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才清兵這一番話,不用說也是福康安的激將計了!原來福康安這人,深沉刻忍,他本來想用借刀殺人的手段,在晚飯飯菜內,下了麻藥,叫伊麗娜吃下,不省人事,立即把她殺掉,將伊麗娜的尸首拋棄在帳篷里,嫁禍東吳,等候鐵爪魔娘回來,便說伊麗娜是史存明殺的,鐵爪魔娘愛徒心切,必定跟史存明這班漢人拼命,換句話說,即是替自己出死力了!
這一個借刀殺人的方法,可說十分歹毒,伊麗娜本來難逃殺身之禍!可是先鋒官岳金楓,听見了福康安這條毒計之後,心里當堂不忍,伊麗娜是個天真純潔的小泵娘,怎可以拿她來犧牲,不過岳金楓明白這是福康安的意旨,自己決定攔阻不來,要救伊麗娜的性命,唯一法子,就是叫她立即逃走!
岳金楓不再犯豫了!他拿了一套清兵號衣,一塊先鋒營的令牌,一個人靜悄悄的,模到伊麗娜的營帳,跳上帳頂,暗中示警,叫伊麗娜趕快逃出大營,還把一套號衣擲了下去,教她喬裝混出,伊麗娜全靠岳金楓這樣的提示,方才混出清營,逃離虎口!但是另一方面,福康安卻對岳金楓起了疑心,他這樣一猜疑,厄運便降臨到岳金楓的身上!
原來福康安是個十分心細的人,他自從進入西藏,奇兵突襲拉薩失敗之後,已經疑心自己軍營里面,有臥底的奸細,不過並沒有疑心到岳金楓的身上罷了!
直到福貝子攻打拉薩,接二連三失敗,自己每一次秘密的行動,都在事前被敵人知道得清清楚楚,福康安開始疑惑自己的心月復將官里面,有跟智禪上人、史存明暗通聲氣的人,直到這一次伊麗娜逃走,福康安十分震怒,但在震怒之中,並沒有埋沒了本身的聰明和理智,福貝子疑心是岳金楓私通消息給伊麗娜逃走的,因為自己要殺害伊麗娜,嫁禍敵人這一條計策,只有三四個心月復將官知道,此其一,伊麗娜逃走的時候,穿上清兵號衣,還帶了先鋒營的令牌,這不是岳金楓預先給伊麗娜叫她逃走的嗎?
埃康安越想越氣,他把侍衛長哈昆喚進來,向他秘密吩咐幾句,然後派旗牌官到先鋒營里,請岳金楓到中軍帳,說叫他商量要事,不到半晌,岳金楓果然到了,戎裝佩劍,全身甲冑,他一進中軍帳,開口問道︰「大帥傳喚小人有什麼要事!是不是立即發兵,攻打拉薩?」
埃康安面上堆著笑容,說道︰「岳先鋒!本帥有一件事跟你商量,坐下慢慢說吧!」清兵搬過一把交椅,放在福康安的下首,岳金楓謙讓著坐了,他剛才一著椅面,福康安陡的變了面皮,喝道︰「給我拿下!」
衛士隊長哈昆站在岳金楓背後,福貝子才一開口,哈昆已經舒開猿臂,把岳金楓夾背心一抱,連人帶椅子箍了個結實,幾個衛兵也接著撲上前,長刀刷的出鞘,抵住了岳金楓的胸口,這一下變起倉猝,岳金楓雖然有一身武藝,可是一上來便被哈昆夾背心抱住,他因為穿了沉重的鐵甲,沒有法子施展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運用反撞之力,彈開哈昆,而且帳外帳內,完全布滿福貝子的衛士和刀斧手,岳金楓即使可以掙月兌哈昆,也不能夠沖突出中軍帳,他知道自己的行藏泄漏了,仍舊面不改容,保持鎮靜,朗聲向福康安道︰「貝子爺為什麼要這樣對付未將,我岳某人所犯何罪?」
埃康安呵呵狂笑一陣,方才說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哼!姓岳的,你父親是本朝名將,你卻私通叛賊!」
岳金楓淡然說道︰「大帥之言差矣!我岳金楓世受朝廷恩典,頂天立地,怎會私通叛賊?大帥憑著一點捕風捉影的猜疑,故入人罪,怎樣叫各營將士心服……」福康安咄的一聲斷喝道︰「住口!
