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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面夫心 六、妙招計嫁禍

作者︰柳殘陽類別︰武俠小說

天尚未明,一輛篷車沿著一條山道緩緩駛去,掌鞭的是個頭纏白布巾的大胡子年青漢,這種人在長安附近出現,人們一眼便知道是回回——

篷車車簾緊緊的合著,里面可不是誰的家眷,而是這幾年縱橫江湖令人聞之頭痛的「索命判」阮莫嘆!

現在,篷車里面,甘小猴小心的侍候著阮莫嘆,躺在車上的「老水牛」石逵,正哈哈笑的合不攏嘴巴……

袁小七輕松的道︰

「水牛,高興可以,千萬別樂過了頭岔了氣,崩裂傷口可不是鬧著玩!」

石逵呵呵笑道︰

「只要大哥身上毒解掉,娘的蛋,可有好戲看了!」

一直面露微笑的阮莫嘆,輕聲一笑,道︰

「命不該絕便進了棺材還能活回來,包師爺他們以為老子劇毒下肚,定然沒救了,哼,等著瞧吧!」

拉開車簾伸出頭,袁小七向趕車回回,道︰

「你去過華清池沒有?別走錯地方了!」

回子回頭笑道︰

「爺,只有一條路通華清池,不會錯的!」

篷車里面,阮莫嘆又笑道︰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他娘的,這兩句話得改寫改寫了!」

