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西湖」畔,有一片楊柳林。
綠楊城廓,「揚州」本就處處楊柳,尤其是「瘦西湖」岸,更是垂柳千萬絲,岸上、水中紛搖曳。
但不如這一片楊柳林既濃又密,翠綠一片,簡直就像一片綠海。
就在這一片楊柳林里,座落著一座大宅院,門頭老高,高高的一圈圍牆,既重又厚的朱紅大門兩扇。
斑高的一圈圍牆里,狼牙高喙,飛檐流丹,屋脊連雲,萬瓦鱗次,典型的大戶人家。
可不,大門兩旁各挑一盞大燈,兩盞大燈上各寫著斗大的一個「白」字。
這不正是「北丐幫」「揚州」分舵那位分舵主所說的,「揚州」首富,鹽商白家?
「揚州」鹽商多,白家該是「揚州」鹽商里的第一家!
這時候,近午,這片楊柳林外走來一人,是關山月。
「瘦西湖」紅男綠女,畫舫穿梭,游人正多。
離「瘦西湖」咫尺外的這片楊柳林內外,卻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顯然,游人不往這邊來,楊柳林內的大宅院里,正值飯時,所以也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必山月到了這片楊柳林外,只略一觀望,略一凝神,就要邁步走進去。
不見人影,不聞人聲的楊柳林內外,卻先聞人聲,後見人影。
人聲是一個男子話聲︰「站住,不能走了!」
人影是一個中年漢子,中等身材,一身黑衣,面無表情,從楊柳林內現身,擋在關山月眼前,攔住了入林路。
必山月停住了,道︰「尊駕是說……」
中年黑衣漢子道︰「林內是私人宅第,不是探幽攬勝處所,不能進入,你不見游人都不往這邊走麼?」
這是實情。
必山月道︰「我要是不是游人,不是來探幽攬勝的呢?」
中年黑衣漢子目光一凝︰「不是游人?不是探幽攬勝來的?」
必山月道︰「不錯!」
中年黑衣漢子道︰「那你是……」
必山月道︰「找戶人家,找個人。」
中年黑衣漢子道︰「你找那一家?」
必山月道︰飛揚州’首富,也是鹽商里的第一家,白家!」
中年黑衣漢子道︰「你找白家的什麼人?」
必山月道︰「白家的主人,白老爺!」
中年黑衣漢子道︰「你是……」
必山月道︰「一個外地江湖人,受雇于本地一家鹽商。」
中年黑衣漢子一雙目光緊盯關山月︰「一個外地江湖人,受雇于本地一家鹽商?」
必山月道︰「正是。」
中年黑衣漢子道︰「找白老爺什麼事?」
必山月道︰「尊駕是……」
中年黑衣漢子道︰「不必問我是何許人,答我問話就是。」
必山月道︰「我的來意不能跟不相干的人說。」
倒也是。
中年黑衣漢子道︰「我是白家的人。」
必山月道︰「白家的人不行,這件事不是白老爺本人,做不了主。」
中年黑衣漢子道︰「什麼事只有白老爺才做得了主?」
必山月道︰「白家其他人做不了主,只有白老爺本人才做得了主的事。」
這話等于沒說。
中年黑衣漢子道︰「你不肯說?」
必山月道︰「說了也是白說,枉費唇舌,不如不說。」
中年黑衣漢于道︰「那你從哪里來,還回哪里去。」
必山月道︰「尊駕這話……」
中年黑衣漢子道︰「白老爺不是什麼人都見,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
必山月道︰「奈何老爺非見我這個人,我這個人也非見白老爺不可。」
邁步就要入林。
中年黑衣漢子冷喝︰「站住!」
必山月道︰「自信攔得住你就攔!」
他腳下沒停,直往里闖。
中年黑衣漢子色變,要動。
必山月卻已擦著他身邊過去了。
中年黑衣漢子兩眼閃現寒芒,轉身騰起,一掠越過關山月,落在關山月之前,再次攔住去路︰「原來你有兩下子。」
必山月道︰「不然怎敢從外地來‘揚州’,受雇于人?」
中年黑衣漢子道︰「馬上回頭,不然我可要動手了。」
必山月道︰「我原說自信攔得住你就攔。」
腳下頓也沒頓一下,說話間已到中年黑衣漢子近前。
中年黑衣漢子兩眼寒芒再閃︰「好!」
他抬手劈胸就抓。
相當快,也頗見勁道。
必山月道︰「不行,你攔不住。」
說話間已經又擦身而過了。
中年黑衣漢子為之驚怒,兩眼寒芒暴閃︰「我就不信。」
疾轉身,探掌抓向關山月後頷。
這一抓更快,而且轉身、探掌一氣呵成,足證身手的確不錯。
可是,關山月腦後像長了眼,沒回頭,抬手反掌後抓,一把抓住了中年黑衣漢子腕脈,順手一甩,中年黑衣漢子人離了地,斷線風箏似的往旁邊飛了出去,砰然一聲,摔在了林間草地上。
必山月看也沒看他︰「信了吧!」
人仍往里走。
中年黑衣漢子摔在了林問草地上,沒摔傷,也不怎麼疼,可卻夠心驚的,也夠丟人的,爬起來之後,既沒敢追,也沒敢再攔,只揚聲大叫︰「攔住他,攔住他!」
原來是叫別人攔關山月!
