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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月 第 1 卷 第 五 章 自投死牢

作者︰獨孤紅類別︰武俠小說

望著那兩個進了城,關山月抖疆磕馬也走了,這時候天剛朦朦亮,路上還不見人,馬蹄輕快,關山月順著那兩個指點他的路北去。

走沒多遠,忽听有人說話,話聲冰冷︰「你站住!」

這是誰說話?又是跟誰說話?

沒有見說話的人,但是听見這話的,此時此地只有關山月一個。

這要是對關山月說話,末免太不客氣了,其實,不止是對關山月,對任何人,這麼說話都不能算客氣。

必山月收疆勒馬停住了,就在他停住馬的時候,看見了,有兩個人從路旁不遠處走了過來,走得慢條斯理,走得不慌不忙。

那是兩個黃衣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個中年人,枯瘦,一張陰森白臉;女的則是個黑瘦老婦人,拄著一根烏黑發亮的鳩頭拐杖。

難道這就是說話的人?剛才是個男人話聲,要是,應該是枯瘦中年黃衣人。

黑瘦青衣老婦跟枯瘦中年黃衣人,走得雖然慢條斯理,雖然不慌不忙,片刻功夫之後倒也走到了。

必山月沒在意,道︰「尊駕是叫我麼?」

別人不客氣,他客氣。

枯瘦中年表衣說了話,話聲還是那麼冷︰「這里還有別人麼?」

沒錯,剛才說話的是他,還是那麼不客氣。

必山月依然沒在意,道︰「有什麼見教?」

他卻還是客氣。

枯瘦中年黃衣人兩道森冷目光盯在關山月臉上︰「你從羅家來?」

八成兒看見羅家人送關山月了。

必山月實話實說︰「是的。」

枯瘦中年青衣人那張陰森白臉上沒有表情︰「不承認都不行,兩個羅家人送你出城的。」

丙然。

必山月道︰「這有什麼好不承認的?」

也是,從羅家來又不犯那條王法!

枯瘦中年青衣人像沒听見,道︰「你去給羅家女兒治病去了?」

必山月還是實話實說︰「是的。」

這也沒什麼好不承認的。

枯瘦中年黃衣人轉望黑瘦黃衣老婦︰「婆婆,沒錯,是他!」

多此一舉,黑瘦黃衣老婦人在這兒,又不是听不見他跟關山月之間談的話。

黑瘦黃衣老婦似乎一直閉著眼,此刻睜開了眼,一雙三角眼,配上兩道殘眉,而且是長在一張黑瘦的臉上,那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她那雙三角眼盯著關山月,說了話,話聲沙啞,破鑼似的︰「你治好了羅家女兒的病?」

必山月道︰「踫巧了,羅家小姐的病我能治。」

也是實話,透著客氣的實話,能治好人的病,這是好事,絕對是好事,就更沒什麼好不承認的了。

「好!」黑瘦黃衣老婦點了頭︰「年輕輕的,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你是個好手!」

本來就是,關山月當之無愧,這黃衣老婦算是個識人的人。

可是關山月還客氣︰「我剛不說了麼?踫巧羅家小姐的病我能治。」

黑瘦黃衣老婦又點了頭︰「更是難得,年紀輕輕的,居然這麼謙虛,據老身所知,能治羅家女兒這種病的,普天之下找不出幾個來。」

似乎是踫上行家了。

既然如此,真人面前就不必談假話了,關山月默然未語。

黑瘦黃衣老婦目光一凝,接問︰「你治好了羅家女兒的病,羅家給了你什麼重賞?」

「重賞」而不是「重謝」,這黃衣老婦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不會說話,還是說的不是好話?

必山月卻是仍不在意,道︰「我不是懸壺的醫者,治病是為救人,不是為了報酬,羅家夫婦曾要重酬,我分文不要。」

黑瘦黃衣老婦一張臉笑然變得好淒厲,好猙獰,她本就難看,這一淒厲猙擰,形如厲鬼,更嚇人。她連頓鳩頭拐杖,話聲也為之更難听︰「你若是為了重賞,那還情有可原,你既是分文不取,憑什麼不我的大事?」

這話……?

必山月淡然道︰「你叫金花吧?」

枯瘦中年黃衣人臉色一變,冰冷道︰「大膽,婆婆的名諱也是你叫的!」

他要動。

黑瘦青衣老婦抬手攔住,一雙三角眼冷芒如電︰「小後生,你知道老身?」

必山月道︰「我不知道你,羅家夫婦知道你,我也只知道治病救人,不知道壞誰什麼大事。」

黑瘦黃衣老婦一張臉更淒厲,更猙獰,鳩頭拐杖頓得砰砰響,地皮都為之震動,她厲聲大叫︰「小後生,你壞了老身的大事,還敢跟老身頂嘴?」

必山月可不在乎她,道︰「你一再說壞你大事,我倒要問一問,我究竟壞了什麼大事?」

黑瘦黃衣老婦一點頭︰「好,小後生,老身就讓你落個明白。我家少總峒主半年前來‘廣州府’游玩,在‘荔枝灣’遇見了羅家女兒,我家少總峒主一眼就看上了她。她那個娘還沒遠嫁‘廣東’這個姓羅的時候,跟老身我熟識,也叫老身一聲婆婆,我家總峒主派老身遠來‘廣州府’提親,老身原以為有老身出馬,這門親事一定成,哪知她那個娘竟不給老身這個舊識面子,一□拒絕,所以……」

