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活,天色黎明,喜馬拉雅山一望荒涼,人煙滅絕,當然是沒有雄雞報曉,可是東方既白,晨曦透入寺內,悟法和尚關心昨天晚上破門闖進的女客,便走到大廳上,只見冷霜梅盤足跌坐在蒲團上,雖然是面色蒼白,精神卻好轉了不少,她雙手合十在胸前,看見悟法和尚出來,微微的點了點頭!
悟法問道︰「女檀越,你的身體不妨事吧!昨天晚上……」
冷霜梅搖了搖手道︰「我的事你不用問,再給我一杯馬乳!」
悟法和尚心中納悶,想著︰這女子陰陽怪氣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她說由阿爾泰山逃來這里,阿爾泰山在蒙古西陲,到這里迢迢萬里,常人至少要走上大半年,她一個孤身女子怎樣走來呢?還有追蹤她的仇家,不知道是什麼人物?
不過他雖然是滿月復疑團,卻不敢違拗冷霜梅的話,只好到廚房里倒了一杯熱馬乳,拿出前廳,咦!奇怪,蒲團上空空如也,冷霜梅不知去向!
老和尚不由嚇一大跳!如果不是早晨白天,他以為自己真正是活見鬼,手里的馬乳杯子幾乎跌在地下,悟法和尚急忙跑出廟門,高聲叫道︰「女檀越!女施主!你到了哪里去?」
罷才喊了兩三遍,背後突然伸過一只顏色焦黃,瘦骨嶙峋的手來,向他肩頭一抓,悟法和尚出其不意,嚇得直跳起來,叫了一聲︰「哎呀!」
他連忙回過頭來,看看抓自己肩頭的,究竟是什麼人?哪知道悟法和尚不回頭後望猶自可,一望之下,不禁魂飛魄散!
原來抓住自己的卻是一個從來不曾見過的怪人,亂蓬蓬的一頭長發,黃焦焦的瘦面孔,死眉死眼,全無血色,哪有半點生人的氣味,悟法和尚嚇得三魂去二,七魄剩一,張大口喊不出聲來,這怪人正是呼延陀,清早到廟門來窺望,一手扣住了悟法和尚的肩環骨,陰惻惻的問道︰「喂!老和尚,昨天晚上逃入你廟里的賊婆娘呢?她躲到哪里去,快說!」
悟法和尚戰戰兢兢的說道︰「那那那……那個小僧不知,她她她……今天一早走了!」
話才說完,猛覺怪人手臂一一揚,老和尚一個身子,便像騰雲駕霧似的,飛出兩丈以外,吧噠,摔在廟門的土地上,背脊當先著地,疼得他咧開嘴,半晌合不攏來,悟法和尚陡覺眼前白影一晃,前面又出現一個同樣的怪人來,身穿白袍,手里拿著一根翡翠綠色的玉杖,正是金山雙丑里面的呼延真,叫道︰「大哥,這禿驢可是賊婆娘一黨嗎?先把他打發回老家去!」
呼延陀道︰「慢著!這老家伙沒有半點武功,看來不像姓冷的同黨,讓我來問問他!」說著把人頭拐一晃,猙獰的假人頭正對著悟法和尚的面門,啞聲喝道︰「昨天晚上破門闖進廟里的那個女子,跑到哪里去了?快照實說出來,如有半句謊話,老子馬上把你抽筋剝皮,知道沒有?」
悟法和尚戰戰兢兢的過了半晌,方才說道︰「哦!二位要找那個姓冷的女子麼?她在敝廟的廳上盤膝跌坐了半晚,今天大清早溜了啦!」
呼延真暴聲喝道︰「放屁!」
呼延陀道︰「兄弟,你把這老禿驢押著,我進廟去搜一搜看!」
他說著邁步進廟門,把色卜拉寺的佛堂、僧舍、耳房,以及廚房茅坑各個角落搜了一遍,連神龕也翻遍了,也不見冷霜梅的蹤影,呼延陀還特別小心,提防廟里有夾壁和地室之類,可以隱隱藏人的地方,用人頭拐到處敲打,足足搜了一個多時辰,別說話人,連影子也不見一個!
這喇嘛廟建造簡陋得很,不能藏人,冷霜梅果然不在這里!她又逃到哪里去呢?
