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殺星」邢光宗下午一回南山,便聞得「青木朗君」東方朗與「火神」雷飛的遇難之訊。
這時,兩人尸體,尚未殮葬,邢光宗不禁拜倒靈前,淚如雨下!
「轉輪金刀」黃冷心見邢光宗哭得傷心,反而向他勸道︰「邢兄,徒悲無益,尚請節哀,既屬江湖人物,誰都隨時準備在刀頭添血,劍底飛魂,我們只消為東方朗,雷飛等兩名亡友,報仇雪恨便可!」
邢光宗站起身形,緊咬鋼牙,恨聲說道︰「我去,今夜我便暗入‘養天莊’,不顧一切地,搏殺‘五煞尊者’法濟頭陀……」
「五湖水怪」臧中軍目閃厲芒接口道︰「邢兄不必去了,法濟頭陀一掌已被我‘戊土神雷’震碎,又被暗中打了三粒‘戊上斷魂砂’,多半也難逃活命……」
邢光宗大喜道︰「臧兄的‘戊土斷魂砂’,威力無倫,向稱武林一絕,法濟那廝,既中此物,是死定了……」
黃冷心道︰「那廝一掌已廢,又受內傷,死活並不重要,但我久知法濟與‘滄溟羽士’羅天行的關系密切……」
邢光宗神色一震為之失聲接道︰「我見過這‘滄溟羽士’他那一百零八式‘太乙分光劍’法,可稱入妙通神,其他功力,也厲害到了極處,此人若被法濟頭陀邀來‘養天莊’,實是強于‘鬼斧神弓’吳天才的又一勁敵!」
黃冷心點頭道︰「我知道‘滄溟羽士’厲害,半月之期並不太長,故面也要趕緊約人,方能有把握為東方朗暨雷飛兄等,九泉雪恨。」
邢光宗眉頭深皺,略一思索說道︰「對付羅天行,吳天才那等人物,尋常高手,似無用處,黃兄打算去邀誰呢?」
「戊工神君」孫行土一旁答道︰「黃兄是想到高黎貢山的天魔峪內,去請天外雙魔……」
邢光宗聞言,先是喜形于色,但旋又皺眉問道︰「天外雙魔,自屬可與‘滄溟羽士’互相頡頑的絕頂人物,但他們魔宮參道,久謝江湖,能夠請得動麼?」
黃冷心道︰「邢兄有所不知,‘天外雙魔’中‘玉面天魔’東方俊,是東方朗的堂兄,‘千手天魔’熊囂,又與雷飛有連襟之宜,加上雙魔與‘滄溟羽士’羅天行之間,又結過一次不解之仇,只要我走趟‘高黎貢山’,十有八九,可以如願請到!」
邢光宗大感欣奮地,向黃冷心抱拳道︰「既然如此,黃兄便請趕緊動身,因高黎貢山的路途不近,莫要誤了半月之約,讓對方張牙舞爪!」
語音略住,目中厲芒一閃又道︰「黃兄走後,小弟也要再邀請兩位久未見世的絕頂人物,索性把半月之後的這場大會,弄得熱鬧一點!」
黃泠心因高黎貢山路途著實不近,「天魔峪」又早已封谷,進入其中,尚須費點心思,才能面見「天外雙魔」,動以唇舌,故而根本不及詢問邢光宗還想請誰,便別卻眾豪,兼程向滇西趕去。
邢光宗飭令手下,盡可能的選來較好棺木,安葬東方朗、雷飛二人,事畢後,因發現沈宗儀一直沉默未語,臉上神情似蘊重大憂慮,便把他拉過一旁,低聲問道︰「宗儀,你……
你為何一直都沉默皺眉,是……是有甚麼心思?」
沈宗儀道︰「老爺子,‘養王莊’中,有位名叫‘向百勝’的師爺,你認識麼?」
邢光宗交游極廣,在微一思忖後,便向沈宗儀道︰「我未識向百勝其人,但卻曾聞其名,此人智計極高,更精擅易容之術,故得號‘千面智多星’,是個相當毒辣陰險的獨行大盜?