這時候關山月已經到了大宅院前了,別人現身了,大宅院兩扇大門關著,人不是從大宅院里出來的,是從兩邊的楊柳林里竄出來的。兩個,也是中年黑衣漢子,雙雙攔在大門前,攔住了關山月的去路,齊聲沉喝︰「站住!」
必山月像沒听見,腳下仍沒頓一頓,道︰「你二人也攔不住我,閃開!」
那兩名中年黑衣漢子當然沒閃開,不但沒閃開,還雙雙出了手,各遞一掌,抓向關山月左右肩。
這是拿人的招式。
看出手的快捷跟威力,可知道這兩個的武功跟前一個差下多。
當然了,都是布在府外的樁卡,布在府外的警戒、禁衛。
必山月不躲不閃,雙掌並出,更快,各抓住一只腕脈,抖手扔出。
那兩個跟前一個一樣,也斷線風箏似的離地而起,飛了出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也摔在了林間草地上,當然,也是既沒摔傷,也不怎麼疼。
只是,他兩個沒叫別人,他兩個驚怒惱羞之余,爬起來齊聲大叫︰「你找死!」
雙雙抬腿探手,短靴筒里各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要撲。
一聲冷喝從大宅院里傳了出來︰「住手!」
那兩個中年黑衣漢子如奉綸旨,忙收住撲勢,垂手而立。
這時候先前那名中年黑衣漢子也趕到了,也忙停在一旁,垂手站立。
大宅院的兩扇朱紅大門開了,由于既厚又重,所以開得慢,而且其聲隆隆,打雷似的。
前後三名中年黑衣漢子忙躬下了身。
還沒看見人就施禮,其恭謹可知。
兩扇朱紅大門大開了,四名僕人打扮的黑衣漢子先出來站門,一邊各二的站在大門兩邊,然後,一名面目陰沉的瘦削中年黑衣人,帶著兩名中等身材的中年黑衣人走了出來。
看這排場!