笆小猴笑道︰

「 ,我們的大哥文武全才,竟還會做詩呢,哈!」

阮莫嘆笑罵道︰

「滾一邊去,我哪會做什麼詩,不就是固縣城內常在趙家茶棚里听說書的小桃紅他爹講的!」

笆小猴一笑,道︰

「不錯,小桃紅那丫頭,唱起小調有板有眼,逗人極了!」

袁小七道︰

「大哥,你如何改寫那兩句詩?」

阮莫嘆笑道︰

「中毒來到華清池,溫泉洗去心頭恥!」

躺在車里的石逵已笑道︰

「改得好,只等大哥身上余毒盡除,哥四個立刻找上霸橋‘上柳莊’宰人!」

就在一處山坡附近,一大片花紅柳綠景色絕佳處,散落的建了幾座亭台,人走在這地方,彷佛在逛花園,靠東面有一堵高牆,好大的一座院落,院門是六角形,上面三個大金字︰

「華清池」。

大篷車停在附近翠竹林邊,年輕大胡子回回指著山坡下那片屋宇,笑道︰

「到了,到了,各位可以去好生泡個澡,我等各位!」

袁小七跳下車,伸手扶著阮莫嘆,道︰

「大哥,我陪你下澡池!」

石逵笑道︰

「我這身傷見不得水,就不陪了!」

笆小猴與袁小七二人扶著阮莫嘆,三個人剛剛走近六角大門前,打橫里沖出兩個大漢,二人伸手一攔,道︰

「干什麼的?」

袁小七道︰

「洗澡啊!」

一個漢子怒罵道︰

「滾,回家洗去!」

笆小猴伸手入懷模出一綻銀子送上前,笑道︰

「朋友,小意思,買飯不飽,喝酒不碎,收下!」

一個大漢冷冷接過甘小猴手上銀子,冷冷笑道︰

「十兩,出手夠大方的,嘿嘿嘿……」猛的便擲在地上吼叫道︰

「滾!」

輕松一笑,袁小七道︰

「朋友,華清池是你家的?」

另一大漢沉聲道︰

「至少今天是的!」

袁小七一怔,道︰

「怎麼說?」

大漢雙手叉腰吼道︰

「今天華清池被我家老爺包下,十幾位內眷馬上就趕來了,快滾!」

一笑,甘小猴道︰

「這麼說,你家老爺的內眷尚未來,是吧!」

大漢冷喝道︰

「馬上就會到,滾!」

袁小七涎臉一笑,道︰

「朋友,我們打個商量,我這位朋友身子骨不舒暢,連夜坐車趕來,要不馬上洗個澡,難保老命完蛋,你行個方便,且讓我這位朋友泡上半個時辰,算是交個朋友,如何!」

大漢冷笑道︰

「娘的老皮,冒熱氣的澡堂子長安城內十幾家,偏要來華清池攪和,再要羅嗦,老子揍人!」

一邊,阮莫嘆冷冷道︰

「你們二個,活像兩灘鼻涕,簡直給我丟人現眼!」

笆小猴猛的回頭,道︰

「大哥的意思……」

阮莫嘆沉聲道︰

「揍活人!」

兩個大漢一听,對望一眼,袁小七已躍身而起,半空中雙腳分忿暴踢,兩個大漢已「呼」的便跌在兩丈外!

笆小猴伸手扶住阮莫嘆,道︰

「大哥,小猴陪你進去洗澡!」

阮莫嘆望望剛自地上站起來的兩個大漢,沉聲道︰「小猴也留下來,我一個人進去!」

一個大漢狂叫道︰

「你們想干什麼?華清池我們包下了!」

三節棍挽了一路棍花,「嗖」聲倏起,棍影成層,甘小猴已冷冷喝道︰

「不長眼楮的蠢東西,說好听你們不上路,偏就惹爺們生氣揍人!」

另一大漢似是閃了腰,斜著兩肩道︰

「你們是誰?」

袁小七冷冷道︰

「長安地方誰最大?」

大漢道︰

「當然是總督大人,難道你們是……」

笆小猴罵道︰

「老子們就是總督衙門人,怎麼樣?」

兩個大漢對望一眼,忽地嘿嘿連聲陰笑……

笆小猴道︰

「可笑嗎?」

一個大漢咬咬牙,道︰

「我把你們三個潑皮,老實告訴你們,我們才是總督府內務部的,竟敢冒充總督衛門的人,等等衛隊一到,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阮莫嘆已經走進里面,只見那個大圓形雲白大理石砌造的池子,約有十幾丈方圓,池中熱水冒煙,深淺不一,兩邊各有一只虎頭,熱呼呼的泉水便分別自虎口中流入池子里,池中水色翠綠泛青,望之宛如厚厚一層玻璃而一望到底,池子四周尚安裝著淨光閃亮的護欄,有四座玉石桌子分擺在四邊,石鼓小凳每個石桌四把,四周端上雕刻著仕女圖,光景全是半!

阮莫嘆扒光衣服,齜牙咧嘴又「唏唏唏唏」的跳入水中,泉水是有些燙人,但阮莫嘆咬牙苦撐,解藥已服,就等一場大汗出來便全好了!

外面,甘小猴與袁小七二人反倒把兩個大漢堵在大院門外面,袁小七拿著練子錘,哈哈笑道︰

「對不住,對不住,華清池暫由爺們包下了,哈……」

兩個大漢知道甘小猴二人是江湖能人,對望一眼,回身便走出圍牆外,袁小七哈哈笑道︰

「小猴,唐明皇在里面洗澡,你我便是保駕的人,可得小心侍候了!」

笆小猴哧的一聲,笑道︰

「唐明皇多窩囊,哪能比得上我們大哥強,再說池子里也沒有楊貴妃呀!我的小七哥哥!」

兩個人正在逗樂子,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蹄聲雜著車輪聲,剎時已停在圍牆外!