必山月道︰「所以你就給羅家小姐下了歹毒的‘金蠶蠱’?」

黑瘦黃衣老婦道︰「不錯!」

必山月道︰「這就是你的大事?」

黑瘦青衣老婦道︰「她那個娘不顧老身這個舊識情面,害得老身無法回‘苗疆’跟我家總峒主覆命,這不是老身的大事是什麼?」

必山月道︰「只為提親不成,讓你無法回‘苗疆’覆命,你就如此惡毒,施放‘金蠶蠱’,害人女兒性命?」

黑瘦黃衣老婦道︰「老身不會害羅家女兒性命,若是害了羅家女兒性命,又怎麼跟我家少峒主交待,老身只是讓羅家女兒受盡痛苦折磨,讓她那個娘心疼,回心轉意,答應這門親事,反過來哀求老身,所以老身在近等候,至今沒有返回‘苗疆’,卻不料老身這個算計,竟遭你這個小後生所壞……」

必山月道︰「羅家姑娘何止受盡痛苦折磨,再過一些時日,性命就要傷在你那歹毒的‘金蠶蠱’之下。」

黑瘦黃衣老婦道︰「她那個娘出身‘西南’甘家,跟老身又是舊識,怎麼會想不到她不是病,而是中了蠱?」

必山月道︰「偏偏羅夫人她就沒有想到,否則也不會遍求名醫,為愛女治病,或許羅夫人沒有想到,她這個舊識竟如此惡毒,提親不成,會在愛女身上下蠱?」

黑瘦黃衣老婦道︰「那她夫婦是怎麼知道老身的?」

必山月道︰「是我看出了羅家小姐是遭人下了‘金蠶蠱’,羅夫人才想起你金花的。」

黑瘦黃衣老婦咬牙切齒,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三角眼里職光暴射︰「你壞了老身的大事,不但害得老身提親無望,不能回‘苗疆’覆命,也害得老身給我家總峒主招惹了‘西南’甘家,老身好恨,恨不得扒你的皮,恨不得把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可真夠恨的,原來她只在乎「西南」甘家並不在乎「廣東」羅家。

必山月道︰「你以這種惡毒手法殘害故舊之女,已經招惹了羅夫人的娘家了。」

「你懂什麼?」黑瘦黃衣老婦暴叫︰「若不是你不了老身大事,親事能成,冤家變了親家,羅家這頭跟她那娘家,還會怎麼樣?又還能怎麼樣?」

听來似乎是這個理!

必山月道︰「我不認為羅夫人會回心轉意,更不認為羅夫人會回過頭來求你。」

黑瘦黃衣老婦道︰「你不必再多說了!說什麼都消不了老身的恨,說什麼都救不了你,在老身要你的命之前,再問你一句,你是怎麼解老身的‘金蠶蠱’的?」

都要殺人了,她居然會有這麼一間。

必山月居然也告訴她了︰「眾所周知,除了下蠱之人,無人能解蠱,尤其是這種‘金蠶蠱’,但是我多知道了一種解法,以童子血誘出蠱來,就能解蠱。」

黑瘦黃衣老婦道︰「你年紀輕輕,怎麼知道這種解法,放眼天下,知道這種解法的人沒幾個。」

必山月道︰「師父教的。」

黑瘦黃衣老婦道︰「你師父是何許人?」

必山月道︰「一個佛門子弟出家人。」

黑瘦黃衣老婦道︰「一個和尚?」

必山月道︰「正是!」

黑瘦黃衣老婦道︰「老身想不出,當今有哪個和尚……」

必山月道︰「本來告訴你你也不會知道,那就不必想了!」

黑瘦黃衣老婦道︰「還有,你又是怎麼滅除老身那‘金蠶蠱’的?」

必山月道︰「一把匕首,斬得粉碎-」

「胡說!」黑瘦黃衣老婦道︰「老身的‘金蠶蠱’,非刀劍所能傷。」

必山月道︰「羅家主人有一把寶刃。」

黑瘦黃衣老婦道︰「就是神兵也不行。」

必山月道︰「可是我就用那把寶刃,行了!」

黑瘦黃衣老婦三角跟閃現奇光︰「真要如此,那無關寶刃,是你的修為,你年紀輕輕,老身不信……」

必山月道︰「你是‘金蠶蠱’的主人,‘金蠶蠱’的生死,你感受得到,你那‘金蠶蠱’已然滅除是實,至于怎麼滅除的,應該已經無關緊要了。」

黑瘦黃衣老婦一陣冷笑,听得人毛骨悚然︰「小狽,你才多大年紀,跟老身耍奸滑!老身過的橋此你走的路都多,老身倒要看看,你是怎麼滅除老身的‘金蠶蠱’枯瘦中年黃衣人不出一聲,抬手就抓關山月,抓的是關山月的心窩,似乎是想掏出關山月的心來,一出手就是殺著。

