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映月」藍姑、「飄雪」依翠兩人已經知道的事……
桌座吃喝中,藍姑又把這件事問了出來︰
「姜大俠,你與我們掌門人‘銀枝寒梅’金昭,結下很深的仇恨?」
姜青感觸地道︰
「是的……但不是我跟金女俠本人的仇恨,這是上一代留下來未了之事,姜某不能不使這樁公案,有一個交待……」
他將昔年白雲嶺陰陽崖「絕緣洞」,有關邪神厲勿邪,與「雙飛、三絕掌」之間的恩仇過節,告訴了藍姑和依翠兩人……藍姑依翠所知道的,當然不會像現在姜青所說的那樣清楚,是以兩人靜靜听去。
姜青又道︰
「我義父邪神厲勿邪,遭受金昭祖母‘無走飛環’李琰玉等所算,困居洞穴六十年……姜青身為‘義子’不能不替義父了斷這樁公案……」
「飄雪」依翠問道︰
「後來‘無走飛環’李琰玉,喪命在你姜大俠的手里?」
姜青道︰
「三年前‘大渡口’一場廝殺,雙方死傷不少……李琰玉遭姜某‘金龍奪’所傷,最後喪命‘大渡口’……」
長離一梟接口道︰
「雙方既是對峙相斗,難免有死傷流血的悲劇發生……
冤家宜解不宜結,眼前已事過境遷,不希望姜兄弟與‘紅袖盟’之間,再有流血之事發生……」
目注藍姑、依翠二人,問道︰
「你兩位認為老夫所說如何?」
藍姑依翠二人,身受姜青兩次救命之恩,而現在長離一梟所說的,亦並無牽強之處……兩人不約而同,微微一點頭。
這次筵席中,賓主雙方氣氛融洽……「紅袖盟」中這兩個女弟子,對姜青等眾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兩人用過晚膳,向眾人道謝一番,告辭離去。
長離一梟見藍姑、依翠兩人離去,向姜青一笑,道︰
「小兄弟,這次你在西湖岸畔‘護花’解圍,以後會有收獲……」
姜青尚未開口,彩鶯于秋秋女兒家心眼細,反應敏銳,一努嘴,接口道︰
「衛前輩,‘紅袖盟’中這兩個女弟子,又不是青哥的什麼人,怎麼能用‘護花’的字眼……?」
一頓,又道︰
「青哥不會打她們主意,收獲些什麼?」
長離一梟呵呵笑道︰
「秋秋,‘護花’兩字,可能老夫用得不適當……但老夫所指的‘收獲’,你會錯意了,不是小兄弟打主意的那回事上……」
戰千羽接口道︰
「秋妹,衛島主所指的‘收獲’,是冤家宜解不宜結……
希望四弟與‘銀枝寒梅’金昭之間,化敵為友,誤會冰釋。」
彩鶯于秋秋臉上一陣紅熱起來。
長離一梟向戰千羽這邊,道︰
「戰兄,衛某靜極思動,又想外面走動一下……」
戰千羽怔了一下,才始會意過來,問道︰
「衛兄準備去往何處?」
長離一梟道︰
「上次听‘妙手回春’路月奇所說,‘玉哪 ’金羽已赴青梅密魯山‘無雲谷’,去見那位‘夢濤居士’康豪,顯然金羽中秋之約,不會履行,吾等不必僕僕風塵,結果去了踩個空……」
戰千羽一點頭,道︰
「不錯,戰某也有這樣想法!」
長離一梟道︰
「既然取消中秋之約,衛某趁著這段時間,湘鄂一游,順便訪友。」
戰千羽問道︰
「衛島主,你已有此決定,什麼時候首途起程?」
長離一梟一笑,道︰
「衛某無牽無累,說走就走,就是明天了……」
姜青接口道︰
「衛前輩,中秋之約取消,你想外面走動一下,我姜青也閑下來啦!」
長離一梟一聲輕「哦」,眼珠閃轉,已會過意來,含笑道︰
「小兄弟,你要與老夫結伴同行?」
姜青笑著點頭道︰
「不錯,姜青正是此意。」
長離一梟道︰
「老夫途中有你小兄弟作伴,也好!」
邊上于秋秋朝姜青一蹬眼,道︰
「你向衛前輩光是說自己一個人?」