宗儀突然問此則甚?」
沈宗儀道︰「我是覺得此人貌相雖屬陌生,但舉措神情,卻有似曾相識之感,才有這隨口一問的……」
話至此處,指著正在荒祠殿堂中飲灑的「巧手天尊」郭慕石等人道︰「老人家請去陪同郭天尊飲酒,我要單獨思考一件事兒。」
邢光宗笑道︰「宗儀,你何不同飲?莫非你對郭慕石、臧中軍、孫行土等心存厭惡?’沈宗儀搖頭道︰「老人家千萬不要如此說法,你知我性情生平落落寡合,更與這些黑道豪客,氣味不盡相投,但絕非有所厭惡,我只是發覺那向百勝的言行,似有矛盾之處,想靜座獨思,求得一種解釋!」
邢光宗也知道這位過去愛婿的情性略嫌孤僻,遂不再強地點頭笑道︰「你獨自參詳一下也好,若有甚麼想不通之處,不妨提出,我們共同研究研究!」
話完,兩人分手。
邢光宗進入殿堂,陪同郭慕石等飲酒。
沈宗儀則索性離卻荒祠,踱向無甚人蹤的南山靜處。
他並未謊言,確實心有所疑……
一來,他想不通向百勝分明是個陌生人,為何在舉措神情之上,卻令自己有似曾相識的震撼感覺?
二來,向百勝身是「養天莊」的師爺為何暗助自己,他既贈「無影之毒」的罕有解藥,又暗囑自己轉告孫行土,乘法濟頭陀不備之際,打他一粒「戊土斷魂砂」則甚?
三來,向百勝既能施展「無影之毒」又有「無影之毒」的特毒解藥,則「青木郎君」東方朗,是否即中此人暗算?但他又听任黃冷心等,把仇恨誤植在吳天才的頭上,究為何故?
四來,他用傳音密語,代吳天才邀約自己,于今夜三更去往「五雲樓」上一會,究屬何意?應不應該準時赴約?
沈宗儀用了不少心思,也用了不少時光。
但疑問還是疑問,腦間,心頭,還是一片空白!
他只決定了一件事情,就是靜待三更,去赴吳天才的「五雲樓」上之約!
此約必踐!
因為除了生干珍惜聲名,不願向任何人示弱以外,他並把吳天才引為知已,推重那位「鬼斧神弓」,是位有骨氣,有施為的罕見武林怪杰。
既有骨氣,吳天才便不會謊言,只要他所知道的內情,便不會不在「五雲樓」一會之上告訴自已。
但沈宗儀認為「養天莊」中,由莊主的身份開始,一切都頗為神秘,吳天才初來乍到縱比自己知道得稍多一點,也未必能夠盡悉內情?
本來他們之間訂有密約,以十日為期,由吳天才負責探「養天莊」莊主的真實身份,由沈宗儀負責探「無影殺星」邢光宗的真正意竟圖,以及昔年殺妻疑案的真實內幕!
誰知事起變化,自己與吳天才清晨才在「養天莊」前分手,到了三更時分卻又要向「五雲樓」中赴約。
沈宗儀思潮起伏,百緒煎心,想得劍眉深蹙,滿面都是苦笑。
此刻,夕陽已墜,夜色深籠南山。
忽然,一條人影,飄然而至。
來人正是「無影殺星」邢光宗,他見沈宗儀正坐在一方大石上倚樹深思,遂含笑問道︰
「宗儀你心中疑點,想通了麼?要不要我來和你推敲推敲?」
沈宗儀站起身形,播了搖頭說道︰「我所想的,只是一些小事,並不值得過份推敲,老爺子怎不陪郭天尊等飲酒……」
話方至此,發現邢光宗攜有兵刃行囊,遂詫聲問道︰「老爺子又要出山?……」
邢光宗點頭笑道︰「適才與郭天尊等,互相研究,覺得‘轉輪金刀’黃冷心兄此行,未必準能把‘天外雙魔’請來,半月之期,轉瞬即屆,還是多作一點準備為妥。」
沈宗儀听出邢光宗言外之意,插眉問道︰「老爺子是要再去邀約一些友好……」
邢光宗臉色沉重地,「嗯」了一聲答道︰「那‘滄溟羽士’羅天行,名重江湖,具有第一流的高明身手,我必須找位能和他互相頡頑的出類撥萃人物……」
沈宗儀听到此處,揚眉接口說道︰「我……」