袁小七對甘小猴道︰

「小猴,真是要來了總督衙門的人,乖乖兒,你準備如何對付?」

笆小猴道︰

「直接了當告訴他們,池子里有個大男人,女眷止步!」

袁小七笑道︰

「我猜他們來了,看你的了!」

不錯,圍牆那面的六角院門前,兩個大漢已領著十幾個身穿總督府官服的人匆匆往院子里走來,邊走,一個大漢指著屋廊上的袁小七與甘小猴二人,罵道︰

「單大人,就是那兩個潑皮,他們還冒充總督府的人!」

一群人尚未走近,甘小猴已低聲道︰

「又來了十一個!」

有個悍漢大個子,走地有聲的直逼近廊檐下,先把甘小猴看了幾眼,沉聲道︰

「打從昨晚便不準有人下池子,為的是總督府內眷今日來華清池,他娘的,你們是哪里冒出來的無賴,敢情要找死?」

笆小猴冷冷道︰

「原來真是總督大人內眷要來,我們以為那兩個混小子唬人呢,且等等,那去叫我那朋友快穿衣衫!」

大漢突的回身吩咐,道︰

「等他們出來,先給我拿下!」

袁小七已返身撲進大房子里面,只見阮莫嘆浸在池子里閉起雙目,吐氣出聲,那股子舒坦勁活月兌松散一身骨頭,爬在池邊,低聲的道︰

「大哥,大哥!」

阮莫嘆未開眼,淡淡的道︰

「什麼事?」

袁小七道︰

「總督府真的來了一幫人,你看怎麼辦?」

阮莫嘆道︰

「他們的內眷來了?」

袁小七道︰

「好像是吧!」

又是睜開了一只眼,阮莫嘆道︰

「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那些內眷等不及,便一齊下池子來,我歡迎!」

袁小七一掌拍在腦門上,叫道︰

「我的老祖宗,什麼節骨眼了,你……」

阮莫嘆閉起雙目,沉聲道︰

「照大哥的話去說,別再來煩我!」

袁小七苦兮兮的點頭,道︰

「大哥,老祖宗,人家是總督府的人呀!」

阮莫嘆怒道︰

「袁小七,小王八蛋,總督府嚇不倒你大哥,五湖四海什麼樣的風浪沒趟過?你大哥的頭上頂得起泰山,肚皮上跑得了馬,別拿總督府的大帽子壓人,什麼玩意,你出去只管說,天塌了還有大哥呢!」

吧干的吸口水氣,袁小七道︰

「大哥,我可照你的話去說了?他們要是進來拿人,你可不能罵我!」

阮莫嘆抹去一臉汗水,沉聲道︰

「你二人真要擋不住,那就叫他們進來吧!」

袁小七剛走出門,甘小猴急問︰

「怎麼樣,大哥他……」

袁小七已見院內總督府兵士們拔出佩刀準備拿人了!

此刻那個軍官模樣大漢見袁小七走出來,吼叫道︰

「里面人呢,怎的還不出來?當真要爺們下池子抓人?」

袁小七嘻嘻一笑,道︰

「軍爺,我那個老哥哥說了,請各位多擔待,多包涵,稍安勿躁,他馬上就好了,當然……嗯,他還說……」

軍官大漢已是面色鐵青的喝道︰

「說什麼?」

袁小七沉著臉笑笑,道︰

「我大哥說,如果督府內眷等不及,何妨一齊入池,池子大的很呢!」

軍官氣的破口大罵,道︰

「混帳王八蛋,敢情你們是不要命了!」大手一揮又厲聲大叫︰「進去拿人!」

那面,甘小猴已笑道︰

「他娘的,內眷們下池洗澡,王八蛋不跟著跳!」

袁小七已掄動手中練子錘,舞得密不透風的擋住幾個大漢往廊上沖!

三節棍抖得嘩啦啦響,甘小猴尖笑道︰

「漏子捅大了,小七哥,干了!」

突然,六角門外一陣急驟馬蹄聲,戛然而停在牆外,一群軍士直往廊上沖,聞得院外蹄聲,一個個回頭看去,只見五個漢子提刀往院子里沖過來,甘小猴一眼認出來人,心里著實不是滋味的一怔,那軍官已沉聲喝道︰