雪山茫茫,要想把她找著,真個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呼延陀只好懊喪地走出廟門,向呼延真說道︰「兄弟,賊婆娘不在這里,咱們走吧!」
呼延真道︰「大哥,我有一個法子,叫賊婆娘自投羅網!」
這句一說出來,呼延陀不禁大喜,說道︰「兄弟,你有找到賊婆娘的法子麼?」
呼延真附著兄長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呼延陀聳了聳眉毛,望一望悟法和尚,說道︰「這法子雖然可行,但是萬一傳了出去,江湖上的人嘲笑咱們兄弟不夠英雄好漢?」
呼延真道︰「打什麼緊?只要把冷霜梅找著,咱們便可以把鍛筋內篇和大須彌法練成,還有哪個人敢向我們訕笑?」
呼延陀一想也是,馬上滿面厲氣,向悟法和尚喝道︰「老禿驢!你說你不知道那姓冷女子的下落,這番話有誰相信?先給你吃點苦頭,看你還說不說!」
話才說完,夾背心把悟法和尚由地上抓起來,提到廟門旁邊,呼延真卻由腰間解下一捆細繩,將悟法和尚雙臂反剪,捆了一個結實,然後把繩子一頭對穿在廟門門媚上,高高的扯了起來,這樣悟法和尚便變成了半天吊,換句話說,也即是開始了折磨受難了!
原來呼延真知道冷霜梅是個具有俠義心腸的人,自己正好利用對方這個「弱點」,叫她自行投到,所以他向呼延陀獻計,故意把悟法和尚吊在色卜拉寺的廟門口,叫他忍受苦刑,冷霜梅如果躲藏在近處,一定看見,看見必然不忍,不忍悟法和尚因為包庇自己而受活罪,挺身出來相救,這一來豈不是自投羅網嗎?
金山雙丑把悟法和尚高吊門媚之後,自己就在門里席地而坐,拿出路上帶備的酒肉來,大吃大喝,等冷霜梅自己上門不提。
餅了半天,色卜拉廟的大門外,仍然是空蕩蕩,靜悄悄,不見半個人來,哪里有冷霜梅的影子?悟法和尚本人呢?卻是天性強毅,他被金山雙丑高高吊在門口,一不喊叫,二不求饒,只是低下了頭,連半氣也不哼,金山雙丑等了半日,還不見仇人找尋上門,禁不住心中冒火,呼延真道︰「大哥,這賊婆娘居然這樣的硬心腸,不管老禿驢替她活受罪!咱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這老禿驢頭下腳上的倒吊過來,看她還理不理?」
呼延陀道︰「這個方法很好,只怕老和尚不耐吊,一下便死了呢!」
呼延真道︰「金山雙丑生平殺死了多少人?還在乎一個老和尚?即使死了,尸首也一樣可以倒掛的呀!」
呼延陀一想也是,只要能夠把冷霜梅引來,哪用得著管這老和尚的死活?金山雙丑便把悟法和尚掉個跟頭,頭下腳上的倒吊起來。
呼延真大笑道︰「這一回老禿驢變了倒吊葫蘆瓜,不怕姓冷的不心疼了!」
將人倒吊起來,這是世上一種最殘忍的刑罰,絕對不在活埋之下,因為一個人頭下腳上的倒吊起來,不到頓飯功夫,腦袋立即充血,奇熱如焚,好像快要把頭顱逼得爆裂開來,任你是天字第一號的金剛鐵漢,也是難以忍受,只要一個時辰左右,被倒吊的人就要七孔流血,嗚呼喪命!
可是金山雙丑用這方法來對付悟法和尚,卻是適得其反!雖說悟法和尚本人難免苦痛,卻不見得馬上可以取了他的性命!這是為何?原來凡是在深山修煉的喇嘛僧人,多半會「瑜伽術」,這是佛教里面一種精神功夫,精通瑜伽的人,可以用頭代腳,把身子倒豎在地,很久時間也不覺得疲倦,悟法和尚在深山里苦練了幾十年,雖然沒有什麼武功本領,對于這種苦行式的瑜伽術,卻是另有精詣之處,金山雙丑把他倒吊起來,悟法和尚索性把雙眼一閉,把身外的一切,置之不聞不問,金山雙丑看在眼里,暗暗納罕,想道︰「這老和尚倒也古怪,且看看他捱得多少時候,隔上一個半個時辰,還怕他不失聲求饒麼?」
哪知道他們兄弟這樣一想,大大錯誤!悟法和尚由未牌時分起,一直吊到黃昏日落,夜幕低垂,足足吊了三個時辰,不但沒有半點喊疼求饒,反而鼻息鼾鼾,呼呼的睡著覺!了
這一來把金山雙丑弄得又驚又怒!呼延真也忍耐不住了,向兄長道︰「大哥,這老禿驢故意找我們開心呢!將他倒吊起來,他還睡其大覺!咱們索性一刀砍了他的腦袋吧!」
呼延陀還未答話,冷不防廟門口白光一閃,倒吊悟法和尚的繩子,突然齊中折斷,悟法和尚應聲跌落,呼延陀把人頭杖一點,叫道︰「賤人休走!」一個飛身搶出去!