邢光宗笑道︰「我當然知道你可以抵擋‘滄溟羽士’羅天行,但‘鬼斧神弓’吳天才的那身出奇功力,又由誰來對付。常言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還怕人多’,為了未雨綢繆起見,我只好跑趟‘賀蘭山’了!」
沈宗儀道︰「老爺于要遠去‘賀蘭山’……」
邢光宗道︰「‘賀蘭山’並不太遠,只消趕點路兒,十日足可來回……」
沈宗儀眼珠轉處,想起一人,目注邢光宗道︰「老爺子前往‘賀蘭山’,不是去找那‘血河夜叉’令狐菁吧?」
邢光宗目光一亮,連連點頭地,含笑說道︰「除了威名顯赫,歸隱前被稱為‘西北女霸天’的這位‘血河夜叉’之外,放眼江湖,誰又足為‘滄溟羽士’之敵?」
沈宗儀神情似有不悅地,皺眉說道︰「‘血河夜叉’令狐菁的聲名極壞,她……」
邢光宗接口道︰「我知道她太以凶殘,舉動乖僻,但一身功力委實驚人,若惠然肯來,確是對付‘滄溟羽士’羅天行或‘鬼斧神弓’吳天才的絕好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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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說話,一面看出沈宗儀神色之間,似乎深有不悅,遂伸手輕拍他的肩頭,含笑又道︰「宗儀,在這險域江湖中,處事最宜內方外圓,我們先把‘血河夜叉’令狐菁充份利用,你若看不慣她的凶殘暴戾,則狡兔死後,走狗立烹,也未嘗不可為武林中除去一名窮凶惡大的魔頭,積上一點功德……」
沈宗儀不以為然,苦笑一聲道︰「老爺子……」
邢光宗知他仍想勸阻,遂搖手笑道︰「我要趕赴‘賀蘭山’了,宗儀在此,諸事忍耐一點,等我回來,謀定而動,切忌有甚魯莽舉措?」
話完,含笑略一揮手,便施展開他那名滿江湖的「無影身法」急馳而去。
沈宗儀想喊,但嘴兒才張,又復住口,只是目送邢光宗仰天嘆息一聲,俊目中微蘊淚光,喃喃自語說道︰「慧妹,我若不是要為你九泉雪恨,怎會來淌這場渾水?但願你芳魂有靈,暗護岳父,別讓他過份倒行逆施,勾引出那些罪行久著的牛鬼蛇神,釀成武林中無邊浩劫才好!」
祝禱一畢,見時已不早,遂略事摒擋,離卻南山,往「養天莊」的「五雲樓」趕去。
幾乎就在沈宗儀離天南山的同一時間,「養天莊」中也馳閃出一條人影!
好輕捷的身法,像一縷煙,也像一朵雲般,從「養天莊」,馳往南山!
這是與沈宗儀並稱當世江湖中,少年俊彥的「鬼斧神弓」吳天才!
整個下午,吳天才都在吐納行功,盡量充實自己,作了相當準備。
因為他知道自己十分冤枉地,被扣了一頂黑帽子「青木郎君」東方朗之死。
這種冤枉,不是僅憑口舌,所易解釋,多半會動干戈,沈宗儀既托向百勝傳言,約自己南山一會,自己又怎能示弱?索興便在今夜,與這位與自己有點互相欽敬的「四絕書生」見個真章,分分上下也好!
由此之故。吳天才不單吐納行功,作了充分準備,身邊也帶了他仗以成名,威震當世的「九幽鬼斧」,和「九天神弓」。
兩條人影,一條由南而北,一條由北而南,但在交錯而過之際,當中卻有了二三十丈的距離。
這道理在于沈宗儀已屢來「養天莊」,吳天才卻尚是初去南山,兩人所走的路線,自然不會完全一樣。
二三十丈的距離,若在平地,自然一目可見,但偏偏在當中有道高起土崗,以致成了沈宗儀在土崗之東,由南北,吳天才在土崗之西,由北往南,互相錯過,失之交臂!
