意義,未能听出那話中之話弦外之音,實也難怪,他怎想得到?
慕容繼承臉上一片煞白,眉宇間洋溢著一股令人望面生懍、令人不寒而粟的殺氣,緊閉著嘴,仍沒說話。
迸寒月搖頭一嘆,又道︰「幼主,請隨老奴回去吧!」
慕容繼承這回開了口,道︰「回哪兒去?」
迸寒月道︰「自然是先回客棧去!」
慕容繼承微一搖頭,道︰「不,佷兒要去埋劍堡!」
迸寒月暗驚說道︰「郝百通已經死了,人死一了百了……」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恩叔是相信他真的死了?」
迸寒月長眉一皺,道︰「難道幼主不信?」
慕容繼承冷然點頭,道︰「正是,佷兒不信!」
迸寒月神色一變,苦笑說道︰「幼主難道如今還相信那關心人……」
慕容繼承截口說道︰「佷兒以為,他說郝百通詐死,該不假!」
迸寒月一怔說道︰「他句句子虛,怎見得這句話不假?」
慕容繼承挑眉說道︰「恩叔,他的本意,不是要陷害我麼?」
迸寒月道︰「不錯!」
慕容繼承道︰「那麼郝百通便該是真的詐死!」
迸寒月微怔說道︰「老奴不懂!」
慕容繼承道︰「假如郝百通真的死了,他要佷兒白跑一趟有什麼用?」
這話不錯!
迸寒月心神一震,默然不語,良久才道︰「這麼說來,幼主是當真非去不可了?」
慕容繼承點頭說道︰「正是這樣!」
迸寒月搖頭說道︰「就算郝百通確是詐死,老奴以為,幼主也不該去。」
慕容繼承道︰「怎麼?」
迸寒月淡淡說道︰「幼主該為恩主跟幼主自己想想。」
慕容繼承注目說道︰「佷兒不懂恩叔此言何意?」
迸寒月道︰「幼主不是明知那關心人是在陷害幼主麼?」
慕容繼承毅然點頭,道︰「不錯,佷兒知道!」
迸寒月道︰「那麼,幼主,既知面前有個大坑,哪有人還要往內跳的?」
慕容繼承一怔啞口,但旋又挑眉說道︰「恩叔,那要看是怎麼說了!」
迸寒月道︰「老奴以為,怎麼說都不該!」
慕容繼承道︰「郝百通他該殺!」
迸寒月道︰「教人殺一個該殺的人,就談不上陷害!」
這話不錯,既是邪惡該殺之人,人人得而誅之,那是除魔衛道義舉,誰會以這種人的性命來陷人于不義呢?
慕容繼承眉梢一挑,道︰「恩叔是說,郝百通他不該殺?」
迸寒月道︰「老奴不敢說,以關心人的用心,請幼主自度之!」
這句話,答得好!
慕容繼承臉色-變,道︰「或許郝百通不該殺,佷兒也明知眼前是個大坑,不過,那要看為什麼而跳了,為維護先父威信,別說它是個火坑,它就是刀山油鍋,佷兒也只有跳進去!」
看來,是沒有可說的了!
迸寒月心神連震,一嘆說道︰「幼主既然執意要去,老奴不敢不追隨左右……」
慕容繼承立刻有了笑容,只是,那笑容令人心驚︰「多謝恩叔成全!」
迸寒月喑暗悲痛,巨目深住,道︰「幼主,倘若那郝百通是真的死了呢?」
慕容繼承答得毫不猶豫︰「一切恩師做主!」
迸寒月躬身說道︰「老奴也謝過幼主!」
慕容繼承唇邊陡現令人難以意會的笑意,道︰「恩叔,倘若那郝百通未死呢?」
迸寒月答得也快,挑眉說道︰「那不用幼主動手,自有老奴代勞!」
這句話,用意可是深得很,也煞費苦心!