「狗賊人,原來還有幫,勿怪如此囂張!」

笆小猴一听,立刻大叫道︰

「給我殺,你們來得正好!」

那軍官大怒,舉臂一揮,大叫道︰

「先抓這五個賊子,再找他們三個!」

于是十三個總督衙門官兵,一個個奮不顧身的便往六角門那面沖殺過去——

這邊,廊檐下的甘小猴已大叫不已︰

「殺!王八蛋,手底下利落些!」

六角院門的五個仁兄,尚不及開口,見十幾個官兵沖殺過來,忙舉刀迎戰,其中一個大漢高聲叫道︰

「各位,我們是‘上柳莊’的人,別弄錯了!」

不錯,來的正是‘上柳莊’丁避事,原來他自長安城回莊以後,便把查探情況向莊主沙青峰與包松幾人報告,包松老婆,「母夜叉」白鳳終不放心,一大早便又叫了管事找上長安城內回春堂,等到丁避事見了傷重的「妙華陀」尤華以後,知道解藥已被奪去,便在一陣盤算後,知道阮莫嘆雖服解藥,必得洗礦泉水才能生效,時間匆促,已不及趕回上柳莊報告,便領著四名手下追來華清池——

現在,那軍官揮動腰刀迎著丁避事便殺,他對于丁避事的說詞,只冷冷的連聲笑——

丁避事邊殺便叫,道︰

「軍爺,你總得听我把話說清楚吧,我們是上柳莊的……」

冷沉的厲喝道︰

「去你的上柳莊,老子們是總督衙門人!」

丁避事急又道︰

「你叫大伙停手,我也好仔細告訴你!」

軍官又是一聲冷笑,道︰

「听听你這潑皮口氣,簡直就是要造反了!」

丁避事見這軍官武功平常,邊揮刀拒擋,邊叫道︰

「我們沒造反,是你沒給我們說話機會!」

軍官一身老虎皮,他真把自己當虎看,腰刀狂砍如電,邊嘿嘿罵道︰

「娘的皮,若非造反,哪敢揮刀拒抗官兵!」

一咬牙,丁避事惱怒道︰

「好不講道理!」話聲甫落便一緊手上鋼刀直欺而上

驀然間,斗場中響起三聲尖銳淒厲的狂嗥聲,那軍官猛回身,見手下弟兄歪歪斜斜的撞倒在一叢花圃里抖著一篷篷鮮血狂號不已……

原來丁避事帶來的四個手下人,全是「上柳莊」頗具武功底子的人,雖然以一抵三,四個人兀自攻多守少!

那軍官狂叫道︰

「反了,反了,弟兄們,穩著殺!」

那面,屋檐廊上,甘小猴喜的拍巴掌……

便在這時候,突然一聲狂笑入雲,大屋內一團青影破空騰躍三丈,半空中連著三個空心跟斗,落地再起的同時,金光連閃成波,帶起連串撞擊聲,丁避事已拋刀捂面打著陀旋,狂號著撞跌出三丈外,鮮血從他的十指縫中往外溢,看不見他傷口,但見他滾地哀號,便不難看出丁避事必然傷中要害!

青影未曾稍停,斜身怒翻,金芒似銀河瀉落,「叮當」一陣脆響,另一大漢左手拼命握緊喉管,鮮血卻「咯嘟」不停的往外噴,有個受傷軍士,突然一刀砍去,生把這人的左腿砍斷!

青影快得不容人們眨眼,剎時另外兩個漢子也拋刀握腕,跌撞在圍牆邊!

青影躍在台階上,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道︰

「叫你們出來,竟然給我惹事!」

笆小猴狂笑起來……

袁小七正要開口,青衣瘦漢冷喝道︰

「跟我回去,每人敲斷你們一條腿!」

驚異的走近青衣瘦漢,那軍官道︰

「你是……」

青衣漢抱拳道︰

「對不住,我們‘上柳莊’一向守規矩,不料他們五個竟敢同官家動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將他五人交大人帶回總督府處置,殺剁听便!」

那面,丁避事抖著一身鮮血,張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另一個手腕受傷的大漢忙沖過來指著阮莫嘆三人正要開口,阮莫嘆暴伸右腳,直把大漢踢翻在三丈外!

冷冷的回頭面對軍官,青衣瘦漢道︰

「他們五人由你帶去,總督追問,可到‘上柳莊’找我!」回頭,大手一揮,叱道︰

「走!回去治你二人!」

那軍官啞口無言,竟看著青衣瘦漢與甘小猴袁小七,三人大搖大擺的走出六角院門外!