就這一錯,錯出了莫大風波,錯出了無窮憾事……
南山之中,弄得石破天驚,刀光血雨……
「養天莊」中,則奇峰迭起,蕩氣徊腸……
一支筆,難寫兩頭事,暫時按下南山方面,先敘述「養天莊」中。
在掠過那道不太高,卻相當長的土崗時,沈宗儀曾听得土崗西邊,有夜行人急弛而過聲息。
他足下略慢,心中怔了一怔……
因為這夜行人的身法太快,顯示出他的武功修為,幾已達到與自己彷佛的不相上下程度。
沈宗儀性格雖頗孤傲。卻不愛賣弄,他冷眼旁觀之下,知道邢光宗所約來的「五行霸客」,甚至連那位輩份最高,資格最老的‘巧手天尊’郭慕石算上,都在修為方面,略差火候,不能與自己比擬。
土崗西面的夜行人是誰?從方向判別,是從「養天莊」方面,馳往南山,萬一南宮獨尊請了甚麼高手,前去南山生事,自己不在,邢光宗又去約那「血河夜叉」令狐菁,所剩下的「巧手天尊」郭慕石、「戊土神君」孫行土,和身帶重傷的「五湖水怪」臧中軍,能否應付這位功力奇高人物?
想到此處,沈宗儀幾乎要縱上土崗,看看那人是誰?若是「養天莊」中爪牙,索性截住一斗!
但一轉念間,卻又啞然失笑,放棄了這種想法。
因為他對吳天才相當敬重,深知吳天才是條有為有守的出色江湖漢子。
吳天才既然邀約自己前往「五雲樓」中一會,決不致卑鄙下流地,再乘虛往南山生事。
他在「養天莊」中,極受南宮獨尊尊敬,即令別人有此陰險建議,吳天才也會憤然阻止,甚至加以斥責。
沈宗儀有了這種轉念,遂未縱上土崗,以致使挽回劫運,明了真象的太好時機,一閃而逝。
他那里想得到這次的「三更之約」,完全是向百勝一人弄鬼,連吳天才也被蒙在鼓中,上了莫大惡當!
腳步微停,土崗西邊的夜行人急馳聲息已杳。
「騰……騰……騰……騰……」沈宗儀突然不由自主地,突然心頭狂跳!這一陣心跳,把他跳得雙眉探蹙……
像他們這等修為深湛的絕頂高手,講究的便是要能作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麇鹿驚于側面目不瞬」的鎮定功夫!
筆而,適才的一陣心跳,像是警兆,使得沈宗儀立皺雙眉,加深警惕,下意識地,覺得自己這趟「五雲樓」之行,恐怕會發生大事?……
吸了一口長氣,略定心神,見天光還早,不會誤了三更之約,便索興不再疾馳,向「養天莊’方面,緩緩走去。
雖然緩步,也到莊門……
被「火神」雷飛以「紫光霹靂」震毀的莊門和吊橋,尚未修復,自然便多派了不少莊丁擔任守衛。‘
這等尋常人物,那在沈宗儀的眼中,身形微閃,真氣一提,便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了「養天莊」內。
既入「養天莊」一到後園,「五雲樓」已到眼前……
沈宗儀正待閃身登樓,陡然心頭狂跳,仿佛警兆又起?
第一次,還可說是一路飛馳太急的身體自然反應。
但第二次卻決非偶然,使沈宗儀相當吃驚。
他弄不懂何以會在心靈之上突生警兆?難道吳天才會對自己起了凶心,竟于「五雲樓」
中,布置了異常凶險?……
或者,是岳倩倩……
想到岳倩倩,沈宗儀不禁抬頭注視天光……
假若天光還早,他真想暫緩向吳天才赴約,先設法與岳倩倩見上一面。
誰知他不抬頭還好,這一抬頭卻看見了「五雲樓」上的一條憑欄倩影……
他自從妻喪,便緊閉愛扉,直等邢光宗派人飛傳破鏡,再出江湖,心扇中才被岳倩倩的倩影,偶然闖進。
沈宗儀不是輕易動情之人,一與岳倩倩兩情相投,自然便把這位絕代嬌娃的笑貌音容,永鐫心版!
筆而,如今雖只瞥見有條倩影,本在憑欄遙望,突然有甚事兒一閃回到樓中,也已從這驚鴻一瞥以下,看出正是頰上曾為毒液所傷,由自己為她處方治療,約莫再有兩日,即可痊愈的岳倩倩。
沈宗儀突見岳倩倩,一怔之下,正待發話招呼,岳倩倩業已回到樓內。
當時,他的身形尚在密樹叢中,決非樓上可見。
筆而沈宗儀知道岳倩倩這突然入樓,是另有急事,而非故意回避自己。
他略定心神。從密樹叢中,緩步走出,到了「五雲樓」前。說也奇怪,「五雲樓」周圍,平日戒備森嚴,樓前至少也會有四名健壯莊丁,擔任守衛。
但今日卻大異往常,不知是否已達深夜三更之故,「五雲樓」前,竟靜悄悄地,毫無人跡。
沈宗儀不願擅闖,在距離「五雲樓’的樓門數尺之前站定腳步,一抱雙拳,朗聲發話說道︰「吳兄何在?小弟沈宗儀,遵囑特來赴約!」
那位有「鬼斧神弓」之號的吳天才,如今已听了向百勝之語被誘得遠去南山,那里還會答話?