慕容繼承可領悟不了那麼多,他也想不到,一點頭道︰「佷兒敢與恩叔一言為定!」
迸寒月道︰「老奴由來言出必踐!」
這慕容繼承可知道,鐵面神駝向來是說一句算一句的。
當下輕笑點頭,丟下一些碎銀,與古寒月相率直奔埋劍堡而去。
這老少兩位,俱皆當世絕頂高手,身法何等神速,盞茶工夫沒到,便已馳抵埋劍堡前。
罷待踏進堡門——
驀地里,身左數十丈外,山腰上那一片蒼蒼樹海中,一聲沉喝劃空響起︰「來人請留步!埋劍堡百日內謝絕訪客!」
話落,一條白影如飛星隕石,自那半山腰蒼蒼樹湃中,破林射出,疾瀉而下,直落二人面前一丈處。
是個一身孝服、英挺月兌拔的年輕漢子,兩道犀利目光,逼視老少二人,雙目微紅,一臉悲戚色。
慕容繼承是要命而來,可不理那一套,面上浮現冰冷的笑意,雙眉方挑,古寒月身形突移,已攔在面前︰「小扮兒怎麼稱呼?」
鐵面神駝威態若神,無怪白衣漢子沒敢怠慢,身形微躬,道︰「晚輩白玉臣!」
想必,他昨夜不在堡內,不然怎會不識鐵面神駝?
迸寒月巨目深注,微一點頭,道︰「跟郝老二是……」
白玉臣神色一慘,道︰「先師弟子,行六!」
迸寒月道︰「那麼煩請通報一聲,就說古寒月主僕來了!」
白玉臣勃然變色,目光一轉淒厲,直逼慕容繼承︰「你就是慕容繼承?」
慕容繼承冷然點頭︰「不錯!」
白玉臣臉色再變,突然仰天悲笑︰「慕容繼承,白玉臣師兄弟等了你好久了,你怎麼今天才來?」
慕容繼承揚眉說道︰「怎麼,來晚了麼?」
白玉臣狠聲說道︰「不錯,是來晚了!」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我以為來得正是時候!」
白玉臣咬牙點頭,雙目赤紅,道︰「也許,也許今天才是你償債的日子!」
慕容繼承冷然笑道︰「什麼債?」
白玉臣道︰「殺我大師伯,傷我三師叔的血債!」
慕容繼承道︰「血債怎麼樣?」
白玉臣道︰「血債要以血來償還!」
慕容繼承目中寒芒一閃,冷笑說道︰「憑你?」
白玉臣道︰「功力或許不逮,但憑胸中一口正氣!」
慕容繼承眉宇陡現殺機,但又倏然斂去,冷冷說道︰「我可是只找郝百通一人!」
白玉臣道︰「師徒如父子,找誰都一樣,家師已然故世,我大師伯,三師叔這筆血債.就該由白玉臣兄弟來索還!」
慕容繼承道︰「豪語,我再說一句,我今天找的只是郝百通一人!」
白玉臣道︰「家師已然故世,他有六個徒弟在!」
慕容繼承殺機又現,道︰「你是逼我殺你!」
白玉臣狂笑說道︰「何必說得好听,我大師伯、三師叔哪個逼過你?創業至艱,命固可貴,但白玉臣師兄弟今日不惜一切!」
慕容繼承雙目暴射寒芒,唇邊浮現一絲冷酷笑意︰「那我就血洗埋劍堡成全你師兄弟這份孝心!」
緩緩抬起右掌。
適時,古寒月突然開了口,擺擺手,注視白玉臣說道︰「埋劍堡是你師父創的,別為了一句話替郝老二以外的人惹來殺身之禍,少開口,少強出頭,須知合你埋劍堡所有高手之力,也難是我主僕三招之敵,現在埋劍堡誰當家,叫他出來,我有話說!」
迸寒月這適時而發的一番話,可是煞費苦心,既擋住了慕容繼承那所向尸橫,即將出手的一擊,又話里藏話地,暗中點醒這位埋劍堡六爺白玉臣。
只可惜白玉臣他不懂,不但不懂,而且會錯了意。
白玉臣臉色一變,怔了一怔,轉注古寒月︰「古前輩怎也……」
迸寒月冷然截口說道︰「我要你少說話,找你們埋劍堡新當家的來!」
白玉臣臉色又變,揚眉悲笑,說道︰「晚輩只當古前輩俠骨義膽,當世豪雄,原來竟跟慕窖繼承是一路人,好教晚輩這故人之徒失望!」
迸寒月巨目威稜一閃,道︰「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白玉臣臉色一寒,道︰「那麼,不用再找,白玉臣六師兄弟個個當得了家!」
迸寒月雙目威稜暴射,沉聲說道︰「你真當得了家?」
神威懾人,白玉臣身形一顫,一時沒能答上話。
迸寒月威態一斂,擺了擺手,道︰「進去,叫你大師兄去,听我的話沒有錯!」
又點了一點!