姜青連連點頭,一指秋秋,向長離一梟道︰
「對了,衛前輩,還有她……」
長離一梟笑道︰
「小兄弟,你兩人儷影成雙,就是你不說,老夫也不會撇下秋秋,單獨你一個人的!」
秋秋臉一紅,嘻嘻嘻笑了起來。
戰千羽懷著一份關懷的心情,道︰
「衛島主,你帶了四弟、秋妹出去外面……此行需多久?」
長離一梟道︰
「衛某雖然想湘鄂一游,其實也是浮水之萍,並不打算有固定去處……如有重要事情,戰兄不妨找‘飛燕樓’駐派杭州的‘甩箭手’陳景,和‘鐵腿’倪忠祥二人,他們自會跟我取得聯絡的。」
三人離開杭州慶春門後街的戰府……就像長離一梟所說,浮水之萍,隨遇而安,是以他們腳程並不匆忙。姜青突然想到那件事上,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前些時候,姜青向藍姑、依翠兩人說的那些話,這兩個‘紅袖盟’中女弟子,會不會把我說的話,轉給她們掌門人‘銀枝寒梅’金昭听?」
長離一梟沉思了,道︰
「這就難說了……‘紅袖盟’中有一百零八名女弟子,不知道藍姑、依翠兩人,在金昭跟前的份量如何?」
一頓,又道︰
「依一般情形來揣測,藍姑依翠二人,你對她們有兩次救命之恩……這兩個年輕姑娘,相信你對金昭有化敵為友的打算……」
彩鶯于秋秋道︰
「衛前輩說得不錯,救命之恩,如同再生,別說兩次,就是一次,也叫人一輩子忘不掉了!」
姜青抬臉朝日正當空的天色望了眼,一指官道前端,道︰
「前面如有鎮甸,吾等留下打尖了!」
三人邊談邊行,前面果然是一處熱鬧的鎮集……走來大街,兩側買賣店鋪,鱗次櫛比。
秋秋一笑,道︰
「青哥,這里可真繁華,不下于一個縣城!」
姜青含笑點頭,一指大街邊一家飯店,道︰
「衛前輩,那家掛著‘致美樓’招牌的飯店,看來不錯……」
長離一梟道︰
「我們就去那家‘致美樓’吧!」
三人進來「致美樓」,店伙殷殷接待……酒菜端上後,長離一梟向那名店伙問道︰
「店家,貴處是什麼所在?」
店伙听到這話,已知道這三位男女客人是路過此地,不厭其詳,道︰
「這里邊浙皖交境的‘上溪塘’鎮上,再南下不遠,是江西了!」
長離一梟道謝了聲,店伙彎腰退下。
于秋秋道︰
「原來這里‘上溪塘’鎮集,是三省交境之處,難怪就十分熱鬧了。」
長離一梟道︰
「我們穿過皖省南境,前面就是鄂境了。」
三人坐在靠窗沿一張桌座,店門處一暗,進來一個身軀高大的頭陀……
這頭陀臉色赤紅,額上束著一道金圈,闊有三寸,長得獅鼻海口,一雙眸子光芒四射,身上穿了一襲玄色的袈裟。
這頭陀年紀有六十左右,手中持著一柄長有七八尺的方便鏟,鏟頭頂著一個大月牙,白光灼灼,看來令人耀目。
頭陀進來店堂後,店伙哈腰張羅,迎向櫃台邊一張桌座坐下。
于秋秋的座位,正面對著頭陀……小嘴一努,朝前面指了指。
兩人看到于秋秋這暗示,顯出一副極自然的神情,轉臉一瞥。
姜青看到靠在頭陀桌邊那把方便鏟,不由多看了眼……
這把方便鏟跟普通兵器不同……一口鐘式的鏟頭,看去不太鋒利,但看進行家眼里,知道是用精鋼加工打成,比普通的方便鏟大得多。
這根「鏟棒」一丈不足九尺有余,乃是用深山老藤所制成,再加上幾道生漆,烏油光亮……方便鏟用此山藤,「軟」「硬」兼全。
後把桿端,頂著一個純鋼月牙,看去宛如兩支虎齒,十分鋒利。
如果只看到月牙形桿端,跟方外人使用的拐棍相仿……是以使用這項兵器,原是摻合「拐棍」,和「大槍」兩種招術而成的。
姜青悄聲向長離一梟道︰
「衛前輩,這頭陀使用這樣一把方便鏟,看來一身功力不含糊!」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