他那只手不但枯瘦,而且發黑,青筋一根根,鳥爪也似地,不但快,還帶著勁風,顯然不但能開膛破肚,恐怕還能洞穿鐵石。

必山月容得地一抓遞到,突然側身,堪堪躲過,那一抓落空,枯瘦中年黃衣人冷哼一聲,就要變招,來不及了,關山月比他快,已抬手抓住了他腕脈,往外一帶,同時腳下伸腿。

枯瘦中年黃衣人經不起這一帶,站立不穩,跟隨前沖,腿又被關山月的腿絆了一下,是什麼感覺他自己知道,只听他怪叫一聲沖了出去,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說差點是說他並沒有摔趴下,顯然他挺不錯,身手好,應變也快,才兩三步就已拿樁站穩,霍地大轉身,惡狠狠又撲關山月。

沒摔趴下,可是嚇了一跳,面子上也不好看,非出這口氣不可,能不惡狠狠?

中年黃衣人惡狠狠撲到,關山月右側受敵,他突然後退一步,枯瘦中年黃衣人惡狠狠這一撲又落了空。

兩次出擊,沒能得手,他就該適可而止,見好就收,可是他沒有醒悟,只是學得面子上更掛不住,側轉身又劈出一掌。

這一掌比前兩次出招凌厲,掌未到,掌風已然襲人,掌風陰冷,似乎能透人骨。

必山月再次躲過,抬手一格,震得枯瘦中年黃衣人連退三步,左手抱右腕,齜牙咧嘴,額上見汗,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必山月說了話︰「惡毒下蠱,是你等跟羅家的事,我治病救人,天經地義,跟你等無冤無仇,一出手就是殺著,我可以不為己甚,但事不過三,還望你等就此罷手……」

他話沒說完,枯瘦中年黃衣人神情嚇人,怪叫連連,再次撲到,這回是雙手並出,分襲關山月心窩跟小骯。

必山月揚了眉︰「這就怪不得我了,你要站穩了!」

他也雙掌並出,也一上一下。

砰然一聲,關山月紋風未動,枯瘦中年青衣人已一口鮮血噴出,踉蹌後退,摔了出去,幾步之後一坐在了地上,一時沒能站起來。

黑瘦青衣老婦也神情嚇人,厲聲道︰「小狽,你是不錯,可是還不夠,老身非逼出你的原形來不可!」

她掄起鳩頭拐杖就砸。

這一拐是當頭砸下,帶得風聲呼呼,想見得力道相當強勁,相當嚇人。

必山月側身讓過,一掌拍出,正拍在鳩頭拐杖上,鳩頭拐杖走偏,帶得黑瘦青衣老婦身子一幌。

必山月血沒有乘機再出手。

黑瘦黃衣老婦可嚇得連忙回杖,再次出手,這一次是鳩頭拐杖飛舞,滿天杖影罩向了關山月,勁風大作,一時砂飛石走,更是嚇人,威力可知。

必山月不閃不躲,他在滿天杖影罩住他的時候突然出手,單掌遞出,一閃而回。

只這麼一招,不見勁風,不見威力。

卻忽听一聲怪叫,滿天杖影倏然化為一根,騰飛而起,直上半空,黑瘦黃衣老婦兩手空空,一臉驚容,怔立當場,一動不動。

鳩頭拐杖砰然落地,黑瘦黃老婦驚醒,駭然說話︰「小狽,你真好修為,難怪你敢管這閑事,難怪你能滅除老身的‘金蠶蠱’,當今哪個和尚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

必山月要說話……

黑瘦黃衣老婦桀桀厲笑︰「小狽,你分神了,你上當了,你死定了!」

她揚雙手,猛抖,袖底飛出兩蓬黑霧,滿天花雨般罩向了關山月……

忽听一個驚急話聲傳了過來︰「小心!‘苗疆’‘五毒蝕骨散’……」

這是誰?