沈宗儀連說三遍,「五雲樓」中,仍舊寂無回音。
他那里想得到陰差陽錯地,吳天才被人調虎高山,不禁略起誤會,劍眉一挑,朗聲又道︰
「吳兄既不答話,小弟只有失禮,來個自行登樓,就便也見識見視吳兄這座心血結晶的‘五雲樓’究竟有什麼神妙?」
他記得清楚,上次來時,吳天才曾經說過,石階要走雙數,紅黑方磚則應選擇紅磚著足。
但此刻沈宗儀嗔心已動,以為自己準時赴約,吳天才卻不加答理之故是想倚仗這座「五雲樓」的厲害埋伏,考驗或為難自己。
筆而,他不照吳天才所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三五七的專走單數石階。
走完石階,安然無事的沈宗儀,不禁略感詫異?……
眼前是一片丈許方圓的紅黑方磚地面,以沈宗儀的身手,再加五倍範圍,也不難一躍而過。
但他偏偏安步當車,並專挑可能發生危險情況的黑色方磚著足。
又出意外,居然步步皆足踏實地,絕束發生任何危險。
沈宗儀又錯會意了,他認為定是吳天才在暗中操縱,停止了一切機關消息靜等自己登樓相會。
否則,以自己的挑釁行為而言,毫無感情、不通人性的土木機關,那里會對自己有所客氣?有了種錯覺,沈宗儀自然而然地,把心中戒意,略為放松了一點!
苞著,面前已是樓梯,他要舉步登樓。
照理而論,向百勝既系有意把沈宗儀約束,如今總該出甚麼花樣?
但一直等到沈宗儀一步步的上到二樓,依然平靜無事。
二樓有八個房間,門戶是按八卦方位排列-大鼻鬼OCR-七個門戶緊閉,「坤」位上的一扇房門,卻自微啟。
沈宗儀藝高膽大,毫不顧慮地,向「坤」門走去……
他認為吳天才必然在此房內,只不知擺出這副神秘姿態,是為了何故?
到了門前,伸手推門。
門兒一推便開,並有一片極好聞蘭花淡雅香氣,迎人入鼻。
沈宗儀對這香氣,並不陌生……
自從酒店邂逅,長途同行西來,沈宗儀經常從岳倩倩身上,嗅得了這種令人神怡,也令人神移的淡雅蘭花香氣。
尤其是沈宗儀身受毒針之傷,岳倩倩慨贈「九轉續命丹」,為他療治時,使他把對方身上的暗香,領略得越發親切。
想起此事,沈宗儀便覺深受人恩,心中慚愧!
因為那粒「九轉續命丹’,是岳倩倩師門至寶,乃岳倩倩之師,九畹仙子賜她保命防身之用,只有一粒,她卻毫不吝惜地,用來救了自己!
假如岳倩倩尚有此丹在身,日前頰上受了「萬劫漿」的毒液沾染,便可立即治愈,用不著等待自己處方配藥,也早就恢復了她花容月貌!
由于這種原故,門一推開,蘭香挹人之下,便令沈宗儀心中有所明白。
他明白的是,這間房中,縱無吳天才在內,也必有個自己對她更為關切,別來頗惹相思的岳倩倩。
但明白之中,卻也有那麼一點點迷惑……
那就是往日在岳情情發間身上所領略到的蘭香極淡,今夜卻似濃了不少,否則怎會彌漫全室?
難道是岳倩情適才憑欄時,業已看見自己,才匆趕回室內,著意薰香?
淡香令人神怡……濃香令人神移……
尤其是「著意薰香」的美人情意,更比那漫室濃香,引得沈宗儀為之神移,為之心跳!