不錯,青衣瘦漢正是「索命判’阮莫嘆!

原來他在華清池中丹田運功,加上天熱水熱,早已出了一身汗,就在袁小七進去嘀咕,阮莫嘆已試著運功,果然一身爽快,滿身是勁,不似中毒之後那種不痛不痛癢不癢,一運功便如螞蟻鑽心般不自在!

當然,外面發生的一切,他在里面也听的十分清楚,于是他將計就汁,生把一樁大罪套牢在「上柳莊」的頭上,這場闢司,可有得姓沙的坐蠟了!

阮莫嘆三人一到外面便听那軍官狂喝道︰

「統統捆起來,立刻連傷的送進衙門!」

有兩輛花樣篷車停在幾棵大樹邊,趕車的正攏緊馬頭往華清池這邊看,見阮莫嘆三人走過來,第一輛車的把式伸手一招,道︰

「朋友,里面真有不長眼的潑皮撒野?」

笑笑,阮莫嘆道︰

「幾個潑皮要造反,他們連軍爺也照殺,還好,全被軍爺們逮著了,哈……」

阮莫嘆笑著,車把式也哈哈笑道︰

「娘的,壽星老上吊,不想活了!」

下車時候阮莫嘆病懨懨的,如今精神十足的登上篷車,連趕大篷車的回子也驚訝的道︰

「各位爺,華清池的水真靈光,等等我也去洗個澡!」

車里面躺的「老水牛」石逵,見阮莫嘆面色轉趨紅潤,雙目神采奕奕的上得車里,驚喜的道︰

「大哥,你果然好了,水牛這幾刀算沒白挨!」

阮莫嘆流露出十分關切的道︰

「水牛,你果然為大哥兩肋插刀,不愧大哥的好兄弟!」

笆小猴笑道︰

「有句戲詞是這麼唱的︰虎落平陽被犬欺,一到深山看我的;如今大哥又回到深山了,哈……」

袁小七笑道︰

「大哥,總得想辦法找包松那老小子去!」

點頭咬牙,阮莫嘆道︰

「我饒不了他們!」

笆小猴道︰

「大哥有何打算?」

阮莫嘆道︰

「先找個地方住下來,水牛這身傷總得先治好了!」

石逵忙搖手道︰

「大哥別為水牛操心,該怎麼辦你只管去進行!」

袁小七道︰

「別等篷車再到霸橋,我們還是中途下車,如何?」

阮莫嘆思忖一陣道︰

「我們不進東門,改由西城進,水牛身上盡是血糊糊的,他得弄件新衣換穿了!」

笆小猴伸頭篷車簾外,問那趕車回回,道︰

「你這大篷車可以進城嗎?」

回回轉頭笑道︰

「能。」

笆小猴笑道︰

「繞道從西城進城門,找家客棧我們下車!」

一聲苦笑,那回回道︰

「你們不住我的篷車了?」

笆小猴道︰

「這可說不準,也許我們住不慣客棧便馬上又找上你,只要你還在原地方!」

那回回道︰

「只要鹽沒月兌手,我一定仍在原地等,衷心歡迎各位再駕臨我的車上來,哈……」

大篷車進了西城門,靠右沒幾家便是個大客棧,龍頭檐下掛著個大招牌,上面篆體金字︰

「西京大客棧」。

大篷車剛停下來,已見里面跑出個伙計,白布巾搭在肩頭,笑呵呵的幫著掀起車簾,道︰

「各位一路辛苦!」

袁小七立刻對伙計道︰

「弄個四人合住大客間,另外好酒好萊弄幾樣送到房間,我們有個受傷的要歇幾天!」

伙計立刻伸手扶石逵,邊笑道︰

「有有有,各位請!」

笆小猴走至年青回子面前,一錠銀子塞過去,笑道︰

「回子老兄,你的篷車給我兄弟帶來了方便,也給你老兄添了不少意外之財,兩廂滿意,各不賒欠,後會有期!」

銀子揣入懷里,年青回回搔著一嘴大胡子,笑道︰

「如果天天有各位住在我的車里,王八蛋還想回甘肅!」