必山月沒管是誰,他答了一句︰「謝謝,我省得!」隨即,他濃眉雙揚,目射泠電,冷然又道︰「我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竟輕易動用這種有傷在和的毒物,我的確惡毒,令人忍無可忍!」

他抬雙掌當胸合什,然後上舉分開,各畫一圈,倏然外翻,不見掌風,不見勁氣,卻見那滿天花雨似地一蓬黑霧倒射而回,全罩住了黑瘦青衣老婦,一落在了黑瘦青衣老婦身上,一聲淒厲慘叫,黑瘦黃衣老婦一道光似地電射而去。

枯瘦中年青衣人原先起不來,此刻也能起來了,支撐著站起,就地騰射,去勢如飛,與黑瘦青衣老婦一前一後,轉眼不見。

必山月振聲向二人逝去處發話︰「不要怪我為你‘八峒’帶來災禍,要怪怪自己,要是我沒有料錯,恐怕羅夫人已經知會娘家,找你‘八峒’問罪。」

不知道黑瘦黃衣老婦跟枯瘦中年黃衣人是不是還听得見。

必山月話鋒微頓,又說了話,但這回只是揚聲,而不是振聲了︰「適才善心朋友,請現身說話。」

人影一閃,眼前多了個人,是個普通人打扮的精壯中年人,他兩眼緊盯關山月,一臉的驚訝敬佩顏色。

必山月道︰「容我請教。」

精壯中年人忙道︰「不敢,我是‘海威幫’的人。」

必山月目光一凝︰「原來是‘海威幫’的朋友,再次謝謝及時提醒。」

精壯中年人道︰「朋友客氣,瞻仰了朋友的絕學,我覺得我是多此一舉。」

必山月道︰「那是朋友抬舉,要不是朋友及時提醒,我還不知道那是‘苗疆’‘五毒蝕骨散’。」

精壯中年人道︰「不管怎麼說,我真是知道什麼叫武學,什麼叫修為了。」

必山月道︰「那還是朋友抬舉,恕我冒失問一句,從海上到如今,‘海威幫’似乎一直在照顧我。」

精壯中年人沒有否認,道︰「是的,我幫水陸兩地的人,奉我家相爺命,在勢力範圍內,沿途全力照顧朋友,以盡地主之誼。」

必山月道︰「這是……」

精壯中年人道︰「我家相爺說,朋友幫我幫的大忙,我幫欠朋友的。」

必山月道︰「我明白貴幫相爺何指了,起先我誤會了貴幫,至今還感不安,倒是貴幫幫規森嚴,紀律如山,懲處不良,毫不寬貸,令人敬佩,不敢勞動貴幫弟兄如此照顧,請代為轉奉,請貴幫相爺收回成命。」

精壯中年人道︰「朋友既有此諭,我不敢不遵,只是我家相爺會不會如朋友所請,收回成命,我就不敢說了。」

必山月道︰「謝謝,只要朋友肯代為轉奉、我就很感謝了。」

精壯中年人道︰「容我問一句,朋友已經治好‘南霸天’女兒所中的蠱毒了?」

看來關山月跟黑瘦黃衣老婦,還有枯瘦中年黃衣人之間說的話,他都听見了他,的確是一路跟著,暗中照顧的。

必山月道︰「只能說僥幸,可巧我知道解除‘金蠶蠱’的另一方法。」

精壯中年人道︰「‘南霸天’是‘南霸天’,他女兒是他女兒,朋友既習醫術,能本此治病救人天職,令人敬佩,只是朋友為此已與‘苗疆八峒’結下仇怨,‘苗疆八峒’不會善罷甘休,往後行走江湖,還請小心!‘南霸天’羅家,還有他那岳家‘西南’甘家,也請少沾少踫。」

必山月道︰「我初入江湖,少歷練、少經驗,承蒙關照、提醒與指點,至為感激。」

這不是客氣話、這是關山月發自肺腑的由衷之言,師父雖然教袷他很多,有些事讓他一入江湖就能面對,而歷練與經驗,畢竟還是得自己去經歷,去累積。

精壯中年人道︰「如今省城的事已了,朋友打虎往何處去?」

必山月道︰「我要往北去。」

精壯中年人道︰「不耽誤朋友的行程了,就此告辭。」

他抱了拳。

必山月也抱了拳︰「再次致謝,所請之事,請務必代為轉奉。」

精壯中年人道︰「請朋友放心,離此之後,我會立即上報。」

他走了,轉眼不見。

必山月過去翻身上馬,也走了。

必山月走得不見了,這里又疾射落下兩個人來,居然是黑瘦黃衣老婦跟枯瘦中年黃衣人去而復返。

枯瘦中年黃衣人一張臉蒼白,氣色好壞。

包難看的是黑瘦黃衣老婦,她滿臉是血,一身黃衣上也血跡斑斑的,不但難看,還怕人。只見她望著關山月逝去處,一雙三角眼里厲芒閃鑠,只听她哼哼冷笑,令人毛骨悚然︰「原來你跟‘海威幫’有勾搭,小狽,有你受的了!」

兩人又騰射不見了!

