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瑤紅默然半晌,忽又說道︰「少俠該知道,與費大俠幾乎同時失蹤的,還有個‘南令’。」
費慕人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我知道。」
冷瑤紅道︰「‘南令’會不會也是被那人所害?」
費慕人呆了呆,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冷瑤紅道︰「費大俠與‘南令’,不是交情甚篤麼?」
費慕人道︰「也算不得怎麼好,不過兩家時有來往而已。」
冷瑤紅道︰「那麼,他跟費大俠幾乎同時失了蹤,難道兩家就沒有互相探詢麼?」
費慕人道︰「恐怕姑娘不知道,‘南令’既無後人也無門人,只有左右二侍,而二侍也跟‘南令’一起失了蹤。」
榻上老人身形顫抖得厲害,神情也更趨于激動,想是他也知道「南令」是被誰所害,也知道「南令」的失蹤之謎。
冷瑤紅「哦!」地一聲,默然末語。
但,倏地,它目閃異采,道︰「少俠是怎麼知道我父女藏匿在‘邙山’的?」
費慕人搖頭說道︰「我並不知道冷前輩與姑娘隱居‘邙山’,只知道冷前輩與姑娘是落腳在‘洛陽’
一帶……」
冷瑤紅道︰「少俠又是怎麼知道我父女落腳在‘洛陽’一帶的?」
費慕人道︰「有人送一封信給我……」
冷瑤紅臉色一變,目閃異采,道︰「這麼說我父女的行蹤已被人知道了……」
神色立趨平靜,道︰「少俠,那送信的是誰?」
費慕人搖頭說道︰「不知道。」
冷瑤紅一怔道︰「怎麼說?」
費慕人道︰「我自接到家父的信後,便即遣散了莊客,封閉‘梵淨山莊’,改名換姓投入江湖,準備踏遍三山五岳尋找冷前輩下落,月前有一天我行經‘開封’,在一家酒樓上接獲了一封信,遞交這封信的是酒樓的伙計,他只說那托他送信之人是個黑衣漢……」
冷瑤紅道︰「看不出信又是誰寫的呢?」
費慕人搖頭說道︰「看不出,信尾沒有署名。」
冷瑤紅冷冷一笑,道︰「少俠可覺得這里面有蹊蹺。」
費慕人點頭說道︰「我想到了,第一,另外有人知道冷前輩與姑娘隱居在‘洛陽’
一帶,卻不知二位隱居在‘洛陽’何處,第二,他為什麼要通知我,第三,他是誰……」
冷瑤紅點頭說道︰「這正是我懷疑與不解之處,不過有一點頗為明顯,他跟少俠是敵而非友,而且絕對跟費大俠被害事有關連。」
費慕人道︰「姑娘,何以見得?」
冷瑤紅道︰「少俠請想,若是友,他不必隱藏自己地不在信上署名,他若跟費大俠被害事無關,又怎知少俠是在找我父女?」
費慕人點頭說道︰「不錯,他不但跟我非友,跟二位恐也非友。」
冷瑤紅嬌靨凝霜,道︰「還有,他想假少俠之手,殺我父女。」
費慕人搖頭說道︰「這倒未必,姑娘,此人既跟家父被害事有關,則與那下毒令尊冷前輩之人必屬同伙,或即為同一人,他若有心殺二位當初下毒時便可下手,不必候諸今日。」
冷瑤紅道︰「今日假少俠之手,他可以兵不刃血,手不沾血腥。」
費慕人道︰「姑娘,似這等奸險之人,又何在乎刀劍浴血,手沾血腥?」
冷瑤紅呆了一呆,道︰「那麼是……」
費慕人道︰「我也難解究竟,不過,無論怎麼說,二位隱居洛隔一帶已被人察知,我的行蹤亦全在人家耳目中是實。」
冷瑤紅突然精神一震,急道︰「少俠今夜來此時……」
費慕人搖頭說道︰「沒有人知道,我來時一直默察左近,毫無人跡,再說,對方倘若是有意藉我尋出二位隱居之處,如今我已進入此墓,他趁此害我跟二位,該是最佳時機,豈會這麼久未見動靜?」
冷瑤紅神情微松,點了點頭,皺眉說道︰「那麼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若要害少俠,早可下手,他若要殺我父女,也早可下手了,他既不想親手害任何一個,又不想假手于人,那他為什麼要指點少俠找我父女……」
費慕人道︰「該又是令人難解的一椿。」
冷瑤紅道︰「少俠,這諸多難解之事……」
費慕人道︰「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獲得解答。」
冷瑤紅道︰「少俠是說……」
費慕人揚眉說道︰「解去冷前輩所中之毒,使冷前輩能表達心中所知。」
冷瑤紅道︰「少俠,能麼?」
費慕人毅然說道︰「不能也得能,否則這些謎永遠解不了。」
冷瑤紅道︰「少俠,解獨門邪毒,要有獨門解藥……」
「這個我知道,但我不惜費盡一切心力,想盡一切辦法。」
冷瑤紅美目二兄道︰「少俠是說可以無需那獨門解藥?」
費慕人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準備另開一種解毒藥方,然後再配以針炙,諒必可以解去冷前輩所中之毒。」
冷瑤紅急道︰「少俠有幾分把握?」
費慕人道︰「姑娘,我只能說有七分……」
冷瑤紅猛然一陣激動,美目涌淚,這︰「夠了,少俠,那總比沒有一點希望好,少俠再造大恩,冷瑤紅不敢言謝,請先受我一拜。」
說著,嬌軀一矮,便要拜下。
費慕人連忙閃身避過,道︰「姑娘,我是為了自己……」
冷瑤紅道︰「但少俠如今要救的卻是家父。」
費慕人道︰「姑娘,我說過,我只有七分把握,姑娘倘一定視之為恩,等我解去冷前輩所中之毒後再謝不遲。」
冷瑤紅沉默了一下,道︰「少俠如今既堅不受我這一禮,那麼我只好等日後再謝了。」
費慕人神情一松,道︰「那麼,姑娘,我走了,明夜此時,我會攜帶應用之物再來……」言罷走近石榻,向著榻上老人道︰「冷前輩,晚輩告辭了,請安心靜養,晚輩當盡一切心力為前輩解去所中之毒。」
