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元甲問道︰
「鮑弘,有關‘青冥會’在湘境一帶的動靜,你是否知道一二?」
微微一欠身,「入海龍」鮑弘道︰
「不知盟主所指是那一方面?」
舉杯啜飲了口酒,宗元甲一副聊談的神情道︰
「我是指‘大幻仙’姜沖,你是否知道此人?」
點點頭,鮑弘道︰
「屬下知道——‘大幻仙’姜沖是‘青冥會’會主‘霸山虎’狄平的師叔,行止詭秘,識不透真相……江湖傳聞,‘大幻仙’姜沖在湘鄂交境的‘楓林灣’鎮上,遇著扎手勁敵,鎩羽受傷回至‘青冥會’總壇……」
掀掀鼻子「哼」了聲,孟達接口道︰
「姜沖這老小子在‘楓林灣’鎮郊‘草橋大寨’,蒙盟主手下留情,沒有留下他的狗命,只是賞了他一劍。」
倏然有所會意,鮑弘點點頭,道︰
「原來‘大幻仙’姜沖所遇上的勁敵,就是盟主!」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接著問道︰
「姜沖回至‘青冥會’總壇後,可有其他動靜?」
略一思忖,「入海龍」鮑弘道︰
「據江湖傳聞,湘中‘青冥會’總壇最近來了幾位高手。至于是否出于‘大幻仙’姜沖所邀請,屬下這就不甚清楚了。」
听到「湘中青冥會總壇」這話,宗元甲殊感困惑道︰
「湘北洞庭湖邊的常德,離湘中尚有一段路程,‘青冥會’如何會跟‘嘯天盟’湘境總舵,發生爭奪洞庭湖水路地盤之事?」
「入海龍」鮑弘道︰
「‘青冥會’總壇雖然在湘中牛頭山‘鐵翎谷’,但在湘北的洞庭湖畔,也有他們一個分壇……」
僧浩接口道︰
「‘青冥會’在洞庭湖附近,原來有分壇設下?!」
點點頭,「入海龍」鮑弘道︰
「不錯,‘青冥會」在洞庭湖東岸的‘墨水岩’,設有一個分壇……
劍眉微微一軒,宗元甲問道︰
「湘北這處分壇,是‘青冥會’誰負責的?」
「翠玉樓」酒店開設在洞庭湖邊的「雙鳳橋」鎮上,「入海龍」鮑弘眼前的身份是「翠玉樓」酒店的掌櫃,顯然對附近一帶情形比較清楚……
鮑弘見宗元甲問出此話,就回道︰
「稟盟主,負責洞庭湖分壇的,是湘鄂江湖上有‘白狼’之稱的巫勇……」
擊鼓似的聲音冒了出來,孟達道︰
「鮑掌櫃的,這個‘白狼’巫勇在‘青冥會’中,算是老幾?」
一笑,「入海龍」鮑弘道︰
「‘老幾’鮑某就不清楚,孟護衛,不過無可否認的這個‘白狼’巫勇,是‘青冥會’中高手,不然不會調派來‘墨水岩’任分壇主之職了。」
目光移向宗元甲,鮑弘問道︰
「盟主,您和兩位護衛,此行目的地是否常德東郊‘廟口集’的‘明湖莊院’?!」
宗元甲點點頭,道︰
「不錯,宗某和僧浩、孟達兩人此去‘明湖莊院’,見到湘地總舵主‘金雕’晏兆雄後,對敵我雙方情形,可以有個研判。」
「翠玉樓」樓上廳房雅座中的「赤麟」宗元甲,和僧浩、孟達兩人,這頓酒菜吃得十分滿意。
尤其後來店伙端上那幾味名貴珍肴,更令人齒留余香,孟達狼吞虎咽,恨不得把桌上那幾只盤底朝天的盆子,都吞下肚子里。
「赤麟」宗元甲替自己感到迷惑……
「嘯天盟」所擁有的一系列生財系統中,居然還有這樣一家巍峨富麗,手技超絕的酒樓菜館……自己踏進「翠玉樓」大門還不知道。
這頓吃喝結束,那不是「入海龍」鮑弘擺下盛宴接待盟主……