天色已經大亮了。

遠條路是官道,天色一大亮之後,路上的車馬行人就多了,帶起的塵頭處處,黃霧滿天。

這種路,不用多,只半天走下來,恐怕整個人一身黃,滿頭滿臉都是塵土,連鼻子里都能掏出黃垢來。

路上的行人都捂著□鼻,不是用布就是用手巾,路上的車則是車簾低垂密遮,一點風都透不進去。

只有關山月,他沒捂口鼻,他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不但沒捂口鼻,沒眯著兩眼,就是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突然間,飛揚的塵土,滿天的黃霧都不見了,因為關山月進了一片樹林,相當茂密的樹林,這條路穿林而過,在樹林里的這一段,滿是落葉,人走也好,車馬過也好,塵土揚不起來。

耙說,只要是走過這條路的,不管是誰,只要一腳踏進這片樹林,心里會立時覺得好舒服。

沒想到這條路會有這麼一段,敢擔保,只要一腳踏是這片樹林,要是能不再往前走了,誰都不想再往前走了。

還是真的,還真有人在這片樹林里停下來了。

不敢說這些人是不打算再往前走了,誰能永遠停在這兒,不再往前走了?總不能就這麼老死在這兒,至少這些人是停在這兒歇息了。

只有這些人,別的人仍然繼續在走,繼續趕路,許是別的人不能不再往前走,即便是,跟這些人一樣,停下來歇,總行-怪的是繼續走,繼續趕路,沒停下來歇息的別的人,不但沒停下來歇息,在這一段反而走得更快,只差沒跑了,似是恨不得趕緊走出樹林,生怕被留住。

這又是什麼道理?

看看停在這片樹林里歇息的這些人,應該就明白了。

停在樹林里歇息的這些人,不算太多,仔細算算,共是九個,清一色的灰衣,八個中年漢子,一個老者。

這九個人穿的不但都是一身灰,而且式樣都一樣,褲褂兒,腰里禁一條寬約五指的灰布帶,腳底下是人各一雙薄底快靴,札褲腿,穿著打扮,簡單俐落。

這麼樣九個人,有九匹馬,馬都拴在樹林里,鞍配也都一樣。

這麼樣九個人九把刀,刀都帶鞘,分別提在八個中年漢子手里,八個中年漢子站在路旁,面對著路,個個冷肅挺立,老者就盤坐在八個中午漢子之間,一邊各四,是個瘦削清 老者,眼神十足,銳利逼人,相貌挺好,只可惜眉宇間有股子陰鷙之氣,他手里沒拿什麼,可是他面前橫放著一把帶鞘長剞。

這麼樣九個人,還能不明白麼?明白了,經過這片樹林的人看也不敢多看一跟,怎麼還會停下來歇息?自是走得更快了,巴不得趕緊走出去說這九個人是停在樹林里歇息,只是看這九個人的架式,倒像是在等什麼。

誰都看得出來,誰也都明白,既是等什麼,這片樹林里待會兒就一定有事,這種人的事還一定不是什以好事,誰又不恨不得趕緊走出樹林,誰又不生怕被留下。

必山月看見了,他不免也留意了,說留意也只是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沒再看了,他是認為不關他的事,已經有所耽誤了,不想再招惹什麼了,可是他並沒有催馬快步,仍然是不快不慢地策馬走著。

走著,走著,要到那九個灰衣人之前了、灰衣老得盤坐沒動,八名灰衣漢子卻突然閃身移到路上,成一字排列,截斷了路,攔住了關山月。

沒錯,是在等什麼,等的竟是關山月,要有事了,絕不會是好事。

亂了,已經過去的撒腿往前跑,還沒過去的轉身往回跑,只轉眼工夫,沒別人了,只剩關山月跟這九個灰衣人了。

可以停住,也可以不停,不停就得抖韁磕馬,飛騎闖過,有這個必要麼?沒有,關山月選擇了前者,勒馬停住。

八名灰衣漢子里中間居左一名,冰冷說話︰「攔你停住!」

必山月道︰「攔我?」

那名灰衣漢子道︰「廢話!還有別人麼?」

沒有了,半個也沒有了。

必山月是這麼想的︰「我明白了,你等是‘苗疆八峒’的那個金花一夥……」

那名灰衣漢子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涂?」

灰衣老者說話了,冷然︰「那來那麼多廢話,告訴他。」

那名灰衣漢子恭應一聲,然後道︰「我等是司巡撫衙門」捕房的,坐在那兒的那位,是我家總捕。」

耙情是官差,而且是「廣東」刁巡撫衙門」的、還下是「廣州府」的,有來頭兒!只是,這是……?