于秋秋輕聲接口道︰
「衛前輩,這頭陀看來年紀六十左右,不知道是何等樣來歷?」
長離一梟朝兩人望了眼,道︰
「小兄弟、秋秋,眼前不用多加猜疑,如果這頭陀有暴行劣跡進入吾等眼里,到時再作定奪。」
三人打尖吃喝過後,長離一梟揮手招來店伙,付過帳後他們離開這家「致美樓」飯店。
暮色輕籠時分,三人來到皖南祁門縣縣城,他們來到一家餐宿兼有的「長風客棧」。
長離一梟似乎想到一件事上,向兩人道︰
「小兄弟、秋秋,你們在客房里坐坐,老夫出去一下,半個時辰可以回來,我們再一起吃晚飯。」
姜青詫異問道︰
「衛前輩,你去哪里?」
長離一梟道︰
「此地皖南祁門縣縣城里,有‘長離島’的‘飛燕樓’弟子……老夫找去他們那里,問問附近一帶,江湖上的動靜。」
秋秋道︰
「衛前輩,我們就在房里等你!」
長離一梟走後,姜青道︰
「秋妹,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衛前輩找‘飛燕樓’弟子,是探听中午那頭陀的來歷!」
于秋秋回憶到中午「致美樓」飯店那一時,緩緩一點頭,道︰
「嗯,我們在‘上溪塘’鎮街飯店看到的那頭陀,那副凶霸霸的模樣,不像是善類……」
兩人單獨在一起時,她想到一件事上,問道︰
「青哥,你什麼時候,陪我上‘長離島’去見厲老前輩?」
姜青一笑,道︰
「這不需要找‘什麼時候’,隨時我們都可以去‘長離島’……」
兩人在客房里談著時,似乎沒有多久時間,長離一梟從外面進來……
秋秋輕輕「哦」了聲,道︰
「衛前輩,這麼快你就回來啦?」
長離一梟道︰
「‘飛燕樓’駐派祁門的弟子‘開碑手’廖沖不在,老夫已留下口訊,待他回來後,會找來這里!」
這家「長風客棧」進深里端,都是一列列的客房,外面挨上大街的鋪面,是一間寬敞的店堂,這里就是飯店了。
三人來到外間店堂,叫了些酒菜吃喝起來……
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短衫襖褲,身軀粗壯,四十左右的中年漢子,朝店堂里回顧一匝,急急走來長離一梟等三人桌座……向長離一梟施了個半跪之禮,道︰
「弟子‘開碑手’廖沖,見過島主。」
長離一梟道︰
「廖沖,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
開碑手廖沖站起身,長離一梟將姜青、秋秋引見過後,吩咐店伙添上一副杯筷,讓廖沖圍桌坐下。
長離一梟替他斟下一杯酒後,道︰
「廖沖,剛才老夫找去你們那里……」
廖沖欠身一禮,道︰
「是的,弟子知道島主蒞臨祁門‘長風客棧’,急急趕來……島主召見,不知有何諭示?」
長離一梟道︰
「廖沖,祁門四圍一帶,有無風吹草動之事?」
開碑手廖沖想了下,道︰
「尚稱平靜……」
微微一頓,又道︰
「前些時候,從江湖傳聞,湘鄂一帶,出現一個叫‘粉面郎君’鄒敏的‘采花大盜’,做下不少案子……後來死在‘紅袖盟’掌門‘銀枝寒梅’金女俠劍下……」
這件事在杭州時,三人早已知道……
就是由于「粉面郎君」鄒敏之事,牽出他師父「雙陽真人」侯丙,姜青救了「紅袖盟」中藍姑、依翠兩名弟子。
長離一梟道︰
「這件事老夫已經知道……」
接著問道︰
「廖沖,你可識得此一頭陀……」
長離一梟把在前面「上溪塘」鎮街,一家「致美樓」飯店所看到那個頭陀的形象說了出來。
廖沖沉思了下,道︰
「島主,那頭陀是不是手執一支八九尺長,山藤作柄的方便鏟?」
姜青接口道︰