于是,大篷車緩緩駛出城門外,店門上,甘小猴罵道︰

「老子們倒了楣才去住大篷車!」

「西京大客棧」里面可真齊全,前面酒樓飯莊子,後面一進四合院全是客房,有個馬既還有替馬整修鐵蹄的——

阮莫嘆選在最後一間靠西側,那地方隔著窗子可以望見牆外面的小巷子。

現在,四個人酒足飯飽也睡了覺,阮莫嘆心中琢磨,兩只神采十足的大眼,還直不愣望著屋頂……

突然,甘小猴低聲道︰

「大哥,我想到個主意了!」

袁小七冷冷道︰

「別是餿主意!」

笆小猴笑笑,道︰

「便餿主意也夠姓沙的受!」

阮莫嘆道︰

「說來听听!」

笆小猴道︰

「上午總督府把丁避事五個人抓進總督衙門,我們便利用這機會,暗中模進總督府,弄個手段,叫姓沙的坐實這樁意外之災,如何?」

一掌拍在床沿上,阮莫嘆呵呵笑道︰

「猴崽子,你他娘的好事不見有幾樁,壞透了的餿主意倒是不少!」

坦然一笑,甘小猴道︰

「大哥,我甘小猴的作風便是這樣,誰打我一拳,我便踢他三腳,江湖上沒見幾個能挨了別人一拳的人再翹起任人再加上一腳的聖人!」

阮莫嘆格格一笑,道︰

「果真那樣,娘的皮,反倒為人小覷,阮莫嘆第一個趕你小子走路!」

袁小七道︰

「大哥,你如何叫‘上柳莊’那批狗東西把罪名坐實?」

一笑,阮莫嘆道︰

「今夜我走一趟總督府衙門,明日我們便看勢鬧去!」

「老水牛」石逵笑道︰

「我也去!」

阮莫嘆道︰

「你不能去!」

石逵坐直身子,道︰

「我這些全是皮肉之傷,已經好了大半,你們去,我當然也去!」

阮莫嘆道︰

「雖說是瞧熱鬧,說不定還會動家伙,所以你還是在客棧,把傷養好,少不了你干的!」

「老水牛」石逵忿忿的道︰

「真他娘的倒楣透了!」

這夜新月彎彎似要掉下來般一些光澤也沒有,倒是月芽兒下方的那顆大星星,眨巴著誘人的鑽石光芒,惹眼極了!

阮莫嘆二更天一過,便低聲對袁小七道︰

「三個人誰也別出去,三更一過我便趕回來!」

笆小猴道︰

「大哥,你可得多加小心,衙門森嚴,別被人給認出來!」

笑笑,阮莫漢道︰

「小事一樁,放心吧,哥子們!」

笆小猴正要說什麼,面前勁氣激蕩,剎時阮莫嘆已穿窗而出消失在夜空里!

袁小七贊嘆不已的道︰

「小猴崽,大哥這身功夫真叫人沒話好說!」

笆小猴咧嘴笑道︰

「大哥的武功自是高絕,可他對你我弟兄這份愛護與關懷,怕不比劉關張桃園結義稍差,佩服,那是打心眼里透著崇敬!」

「老水牛」石逵一邊接道︰

「我水牛早把這條命交給大哥,蒸煮還是熱炒便隨大哥高興了!」

呵呵一笑,甘小猴道︰

「光景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待宰水牛了,哈!」

阮莫嘆躍出「西京大客棧」後院牆,發覺這長安城街道上仍然不少行人,光景是大地方天越晚越見越鬧!

沿著大街往東,沒多遠有家酒館,既然天色尚早,何不進去灌幾杯!

阮莫嘆找了一張最里面小桌坐下來,一碟鹵味,一壺清酒,另外他向伙計要了紙筆匆匆寫了一張字條——

外面街上行人漸少,敢情已交三更,連這家酒館也開始收拾台面,阮莫嘆才緩緩走到大街上!