無奈,白玉臣仍沒領悟,難怪,他哪兒知道?
略一猶豫,又挑雙眉︰「白玉臣當得了家,有什麼事兒找我也一樣!」
這個人怎麼就是點不透!
慕容繼承眉梢已又復挑起。
迸寒月可真急了,鐵面也變了顏色︰「答我一句,你去不去找金子美?」
白五臣道︰「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迸寒月巨目威稜一閃,道︰「你膽子不小,就是郝老二在世,他也不敢對我這樣說話。」
白玉臣答得令人忍無可忍;「前輩夸獎,對什麼人說什麼話,家師對前輩客氣,那是家師沒能認清前輩的為人!」
這話好不刺人!
迸寒月勃然變色,目射威稜,縱聲大笑︰「你是逼我出手,逼我在郝老二新喪期間教訓你!」
拍手一指,就要點出。
突然,一聲朗喝劃空而至︰「六師弟無知,古前輩高抬貴手!」
埋劍堡中怒龍騰空,三條白影破空疾射,有如天馬行空,貫日長虹,連翩射落當場。
是三名身穿孝服的中年人。
中間,是獨臂劍客的大弟子金子美。
兩旁,是兩名中等身材的英武壯漢。
一落地,金子美立刻側頭沉喝︰「古前輩面前豈可失禮,六弟退後!」
白玉臣臉色一變,微挑眉梢;「大師兄……!」
金子美目閃威稜,淡然輕喝︰「六弟,長兄比師,你敢不听!」
大師兄威嚴究竟懾人!
白玉臣神情一震,身形微顫,立刻躬了身︰「小弟不敢!」閃身退至一旁。
金子美改顏轉注,躬形︰「六師弟年輕無知,失禮冒犯,前輩諒宥!」
迸寒月道︰「好說,老弟就是郝老二那位得意大弟子玉面專諸?」
金子美道︰「不敢.晚輩正是金子美,不知前輩駕臨,率二、三師弟恭迎來遲,尚望前輩一並海涵!」
風度、談吐,令人心折,不愧獨臂劍客得意高足!
迸寒月道︰「駝子跟郝老二多年知交,彼此不外……」
白玉臣突然一聲冷哼。
迸寒月沒在意,金子美臉上卻變了色,冷冷說道︰「六弟,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大師兄麼?」
白玉臣身形一震,低下頭去。
金子美又轉向古寒月,一臉歉然色,剛要張口。
迸寒月已然擺手說道︰「談正事兒吧,我不會放在心上!」
金子美神色一慘,道︰「家師已在昨天晚上……」
迸寒月截口說道︰「我知道了,我主僕就是為這而來!」
金子美一怔說道︰「前輩是怎麼知道的?」
迸寒月道︰「那你別管,答我問話,郝老二是怎麼死的?」
金子美目中淚光涌現,道︰「先師舊病按發,藥石罔效不治!」
迸寒月道︰「靈柩現停何處?」
金子美道︰「本堡大廳!」
迸寒月略一沉吟,道︰「走,帶我進去看看,駝子要在故友靈前致哀悲悼!」
金子美身形微躬,剛要應聲。
白玉臣突然叫道︰「大師兄,且慢!」
金子美抬頭注視,雙眉微挑,道︰「六師弟有什麼話說說?」
白玉臣神色一轉悲憤,戟指慕容繼承,道︰「大師兄可知他是何人?」
金子美淡然點頭︰「我知道,十絕慕容大俠後人,慕容繼承!」
白玉臣臉色一變,道︰「大師兄可知,三師叔是誰打傷的,大師伯又是誰殺的?」
金子美道︰「我知道,就是眼前這位慕容大俠後人,慕容繼承!」
白玉臣悲笑說道︰「把仇人待若上賓,我不知大師兄是……」
金子美淡然截口說道︰「六師弟,傷三師叔,殺大師伯,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白玉臣道︰「我以為什麼時候都一樣!」
金子美臉色一沉,道︰「六師弟答我的問話!」
白玉臣入目威態,身形一顫,道︰「前些日子!」
對這位權威比師的大師兄,他到底不敢不賣帳。
金子美冷冷說道︰「既是前些日子,今天古前輩前來埋劍堡悼唁致哀,那就是埋劍堡之客,那麼,六師弟要我如何對待?」
白玉臣一怔啞口,但旋又說道︰「古前輩是師父多年知交,前來致悼吊祭,咱們師兄弟,自當恭迎入堡,待若上賓,但這慕容繼承……」
金子美淡然說道︰「六師弟,你可懂不看僧面看佛面?」
「我懂!」白玉臣點頭說道︰「難道三師叔傷殘之恨,大師伯身死之仇,就罷了不成?」
金子美道︰「我沒那麼說!」
白玉臣一怔說道︰「那麼……」
金子美陡挑雙眉道︰「錯過今日,只要是慕容繼承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我不惜一切也要索還血債,但今天有古前輩為伴,我不能!」
英雄氣度,豪杰胊襟,不愧鐵錚奇男!