「不錯,那頭陀手提一根十分沉重的方便鏟。」
開碑手廖沖道︰
「這頭陀的來歷,底細還不清楚……不過前些時候,曾出現在這里祁門縣城的大街上,好像在探听一個人……」
長離一梟問道︰
「探听誰?」
廖沖道︰
「據‘飛燕樓’弟子說,這頭陀似乎從鄂東來此,在探听‘紅袖盟’總壇的地點……」
一頓,又道︰
「‘飛燕樓’弟子只知道江南武林中,有‘紅袖盟’這樣一個門派,不清楚總壇地點所在……同時也不知道那頭陀找去是友是敵,就沒有多加注意……」
于秋秋向長離一梟,道︰
「衛島主,‘紅袖盟’中都是年輕女弟子,我們在‘上溪塘’鎮看到的頭陀,年紀六十出頭,那副凶霸霸吃人的模樣,不像是‘紅袖盟’中的朋友!」
長離一梟若有所思中,緩緩點頭……
他視線移向廖沖,話題移轉問道︰
「廖沖,你可知‘粉面郎君’鄒敏,其人其事?」
廖沖道︰
「此人橫行湘鄂等地,專做傷天害理‘采花’勾當,後來死在‘紅袖盟’掌門‘銀枝寒梅’金女俠劍下……」
長離一梟又問道︰
「‘粉面郎君’鄒敏,在江湖上情形如何?」
廖沖道︰
「‘粉面郎君’鄒敏生前,在江湖黑道上,是個很活躍的人物……是以他在湘鄂等處,先奸後殺,犯下不少采花命案,連官家也奈何不了他……」
撩起一份感觸,又道︰
「後來這件事引起‘紅袖盟’中注意,這個令人發指的‘采花賊’,終于死在‘紅袖盟’掌門‘銀枝寒梅’金女俠劍下……」
長離一梟緩緩點頭,向姜青、秋秋兩人道︰
「此頭陀行跡可疑……探听‘紅袖盟’總壇地點,可能與死在金昭劍下的‘采花賊’鄒敏有關!」
姜青道︰
「衛前輩,這件事要讓‘銀枝寒梅’金昭知道,使她有個防範,準備……」
長離一梟道︰
「小兄弟,老夫正是此意……吾等立即趕程往鄂南‘紅袖盟’總壇一行。」
「開碑手」廖沖見自己話到這里,已有了個交待,向島主長離一梟、姜青和秋秋等人告辭離去。
天下如果真有「巧合」這回事,長離一梟等三人,就遇到這樣一件「巧」事……
三人吃喝過後,站起身離開桌座,店門外走進一個人來,正是中午在「上溪塘」飯店,所見到的那個頭陀。
長離一梟眼色朝兩人示意一瞥,他們視若無睹,去進深里端客房。
他們離開杭州時,正若長離一梟,向紅面韋陀戰千羽所說的……浮水之萍,隨遇而安,那只是「活動筋骨」,沒有固定去處。
三人早晨離開祁門縣這家「長風客棧」,那跟昨天來時,已完全不一樣……
他們專程往鄂南祟陽城北門外,「大胡坪」鎮南郊,「紅袖盟」總壇而來。
于秋秋想到昨晚客棧店堂中那回事,邊走邊道︰
「衛前輩,那老頭陀去而復回,昨晚又來祁門,可能已探得‘紅袖盟’總壇的地點。」
長離一梟道︰
「不錯,老夫也有這樣想法!」
三人行程匆匆,趕來鄂南祟陽……在城里用過午膳後,出北門,往「大胡坪」方向而來。
姜青突然想起,道︰
「衛前輩,那個‘銀枝寒梅’金昭,會不會牽記前恨,來個拒而不見?」
長離一梟微微一蹙眉,道︰
「上門總是‘客’,恐怕不會如此……」
于秋秋道︰
「金昭如果拒而不見,我們把祁門所知道的這件事,告訴‘紅袖盟’中女弟子,讓這女弟子轉稟她們掌門人……
我們來這里的心意,也算是做到了。」
「紅袖盟」總壇,在「大胡坪」鎮的南郊,三人穿過鎮街,來到南郊一帶……
姜青看到前面一名鄉民走近過來,拱手一禮,問道︰
「請問這位大哥,‘紅袖盟’總壇應往哪一個方向?」
姜青身著長袍,器宇不凡……那鄉民給問得怔了下,才道︰
「公子爺,你三位如果是‘紅袖盟’朋友,趕快去,就在前面大道拐左岔路上……有人找去那里打架呢!」
長離一梟不由暗暗一怔……敢情那頭陀先自己三人,找來這里?