你放走伊麗娜,還要狡詞混賴,你說我故意把莫須有的罪名,加在你頭上嗎?本帥自然有法子叫你供出逆謀,叫三軍將士看了心服!」福貝子說到這里,向左右清兵道︰「把這廝推出去!」
「推出去」三個字,是軍營里面斬首的代名詞,岳金楓不禁面色一變,可是兩臂被人抓緊,胸口抵住尖刀,哪里還有反抗余地,清兵取餅一條長索來,把岳金楓連人帶衣甲緊緊的綁在椅子上,方才抬出中軍帳篷,這時候有清兵進來報告︰「甘女俠听見她的徒弟被殺,暴怒如狂,翻身出營,奔向拉薩城池去了!」
埃康安陰惻惻的擺了擺手,說道︰「很好!傳令各營將士,鐵爪魔娘回來,個個要守口如瓶,不準把伊麗娜逃走的事泄漏,違令者斬!」他又向清兵喝道︰「還不動手?」十幾個清兵一聲號令,由帳里拿出鋤頭鐵鍬來,就在帳前空地翻沙挖土,鋤鏟翻飛,不到兩三盞茶功夫,已經挖了一個三尺方圓,四尺深的土坑,岳金楓看在眼里,想道︰「罷了,他們要把我活埋!不過我為匡復漢族河山而死,流芳千古,重于泰山,人生至死,尚復何憾?」
正在沉想之間,上坑已經挖好,福康安在衛士簇擁下,走出中軍帳幕,喝道︰「哈昆!放他進去!」
衛士長哈昆天生神力,他把岳金楓連人帶椅子抽起來,放入坑里,岳金楓坐在椅子里的高度,恰好與坑口相齊,福貝子道︰「壅土!」清兵舉起鋤鏟,把泥土扒入坑內,一剎那間,土坑逐漸填平,泥土已經填到岳金楓的胸口,福康安方才叫道︰「停止!」衛兵停止培土,福貝子道︰「姓岳的,你把私通叛逆,勾結藏人,歷次泄漏本軍秘密的經過,一一從實招認出來,如果你不肯說,哼哼!可要吃夠三四天的苦頭,方才斷氣!」岳金楓低下頭,並不回答半句。
埃康安冷笑一聲道︰「叛賊!到了這個地步,還要執迷不悟!」他吩咐清兵道︰「你們澆些水進泥土里,讓泥土吸收水份,結實一些,多給他點苦頭吃!」清兵轟諾一聲,挽過幾桶水來,澆在岳金楓周圍的泥土上,不要小看了他這一手,這種土里埋人的方式,是世上一種最殘忍刻毒的刑罰,因為一個活人,除了要靠鼻孔呼吸之外,全身的孔竅和毛細管,也要呼吸空氣,如果把一個活人全身埋在土里,固然可以在頃刻之間,窒息送命!就是把他半身埋在泥土之內,也一樣會悶死,原來人身的毛細管如果沒有呼吸,全身血液立即向上升,血液充滿頭部,(等如近代的腦充血)
這人便覺得身燒火燙,腦袋脹痛得受盡苦痛!從前山東、河北的馬賊,拿住了對頭仇人,或者是給官府做耳目奸細的,多半用這種殘酷的活埋半身方法,加以處死。
埃康安為了要逼岳金楓吐出逆謀,明正其罪,居然不擇手段,用這種酷刑對待岳金楓,叫他供出跟智禪上人、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勾結內應的一切。
岳金楓半截身被埋在土里,不到頓飯功夫,漸漸覺得自己全身血液沸騰,胸口作悶,腦袋脹疼,眼前的景物也模糊起來,岳金楓氣向上沖,本來要破口大罵福貝子一頓,可是回心一想,這又何必,大丈夫成仁取義,應該要鎮定從容,宋朝的文天祥,被蒙古兵捉去,解上燕京,囚獄三年而志不改,被斬菜市,臨死之前還寫了一首「正氣歌」,從容赴義,何必要像潑婦罵街嗎?岳金楓想到這里,一顆心安定下來,一邊默念著祖先武穆王的「五獄詞盟記」和「滿江紅」一詞,用精神克服一切,一邊練師傅鐵髯真人傳授的武當派吐納導引功夫,把血液導回下半身,減輕痛苦,在土坑內苦苦掙命。
伊麗娜逃出清軍營盤,她起先在黑夜茫茫的曠野里,漫無目的,瞎闖瞎跑,跑了兩個多更次,伊麗娜忽然停了下來,自言自語的說道︰「咳!我真是個呆子,我這次月兌離了虎穴,總得要有一個目的地,應該找一個安身之處!」
本來伊麗娜這次逃出清營,應該尋找師傅,可是鐵爪魔娘已經應了瀟湘仙子的約,出寨迎斗,她們不知在哪個地方打架,自己怎樣尋她呢?伊麗娜抬起頭,默默出神,這時候一陣大風吹過,浮雲推散,天心現出一輪半圓缺月,伊麗娜的眼楮忽然瞥見遙遠處,一點金光閃動,小泵娘愕然望去,原來那是遠處聖山的布達拉宮金頂,閃閃放光,伊麗娜忽然想起一個念頭,叫道︰「不錯!