或許該有這種排場,雖然穿的都是黑衣,但剛出來的這三人跟先前府外那三個,還有站門這四個,黑衣的型式就是不一樣。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停在門前石階上,陰沉的目光略一掃動,冷然發話︰「什麼事在這兒大呼小叫的?」
先前那中年黑衣漢子忙抬手指關山月︰「武爺,此人自稱是受雇于本地一家鹽商的外地江湖道,要見老爺,屬下們攔他,他卻硬闖。」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道︰「你三人沒能攔住,是麼?」
攔得住人也到不了這兒了。
先前那中年黑衣漢子低下了頭︰「屬下等無能。」
那另兩個也低下了頭。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可不留情︰「你三個還真是無能,要是來個人你三人就攔不住,那要你三個還有什麼用?」
三名中年黑大漢子不但低頭,而且躬身,誠惶誠恐,先前那個道︰「武爺開恩!」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一雙陰冷目光投向關山月︰「尊駕好身手!」
必山月道︰「還過得去。」
面目陰沉瘦削中年黑衣人似乎沒在意︰「我是白府前宅護院領班,姓武。」
原來是位前宅護院領班,難怪。
既有前宅護院,恐怕也有後宅護院。
必山月抱拳︰「武領班,失敬。」
那位武領班沒答禮,可還算客氣︰「不敢,尊駕是外地江湖道,受雇于本地一家鹽商?」
必山月道︰「不錯。」
那位武領班道︰「這外地是指……」
必山月道︰「這無關緊要。」
那位武領班道︰「真說起來,武某也是外地江湖道,受雇于本地,武某是想知道,你我會不會來自一地?」
必山月道︰「我初入江湖,就算跟武領班來自一地,武領班也不會知道,其實,各地江湖都是一家,不論本自何地,都是一樣。」
那位武領班道︰「說得是,說得好,那麼,尊駕是受雇于本地哪一家,總可以讓武某知道。」
必山月道︰「原本沒有什麼不可以,只是敝東交代,不能跟本地鹽商的第一家比,不說為宜。」
那位武領班道︰「貴東太客氣了,那麼,尊駕你怎麼稱呼?」
必山月道︰「本地鹽商的第一家當面,連敝東都不敢讓知道他是本地的哪一家,我受雇于敝東,本地鹽商的第一家的前宅護院領班當面,我又怎麼敢報名告姓?」
那位武領班道︰「尊駕說得好,尊駕會說話,尊駕此來是為見我家老爺。」
必山月道︰「正是。」
那位武領班道︰「尊駕為什麼事要見我家老爺?」
必山月道︰「敝東交代,這是件大事,別人做不了主,一定要見著白老爺,當面奉知。」
那位武領班道︰「本地鹽商的第一家的前宅護院領班武某當面,尊駕不敢報名告姓,難道尊駕就敢見本地鹽商第一家的主人?」
必山月道︰「受人之雇,忠人之事,敝東的交代,不得不來。」
那位武領班道︰「貴東都不敢讓你說,他是本地的哪一家,又怎麼敢讓你來見本地鹽商第一家的主人?」
必山月道︰「武領班,敝東不敢,所以才雇我前來,我受雇于人,拿了人的錢,也就不能不忠人之事了。」
那位武領班道︰「我認為他三個應該已經告知尊駕了,我家老爺不是任何人都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見的。」
必山月道︰「不錯,他三位中,我最先見著的那一位,已經告訴我了。」
那位武領班道︰「那麼尊駕……」
必山月道︰「我也已經告訴了那位,我今天勢必得兄白老爺,白老爺也非見我不可,如今我都已經到了白府大門外了,武領班也應該知道……」
那位武領班截口︰「不是武某我應該知道,而是尊駕你應該知道,尊駕你也只能到白宅大門外了。」
必山月道︰「武領班是說,我不能再往前走,不能進白府,更不能見貴東白老爺了?。」
那位武領班道︰「你是個明白人,既是個明白人,就該知道適可而止,見好就收。」
必山月道︰「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是受人之雇,不能不忠人之事。」
那位武領班道︰「你最好明白,白家既是當今‘揚州’鹽商里的第一家,它的財力、勢力就可想而知,養的人絕不止你踫見過的這三個,也絕不是都像你踫見過的這三個。」
這是說——
這話的意思,任何人都懂。
必山月道︰「武領班也最好明白,能讓我見貴東白老爺的時候,最好盡快往里通報,讓我見貴東白老爺,等到不能不讓我見的時候,再讓我見,顏面上就不好看了。」
那位武領班道︰「你還要明白,既然你說你是受雇于‘揚州’某一家鹽商,來見我家老爺,白家所以一再容忍,是看在同為‘揚州’鹽商,彼此認識,一向也有來往的份上,不願傷了和氣。」
必山月道︰「武領班,我所以一再好言好語,沒有硬闖,也是為這。」
那位武領班道︰「只是,眼前之勢,恐怕不想傷彼此和氣是辦不到了。」
必山月道︰「那就全在你白家了。」
那位武領班道︰「白家是不會讓你見老爺的,我家老爺也不會見你。」
必山月道︰「說不得我也只好硬闖了!」
只是話說完,人還沒有動。
那位武領班先發制人,先下手為強,立揚冷喝︰「拿下!」
這是下令拿下關山月。
那三個沒動,或許是知道,動也是白動,弄不好還是自找苦吃。
恐怕那位武領班也不是對他三個下令,因為動的是那兩個,那位武領班背後那兩個中年黑衣人。
那兩個中年黑衣人還真快,那位武領班喝聲一落,他倆已雙雙撲下台階,帶著一陣風撲到了關山月近前,各自出掌如鉤,劈胸就抓。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兩個撲勢快,出手快、狠、準,比那三個強多了。
可是,沒用。
武功比那三個強多了,遭遇跟那三個可沒什麼不一樣。
必山月等到那如鉤的兩只手掌近身才出手,飛起一指在兩只手掌的手掌心各點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什麼滋味,只知道那兩個中年黑衣人大叫聲中暴退,各自左-掌緊握右腕,沒再撲擊。
看兩人的臉色、表情,以及額下的汗珠子,想必那感覺很不好,那滋味很不好受!