三人由大道拐入岔路,縱目看去,有座偌大的莊院……
莊院大門前空地上,傳來吆喝之聲。
三人疾步走近前……
在圍立四周一眾年輕女子中,姜青看到兩張熱悉的臉孔……「映月」藍姑和「飄雪」依翠。
兩人看到他們三人身形逼近跟前,顯出一副極是意外的神情,倏然又展出一縷笑意來。
場子中央,正是那個老頭陀,和「銀枝寒梅」金昭兩人……
金昭看到三人,此時此地露臉,感到非常意外……但,她必須對付眼前這個勁敵。
老頭陀一抖方便鏟,嘿嘿笑道︰
「‘銀枝寒梅’金昭,老衲‘九如禪師’玄清,前來替‘粉面郎君’鄒敏,要回這筆公道……」
這個「道」字出口,九如禪師玄清把方便鏟一掄,鏟頭鋼環「嘩啷啷」聲中,大步迎了上去。
「銀枝寒梅」金昭微退半步,手持「青霜劍」,劍鋒一撩一崩,蕩開方便鏟鏟頭……
劍身卷起一泓冷芒,反向玄清咽喉刺來。
九如禪師玄清大喝一聲,不躲不架,身子往下一沉,勁貫左右兩肩……
鏟頭月牙盤空一繞,勁勢呼呼,直向「銀枝寒梅」金昭下三路卷進。
金昭見對方兵器沉重,不敢硬招架上,雙腳一點地面,拔起兩三丈高,自玄清左肩飛掠而過!
一僧一俗,在莊院前空地上,拼斗起來。
四周圍戰的「紅袖盟」女弟子,沒有掌門人吩咐,不敢插手助陣。
起先二三十回合,可以看到一點人影,斗到後來愈戰愈厲,一片劍芒鏟影,奔騰跳蕩,分不出誰是誰了!
壁上觀的姜青、于秋秋,分別「奔雷劍」、「龍淵劍」出鞘,凝神觀戰。
長離一梟站立一邊,視線由打斗中的「銀枝寒梅」金昭,移向旁邊姜青、于秋秋兩人……似有所思中。
經有百余回合,兩人漸漸分出強弱……
金昭漸漸劍法散亂,後勁不繼……大有相形見絀之勢!
金昭手上這口「青霜劍」,乃是輕兵刃,長僅三尺八寸。
玄清手上這把方便鏟,長九尺有余,份量重達四十五斤,又沉又猛。
是以,金昭不敢與他硬對硬架,恐怕自己手中「青霜劍」崩飛月兌手。
武家兵器,一寸長,一份強……寶劍雖然鋒利,尺寸不及方便鏟,過招起來,自然有許多吃虧之處。
是以,雙方經過百余回合後,金昭氣力不繼,劍法漸漸散亂。
九如禪師玄清,卻是愈戰愈勇,翻翻滾滾,鏟風到處,沙石飛揚,威力十分驚人!
「銀枝寒梅」金昭,「青霜劍」一招「殞石墜地」,朝玄清天靈蓋砍下……
玄清一聲吼叱︰
「來得好……」
方便鏟舉頂,撩雲閃過!