我應該到拉薩去!」
可是她回心一想,拉薩有些什麼人呢?有的是一度情朗的史存明,還有情敵金弓郡主,據自己師傅說,他們兩個已經打得火熱,儼如夫婦,自己見了他們,豈不是徒然增加痛苦?何況自己是他們仇人鐵爪魔娘的徒弟,鐵爪魔娘給滿清當虎作倀,三番四次的跟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作對尋仇,自己猛然去找尋他,豈不是更加引起他們的疑竇。
伊麗娜想到這里,不禁進退兩難,她本來是個牧羊的女孩了,從小苞著羊群長大,不經不覺」也變成綿羊一般馴善的性格,想想自己孤零的身世,負心的情人,殘酷的師傅,不幸的際遇,忍不住淚下闌于,低頭哭泣起來,伊麗娜起先還是低聲啜泣,到了後來,她越哭越傷心,索性放聲哀號,黃沙漠漠,朔風悲鳴,交織成了一片肝腸催折的呼叫!
伊麗娜不知道哭了多少時候,神志漸漸迷糊,忽然听見背後一個清亮的聲音道︰「孩子,你哭什麼?咦!你怎的穿了韃子兵的衣服!」伊麗娜吃了一驚,跳起身來,回頭一望,說話的是一個黑衣中年女人,正是天他三怪里面的瀟湘仙子,小泵娘禁不住「哎喲」的一叫!
伊麗娜當年跟史存明上昆侖山,到王母天池去拜訪天池三怪,求取曠世稀罕的靈藥龍腦草,見過瀟湘汕子一面,所以一眼便認出來!她為什麼要驚恐害怕呢、原來瀟湘仙子是崆峒派的對頭,也是鐵爪魔娘的仇人,伊麗娜是崆峒派的人,又是甘翠蓮的弟于,一旦見了自己本派的對頭,試問如何不驚恐?伊麗娜戰戰兢兢的說道︰「你你你,原來是蕭女俠!」
瀟湘仙子面上卻現出和藹笑容來,點頭說道︰「不錯,我就是蕭玉霜,小泵娘,你的記性不壞,還記得當日你跟那姓史的上昆侖山,把我騙得離開石頭那回事嗎?」
伊麗娜不禁破涕笑了一笑,她看出瀟湘仙子對自己沒有惡意,忽然福至心靈,雙膝一屈,跪在蕭玉霜的跟前,說道︰「蕭女俠,我有一件為難的事,請你救我一救!」
蕭玉霜剛剛斗罷鐵爪魔娘回來,路經這里,听見了伊麗娜的哭聲,好奇心起,循聲把她找著,瀟湘仙子坐了下來,很溫柔的把伊麗娜一扶,說道︰「不要下跪,天池三怪不愛看人家叩頭,我和你一見投緣,你坐下吧!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我呢!」
伊麗娜听了瀟湘仙子的話,感動得流下眼淚,她便把自己早年際遇,跟史存明流徒抗清,中途失散,巧遇鐵爪魔娘,拜師學藝,以及這次跟隨鐵爪魔娘到清兵營盤,甘翠蓮幾次進入拉薩,跟智禪上人、史存明等人作對,福康安要害殺自己,自己全靠先鋒官岳金楓報信,逃出清營,一切經過完全說了,瀟湘仙子听得十分感慨!