丙然不出所料,冒險搶救悟法和尚的,正是逃離色卜拉廟的冷霜梅,金山雙丑早晨把悟法和尚吊起來,冷霜梅已經老遠的望見,她明明知道這是金山雙丑的激將計,要想過去搶救,卻又沒有必勝把握,不過她畢竟是個心眼靈活,足智多謀的人,冷霜梅忽然福至心靈,想出一個法子來,她首先跑人廟周圍的曠地上,鋪了一層亂瓊碎玉,冷霜梅把身上的白羊皮裘張開來,遮住頭面,伏倒在雪地上,利用白裘跟雪地同一樣顏色,偽裝掩護,逐尺逐寸的向廟門逼近,金山雙丑做夢也估不到冷霜梅有這樣大的膽子,迎著廟門正面逼來,居然被她逼近門口五丈之內,還是懵然不知,冷霜梅一下飛身竄起來,用個「驚隼掠雲」之勢,一劍砍斷了吊住悟法的繩索,再把老和尚一把挾在肋下,展開陸地飛行功夫,賽同流星過渡,向大雪山深處跑去了!
金山雙丑看見冷霜梅突如其來,救了人去,哪里肯輕易放開,當下怒吼連聲,飛步趕來,冷霜梅跑出一百多丈,方才把悟法和尚向雪地上一丟,劍光連晃幾晃,割斷了悟法身上的繩子,就這剎那功夫,金山雙丑已經趕到,冷霜梅忽然叱喝道︰「姓呼延的,你們兩個究竟要不要臉,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金山雙丑愕了一愕,立即停了下來,齊齊答道︰「我們兄弟怎的說了話不算,在古墓里,咱們見你答應傳授大須彌劍法,方才放你出來,在狼群里,俺們見颶風趕散了狼群,方才向你動手,我們幾時有食言反悔,像你這賊婆娘翻口覆舌,全無信義的麼?」
冷霜梅嗤的一笑道︰「夠了夠了!老娘並不是跟你在口舌上逞強,這老和尚跟我全無瓜葛,你把他百般磨折,為的也是引我出來,我現在出來了,你們總算得償心願,我們的賬由我們自己算,只要你們兄弟答允一句,由現在起,不準對這老和尚有一絲一毫加害!」
金山雙丑哈哈狂笑道︰「我們只是要你出來,這老禿驢跟我們有什麼相干?何必要殺害他,叫他滾吧!免得阻手礙腳!」
冷霜梅答了個好字,向悟法道︰「你听見了沒有!現在沒有你的事了,回廟去吧!」悟法掙扎著站起來,顫巍巍的返回色卜拉廟不表。
金山雙丑把兵刃一抖,就要飛身撲上來,冷霜梅陡的叫道︰「慢來!我有話說!」
呼延陀憤怒道︰「賊婆娘,你還有花樣麼?要想逃命,那是妄想!」
冷霜梅道︰「我跟你們兄弟打了六七場架,我固然勝不了你們倆兄弟,你兄弟也攻不破我的大須彌劍法,再打一百場也不外如此,不如大家換過一個打法吧!」
金山雙丑一想也是,自己合起倆兄弟的功力,雖然可以略佔上風,卻不能夠制冷霜梅的死命,對方的大須彌劍法,賽似鐵壁銅牆,何況她還有神出鬼沒的天狼釘暗器呢!呼延真怒沖沖的說道︰「賤人,你想要怎樣打法?快說!」
冷霜梅從容的把劍彈了兩彈,方才說道︰「我們要想真真正正交上手,得要在一個最危險的地方,然後可以顯出真功夫來!二位瞧瞧對面那座雪峰!」
金山雙丑不由自主的把眼光一瞥,果然看見天邊遠處,聳起一座雪峰,冷霜梅接著說道︰「這座雪峰矗立千尋,危崖萬丈,可是卻有一個特色,由峰半到峰頂,仿佛梯級一般,越上越小,直到尖頂為止,我們就在這些天然石梯上,比試輕功,第一步,咱們同時展開輕功來,直向雪峰攀升上,哪一個先到峰頂的,就算勝第一場!」呼延真生性暴躁,喝道︰「勝第一場便又怎樣?可有什麼好處?」
女英雄哈哈笑了兩聲,說道︰「好處大得很呢?那一個比輸的,罰他在交手的頭一百回合里,只用赤手空拳,不準使用兵器!」
金山雙丑听了心中一動,如果自己比試輕功勝了冷霜梅,她真個不用寶劍的話,即是不能夠憑仗大須彌劍法來防護自己了!