那位武領班臉上變色,緊跟著也動了!撲下台階出手,一招兩式,雙掌一上一下,上頭一掌也是抓,抓的是關山月咽喉;下頭一式是拳,直搗關山月心窩。
上下取的都是要害。
能當上自家的前宅護院領班,自是不一樣,職位比人高,武功也比人高。
那一招兩式還沒近身,威力已然逼人了。
而且,他的遭遇也跟那兩個不一樣,他跟關山月過了兩招,可是兩招過後的結果,跟那兩個就沒有不同了。
第三招,關山月在他右肩上按了一下,他悶哼而退,左手撫右肩,右臂抬不起來了。
只不知道是一時抬不起來,還是永遠抬不起來。
必山月什麼都沒說,他不用再說什麼了,邁了步,往前走,直上台階。
那位武領班,胳膊抬不起來,嘴還能使喚,大叫︰「來人,來人哪!」
兩扇既厚又重的朱紅大門里,一下涌出了十來個,清一色的中年黑衣人,也就是說,都是前宅的護院,十幾個人不是提刀,就是使劍。
領班都不行,這些人行麼?
顯然,這些人是仗著兵刀,想倚多為勝。
武領班依然下令攔人,拿人。
還好,他沒有下令撂人,或者是砍人。
可是,刀劍沒長眼,一旦動起手來,誰知道會不會傷人?
這十幾個護院,十來把兵刀也沒能攔住必山月,關山月掣出軟劍,只出了一劍,那十幾個不是兵刀月兌手,就是急忙退後,關山月像根本就沒遇到阻擋似地就進了白家大門。
餅影背牆再看,好大的一個院子,廂房,大廳,總共有十來間。大廳宏偉,廂房、精雅,不愧是‘揚州’鹽商里的第一家。
大院子里又是十幾二十個,也是不是提刀,就是仗劍。
必山月沒看在眼里,提著軟劍往後闖。
他要往後宅去,白家主人白老爺在後院。
那十幾二十個就要撲擊關山月。
必山月說了話︰「我不願傷人,不要逼我傷人。」
他背後,也傳來那位武領班的叫聲︰「拿下他,撂倒他!」
多一個「撂倒他」了,兵刀交手,這是說……
護院當然听武領班的,喝聲中就要動。
一個叫聲傳了過來︰「住手,不許動!」
隨著這叫聲,大廳方向快步走來一個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人,白白胖胖的,一臉的肅穆。
眾護院忙收勢,齊躬身︰「總管。」
耙情是位總管,難怪。
白胖灰衣中年人轉眼間來到近前,在眾護院跟關山月之間停住,揚聲說話︰「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這應該是問他白家的人。
當然要先听自己人怎麼說。
必山月沒說話。
那位武領班上前來了,帶者那兩個,他雖然左手已沒再撫右肩,右胳膊卻直直的垂著,看樣子還抬不起來,那兩個也一樣。
武領班他欠個身,把關山月的來意跟剛才的經過說了,沒少說,也沒多說。
听畢,白胖灰衣中年人望關山月︰「是這樣麼?」
這是問關山月了。
必山月說了話︰「不錯,是這樣。」
白胖灰衣中年人道︰「我是白府前宅總管,姓孫,你貴姓,怎麼稱呼?」
前宅總管!
這不有個前宅護院領班麼?