她听完了伊麗娜的話,陡的站起身來,說道︰「不得了!
我要救一個人!」
伊麗娜吃驚道︰「蕭女俠,你要救哪個呢?」
瀟湘仙子說道︰「還有哪個?就是指引你逃走的岳金楓,這人身為清將,心存漢族,可欽可佩,可是他把清兵服裝給你,讓你出營,這是最大的破綻!埃貝子一定不肯放過他,不救這姓岳的怎成呢?不好,天色放亮,來下及了!」
瀟湘仙子遇著伊麗娜的時候,夜幕已經告退,天色放明,這時候東山上捧出一輪旭日,蕭玉霜忽然笑道︰「我只顧說要救那岳金楓,卻忘記了要安置你,小妮子,來來來,我帶你到一個地方,讓你住下,方才想法子混入清營,刺探一切!」她說著把伊麗娜由地上拉起來,直向東面走去。
岳金楓被埋在地下,由辰牌起,一直挨到午時,前後經歷了三個多時辰,如果換了別人,早就七孔流血,再多幾條性命也沒有了!岳金楓仗著內功導引,在泥土里面苦苦撐持,福康安不耐煩了,返回中軍帳里,他一邊批閱文書,一邊派人看看岳金楓肯不肯招供,承認通敵的事,哪知道由午牌到未時,由未時到申牌,一直到太陽下山,黃昏日落,岳金楓在泥土里足足挨了將近六個時辰,還是沒有半句言語,也不見他申吟呼叫,福康安帳下有不少軍官,平素向來和岳金楓交好,看見岳金楓被活活埋在泥里,強忍苦痛的情形,心里非常不忍,可是軍令如山,有哪個膽敢在福康安面前說一句話?到了後來,一個姓佟的副將看不過眼,入帳稟道︰「貝子爺,姓岳的已經半死不活了,何必要他多受零碎苦頭,還是干脆地把他一刀兩段吧!」
埃康安勃然大怒,罵道︰「混帳!本帥就是故意要他半死不活,多吃一點零碎苦頭,你不過是一個副將,膽敢向本帥說話,難道你跟那姓岳的也是叛逆一黨嗎?」佟氨將撞了一鼻子白灰,只好懊喪退下,福康安心理暗暗想道︰「這賊子不招供,弄死了他,如何回去交代皇上?他是岳鐘琪的兒子,不能夠無證無據,便把他處死哩!」
埃貝子正在覺得騎虎難下,冷不防帳外響起一片嘈雜聲來,許多兵士異口同聲的叫道︰「看呀!空中飛人,空中飛人,不知道是人是怪,趕快放箭!跋快放箭!」
埃康安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來,走出帳篷,這時候紅日西沉,各營兵士多半埋鍋造飯,暮靄斜暈,炊煙裊裊之中,看見一條黑衣人影,點著帳篷,一路上兔起鶻落,疾馳而來!
這人影十分古怪,穿了一身純黑的衣服,連頭臉也被黑紗罩住,頭頂也包沒了,看不出是男還是女,這黑衣人飛行的姿勢十分特別,兩臂一拍,便縱起幾丈高來,如健隼飛天,一落下的時候,腳尖微微一點帳篷尖頂,又向天空掠起,似這樣的一起一落之間,便飛越過幾丈距離,換句話說,這黑衣人只一起飛竄落的功夫,便越過兩三座帳篷,這和生了翅膀的鳥兒,一般無二,清兵吶喊連聲,有的用箭向他射去,可是黑衣人身法奇怪,射箭時在一個位置,等到弩箭飛出,已經離開原位三五丈以外了!
埃康安正在駭異,那黑衣人已經像過渡流星也似,直向中軍大帳沖到!