「赤麟」宗元甲乃是真正這家「翠玉樓」酒店的大掌櫃,大當家,也就是他自己請了自己;但宗元甲沒有「白吃」一頓,抹嘴就走……
從腰袋一疊銀票中,取出一張百兩紋銀的銀票,吩咐「入海龍」鮑弘,賞給後面廚房,和前面接待客人的所有伙計。
酒醉飯飽,「赤麟」宗元甲在鮑弘恭送之下,帶了僧浩、孟達兩人,離開「雙鳳橋」鎮上的這家「翠玉樓」酒店。
粼波皺皺,水色碧綠,湖面上點綴著幾只翱翔翩舞的鳧鳥,岸上煙籠林陌,隱約可見,就在背山面湖,景色絕佳的位置上有一座巍峨矗立的建築——這里就是常德東郊洞庭湖畔的「明湖莊院」。
三匹坐騎勒住韁繩,停了下來……騎在馬上的是「赤麟」宗元甲,和他的兩個護衛。
宗元甲向孟達緩緩一點頭,眼色投過一瞥——孟達應了聲「喳」,拋鐙落地,來到莊院大門外,叩動門環,輕輕敲了幾下。
一響「吱格」聲,大門旁邊一扇側門張了開來,探出一個穿著護院莊丁衣衫的中年人,朝孟達打量了眼,問道︰
「尊駕來這里‘明湖莊院’,是找哪一位?」
一指坐騎上的宗元甲,孟達吐出一陣擊鼓似的聲音,道︰
「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來‘明湖莊院’訪‘金雕’晏兆雄!」
這名護衛莊丁一震,一凜,朝坐騎上宗元甲望了眼,喉嚨里吐出一響「哦」的聲音,忘了向訪客躬身施禮,轉身拔腿往小門里奔了進去。
沒有多久……
這座「明湖莊院」里,響出「軋軋軋!軋軋軋!」接連開門的聲音……最後一響「格」的聲,外面這扇莊院大門分向兩邊張了開來!
從張開的外間那扇莊院牆門,縱目朝里端看去,成了一條直線,足足有十數丈之遙——張開的三進大門之內,從里面大廳走出一位老者。
老者身材頎長,頷留清髯,身穿一襲長袍,年紀看來有六十左右——他是「明湖莊院」莊主「金雕」晏兆雄。
「赤麟」宗元甲見晏兆雄急步從屋里出來,立即下了坐騎。
旁邊僧浩也跟著忙不迭從馬背上下來。
「金雕」晏兆雄出來莊院牆門,向宗元甲恭身一禮,道︰
「‘嘯天盟’湘境總舵,總舵主‘金雕’晏兆雄見過盟主!」
皺皺眉,笑了笑,宗元甲握住晏兆雄一雙手,道︰
「晏老哥,您我老兄弟,干嘛婆婆媽媽的來這麼一套禮節……你不叫人看膩!」
僧浩、孟達兩人,上前向晏兆雄見過一禮。
「金雕」晏兆雄肅客迎賓,經過三扇張開的里外大門,來到大廳,賓主坐下後,晏兆雄道︰
「盟主,我算您也快要到‘明湖莊院’了……」
微微一怔,宗元甲道︰
「你知道,晏莊主?!」
「金雕」晏兆雄道︰
「‘白河橋’鎮客店,斷去‘南天一煞’麥夫手臂,‘楓林灣’揭開‘鉛銀’陰謀,傷了‘大幻仙’姜沖,又在‘浣花塘’鎮郊,砸了那家‘福海飯店’賭場,‘青冥會’接連挨上幾下悶棍——老天才知道盟主已離大洪山石旗峰總壇,‘御駕親征’,親自取道來湘北‘明湖莊院’晏某這里……」
笑笑,宗元甲道︰
「耳報神倒是靈通,晏莊主,宗某沿途的行蹤你都知道了?!」
這位「明湖莊院」老莊主「金雕」晏兆雄,不加掩飾的道︰
「恭列‘嘯天盟’中弟子,對自己盟主的行蹤,豈能疏忽不關心?!」
听來有所感觸,宗元甲輕輕呼了口氣——卻帶來一份輕松的氣氛,宗元甲含笑道︰