姓武的只是前宅護院的領班,姓孫的則是前宅總管,姓孫的職位比姓武的高。
必山月道︰「我姓什麼,怎麼稱呼,無關緊要。」
他不說。
姓孫的前宅總管也沒再問,問了別的︰「雇你的是‘揚州’鹽商的哪一家?」
必山月道︰「武領班剛不說了麼?敝東認為不能跟第一家比,交代不說為宜。」
姓孫的前宅總管也沒再問,也改問了別的︰「那麼,你來見我家老爺有什麼事?」
必山月道︰「這武領班剛也說了,不是麼?」
姓孫的前宅總管臉色不對了,明顯的有些下高興了︰「武領班是不是也告訴你了,我家老爺不是任何人都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見的。」
必山月道︰「武領班他是告訴我了,不過武領班剛也跟孫總管說了,今天我勢必得見貴東白老爺,貴東白老爺也非得見我不可,所以我才闖了進來,事非得已,孫總管多包涵。」
姓孫的前宅總管臉色更不對了︰「你這不願說,那不能說,只說今天非見我家老爺,提著一把劍硬闖白府,你不要以為白府沒人!」
「孫總管。」關山月道︰「我這是被逼無奈,我不願傷了兩家和氣,被逼無奈還留三分情;否則,以我,大可以不必經過通報,此刻早已見著白老爺了,即便是如此這般的硬闖,相信也沒人攔得住。」
這既不是吹,也不是擂。
姓孫的前宅總管怒笑︰「好大的口氣,照你這麼說,白府養這麼多人白養了,我倒要看看……」
必山月截了口︰「孫總管,不要看,不要逼我傷人。」
姓孫的前宅總管充耳不聞,他顯然是非要看不可,他拾手指關山月,大叫︰「人都闖進前院了,你等還能在這兒站著,還不快動手?」
那十幾二十個要動,但是都沒敢動。
因為關山月掌中的軟劍挺得筆直,那鋒利的劍尖已遞到了姓孫的前宅總管的咽喉前。
這一下驚住了整個前院,也鎮住了整個前院。
總管他站得離來人不近,來人是怎麼到了總管眼前的?在場這麼多人,都是不錯的練家子,誰也沒看見來人動。
姓孫的前宅總管嚇白了臉,既沒敢動,也沒敢吭一聲。
必山月說了話︰「孫總管,兵刃沒長眼,一旦交手,而且是要人命的打法,很難不傷人,傷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傷一個兩個就不必在意了,你是不是願意往後宅通報了?」
姓孫的前宅總管說了話,他不是個練家子,沒受過這個,話聲都發了抖︰「沒有用,就算我給你往後宅通報,我家老爺還是不會見你。」
他話聲方落。
一個低沉話聲從後宅方向傳了過來︰「沒有錯,他知道白府的規炬,武領班,你也知道白府的規炬,怎麼還不下令?」
那位武領班一驚而醒,忙揚聲大喝︰「動手!」
居然不管不顧姓孫的前宅總管了!
必山月道︰「白家是不要你了,我則是不屑傷你,閃開!」
他軟劍橫-,下落,劍身一抖,正拍在姓孫的前宅總管胳膊上。
不怎麼疼,可是拍的力道不小,姓孫的前宅總管站立不穩,橫里踉蹌往一旁沖去。
這時候,那十幾二十個,還有關山月背後那些個已拾回了刀劍的,二十多把刀劍齊揮,已撲向了關山月。
必山月不願傷一個不是練家子的總管,可是對這些出身江湖的白家護院,他不願再留情了,他陡揚雙眉,振劍揮出。
寒光疾閃,血光進現!