總督衙門在南大街,阮莫嘆剛轉入這條灰磚鋪的街道,便看到兩隊軍士在查夜了——

不遠處,正有七八個軍士把守,一對大旗下面,總督衙門的兩邊,丈五高的一對石獅子旁,青石台階上站著個大漢,四支大紗燈下面,只見這大漢掛著腰刀,威風八面的審視附近街面上!

阮莫嘆暗地里一笑,騰身便上了屋面,從上面四下看,只見這總督衙門高屋櫛比,氣勢雄威,比之固縣衙門可就大巫見小巫了!

從側面撲向後面,只見前面兩個大院有燈光,後面各處已不見任何動靜,要想找總督大人,一時間還難如願,于是,阮莫嘆轉而撲到最前面,這時正值上下班交換時刻,正面大廳上高懸著兩盞大號玻璃燈,望過去陰森森的,阮莫嘆等到一隊換班的離去,正面大廳上只有四個軍士守在門口,突然騰空落在正廳前面,冷冷望著四個愣愣軍士,嘿嘿連笑不已……

「嗆」的連聲響,有個軍士已狂喝道︰

「拿刺客!」

四把 光閃亮腰刀摟頭向阮莫嘆狂砍而上,激蕩的「嗖」聲未已,阮莫嘆拔空三丈,前空翻一連三個,人已沖進正面大堂內,就在他一聲冷笑里,一掌拍在條案前面的公案桌上,不等後面撲進來的四個軍士殺到,雙肩閃晃,他已自閃到那座巨大屏風後面……

正面已圍過二十多名軍士,有個參將提著大刀沖進來,喝問道︰

「刺客在哪里?」

另一參將也撲進正廳,高聲大叫︰

「點火把,絕不能放走刺客!」

不旋踵間,總督府內一片燈籠火把,人影幢幢,光景是近千軍士全出動了!

突然,正大廳上有人高聲叫道︰

「這是刺客留書,快呈總督大人!」

一位參將接在手上細看,只見上面寫道︰

「速放‘上柳莊’五人!」

那參將破口大罵,道︰

「上柳莊的人好大膽,天明我正要率人前去追查,他們今夜便來恐嚇,可惡的東西!」

便在這時,只見一個紅臉大漢,滿面怒容的走進來,正堂上所有的人忙施禮不迭,那參將已把刺客留下的字條雙手恭敬的呈上去!

燈光下,只見這紅面長髯大漢接過字條,立刻沉聲喝道︰

「上柳莊是什麼地方?」

有個軍士近前,道︰

「上柳莊在霸橋附近!」

紅面大漢沉聲道︰

「他們干什麼營生?」

那人搖頭道︰

「干什麼,屬下就不知道了!」

突的一聲沉喝,紅面大漢向那參將,道︰

「宋參將,午時抓回府衙大牢的五個人怎麼樣了?」

姓宋的參將忙道︰

「回稟大人,四個人中有兩個傷得很重,另一個可以說話,他卻一直叫冤枉!」

冷冷一笑,紅面大漢道︰

「連夜率五百軍士把上柳莊圍起來,把肇事的給我抓來,他們這是在造反!」

宋參將立刻退出正大廳,總督府內直忙亂到四更天才漸漸恢復正常!

阮莫嘆穿房越脊直往西城方向躍去,他似是比之平日更見輕松,愉快得令他不只一次「呵呵」笑出聲音來……

現在,他已到了「西京大客棧」的後院,當他越窗而入,見袁小七三人還坐著,不由沉聲道︰

「你們怎麼不睡?」

笆小猴道︰

「等你呀,老祖宗!」

阮莫嘆道︰

「等我干什麼?」

笆小猴多嘴嚼舌根的道︰

「等你干什麼?你這話問得可新鮮,你好比我們群龍之首,又好比哥兒三的活菩薩,他娘的,你又不是去逛窯子找姑娘,而是模上總督府,你說說看,我們三個的老祖宗,我們怎麼能睡得安穩,又如何睡得舒坦!」

石逵也低聲道︰

「大哥若有閃失,我石逵心中琢磨定了,老子便殺進總督府要人!」

阮莫嘆冷冷道︰

「別把你們大哥看成二愣子蹩腳貨色,睡吧,一大早我帶你兩個看熱鬧去!」

于是,四個人笑眯眯的倒頭便睡……

客棧外面,隱隱傳來擊梆聲,已是四更天了!