「晏莊主,您歷歷如繪指出宗某行蹤所經之處,但漏了其中一樁……」
怔了怔,「金雕」晏兆雄道︰
「您又去了何處,盟主?」
宗元甲道︰
「洞庭湖浩瀚遼闊,佔幅萬頃,宗某經過之處也是洞庭湖畔,——處‘雙鳳橋’鎮上……」
一聲輕「哦」,「金雕」晏兆雄接口道︰
「不錯,‘雙鳳橋’鎮上有我們‘嘯天盟’立下的一份基業,那是一家極為巍峨的‘翠玉樓’酒店,盟主,您去了那里?」
含笑點頭,宗元甲道︰
「是的,宗某去了‘翠玉樓’酒店,但事前並不知道此酒店是‘嘯天盟’所有,後來掌櫃的‘入海龍’鮑弘前來問候,才知道自己捧自己場,照顧了這家‘翠玉樓’酒店的生意……」
談話中話題漸漸移轉……「金雕」晏兆雄道︰
「盟主,您是接到屬下‘明湖莊院’所發‘箭書’,知道‘青冥會’借口洞庭湖水路地盤這事,找上‘嘯天盟’湘境總舵的碴子,才取道來湘北……」
微微一點頭,宗元甲接口道︰
「不錯……」
一副不解的神情,晏兆雄道︰
「如何又會在途中跟‘青晏會’結下梁子,截下‘大幻仙’姜沖的?」
「赤麟」宗元甲把當時那段經過說了出來,接著又道︰
「‘寒川門’中‘旱地蛟’岳申,‘雲中鵬’田敏兩名弟子,中了人家圈套,誤食迷失真性的‘忘我散’藥物,互相廝殺激斗,後來才知道是‘青冥會’中‘大幻仙’施的手腳……」
靜靜听著的孟達,冒出一句道︰
「姜沖那老小了,那副半死不活的窩囊相,裝得真像……」
目光移向孟達,晏兆雄無法會意,問道︰
「那個‘大幻仙’姜沖,如何又是‘半死不活窩囊相’,孟護衛?」
孟達就將當時姜沖在「白河橋」鎮「妙手醫廬」的情景說了出來,又道︰
「這老小子,一張黃蒼蒼風干橘子皮的臉孔,瘦得半斤骨頭八兩肉,風也可以吹倒似的……」
宗元甲道︰
「‘大幻仙’姜沖從‘妙手醫廬’後面臥房,一扇不到尺來見方的小窗逸去,宗某推斷他施展了一門傳聞江湖的‘縮骨神功’,是個藏鋒不露的高手……」
「金雕」晏兆雄慨然道︰
「‘寒川門’與‘青冥會’之間,盟主,這兩個江湖門派,有水火不相容的夙仇……」
宗元甲問道︰
「晏莊主,雙方如何會結成死仇的?」
「金雕」晏兆雄道︰
「‘寒川門」總壇設于湘東株州,‘青冥會’的總壇在湘中牛頭山,雙方都在湖南境內打天下……就像此番‘青冥會’找上‘嘯天盟’湘境總壇一樣,‘青冥會’排除異己,吞噬同道,野心勃勃,要做他稱主武林的春秋大夢……」
已理會過來,宗元甲接口道︰
「那是‘青冥會’尋釁找上‘寒川門’的晦氣……」
緩緩一點頭,晏兆雄道︰
「不錯,盟主,‘寒川門’雖然實力不厚,但又豈肯乖乖雌伏……」
廳上正在談著時,一名莊丁匆匆進來,向「金雕」晏兆雄躬身一禮,道︰
「莊主,外面有位客人求見……」
微微一怔,晏兆雄道︰
「晏平,是何等樣人物?過去可曾來過這里?」
莊丁晏平道︰
「那位客人操北地口音,年紀七十左右,是個弓腰隆背的駝子……自稱‘洛水駝丐’江勝……」
輕輕念出「洛水駝丐」江勝這名號,晏兆雄問道︰
「晏平,此‘洛水駝丐’江勝,可曾說出來訪老夫是為了何事?」
炳腰一點頭,晏平道︰
「回莊主,那個客人說了……說是久聞湘北‘明湖莊院’‘金雕’晏莊主,前來慕名拜訪。」
緩緩側過臉,目光投向宗元甲……似乎在問,此「洛水駝丐」江勝又是何等樣人物?!