埃康安的中軍帳篷,帳頂有一個金色大葫蘆,還掛了一面兩丈多長的黃龍帥旗,迎風招展,那黑衣人在山騰海沸的吶喊聲里,冒著四方八面的箭雨,剎那之間,已經撲到中軍帳頂,只見他伸出左手,向著黃龍帥旗一攫,抓住旗角,往上一撕,一面錦繡絲織的龍旗,已經齊中裂成兩半,扯了一邊下來,黑衣人把半面龍旗拿在手里,扭結幾下,突然呼的一響,飛身撲落,一抖手中斷旗,賽似黃雲一朵,向福貝子迎頭蓋落。
埃康安的身邊,簇擁著幾十名衛士,個個長刀出鞘,護定主帥,哪知道黑衣人把這幅縱橫一丈的斷旗,當作武器,他運足了內功,迎面蓋了下來,好比千斤鋼板一般,只听見那些衛士「哎喲」「唉呀」的亂叫,撲通咕咚,有的向前僕跌,有的仰後躺倒,個個刀槍月兌手,變了滾地葫蘆,福康安本人也被旗角帶了一下,打得兩眼直冒金星,昏頭昏腦。
那黑衣人疾如閃電,斷旗打落,立即放手,一擲身軀,已經搶到福貝子的面部,驕中食指一點他在耳門後面的「窮陰穴」,福貝子當堂全身麻痹,黑衣人將他夾背心一把抓住,提了起來,高舉過頭,大叫一聲︰「韃子,哪一個膽敢動手的,我要了你們主帥的性命!」
這黑衣人抓住埃貝子的時候,已經把頭罩麾落地上,眾人定楮看時,原來是個中年女子,這女子的發鬢已經呈現花白,可是面孔柔女敕,豐容盛貌,還似三十歲的佳人,不禁愕然,再听她這樣一說,哪個還敢動手?這黑衣女俠正是瀟湘仙子,她冷笑一聲道︰「堂堂大帥,居然學了江湖黑道朋友處置異己的殘酷刑法,用土坑埋人,快把埋在土里的岳先鋒掘出來,如果有半個不字,哼哼,我可不管他是貝勒和貝子,要了他的性命!」
憑良心說,福康安的帳下的士卒,多半對岳金楓抱著好感,因為他一來平易近人,不像別的將官,高高的擺著官架子,二來岳金楓的為人,極端廉介自持,絕不克扣軍餉,中飽私囊,本身吃的穿的,跟士兵一模一樣,所以福康安硬說他是臥底奸細,要將岳先鋒掘土活埋,個個覺得非常不忍,不過福康安是天漢貴冑的貝子爺,又是三軍主帥,故沒有一個人膽敢違抗軍令罷了!
瀟湘仙子這樣的一喝,幾個親兵立即過去,鋤鏟兼施,把岳金楓身邊的泥土掘開,又把他解了綁繩,不過這時候的岳金楓,已經氣若游線,奄奄一息,瀟湘仙子挾著福康安走到岳金楓的身邊,看了一眼,立即把福康安向地一丟,喝道︰「饒了你的狗命!」接著把岳金楓由地上扶起來,向自己肋下一挾,喝道︰「我走了!放箭射吧!」話未說完,呼的一響,已經竄上中軍帳頂,一溜黑煙也似的去了,清兵大營里數萬將士,瀟湘仙子視若等閑,如入無人之境,眾人相顧駭然,感嘆不已。
再說史存明和孟絲倫在彭公湖邊伏擊清軍輜重成功,又眼見瀟湘仙子和鐵爪魔娘一幕龍爭虎斗之後,返入拉薩城里,把一切向智禪上人說了,大家覺得十分喜悅,因為把清兵的火藥破壞,福康安在短期里面,不能夠用紅衣大炮攻城,瀟湘仙子突然出現,纏住鐵爪魔娘,她便不能夠助紂為虐,幫助清軍攻城了,眾俠正在感到高興,忽然听見城頭上號角聲動,胡前大嗚,智禪上人吃了一驚道︰「莫個是清兵發動攻城,快出去看看!」