假如這樣,自己兄弟盡可以在數十回合之內,把她擒住,相反的冷霜梅勝了,自己兄弟不用兵器,憑著幾十年苦練的陰煞掌和新近學成的顛倒五行功夫,以二打一,也不愁不能夠跟冷霜梅打一百回合,百招之後,仍然可以用回兵器,這是只有沾光,沒有吃虧的事!
不過金山雙丑里面的大魔呼延陀為人向來陰鷙,他恐怕冷霜梅還有別的詭計,問道︰「唔!依你所說,如果哪一方面比輸了輕功,不準用兵器對打,假如他支持一百回合,不曾落敗,那就算贏第二場了。」
冷霜梅道︰「哪里話來!這一場只算平手,還有第三場哩!」
呼延真道︰「第三場怎樣比法?」
女英雄道︰「如果第二場要成平手,雙方不準使用暗器!」金山雙丑听說不準使用暗器,不禁心花怒放!
原來金山雙丑最忌憚冷霜梅的,就是對方那一手天狼釘,因為天狼釘發射的時候,無聲無影,而且冷霜梅往往在劍招里面,出其不意的射出來,金山雙丑幾次困住了冷霜梅,始終吃她溜掉,就是她每每在筋疲力竭,萬分緊急時候,使出這一著殺手絕招來,呼延兄弟躲閃不及,幾乎吃了大了!
金山雙丑雖然也會幾種厲害暗器,可是說到出手之快,準頭之精確,比起冷霜梅的天狼釘來,還是瞠乎其後,一旦听說對方不用天狼神釘,金山雙丑幾乎笑出聲來,呼延真心理暗罵︰該死的賊婆娘,你不用天狼釘,等于猛虎自月兌爪牙,包保叫你今天逃不出我們兄弟手掌之下!
老大呼延陀忽然呵呵狂笑起來,叫道︰「二弟!姓冷的忽然這樣容易相與起來?又說不用寶劍,又說不用暗青子,提防她用金蟬月兌殼之計!」
呼延真恍然大悟,原來冷霜梅要借比試輕功為名,乘機翻山越嶺逃走為實!自己哪里能夠上她的當?他把怪眼一翻,暴聲喝道︰「姓冷的!人心隔著肚皮,哪個相信你的鬼話?萬一你借著比試輕功,讓我們兄弟先到了雪峰峰頂,你一溜煙的逃走,咱們兄弟到哪里找你去!」
冷霜梅大笑道︰「君子一言,如白染皂,我哪有騙你的道理?這回大家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應活的活,該死的死!省得仇怨牽纏,勾腸掛肚,如果我冷霜梅借機會月兌身逃走的話,萬刃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從前的人最重誓言,冷霜梅立了毒誓,金山雙丑點點頭道︰「很好!你既然立了誓,俺們兄弟就相信你一回,不過用輕功攀登雪峰時,大家要連在一起,不準超出兩丈距離之外,杜絕取巧,可知道麼?」
冷霜梅笑說道︰「很好!現在就開始比試!」
她這一句話剛才出口,已經展開陸地飛行功夫來,一溜煙向前跑去,金山雙丑估不到冷霜梅說跑就跑,這樣快捷!急不迭忙的追上前去,誰知道他們和冷霜梅這樣較量起輕功來,無形中上了她的當,原來冷霜梅是個女子,體態輕盈,金山雙丑卻是臃腫肥胖,先天上的比較,冷霜梅已經佔勝一籌,何況她是童女修真,自小在金光道人的門下,洗髓伐毛,鍛煉筋骨,輕功造詣比起金山雙丑來,有過之無不及!
雙丑跟冷霜梅比試輕功,豈不是以短御長麼?這一開首飛跑,呼延真呼延陀兄弟兩人,已經被遠遠拋後五六丈!