白玉臣猶自不服,還待再說。
金子美臉色突寒,沉聲說道︰「六師弟,今日埋劍堡是誰當家?」
白玉臣身形一顫,淒厲慘笑;「是大師兄你!」
金子美冷冷說道︰「那你就听我的!」
白玉臣猛一點頭︰「我可以听,而且願意听,但,大師兄,你可知道他主僕今天是來干什麼的?」
金子美一怔說道︰「六師弟豈非多此一問!」
白玉臣大笑說道︰「一點也不多余,這位古前輩的話,我適才听得清楚,大師兄不信.人在此.不妨問問!」
金子美目光訝然轉注,投過探詢一瞥。
迸寒月淡笑說道︰「我說過的話.沒有不可以再說的,我要他多忍耐、少開口,別徒逞匹夫血氣之勇,為埋劍堡帶來滅門大禍!」
金子美臉上不見絲毫異色,目光移向白玉臣道︰「六師弟,古前輩可是這麼說的?」
白玉臣點頭說道︰「不錯!」
金子美道︰「還有麼?」
白玉臣道︰「還有,不過就這已經很夠了!」
金子美︰「很夠什麼?」
白玉臣道︰「很夠說明他主僕的來意了!」
金子美道︰「一時小不忍,妄逞匹夫血氣之勇,實足為埋劍堡招來滅門之禍,句句忠言,這有什麼不對?」
顯然,他懂,他是戲中一角,他自然懂了!白玉臣身形暴顫,悲笑說道︰「好吧,就算他這話出于好意,大師兄且听听這一句︰合埋劍堡上下高手之力,也難是他主僕三招之敵,這又該該怎麼說?」
金子美很平靜,道︰「這也是實情!」
白玉臣勃然色變,神情怕人︰「大師兄,武林八劍門下,可沒有怕死畏事之人!」
金子美淡淡說道︰「那要看怎麼說了!」
白玉臣道︰「大師兄,你說該怎麼說?」
金子美道︰「只要一死重如泰山,值得,八劍門下個個能頭斷血流,面無怯色,要是輕如鴻毛,不值得,未妨個千皙作懦夫!」
白玉臣雙目暴射寒芒,道︰「大師兄,為師伯、師叔報仇雪恨,值得不值得?」
金子美道︰「值得,雖粉身碎骨,亦無所惜!」
白玉臣慘笑說道︰「那麼……」
金子美冷然截口;「六師弟,埋劍堡只有你我師兄弟六人是八劍門人!」
不錯,別人無辜!
但,白玉臣他有說詞,而且感人︰「士為知己者死,他們追隨師父多年,個個感恩圖報,能死,願意死,也應該死!」
金子美冷笑說道︰「我比六師弟明白,但,有用麼?」
白玉臣臉色一變,沒能答上話。
金子美冷冷一笑,又道︰「徒逞匹夫血氣之勇,不但報不了仇,泄不了恨,只有白白犧牲堡中許多無辜生命,反被天下英雄恥笑,這難道就是你我師弟的一份孝心?六師弟,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急什麼?死了你我六師兄弟這班八劍門人不要緊,試問,這血仇將來要誰去報?」
義正辭嚴威懾人,白玉臣臉色煞白,身形顫抖,緩緩低下了頭,無辭以對。
看來,他該服了!