接觸到晏兆雄投來視線,宗元甲道︰
「丐幫幫主‘七海窮神’曲挺與宗某一見如故,晏莊主,此‘洛水駝丐’江勝既是丐幫中人物,此番前來‘明湖莊院’,除了慕名拜訪之外,不妨問問是否尚有其他事情。」
點點頭,晏兆雄向那名莊丁道︰
「晏平,傳話有請!」
應了一聲「喳」,莊丁晏平退出大廳,不多時,陪同一位駝背老人進來。
老者身穿一襲長袍,雖然穿得很整齊,長袍上留有不少補釘……體態原來可能很魁梧,由于弓腰凸背的緣故,看去比常人矮了半截。
「洛水駝丐」江勝由莊丁晏平陪同進來大廳,帶著詢問的眼光,朝莊丁晏平看來。
晏平一指主座「金雕」晏兆雄,道︰
「這位就是我們‘明湖莊院’莊主。」
「洛水駝丐」江勝長揖一禮,道︰
「‘洛水駝丐’江勝見過晏莊主,江某來得孟浪,猶希勿罪!」
回過一禮,晏兆雄含笑道︰
「區區‘金雕’晏兆雄,辱蒙江朋友移駕來訪,不勝歡迎……」
眼前這個「洛水駝丐」江勝,不速來訪,來意不明,晏兆雄並沒有替旁邊的宗元甲等三人,引見介紹。
請江勝坐下後,晏兆雄問道︰
「敢問江朋友來自何處?」
「洛水駝丐」江勝,欠身一禮,道︰
「江某來自河南信陽城郊,一處叫‘馬家店’集鎮……」
一頓,又道︰
「晏莊主聲譽遠播湘鄂兩地,仗義疏財,英名震耳,是以冒昧來訪……」
听到「仗義疏財」四字,「金雕’晏兆雄已十有七八理會過意來。
江勝取下背負囊袋,從囊袋中取出一只五六寸見方的錦盒,揭開盒蓋,里面是一只杯子……
這只杯子用白玉雕琢而成,通體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紋,玉杯外圍雕出一條栩栩如生的盤龍,這條雕出的小龍,從杯底沿環圍而上,直到杯蓋。
「金雕」晏兆雄雖然稱不上富堪敵國,但除了武林中聲譽外,亦是地方上一位富紳,此刻看到錦盒中這只玉杯,已知是一項稀世珍物。
此刻,這個「洛水駝丐」江勝,從袋囊取出這只藏玉杯的錦盒,卻不知對方用意何在。
一指錦盒中玉杯,江勝問道,
「晏莊主,這只玉杯您看來如何?」
緩緩一點頭,晏兆雄照實的道︰
「不錯,稀世珍物,價值連城!」
莊丁晏平尚留在大廳,未曾離去,江勝轉過身微微一笑,向晏平道︰
「這位小扮兒,麻煩你取一杯干淨,可以入嘴飲的清水來……」
晏平一點頭進入里間,不多時,捧了一杯開水出來。
江勝接過這杯開水,揭開白玉杯蓋子,把開水倒入白玉杯中,掩上蓋子後,把玉杯放到桌上。
一指桌上這杯子,江勝向晏兆雄道︰
「此杯稱作‘白玉環龍杯’,昔年江某蹤游塞外草原,從當地部落酋長獲得此杯……」
「金雕」晏兆雄還不知這個「洛水駝丐」江勝,取出這只「白玉環龍杯」的用意,是以緩緩頷首,替代了回答。
邊上「赤麟」宗元甲,雖然有過人的閱歷,但眼前除了知道此「洛水駝丐」江勝是丐幫中人物外,卻也無法猜出此人來訪「明湖莊院」用意何在。
這位「洛水駝丐」江勝,指著「白玉環龍杯」,又道︰
「剛才‘白玉環龍杯’中倒下干淨清水,不需多久,杯中之水呈澄黃色……經過兩個時辰左右,水色由橙黃成紫紅色,也就成了一杯醇口美酒……」
听了暗暗稱奇,晏兆雄順著對方口氣,道︰
「有這回事,江朋友?!」
含笑一點頭,江勝道︰
「一點不假,晏莊主,‘白玉環龍杯’中水成了紫紅色美酒,此酒飲下能延年益壽——經常飲服此杯中之酒,功能駐顏不衰,強精固元……」
站立邊上的孟達听到這些話,嘴里沒有開腔出聲,兩顆牛眼直瞪出來。
江勝揭開桌上「白玉環龍杯」蓋子,微微一笑,指著杯中道︰
「晏莊主,請過目一看!」