施了一禮,又向冷瑤紅打了個招呼,轉身向墓外走去。
冷瑤紅默默地跟著舉步。
費慕人一見冷瑤紅要送,忙道︰「姑娘請留步,冷前輩身邊……」
冷瑤紅笑了笑道︰「我不送,少俠如何出得去呀。」
費慕人呆了一呆,啞然失笑。
冷瑤紅送客一直送到巨冢那洞口之外,費慕人一聲︰「姑娘請回,我走了。」
一拱手,長身飛射而去。
一個無限甜美的話聲,隨風飄起︰「少俠請走好,想我不遠送了。」
未听費慕人答話,因為他已經去遠了。
望著費慕人那逝去處,冷瑤紅美目中哭閃異采,嬌靨上跟著掠過一片難以言喻的神色……
但,旋即,她轉過嬌軀,行回巨冢之內。
這「邙山」半山腰上,剎時歸于一片空蕩,靜寂。
然而,這空蕩靜寂並未能持續多久,那是因為片刻之後,那邙山頂上,另一座巨大古冢之側,那淒冷的月色下的一片柏揚林內,又傳出了人語。
首先傳出的,是一個蒼勁話聲︰「乖兒來了。」
接著傳出的,是一個無限甜美,但略冰冷的話聲︰「您看見了什麼?」
那蒼勁話聲「嗯!」了一聲,道︰「爹看見了,他終于來了,他的一舉一動全在爹耳目之中,先喬裝混進‘安樂學館’,又故犯學規被逐出門牆,然後又以另一面目出現在‘天津橋’,哈,我看他怎麼翻也難翻出爹這如來掌心。」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這︰「爹向來高明!」
那蒼勁話聲笑道︰「爹不敢居功,都是爹這賽諸葛的好女兒行。」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笑了笑,道︰「女兒之有今日,那也全是爹時教導。」
那蒼勁話聲哈哈笑道︰「你倒會向爹臉上貼金,錯非是你這聰穎的好女兒,能換個人點都點不透,還談什麼敵……」
話鋒微頓,接道︰「乖兒,你看他行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我看他行,他便是費盡一切心力,想盡了一切辦法,也要解去冷遇春所中之毒,否則他永遠解不開心里的謎。」
那蒼勁話聲笑道︰「讓他去想辦法吧,最好他有十成把握,能使冷遇春一帖而愈,這樣咱們才能早日得到那東西……」
忽地一嘆道︰「看來為人心不能太狠,當年若不是……」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別提當年了,當年要不是知道冷遇春也有一份那東西,說什麼咱們也不會留他到今日,可惜咱們知道得太晚,我也來得太晚,陰錯陽差,亂了全盤,如今要解他所中之毒,反要借重這費慕人。」
那蒼勁話聲道︰「難道冷瑤紅那丫頭真不知道那東西的藏處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冷瑤紅若是知道,咱們也用不著費這麼大心力了。」
那蒼勁話聲道︰「乖兒說的是,只是乖兒,費家藏著的那份東西……」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截口說道︰「爹沒弄錯,費家確也有一份,不過那一份不在費雲飛身上。」
那蒼勁話聲道︰「爹還會弄錯?要不然爹焉會留費慕人至今日,你該知道,那東西共有三份,爹藏有一份,費雲飛與冷遇春各藏一份,這三份合起來,誰得到了誰就能稱尊宇內,但若是分開了就成為毫無用處的三片廢紙……」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這個我知道,可是,爹,那東西是誰當初把它分成了三份的。」
那蒼勁話聲道︰「誰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匹夫,不過這樣也好,如果是整的一張,早不知會落在誰的手上了,爹哪還有今日之機會。」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麼,那兩份又如何落在費雲飛與冷遇春手中的呢?」
那蒼勁話聲道︰「這個爹也不知道……」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他兩個是不是也知另兩份各落在何人之手?」
那蒼勁話聲道︰「不知道,知道另兩份在誰手中的,唯有爹一人。」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就好,冷遇春無可慮,不過那費慕人似乎不簡單,或許他也知道一些……」
那蒼勁話聲道︰「他也無可慮,一旦冷遇春所中之毒解了,他就失去效用了。」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誰說的?」
那蒼勁話聲道︰「爹說的。」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那麼爹準備怎麼處置他?」
那蒼勁話聲道︰「傻女兒,這還用問麼?」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可是,爹,費慕人暫時殺不得。」
那蒼勁話聲道︰「為什麼,乖兒,莫非你……」
那無限甜美美的冰冷話聲道︰「我沒有怎麼樣,我是為爹著想。」
那蒼勁話聲道︰「為爹著想?憑你,乖兒,爹何愁沒有乘龍快婿。」
那無限甜美的冰冷話聲道︰「爹想到哪襄去了?咱們是他的生死對頭,那可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