既已推門,當然入室。
室中錦衾繡帳寶鏡香屏,不像是武林人居,像是一間女兒閨閣。
但室中無人,只有一些聲息……水聲。
「薰香」和「沐浴」二者,本易發生聯想,何況再加上這種從另一扇門戶傳出來的「淋浪」水聲,自然更說明了岳倩倩是在「蘭湯水滑洗凝脂」!
沈宗儀是正人俠士,不是輕薄登徒,他發現自己闖入岳倩倩的香閨,而對方更正在入浴,不禁大感失禮,為之面紅心跳!
既然面紅心跳,就該退出這種容易令人發生遐思的女兒閨閣。
不,沈宗儀沒有這麼做,他不單沒有退後,反而進前幾步,在那張香衾半揭,錦席微溫,顯然是岳倩倩所睡的繡榻之上,坐了下來。
這種行為,有點反常……
造成反常行為的原因,便是沈宗儀勝上的紅,和心頭的跳!
因為他這臉紅心跳,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
自從嗅得蘭香,並發現異常的濃烈之後,沈宗儀的生理上,便漸漸起了變化。
首先,全身起了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其次,是四肢似乎軟綿無力,全身的力量。似乎在漸漸歸于一點……
如今,他已百脈僨張,丹田如火……
這種情況,使他怎不臉紅,心頭狂跳?……
若是心理上的「臉紅心跳」,沈宗儀會立即閃身,退出室外。
但因這是生理上的「臉紅心跳」,沈宗儀遂不由自主的進前坐了下來。
他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之人,自然懂得自己這臉紅心跳,丹田如火,百脈僨張之狀,是所謂「綺念」,也是所謂「春興」!
他此時靈明初蔽,尚未全泯!
他有點驚……更有點疑……
他想走,四肢如綿,根本就走不動!
不想走,則周身如火,燒得太以難過,恨不得有一桶冷水,迎頭狂潑而下……
于是,他索性進前,在榻上坐了下來,他想力加鎮定,他想自我克制!
欲念既生,尤其被極強藥所撩起的,僅憑靈明,克制談何容易?
但只為修為功深,雖不容易,也並非全無可能!
在這種情況下,最需要的是安靜,最忌諱的是撩撥!
可惜這室中,安而不靜……
所謂「不靜」,是從另一扇虛掩門戶中傳來的「淋浪」水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思澤時」這是多麼旖旎的描寫。
靜夜香閨,美人獨浴,是多撩人的情景!
沈宗儀心中想靜,想調息行功,平仰心頭綺念,可憐他那里靜得下來?一陣陣水聲,沖擊得他臉上更紅,心中更跳,所喘的氣兒,也越來越粗,連周身血管,都似將爆裂!
阿彌陀佛,靜了……
所謂「靜了」,是那撩人的水聲,突然消歇!
無量佛,壞了……
所謂「壞了」,是更撩人的情事,隨著發生!
傳出水聲的門兒開了,出現了人……
是本來就美擬天人,如今更僅披一襲輕紗浴袍幾乎把玉乳酥胸,粉彎雪般,都展露無遺的岳情情!
罷才是「耳邊之聲」,如今是「眼中之色」!
「耳邊之聲」,尚能使沈宗儀不克自制,意亂情迷,這一成為「眼中之色」,卻又是何局面?
沈宗儀是人,是個男人!
往日,他異于常人,他是正人,是俠士,有修為,有定力……
如今,修為和定力,全被藥力暫時掩蔽,正人又成了常人,俠士也……
總面言之,沈宗儀如今不單只是個「男人」,而是個相當「急色」的「男人」,他禁不起活色生香的撩撥了,驀然從榻上起立,雙臂狂張,目中噴火的一撲而前!
岳倩倩呢?她采什麼態度?
照說岳倩倩是名師之徒,教養極好,他對沈宗儀雖然早已鐘情,但對這種大逾禮教的行為應講有所震攝,加以抗拒!
不然,岳倩倩表現得令人驚異……
她對沈宗儀之突然在她房中出現之事,不驚!
她對沈宗儀虎撲而來之舉,不躲!
她的雙目之中,也噴出熊熊烈焰,竟來了個一張雙臂,宛轉投懷!
這一張雙臂,身上所披的那襲輕紗,自然立告飄落墜地!
下面的情況,還能寫麼?
不寫了,不寫「養天莊」中,「五雲樓」上的奇峰突起蕩氣回腸,而寫「南山」以內,石破天驚,刀光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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