本來金山雙丑的輕身提縱術也可算得是上乘之選,決不會跟冷霜梅差距太遠,不過他們兄弟在兩天之前,分別中過冷霜梅的天狼神釘,傷勢還未十分痊愈,一跑起來,創口隱隱作疼,更加影響了速度,眼看冷霜梅飛雲也似的,奔到梯形雪峰之下,這里隔著一道深澗,約莫有兩丈多寬,深澗兩岸之間,連著一條冰雪鋪滿的石棧,她向對岸一落,高聲叫道︰「喂!你們怎的跑得這樣慢?大名鼎鼎的金山雙丑,連輕功也練得不純,還稱得上是英雄好漢麼?我站在這里等著吧!讓你們搶先十丈,我再追趕!」
金山雙丑听見仇人這樣嘲諷,氣得三尸暴跳,五內生煙,疾如奔馬一般搶到澗岸邊!本來他們也可以學冷霜梅那樣飛身跳過深澗,可是一來在怒火頭上,真氣不純,二來創口疼痛,恐怕飛越不過,雙丑兄弟一先一後,就在石棧上跑過去,哪知道他們剛剛跑到石棧的一半,那根表面上看來似天然生就的石梁,突然齊中腰折斷了!
金山雙丑叫了一聲「哎喲!」要想提氣飛縱,哪里還來得及?兄弟兩人飛星瀉丸也似的,直向澗底掉了下去!
原來這一條石棧是對付金山雙丑故意布置下來的機關,它本身並不是真正的石棧,是冷霜梅由山凹里找來的一根鐘乳筍,橫加在澗岸上,鐘乳性質本來不堅而脆,冷霜梅在架設時,又用綿掌內力震裂了中心部分,只得一層石皮完整,絕對不能夠承受一個人的重量,金山雙丑在盛怒情急之下哪里想得到冷霜梅弄了這一手,結果中了陷阱,剛才跳上石梁,鐘乳筍立即折斷,飛落萬丈懸崖之下!
冷霜梅向下一望,深澗中雲氣迷漫,金山雙丑蹤跡全無,想來摔得尸骨無存了!冷霜梅喃喃自語道︰「九年以前,你這兩個魔頭逼我跌下萬丈深澗,幾乎送了性命!今天你們也有被我騙得跌下深澗的日子!真正是報應!」
可是她不旋踵之間,面色蒼白起來,全身顫抖不停,說道︰「不過我用誑語欺騙敵人,也不應該,已經犯了昆侖派的戒條,今後要面壁十年,抵受雪山奇寒之苦,補償我的過失,咳!」
冷霜梅說到這里,仿佛無限傷心,搖了搖頭,蹈蹈離開澗岸,走入了大雪山的深處,從此蒙古西域一帶,不見了金山雙丑,也不見了冷霜梅!
再說滿清征西大軍統帥,貝子爺福康安總算給回達賴法王一點面子,不把清兵開入拉薩聖城,大軍繞路而過,渡雅魯藏布江繼續剿伐尼泊爾,經過一個多月的行軍,福康安的征西部隊,已經浩浩蕩蕩,開到喜馬拉雅山下。
喜馬拉雅山高峰插雲,白雪遍布,千山鳥絕,人煙滅跡,二千里綿長的山脈,只有三五條前人開鑿出來的古道,可以溝通南北,縱貫藏印,福康安也知道喜馬拉雅山崎嶇難走,所以渡過了雅魯藏布江之後,立即用重金雇請一批康巴族土人,作為向導,把三十萬大軍,分成五隊,每隊距離一里到二、三里,直人群山峻嶺之中,向尼泊爾國境推進。
埃康安平定西藏,是乾隆二十四年十月,十一月中旬到了喜馬拉雅山,天空彤雲密布,下起飄飄大雪來,凍雲千里,呵氣成冰,可是福康安為了急功近利,要迅速勘平尼泊爾,奏凱回朝,不管大雪嚴冬,仍然下令大軍推進,滿清兵雖然是來自燕朔的健兒,可是他們那里捱受過西藏高原的氣候,尤其是大雪山的寒冷!
真個是厚綿無溫,重裘不暖,凍指裂膚,人馬死亡相繼,許多士兵暗發怨言,可是在專制婬威下,哪里敢違抗貝子爺的命令,只有背地咒罵罷了!
清兵入山之後,不知不覺行走了十幾天,有一天黃昏傍晚,福康安的中軍經過一座峭壁萬仍的冰谷,走在前面的士兵,突然听見冰谷下面,蕩漾起一個微弱的聲音來,高聲大叫︰「上面是什麼人!快快救我!快快救我!救了我們的性命,我給他一個山坑金砂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