一響「當」的金鐵交鳴聲起,「銀枝寒梅」金昭虎口發麻,「青霜劍」崩飛月兌手。
玄清再聲︰
「著!」
方便鏟攔腰掃上。
金昭兵刃月兌手,無法封解,如果挨上這一下,那要砸個肢離骨碎。
「銀枝寒梅」金昭這一幕險景,站立邊上的「紅袖盟」
中女弟子,誰都看到。
壁上觀的于秋秋,距離比姜青接近金昭……
一響脆生生聲音傳來︰
「金家姊姊別慌……」
「龍淵劍」劍走身前,身若冷電驚虹,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間,一響「當」的聲起……
玄清 跌退兩步,落向金昭的方便鏟給蕩開……
眼前的演變,比一眨眼皮還快……玄清拿樁站住,定神看去,架上自己方便鏟一記硬招的,竟是一個年紀才始二十出頭年輕姑娘。
就在這短得不能再短的時間中,金昭撲地一滾,斜飛而出,逃出鏟下一劫。
這聲「金家姊姊」,听得金昭心窩暖暖的,卻又是淋了一頭霧水︰
「我金昭哪里來的這樣一個妹子?」
彩鶯于秋秋知道玄清方便鏟是個「重家伙」,生恐「龍淵劍」劍鋒受損,用劍脊一記硬招架上,救了金昭一命。
九如禪師玄清跌退兩步,秋秋可真不含糊,身體連晃也沒有晃一下。
邊上姜青朗聲道︰
「秋妹,待青哥前來一會高人!」
金昭撿起崩飛月兌手的「青霜劍」……
這聲「秋妹」,這聲「青哥」听進金昭耳里,似乎找到了一個答案。
「這‘妹子’難道是他的……」
于秋秋听到姜青聲音,嘻地一笑,像只彩鳳似的飛到邊上。
姜青手執「奔雷劍」,來到場子中……玉樹臨風,飄逸絕倫。
玄清鏟頭一個翻轉,鏟上鋼環「嘩啷啷」直響……凶楮一瞪,道︰
「小子,你是誰?」
姜青傲然一笑,道︰
「‘火雲邪者’姜青!」
玄清嘿嘿笑道︰
「原來就是你!」
姜青一點頭,道︰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九如禪師玄清一听對方就是叱 江湖,睥睨天下武林的「火雲邪者」姜青,這就不敢怠慢了……
左手方便鏟向胸前一橫,右掌打了個問訊,喝聲道︰
「‘火雲邪者’姜青,老衲‘九如禪師’玄清,與你較個勝負。」
姜青氣定神閉,不失江湖上雙方交手之前的禮節……
右手提「奔雷劍」,左手擺著劍訣,前進三步,後退兩步。
兩下這一照面亮招,立時顯出姜青真功夫來……兩肩水平,凝神絕慮,進如流水,靜如華岳。
兩人就在莊院前空地上,走馬燈似的,連轉三四個圈子。
玄清大喝一聲,踏中宮,走洪門,鏟桿一立,鏟頭鋼環「嘩啷」聲中,寒光閃處,直向姜青肩頭砍下……這一招在棍杖招水上叫「砍山峰」,暗藏「神龍三擺尾」的解數。
姜青不慌不忙!
于是——
掌中「奔雷劍」,向鏟頭上一架,身形旋風似的一閃一轉,卷起七八尺……一個「蒼鷹搏兔」之勢,反向玄清刺進。
這種以攻應攻之勢,用得十分凶險,若非劍術已抵爐火純青之境,不能輕易使用。
九如禪師玄清,倏地一轉,身軀一橫……鏟尾宛如怒龍舒卷,往回一圈,電掣似的抽了回來,一響「當」的一聲,正巧敲上「奔雷劍」劍脊。
姜青給他這一震,覺得掌心發熱,劍身驟然給蕩開半尺。
這一招接上,發現玄清果非等閑之輩所能比擬,不敢有輕敵之心。
于是——
後退半步,劍把翻處,直向九如禪師玄清,「中封穴」
點來。
玄清雖然這是初次與姜青照面交上手,但,從江湖傳聞中已知道對方來歷,乃是邪神厲勿邪的傳人……自己稍有疏神,一條命就要送在對方劍下。
九如禪師玄清不敢怠慢,立即奮起神威,施展出一百零八路「逆轉鏟」鏟法……
這一套鏟法展出,威力驚人……方便鏟上下翻飛,鏟頭鏟尾閃射出兩道寒光,鏟頭鋼環,發出「當當當」懾神聲響……
吞、吐、撤、放、迎、送、舒、卷……追若孽龍搗海,退如餓虎吼山!
姜青手中一把「奔雷劍」,施展出昔年「怒江派」掌門人華明軒所傳八八六十四路「玄門八卦劍」,滲入學自赤眉石魚的「掣電掠虹劍」快劍……
出手字訣是︰粘、擊、閃、劈、縱、竄、提、撲、耘、抹、撩、刺,戰上九如禪師玄清手上這把方便鏟,綽綽有余!