必山月微一怔︰「‘巡撫衙門’捕房的?」

那名灰衣漢子道︰「正是!」

必山月道︰「那麼諸位攔草民是……」

那名灰衣漢子道︰「你不明白?」

必山月還真是不明白,要說話。

灰衣老者又說了話,依然冷然︰「又廢話,告訴他!」

那名灰衣漢子又一聲恭應,然後道︰「因為你是不良幫派,海盜一夥。」

必山月明白了,道︰「這是說‘海威幫’?」

那名灰衣漢子道︰「你承認了!」

必山月道︰「草民沒有承認什麼,草民不是‘海威幫’一夥,‘海威幫’也不是海盜。」

那名灰衣漢子道︰「我一提海盜,你就知道是‘海威幫’,‘海威幫’不是海盜是什麼?」

必山月道︰「那是官家說的。」

那名灰衣漢子道︰「不錯,是官家說的,官家說‘海威幫’是海盜,‘海威幫’就是海盜!你幫海盜說話,不是海盜一夥,又是什麼?」

必山月道︰「‘海威幫’不是海盜,是實情,難道草民實話實說就是海盜一夥?」

灰衣老者冷笑︰「還狡賴,說給他听!」

那名灰衣漢子再次恭應,然後道︰「今天早上,你在離省城不遠的地方,跟‘海威幫’的人曾經踫過面,可是實情?」

「巡撫衙門」捕房怎麼會知道?

必山月微一怔,道︰「不錯,是實情。」

他沒有不承認,他認為這沒有什麼好不承認的,他也不願意不承認。

那灰衣漢子道︰「那‘海威幫’的人曾說,你幫過‘海威幫’大忙,‘海威幫’一直在暗中照顧你,可是實情?」

看來「巡撫衙門」捕房知道的還真不少,這究竟是……

必山月毅然點頭︰「不錯,也是實情!」

那名灰衣漢子道︰「‘海威幫’是海盜,你不是海盜一夥是什麼?」

必山月道︰「當然不是,請容草民……」

那名灰衣漢子已轉向灰衣老者躬身︰「稟總捕,盜犯已供認不諱!」

好嘛!「盜犯」,「供認不諱」!

只听灰衣老者冷喝︰「拿下!」

八名灰衣漢子齊聲恭應,兩端兩名錚然聲中刀出鞘,就要動。

必山月抬手道︰「請容草民說明……」

灰衣老者冰冷道︰「有什麼話,等到了‘巡撫衙門’再說不遲,拿下,拿下!」

他挺急的。

那兩名灰衣漢子要動。

必山月不再說話,他高坐雕鞍,諍等著兩名灰衣漢子撲到。

就在這時候,一聲蒼勁沉喝傳到︰「慢著!」

那兩名灰衣漢子撲勢為之一頓!

灰衣老者臉色為之一變。

怎麼了?這是什麼人來了?

隨著這聲蒼勁沉喝,一前二後三條人影疾射入林,直落八名灰衣漢子背後,那是一名藍衣老者跟兩名藍衣人,兩名藍衣人中年,高大健壯,神情冷肅,各提一把長劍,藍衣老者也魈偉高大,赤紅臉,獅鼻海口,一雙環眼,相當威猛。

三個人一落地,兩名高大健壯藍衣人左邊一名立即揚聲冷喝︰「‘總督衙門’總捕駕到,還不閃開!」

八名灰衣漢子立即一邊各四的退向兩邊。

灰衣老者卻既像沒看見,也像沒听見,盤坐如故,一動不動。

「總督衙門」的總捕,當然是「兩廣總督衙門」「廣東巡撫衙門」捕房已經由總捕率領來了人,如今又有「兩廣總督衙門」的總捕帶人來到,這是干什麼?有必要如此這般勞師動眾麼?動的還是督撫衙門的總捕,難道「廣州府衙」的捕房還不行?

是這樣麼?可不就沒見「廣州府衙」捕房的人!

灰衣老者像沒看見剛來的這三位,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一雙環目卻逼視灰衣老者,威稜閃動,冷然發話︰「你沒看見老夫,沒听見老夫手下的話麼?」

灰衣老者臉上沒表情,陰冷答話︰「看見了如何?听見了又如何?」

怎麼是這種態度?怎麼是這麼一句?

魁偉高大的紅臉藍衣老者道︰「老人是‘兩廣總督衙門’總捕!」

灰衣老者道︰「老夫是‘廣東巡撫衙門’總捕。」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兩廣總督衙門’比你‘廣東巡撫衙門’大!」

灰衣老者道︰「我‘廣東巡撫衙門’也不比那個衙門小!」

這應該就是督撫不和了,總督、巡撫都是封疆大吏,方面大員,職權平行,幾幾乎相同,大部份的巡撫都不買總督的帳,總督也拿巡撫沒有辦法,後此心里的疙瘩其來有自,存在已久,上位者如此,下頭這些人還能不各為其主互斗?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環目圓睜︰「這話是你說的?」

灰衣老者道︰「不錯,是老夫說的。」

魈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一點頭︰「好,你膽大,你硬,你跟老夫回衙,對我家制軍大人說去。」