驚呼與慘呼聲聲,鋼刀與長劍齊飛。
前後那二十多個,刀劍都已不在手里了,虎口迸裂,滿手是血的算是幸運︰右手齊腕不見,血流更是嚇人的,這輩子要落個殘廢了。
武領班驚住了。
孫總管更是差點沒破膽,沒嚇癱。
必山月一臉冷肅,提著軟劍要往後闖。
前院沒人敢攔他了,也沒人能攔他了。
後宅騰起兩條人影,疾快射落,擋住了關山月。
兩條人影從後宅騰起時,衣袂飄閃,獵獵作響,疾快射落時,帶著一陣勁氣,聲勢驚人。
那是兩名灰衣老者,年紀都在五十上下,一瘦削,一高大;瘦削的長眉細目,長髯五綹,高大的豹頭環眼,鋼髯如蝟。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一射落便道︰「後生,你使的這是什麼劍法?」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接著道︰「你才多大年紀?」
難怪他倆會這麼說,他倆一臉都是驚容。
必山月淡然道︰「這都無關緊要。」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道︰「你哪門哪派出身,從哪里來?姓什麼?叫什麼?」
老套。
必山月依然淡然︰「這也都無關緊要。」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道︰「你要知道,不進白府大門,你還可以全身而退,一進白府大門,你就已經來得去不得了,如今你更是別想走了。」
必山月道︰「好叫你二位知道,沒有見著貴東白老爺,我不會走!」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要說話。
必山月已然又說了話︰「其他的一概無關緊要,不必再說,要緊的只有一樣,貴東白老爺見不見我。」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道︰「跟你說不止一遍了,我家老爺不是什麼人都見,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
必山月道︰「我也听了不止一遍了,可是我說了也不止一遍了,今天來的是我,我勢必得見貴東白老爺,貴東白老爺也非見我不可。」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道︰「既是加此,你還問什麼?」
必山月道︰「我只是不願再傷人了。」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道︰「你究竟是為什麼?」
必山月道︰「我還是那句話,二位做得了主麼?」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道︰「那要看是什麼事。」
必山月道︰「既然是還要看是什麼事,不是什麼事都能做主,我就只有見貴東白老爺!」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濃眉一揚,環目放光︰「那你就只有先過老夫二人這一關了。」
倒是干脆。
必山月道︰「既是非得如此不可,那也只好如此了。」
他收起了軟劍,邁步前行。
只因為兩個老者都兩手空空。
這兩個老者絕對都是內外雙修的高手,到了這種造詣,到了這種年紀,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兵刀的。
一雙手掌勝過兵刀,還用什麼兵刀?
話雖如此,關山月還是不願佔這個便宜。
只听豹頭環眼高大老者道︰「對後生晚輩,老夫二人向例不先出手,看來今天要破例了!」
抬手一掌拍向關山月。
包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這一掌不見威猛,但是無形的勁氣逼人,像一堵看不見的牆,迎面撞向關山月。
看不見,但覺得出,一股強大勁氣逼得人無法前進,逼得人窒息。
必山月也拍出一掌,只听砰然聲響,只覺勁氣震動,關山月衣秧飄動,腳下未停。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不但衣袂狂飄,身軀還為之幌動,腳下退了一步。
必山月道︰「你這一關,我是不是算已經過了?」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臉上變色,沒說話,怒-聲中前撲,雙掌翻飛,劈向關山月。
這一次撲擊威猛畢現,聲勢驚人,雙掌帶起的勁氣四溢,逼得人近處無法站立,幾名前宅護院忙後退避開。
必山月沒躲沒避,他跨步閃身,迎向前去。
只見兩條人影一合,只听一聲裂帛聲響,豹頭環眼高大老者悶哼聲中暴退,一連三步才拿樁站穩,他那襲灰衣近左肩處破裂一塊,左衣袖都快掉了,如蝟鋼髯抖動,臉色像一張白紙。
必山月還是關山月,一切如常,他又說了話︰「如今呢?」
豹頭環眼高大老者還是沒說話,可也沒再撲擊。
長眉細目瘦削老者卻冰冷一句︰「還有老夫!」
他跨步攔截關山月,出手就是一輪猛攻,一招連一招,招招凌厲,招招狠毒,任何一招都足以致命。
必山月兩眼閃現威稜,他出手連接三招,第四招出擊,一掌正拍在長眉細目瘦削老者的右肩上。
「叭!」地一聲脆響,長眉細目瘦削老者右肩骨碎了,大叫暴退,右胳膊不能動了,疼得不止臉上變色,額頭都見了汗了。
他比豹頭環眼高大老者傷重,只因為他招招狠毒,招招致命。
真說起來,這還算便宜。
必山月道︰「兩位這一關,我應該算已經過了。」
當然算過了,這兩個老者都無力再攔關山月了。
舊雨樓掃描大眼楮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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