豈料——
驀地,他猛然抬頭,雙目赤紅,唇角滲血,顫聲說道︰「大師兄,無論怎麼說,我今天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把他們待若上賓,迎進埋劍堡!」
金子美霍然沉臉,厲聲說道︰「長兄比師,你听不听?六弟,回堡!」
白玉臣慘笑說道︰「大師兄,我不敢,但大師兄今天要是把他們迎進埋劍堡,我今生就絕不再進埋劍堡一步!」
這話,說得十分明顯!
金子美神情一震,沉聲說道︰「六師弟,你要……」
白玉臣臉上突現一片堅毅色,道︰「大師兄是要我這個六師弟,還是要他們,但憑大師兄一言!」
金子美身形一陣輕顫,啞聲說道︰「六師弟,有些事,你不明白……」
白玉臣木然說道︰「大師兄,我年輕識淺,有些事,也許不明白,可是我卻知道,武林八劍的大仇人,埋劍堡不能待如上賓!」
金子美目中暴射寒芒,嗔目叱道︰「六師弟……」
神色忽轉無限黯然,玉面抽搐,一嘆說道︰「六師弟,彼此雖非一母同胞,然藝出一門,多年相處,情逾手足,你何必苦苦相逼……」
白玉臣臉色一變,道︰「我不敢,怎奈胸中這口怒氣難平!」
金子美左右兩名中年漢子,突然齊聲說道︰「六師弟.多年相處,相知非淺,難道你就信不過大師兄?」
白玉臣臉色再變,苦笑說道︰「二師兄、三師兄,這不是信得過信不過的事,而是我實在不服大師兄這種視仇如友,開門揖敵的做法!」
兩名英武中年漢子四眉齊挑,剛要再度發話。
金子美已然無力擺手說道︰「二位師弟不必多說了!」
話鋒微頓,轉注白玉臣苦笑說道︰「六師弟既然執意如此,我就沒有什麼話可說了,不過,只請六師弟記住我一句話,六師弟日後總有明白的一天,那時候,還請立即回堡,我跟你四位師兄,永遠盼著,言盡于此,六師弟要走就走吧!」
白玉臣雙目暴射駭人光芒,渾身劇顫,閉口不言!
但,突然,他雙膝落地,砰然跪倒,向著埋劍堡一拜而起,一語不發,轉身如飛而去。
他原以為大師兄必不會因為兩個強仇,而不要他這個藝出一門、多年相處、情逾手足的師弟。
豈料,金子美竟咬了牙.硬是這樣做了!
他哪里知道這位大師兄一番苦心?
金子美凝注六師弟身形逝去處,身形顫抖,玉面抽搐,倏地涌現一片無限痛苦、黯然之色。
本難怪,這景況夠難受的.夠痛苦的!
為了大局,他只得咬牙、橫心、忍痛!