話未說完,藏兵已經進來報告︰「那天站雲梯攻城的丑老婆子,此刻攀定城牆一步一步的爬上來,所有強弓硬弩,擂木滾石,都傷不了她一分一毫,各位快出去看!」智禪上人、範公達、史存明等不由齊齊吃了一驚,連忙跑上城頭,向下一望,果然不出所料,只見鐵爪魔娘沿住城牆,一尺一尺的升上來,她爬城的方法十分特別,用兩只裝著鐵鉤的手掌當作全身的支點,她雙掌完全插入城牆磚里,爬行一步,便拔出一只鐵爪來,向自己頭頂的城牆一插當的一響,石火星火,鐵爪到處,城牆當堂裂穿一個大洞,鐵爪魔娘的鐵爪牢牢嵌在縫里,又拔出另一只鐵爪來,向著頭頂一插,身子跟著上縱,似這樣的一抓跟著一抓,身子逐步逐步的向上爬。
藏兵在城上看見了,紛紛把弩箭木石之類拋擲下來,鐵爪魔娘對于弩箭,根本絕不理會,因為她運起氣功來,身硬如鐵,弩箭著到她的身上,只把她的衣服身穿一個破洞,箭鏈透不進去,便自反彈落城下了,至地擂木滾石,鐵爪魔娘因為只得一個人爬城,緊緊附著城牆,並不容易中鵠,何況鐵爪魔娘一雙鐵爪,威力無窮,就算是磨盤大的石頭,迎面打落,鐵爪魔娘只要由城牆里拔出鐵爪來,迎著大石一擊,石頭立即分裂做幾塊,跌了下去!
史存明一看這個情形,便知道沒有方法阻止鐵爪魔娘爬城了!
他向藏兵喝道︰「停止拋石放箭!讓她上來!」藏兵只好停了弓矢,過了一頓飯光景,鐵爪魔娘已經爬上城頭了。
她這一爬上來,藏兵紛紛後退,因為這時候的鐵爪魔娘,面容獰厲,青慘慘的十分怕人,兩眼射出凶光,發若飛蓬,一件衣服被弩箭射得七穿八洞,變成了無數殘絲斷縷,迎風而舞,真個是三分像人,七分像怪,她一上了城頭,更不打話,劈毛竹也似的一聲厲嘯,鐵爪一分,分挾勁風,向史存明頂心命門抓到!
史存明側身一閃,高聲大叫︰「甘老前輩,且慢動手!」
鐵爪魔娘斷喝一聲道︰「什麼前輩後輩,小子!老娘今天到來,就是要你的性命!」話未說完,身形一縱,鐵爪揮霍,嗖嗖嗖,連進三招,史存明連連躲避來勢,這時智禪上人和金弓郡主雙劍齊出,老少兩人同時施展雷電披風劍法,「電光穿雲」,「雷神碩妖」,刷刷兩劍,分向鐵爪魔娘要害刺到!
鐵爪魔娘這一次竟然專為史存明而來,她對智禪上人和孟絲倫的劍招,絕不理會,身子微然一晃,已經由二人劍光夾縫里竄過,如大烏下掠,雙爪一分,向史存明迎面攫落,史存明這次使出三陰滅陽掌功,迎面一推,鐵爪魔娘暴怒如狂,來不及提防史存明有這一招,只听蓬的一聲大響,鐵爪魔娘身體吃中一掌,當堂翻出四五步外!
少年壯士高聲叫道︰「姓甘的,枉費你是崆峒掌門,武林前輩,卻這樣不要臉!」
鐵爪魔娘怒道︰「我怎的不要臉?你且說來。」
史存明道︰「你跟瀟湘仙子約定比武,一連比武七天,你只和蕭女俠打了三晚,打她不過,卻來找我們泄氣!」
鐵爪魔娘大怒,厲聲喝道︰「小子,你害了我的女徒弟伊麗娜,還要賣弄口舌,趕塊上前領死!」史存明愕然道︰「我害了伊麗娜?」話來說完,嗖聲風響,眼前一花,鐵爪魔娘已經凌空撲射。
金弓郡主失色大叫道︰「存明哥哥,提防妖婦暗算!」
鐵爪魔娘這一飛撲過來,使出混元氣勁,雙爪平伸,來勢之猛,直如排山倒海也似,史存明來不及用三陰滅陽掌抵拒,只好倒身向地,貼地一滾,範公達看見師佷形勢危急,使出狂風腿法,拄杖一點,箭步竄前,一腳向鐵爪魔娘下路橫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