那面,「水牛」石逵已發出雷一般的鼾聲,吵得阮莫嘆三人好一陣子無法成眠!

大早起,長安城已傳出消息,「上柳莊」的人要造反,總督衙門正派了五百軍士去圍剿了!

阮莫嘆四個人正在吃早飯,「西京大客棧」的掌櫃的已在店堂里對一群客人傳出這消息,不少人議論紛紛,掌櫃的卻又提醒大家︰

「上柳莊在東關外霸橋附近,大伙最好繞道而行,且莫趕去看熱鬧,那會惹禍上身的!」

袁小七一掌拍在桌面上沉聲道︰

「他娘的,這下子管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匆匆走過個伙計,笑道︰

「客官,你要把吃剩下的兜走?」

阮莫嘆笑道︰

「全吃下肚子,哪還有剩的?」

伙計指著袁小七,道︰

「這位客官不是要……」

袁小七也笑起來,道︰

「伙計,你听錯了,我是說那造反的上柳莊,這回他們是吃不完兜著走了!」

就在客堂上一陣哄笑聲里,阮莫嘆與袁小七甘小猴,三人走出「西京大客棧」,「老水牛」石逵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又回到後面去!

走出城外面,甘小猴罵道︰

「大哥,上柳莊還放著我們馬匹車輛,那輛大車我是花了不少銀子買的,他娘的,總得設法弄出來吧!」

袁小七怒視前方,喃喃道︰

「操他親娘,五百兩保鏢銀子是個什麼模樣,我還未曾聞到,姓包的就‘將’老子一軍!」

阮莫嘆陰鷙的道︰

「姓包的同他老婆,‘母夜叉’白鳳那老騷狐,暗中想收拾我弟兄不成,沒得倒露出他們狐狸尾巴,你們絕對不清楚,每次我去見我大師伯,老人家總不忘我可曾听得包大景與白鳳二人的消息,娘的,這下子我總算對大師伯有了交待,原來包松就是包大景,兩個人躲在固縣衙門,誰也不曾想到他夫婦二人就是當年江湖上的兩個巨梟!」

笆小猴道︰

「大哥,依你看包松他一家三口會不會已經離開上柳莊,要是他們連夜離去,怕再找他們便不容易了!」

阮莫嘆道︰

「我已逃去,他們必有所顧忌,八成他們還在上柳莊!」

袁小七點頭,道︰

「十分有八分可能,只要他們同姓沙的扭結在一起,便不怕我們找上門,一旦落單,便大哥一人也能把他一家三口擺平!」

笆小猴忙低聲道︰

「大哥,你不會連包松的女兒也一起做了吧,那個姑娘我看著蠻順眼的!」

阮莫嘆斜目怒視,沉聲罵道︰

「你他娘的果真是個騷猴兒精,固縣城還有個卓寡婦在等著你,這他娘的才幾天,你便看上包松的女兒,我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猴兒相!」

袁不七也笑道︰

「大哥的話不錯,猴崽子是過份了些,這要是說給卓寡婦听,卓寡婦不上吊也會氣個半死!」

雙手連搖,甘小猴急的猴目見淚,道︰

「哪個龜孫王八蛋才移情他戀,我這里只是說那包松女兒模樣兒老實,像個真正女人,這才順便提一句,你們就把我的話往岔道上想,干什麼嘛!」

阮莫嘆一笑,指著前面,道︰

「你們看,趕鹽車的還在那兒呢!」

袁小七已哈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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