「金雕」晏兆雄站起身,朝桌上杯中水看來,果然里面顯出一泓悅目的澄黃色……隱隱中有縷縷聞來十分舒服的清香,從澄黃色的水中飄浮起來。
宗元甲等朝桌上杯中水看去,暗暗稱奇不已。
「洛水駝丐」江勝又把「白玉環龍杯」的杯蓋蓋上,拱手一禮,向晏兆雄道︰
「江某一番誠意,請晏莊主將此‘白玉環龍杯’收下!」
「金雕」晏兆雄,原來已有這樣的想法,是以並不感到十分意外……
耙情形形色色的江湖上,就有這一類人,找去頗負聲譽的武林中人俯仰,借口慕名拜訪,暗中已有弦外之音,繼後以珍物相贈——其實就是一筆交易買賣。
這些「相贈」的珍物,有的確是價值連城的珍物,但也有不少卻是虛晃一招,只此一遭下不為例,那是「賣野人頭」的。
眼前這只「白玉環龍杯」,宛若玩魔術,耍把戲的演了一套,看來令人不可思議——當然,可能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物,也可能是江湖中人虛晃一招,反正下不為例,可以撈到一筆錢。
微微一笑,這位「明湖莊院」晏莊主,道︰
「無功不受祿,江朋友,你不妨開出一個數目來,晏某才受之無愧!」
笑了笑,又沉思了下,這個「洛水駝丐」江勝才道︰
「不拘數目,晏莊主,您賞下多少就多少——這是江某一份誠意!」
「赤麟」宗元甲乃是「嘯天盟」盟主,一代江湖大豪,有他過人的見識及閱歷……「金雕」晏兆雄所想到的地方,他也早想到了。
但,宗元甲更想到另外一件事……
這只「白玉環龍杯」,真真假假,暫且撇開不談……丐幫弟子包括幫主在內,謀求生活唯一的途徑,是挨家挨戶乞求布施。
眼前這個「洛水駝丐」江勝,是丐幫弟子,他又如何「改行」做起別的買賣來了……以稀迸珍物,來換取別人袋囊里的金銀。
心念游轉,宗元甲問道︰
「江朋友,你可識得‘七海窮神’曲挺此人?」
向丐幫弟子問出這話,听來含有嘲弄、侮辱的韻味——那就像向人間出這句話︰
「喂,朋友,你認不認識你父親?」
天下哪一個做兒子的,不認識自己老爸?
這話問出口,就在這剎那間,宗元甲替自己感到後悔了。
但情形並非宗元甲想像中那回事……
「洛水駝丐」江勝輕輕念出「七海窮神」四字——似乎發現在這四個字意味中,並未帶上一個「丐」字,雖然「窮神」,也不像是「要飯」的……
若有所聞的緩緩一點頭,江勝道︰
「不錯,江某似有所聞這個武林同道!」
宗元甲听到這樣一個回答,大出意料之外——這個「洛水駝丐」江勝,看來不但不像是丐幫中弟子,尚且連上台面的資格,也沒有他「份」。
武林中稍有知名度的人物,誰都知道江湖上有「七海窮神」曲挺此人。
劍眉微微一蹙,從袋囊取出那枚精致珍藏,晶瑩剔透,有五六寸長,綠玉雕成的「如意令」,宗元甲抿抿嘴唇一笑,道︰
「江朋友,你看這枚綠玉如意如何?」
接過手來,「洛水駝丐」江勝細細看去,嘆為觀止,大為贊賞,道︰
「不錯,不錯,這是一件少見的玉琢珍品,不在江某‘白玉環龍杯’之下。」
話落,雙手捧了「如意令」,還給宗元甲。
「洛水駝丐」江勝看到這枚「如意令」,嘴里說「不錯」,宗元甲心中在說︰「錯了……」
「如意令」乃是丐幫幫主的信符,見到「如意令」如見幫主本人,不應嘴里贊賞,而是應來個跪拜大禮。
微微一笑,宗元甲接上兩句道︰
「嗯,不錯,真個不錯……」
這話听進「金雕」晏兆雄耳里,一臉愕然之然,無法會意過來。
但,「金戈雙衛」的僧浩、孟達兩人,已知道其中有了蹊蹺……
此「洛水駝丐」江勝,身列丐幫中弟子,如何不知「七海窮神」曲挺是何許人?