灰衣老者冷然一笑︰「老夫不過‘巡撫衙門’一個總捕,還不夠見你家制軍大人的格,況且老夫此刻捕盜公務在身,也沒那個工夫去見你家制軍大人。」

兩位堂堂大衙門的總捕,放著捕「盜犯」的正事不做,一見面就斗這個,也不怕讓「盜犯」看笑話,不怕笑掉「盜犯」的大牙!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你有什麼捕盜公務在身了?現今老夫率我‘總督衙門’的人趕到了,這捕盜的公務,自然就是我‘總督衙門’的了,用不著你‘巡撫衙門’的人了!」

灰衣老者道︰「誰說的?難不成你‘總督衙門’想搶我‘巡撫衙門’的功?老夫告訴你,我‘巡撫衙門’可是根據‘廣州’府衙的上報趕來捕盜的……」

魈偉高大杠臉藍衣老者道︰「好叫你知道,我‘總督衙門’也是根據‘廣州’府衙的上報趕來捕盜的。」

都是根據‘廣州府’的上報,這應該就是兩大之間難為小了。

「廣州府」這是聰明做法,深諳為官之道,順了這位的心、失了那位的意,哪一位都惹不起,干脆都上報,讓你兩個大的斗法,都不得罪,可也會都得罪,滋味不好受,日子不好過,不容易,這也是處在兩大之間的悲哀!

灰衣老者道︰「奈何我‘巡撫衙門’早到一步,著了先鞭!」

這是實情。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老天不管你是不是早到一步,著了先鞭,這個盜老夫今天是捕定了,這個人老夫今天也是非帶走不可!」

看來是要來橫的。

或許是丟不起這個人,尤其是跟頭栽在「巡撫衙門」的人手里,回去又怎麼對主子交待?

灰衣老者兩眼精芒一閃︰「難道你真要搶?」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老夫沒要搶,也不懂什麼叫搶,老夫只是根據‘廣州府’的上報趕來捕盜。」

灰衣老者道︰「老夫剛才說了,你‘總督衙門’的人來晚了。」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誰說的?不晚,你‘巡撫衙門’尚未捕得此盜,在人還沒有落進你‘巡撫衙門’之手之前,我‘總督衙門’當然可以捕之!」

似乎也言之成理。

只要是「兩廣」地方,都是「總督衙門」的轄區,都在制軍大人的治下,在管轄的地方捕盜,天經地義,絕對構不成越權,或者是侵犯別的衙門的職權,處得好還可以禮讓,處不好還談什麼禮讓。

灰衣老者站了起來,眉宇間陰鷙之氣見濃︰「說得好,那今天你就捕捕看!」

顯然,他「巡撫衙門」也丟不起這個人,尤其這個跟頭是栽在「總督衙門」之手,何況他「巡撫衙門」是先來一步,更不好跟他的主子交待了。

必山月要是趁這時候打馬就走,一定走得了,只是他沒有走,他高坐雕鞍一動不動,泰然從容。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道︰「好,老夫今天就捕給你看,來人!」

他背後兩名高大健壯藍衣人恭應聲中,長劍出鞘。

灰衣老者及時道︰「話說在前頭,‘巡撫衙門’今天豁出去了,這名盜犯你敢踫一踫,‘巡撫衙門’不惜流血五步,這個官司你‘總督衙門’等著打!」

攤牌了!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勃然色變,環目圓睜,須發暴張,厲喝︰「莫懷古,你太狂妄、太猖獗……」

必山月臉色為之一變,突然說了話︰「敢莫是昔日‘平西王府’‘四大護衛’之一的莫老?」

灰衣老者一怔,轉望︰「你知道老夫?」

必山月道︰「久仰莫老大名,莫老之威,震懾黑白兩道,自從受聘為‘平西王府’護衛,江湖無人敢近‘平西王府’百丈之內,誰不尊仰?」

這話受用,灰衣老者莫懷古臉色好看多了,眉宇間的陰鷙之氣也淡了不少︰「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也知道老夫。」

誰都愛听好听的,誰都愛戴高帽子。

只是,關山月怎麼會在這時候說這種話?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冷笑︰「你是‘海威幫’海盜一夥,罪大惡極,說好听的是沒有用的。」

那位昔日「平西王府」「四大護衛」之一,今日「廣東巡撫衙門」總捕的莫懷古臉色為之一變。

必山月轉臉向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說了話︰「草民說的是實情實話,凡江湖人應該都知道草民所言不虛,不是說好听話……」

莫懷古的臉色更好看了。

必山月接道︰「草民一向說實話,草民還要再說句實話,草民認為尊駕你不必爭,不必搶,草民不管‘總督衙門’、‘巡撫衙門’孰大孰小,以草民看‘總督衙門’不比‘巡撫衙門’大,‘巡撫衙門’也不比‘總督衙門’小,草民只知道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所以草民該跟這位莫老走!」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為之一怔。

莫懷古也臉有詫異色︰「你怎麼說?」

本來就是,關山月怎麼會說這種話?