身形矯若游龍,翩如驚鳳,疾若怒隼,輕如巧燕,沉若泰山,靜如止水。
隨著這把方便鏟,見招破招,見式拆式。
劍招過轉之際,還夾著「點穴法」……認準對方全身三十六穴道,即是十二重穴,十二輕穴,十二痹麻穴,著著點來。
姜青手上這把兵刃,時而以長劍招式施展,時而以判官筆、雞心鐵等一類閉穴兵器出手。
姜青此番參與這場激厲之戰,固然是助「銀枝寒梅」金昭一臂之力……
但,還有一個主要原因……當初「粉面郎君」鄒敏,接連做下慘無人道,令人詛咒的「采花」命案,結果死在金昭劍下。
鄒敏的死,死有余辜,死得活該。
現在這九如禪師玄清,居然替鄒敏要向「銀枝寒梅」金昭交出公道,顯然此玄清與鄒敏,俱是一丘之貉。
鄒敏死得活該,此玄清也應該死。
是以今日姜青接連施展絕招,一心要將這個九如頭陀玄清,置于死地,替江湖除害。
兩人這一照面交上手,真個與眾不同……顯然九如禪師玄清,亦絕非江湖泛泛之輩。
兩人起、伏、進、退、通、吸、跳、竄……你攻我守,你退我進。
劍鏟兩項兵器,如影隨形,就像磁石吸針,始終未有離開。
兩人交手八十余回合,功夫一久,九如頭陀玄清漸漸居向下風……
原來玄清這把方便鏟,尺寸太長,九尺有余,一丈不足。
本來武家兵器,一寸長,一分強,長的兵器在尺寸上總要佔點便宜。
可是這一套用在現在姜青身上,就行不通了……
姜青除了「掣電掠虹劍」這套快劍外,另外施展的那套八八六十四路「玄門八卦劍」劍法,卻有點和「太極拳」相仿,字訣就在粘、按、韌三字上。
兵刃欺身進去,再也不肯抽身出來……「奔雷劍」出手,不是將方便鏟粘上,就是按住,再不是一股韌勁,震彈而出。
九如禪師玄清,知道長此纏戰下去,給對方劍招貼住,終究必要敗落。
他決定用個「險招」,奇兵制勝……
玄清有了這樣想法,就用了「逆轉鏟」鏟法中「投鞭斷流」一招……
撤鏟頭,坐鏟尾,橫掃姜青的下盤。
姜青奮身向左一跳,跟著「奔雷劍」劍尖,向他鏟環上一點,用了四兩撥千斤的功力,卸他勁勢。
九如禪師玄清這一鏟,原是虛招,疾把左手一提,右手往上一穿……
左手按著鏟尾,鏟頭平伸,照準姜青的「天靈蓋」拍下。
姜青用「奔雷劍」向上一翻,往右一封,用「粘」字訣,猛橫身,倏探指,照準九如禪師玄清的「曲池穴」點下。
玄清急把左腳向外一滑,身軀向左一橫,這方便鏟借著對方一封之力,鏟身猛向地上一拍……「叭叭」,石火星飛……
就在這一瞬之間,身子趁著這一鏟之力,騰出丈余以外。
姜青疾急上步,招走「織女拂梭」,寶劍又向玄清華蓋穴點來。
但,玄清突然左臂一振,鏟桿翻起,離地不過半尺,直敲姜青的足脛。
這種招數,在杖棍中叫「鋪地錦」,用在方便鏟上這一招叫「鐵牛耕地」,勁勢十分利害,若是換了別人,出其不意,必然受傷。
姜青卻是不慌不忙!
于是——
腳下微一墊步,雙掌一合,旋風似的一閃一轉,已迫到玄清左肩……
手中「奔雷劍」寒光閃處,照向九如頭陀「玉兔穴」點來。
這一點中,左腿立斷。
九如禪師玄清,顯然是個大行家……一鏟撩空之後,急忙矮身塌腰,腕肘一坐,方便鏟旋轉而過,一招「橫掃千里」,反打姜青右腿。
姜青左腳微提,身形如風,滴溜一轉,又閃到玄清的右肩後……
一式「萬流歸海」,向九如頭陀的鏟頭點了過來……劍尖正巧點在鏟頭月牙上……「當當」金鐵交鳴,鏟頭倒震回去。
姜青趁勢一提劍,一式「金蜂探蕊」,直向玄清面門劃來。
九如禪師玄清的方便鏟,已經被震出去,門戶大開,想要抽招換式,已來不及了。
于是——
左掌一翻,力貫左臂,運足一口罡氣,全身已是堅硬如鐵……左手五指,駢立如戟,貼著劍脊向外一推,正要把鏟收回……
但,眼前的姜青,把八八六十四路「玄門八卦劍」,和快劍「掣電掠虹劍」兩套劍法,揉合在一起,同時施展出來……變幻莫測,變化神奇……只見一個矮身挫腕,劍光閃處,一式「倒轉陰陽」,又向玄清胸窩點到。
九如頭陀玄清慌忙一卸肩,正要用個「寒蟬移枝」身法,直跳出去……
姜青所施展的「快劍」,乃是一招套著一招,一式餃接一式……
倏然劍身下沉,向外一推一抹,嘴里一聲清叱︰
「著!」
劍走「快劍」「掣電掠虹劍」中「寒光三閃」一招!