包苦的是,此時此地,一個字也不能多說。
不過,他有信心,六師弟總有明白他苦心的一日,到那時候.六師弟他必然會低著頭、滿面愧羞的走回來。
迸寒月冷眼旁觀多時,雖然一句話也沒插嘴,但他心里的那份難受,可不比身為大師兄的金子美好些。
郝百通是他相交多年的故友,故友之徒何異自己門人?眼見他們師兄弟失和,白玉臣含忿離去,他心如刀割.無限痛苦,無奈他也不能說一個字。
他一點也沒有怪白玉臣的意思,反之,對這位血性奇男倒暗挑拇指,十分嘉許,故人得徒如此,他更探感欣慰。
對這位玉面專諸金子美,他更是沒有話說,打心底升起無限欽佩,還有一份說不出的羞愧、歉疚。
不過,他與金子美有著同感,那就是白玉臣他終會有明白的一天,也終會回到埋劍堡宋。
要不然,他無力維護故人,反又間接地拆散了故人弟子,這份疚,這等債,一輩子夠他受的,夠他還的。
目光移注幼主,慕容繼承神色冰冷木然,視若無睹,絲毫無動于衷,就像個沒事人兒一般。
目光又落向金子美,這位故人大弟子臉色一片煞白,白得怕人,看得他心中一陣絞痛,須發俱顫,輕咳了一聲,開了口,道︰「我很抱歉……」
金子美淒慘強笑,截口道︰「前輩何作此語,為顧全前輩與家師這份十多年的生死交情,晚輩等縱使受盡委屈也算不了什麼,請!」
側身讓路,恭謹躬身送客。
迸寒月強忍傷感,擺手說道︰「不忙,事已至今,有件事兒,我不得不先行說明!」
金子美一怔說道︰「前輩請說.晚輩洗耳恭听!」
迸寒月長眉一挑,道︰「在我主僕未進埋劍堡之前,這件事兒,你要先弄明白,那就是我主僕來意有二,一是來致悼致哀,一是來看看郝老二是否真的死了!」
金子美惑然,道︰「晚輩不懂前輩這話是什麼意思?」
迸寒月道︰「你應該知道,我主僕最初本意可不是來吊喪的!」
金子美看了慕容繼承一眼.道︰「這個晚輩知道!」
迸寒月道︰「那麼你就該明白我的話!」
金子美眉鋒一皺,道︰「晚輩愚昧,仍然不懂!」
迸寒月道︰「郝老二若是當真死了,我主僕就是來致悼致哀的,郝老二要是沒死,我主僕的來意,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金子美勃然色變,道︰「前輩是說……」
迸寒月截口說道︰「有人告訴我主僕,說郝老二是詐死!」
好個有人!
金子美立即明白了,目中寒芒一閃,道︰「此人是誰?」
迸寒月道︰「他叫關心人,我主僕在小鎮上踫見的!」
金子美目中寒芒再一閃,道︰「此人現在何處?」
迸寒月道︰「此人神秘得很,出沒無常,便是我主僕也在找他!」
金子美眉梢微挑,道︰「家師一代豪雄,名重武林,怎會拿生死開玩笑?大丈夫何懼一死,又何須詐死?前輩智勇蓋世,當不會相信這惡意中傷、血口噴人之言吧?」
迸寒月道︰「我也這麼想,無奈郝老二死得太是時候;令人不無所疑!」
金子美臉色又變,道︰「前輩莫非不信?」
迸寒月尚未答話。
慕容繼承突然冷冷插嘴︰「是慕容繼承不信!」
金子美目光移注,陡射寒芒,冷冷說道︰「不信你要怎麼樣?」
慕容繼承唇邊滲現一絲冷酷笑意︰「我要進去看看!」
金子美道︰「看什麼?」
慕容繼承道︰「看看郝百通是否真的死了!」
金子美道︰「要是呢?」
慕容繼承冷冷說道︰「那算他便宜!」
天!這還算便宜!
金子美怒笑說道︰「要不是呢?」
慕容繼承道︰「那就沒那麼便宜了!」
看來,還是真的死了好!
金子美渾身俱顫,道︰「慕容繼承,這是今日,今日我話已出口,便絕無更改,看在古前輩與家師多年知交份上,我迎你入堡……」
慕容繼承冷笑說道︰「哪怕你不迎!」
兩名英武漢子早就忍耐不住了,倏時陡揚怒叱,身形方動。
金子美倏伸雙臂,一手攔住一個,說道︰「錯過今日,八劍門下不惜血流橫尸,與你誓不兩立!」
話落,側頭輕喝︰「二師弟,傳諭堡內開門!」
居左中年漢子應聲騰身而起,身形倒射,越牆進入堡中。
金子美收回目光,冷然擺手︰「請!」
適時,埋劍堡的兩扇巨大鐵門,帶著隆隆之聲,緩緩地向內打開,那位獨臂劍客的二弟子當門而立。
慕容繼承唇邊噙著一絲冰冷笑意,當先舉步。
迸寒月沖著金子美飛快遞過一道眼色,跟著舉步。
獨臂劍客郝百通的靈柩、停在埋劍堡的大廳中。
所以,金子美讓客直奔大廳。瀟湘子提供圖檔,xie╴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