必山月道︰「草民落進哪個衙門手里都一樣,草民只是說句實話,說句公道話。」

莫懷古微點頭︰「說得好!」

是麼?有這種事?還有待捕的盜犯從容泰然的表示意見,應該遭誰捕,應該落進誰手,跟誰走的!

還真有,眼前不就是一樁麼?

這種事恐怕從盤古開天到今天之前,還沒人見過!

只听莫懷古又道︰「那你就跟我‘巡撫衙門’走吧!」

必山月道︰「理應從命!」

罷才還堅決認為「海威幫」不是海盜,他不是海盜一夥昵,如今不但能走不走,不但認為他該落進那個衙門,還「理應從命」他這是怎麼了?難道真有話進「巡撫衙門」再說,難道真認為「巡撫衙門」會听他的,還他清白,放他走?

莫懷古那里揚聲冷喝︰「還等什麼?押盜犯回衙!」

听了半天好話,還是「盜犯」還得押回衙,還真如那位「總督衙門」總捕所說,說好听的沒有用。

本來就是,這是抓海盜一夥,沒听那位「總督衙門」總捕說麼,海盜一夥,罪大惡極,莫懷古他有幾個腦袋多大膽,听幾句好听的就作罷,一旦讓人知道,他吃罪得起?那位「總督衙門」總捕會放過他才怪,非告發他不可!

八名灰衣漢子恭應聲中急忙去牽來坐騎。

魁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暴喝︰「慢著,老夫看誰敢動!」

那神態、那喝聲,還真唬人,八名灰衣漢子不是莫懷佔,一時還真沒敢動。

莫懷古冰冷道︰「苗如山,你想怎麼樣?」

魈偉高大紅臉藍衣老者姓苗,叫苗如山,他還真像座山。

只听他道︰「老夫想怎麼樣?老夫還正想問你昵?你跟這盜犯,這算什麼?串通好了?天底下哪有這種事……」

莫懷古道︰「怎麼沒有?眼前這不就是一樁麼?」

苗如山冷怒而笑︰「少跟老夫來這一套,老夫告訴你,今天你‘巡撫衙門’休想帶走這名盜犯,踫一踫都不行。」

莫懷古陰冷道︰「今天我‘巡撫衙門’若是非要帶走這名盜犯不可,你又怎麼樣?」

苗如山咬牙切齒,須發怒張︰「老夫借你一句,老夫不惜血流五步,這官司你等著打。」

看來都能不惜硬干。

莫懷古兩眼冷芒一閃,點頭︰「好……」

必山月說了話︰「莫老,能容草民跟這位苗總捕說句話麼?」

一定能。

莫懷古收住了他要說的話,道︰「你說!」

一看,是不是!

必山月轉望苗如山︰「苗總捕,草民進一句逆耳忠言,‘總督衙門’跟‘巡撫衙門’若是非鬧到以武相向,血流五步不可,以眼前實力看,‘總督衙門’不見得能勝過‘巡撫衙門’,真要到了那地步,草民這個盜犯會義不容辭的出面作證,草民不必昧著良心作偽證,只要實話實說,這場闢司,‘總督衙門’也末必贏得了,草民奉勸苗總捕明智三思……」

莫懷古仰天大笑︰「說得好,說得好!」

苗如山激怒,暴叫︰「大膽,你……」

必山月淡然道︰「苗總捕縱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制軍大人著想!」

為主子著想,不就是為自己著想?這一句恐怕正中每一個為官者的要害!

苗如山立即怒態收斂,默然未語,但一張臉脹得更紅、神態嚇人。

也難怪,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可又不能不忍,這滋味不好受。

必山月轉回頭向莫懷古︰「莫老,走吧!」

莫懷古得意地看了苗如山一眼,兩聲冷笑,陡然斷喝︰「走!」

他跟八名灰衣漢子翻身上馬,帶著四名灰衣漢子走前頭,讓關山月跟著,另四名灰衣漢子跟在關山月後頭。

很明顯的,這是押著關山月,不過,這種押法客氣多了。

照苗如山的說法,「海盜一夥,罪大惡極」,押這種罪大惡極的犯人,不但一不用手銬,二不用腳鐐,還可以騎馬,簡直絕無僅有,恐怕也是自盤古開天,到今天之前,從沒有過。

誰說說好听的沒用?還是有用,而且,願意跟「巡撫衙門」走,不跟「總督衙門」走,三言兩語就讓「總督衙門」乖乖放棄,讓「巡撫衙門」搶得這樁大功,莫懷古不但面子十足,也替主子擔了功、爭了氣,對這個盜犯自是另眼看待,特別寬厚。

十人十騎走了,很快的出樹林不見了。

苗如山砰然一聲跺了腳,恨不得把地跺出個大洞來。

他雖沒跺出洞來,在近的樹卻震得撲簌簌一陣響,葉子掉落不少,此老的修為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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