「寒光三閃」乃是一招三式……掃面門,掛雙肋,襲下陰……指向對方上、中、下三盤。
姜青此刻施展「寒光三閃」,一招三式,卻把程序變換了一下……
原來是直取對方上、中、下三盤,他變換了上、下、中三盤。
九如禪師玄清,見姜青劍尖面門掃來,火辣辣一聲吼叫︰
「來得好!」
橫身一側,躲了過去。
第二式「襲下陰」堪堪來到,玄清身形拔起,又閃了開去。
在一般來說,以「上下」或是「上中下」為程序……
是以玄清認定對方是一招兩式。
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姜青取中盤的「掛雙肋」已遞到。
饒是九如禪師玄清是個大行家,落進「火雲邪者」姜青手中,還是遜了一籌……
想要閃避,已經來不及了!
姜青落向中盤「掛雙肋」一式,劍法一探一撩,玄清頓時破胸開膛……皮開肉裂,鮮血直流!
玄清身子晃了晃,緩緩坐到地上……敢情姜青出手,這手「快劍」果真利害,一劍落向玄清中盤,除狂流不止鮮紅的血之外,已見到森森白骨。
玄清一手捂著已破裂的胸肋,嘴里喃喃在說︰
「我……我……我九如禪師玄清,不……不會死,我……我要報……報……」,這個「仇」字尚未出口,已仰天翻倒地上,四肢抽搐了一下,氣絕而亡。
姜青提起一腿,染血的「奔雷劍」在軟底靴鞋底上擦了幾下,納劍入鞘。
于秋秋脆生生道︰
「金家姊姊,這老頭陀尸體看來多怕人,快把他掩埋了!」
「銀枝寒梅」金昭,又听到一聲暖暖的,甜甜的「金家姊姊」。
她吩咐女弟子,將九如頭陀玄清尸體,移去荒郊入土掩埋……轉過頭來,忍不住問道︰
「妹子,你……你是誰啊?」
秋秋嘻地一笑,道︰
「咱叫‘彩鶯’于秋秋……金家姊姊,你叫咱‘秋妹’行啦!」
「銀枝寒梅」金昭,面對著這個救下自己性命,身懷不可思議絕技的于秋秋「妹子」,又驚,又奇,又疼愛……她一指姜青那邊,悄聲問道︰
「秋妹,他是你的……?」
秋秋羞羞一笑,道︰
「還沒有……」
金昭對姜青的情形,顯然也知道一點……
姜青已有兩房妻子……一個是早年武林中有「雲山孤雁」之稱的夏蕙,另外一個就是蘇北丹陽湖「煙霞山莊」
「雙飛仙子」之一的金玲玲。
怎麼現在又來了一個「彩鶯」于秋秋?
「還沒有」……那是還沒有拜天地成親,從他們這份親密的神情看來,也是早晚配成一雙的。
于秋秋拉了金昭到姜青面前,脆生生一笑,道︰
「青哥,我替你們引見引見,這位是金家姊姊‘金昭’……」
姜青心里卻是啼笑皆非……
這還需要你引見介紹?
我幾次都差點喪命在她手里呢!
于秋秋一指姜青,向金昭道︰
「金家姊姊,這是咱青哥姜青!」
「銀枝寒梅」金昭,已知道于秋秋用心之處,襝衽一禮,道︰
「多蒙姜大俠相救……」
旁邊長離一梟,嘴角噙笑,微微點頭。
姜青含笑道︰
「金姑娘,剛才救你的是秋秋,你向她道謝才是!」
銀枝寒梅金昭,向長離一梟施過一禮後,道︰
「若非衛前輩、姜大俠前來,此地‘月眉山莊’,已遭覆巢之劫!」
彩鶯于秋秋現在才知道……
原來「紅袖盟」總壇,另外還有一個名稱,稱作「月眉山莊」。
長離一梟含笑道︰
「金姑娘,不必道謝……老夫和小兄弟、秋秋兩人來此,已有了一個令人高興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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