「如意令」乃是丐幫幫主的信符,卻不知其來歷,只知道是玉琢珍品。
目注「洛水駝丐」江勝,宗元甲道︰
「你不知‘七海窮神’曲挺是何等樣人,在下現在不妨告訴你——這位‘七海窮神’曲挺,乃是當今武林,江湖丐幫中幫主……」
洛水駝丐嘴角抽搐了下,不自覺中輕輕「哦」了聲。
指著手中「如意令」,宗元甲又道︰
「不錯,這是玉琢珍品,但另外還有它的來歷,這枚綠玉如意是丐幫幫主的信符,天下丐幫弟子見此‘如意令’,如見幫主本人,應行跪拜之禮……江朋友,你說‘不錯’,那是你錯了!」
臉肉起了一陣痙攣,「洛水駝丐」江勝很費勁的把這話問了出來︰
「你……你是誰?」
旁邊孟達吼了聲,道︰
「操你女乃女乃的老家伙,你敢不知輕重的向我們盟主問出此話……」
一指宗元甲,擊鼓似的又道︰
「鄂中大洪山石旗峰,‘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
眼皮一翻,兩眼一直,「洛水駝丐」江勝吶吶道︰
「你……你就是……」
「不錯,正是區區在下——現在是我問你了,你是誰?」
渾粗的手臂一揮,孟達接口道︰
「老家伙,你狐狸已露了尾巴,還不說個清楚明白!」
突然臉色一轉,「洛水駝丐」江勝嘿嘿嘿笑了起來,道︰
「丐幫弟子原是一些街頭巷尾伸手要飯的,借用丐幫中人名義,該不致會有砍頭的罪名吧?!」
緩緩一點頭,宗元甲道︰
「不錯,‘丐幫’兩字並不值錢,但,江朋友,你用了丐幫中人稱號,借口拜訪,拿了這只玉杯來‘明湖莊院’求見莊主‘金雕’晏兆雄,這段來龍去脈的經過,你可要說來听听。」
「金雕」晏兆雄對眼前所有演變,先是像淋了一頭霧水,現在宗元甲說出這些話,已有所會意過來……
眼前這個自稱「洛水駝丐」江勝的駝子,不速來訪「明湖莊院」,看來不似一樁單純的事。
也不像有些江湖中人,借口慕名拜訪,以珍物相贈,來完成一項買賣交易。
宗元甲說出這些話,「洛水駝丐」江勝嘿嘿笑了笑,道︰
「我說‘嘯天盟’的宗盟主,這件事也不值得你大驚小敝的,我江勝江湖上混混,為了要打發日子,就不得不想出些名堂來……」
一頓,又道︰
「我江勝來‘明湖莊院’不受歡迎,很簡單,拿了這只‘白玉環龍杯’就此告辭。」
孟達吼聲接口道︰
「娘的皮,老家伙,這里‘明湖莊院’不是酒肆客棧,由你來任你去?」
眼皮一翻,這個「洛水駝丐」江勝敢情還是一只久混江湖的「老龜」,嘿聲一笑,道︰
「朋友,照你這麼說來,是想把我這條命留在這里了?」
笑笑,宗元甲道︰
「‘光棍眼里不入砂子’,江朋友,這里‘明湖莊院’由你來得也由你去得,不過你總得有個交待……」
眼珠一轉,哼了一聲,江勝道︰
「如何交待?」
不慍不火,宗元甲指著桌上「白玉環龍杯」道︰
「玉杯中水在兩個時辰之內,由澄黃變成紫紅色美酒,這是你自己說的,江朋友,你要離開這里‘明湖莊院’,不必留下這份人情,干下杯中美酒再走……」
臉色驟變,江勝直直朝宗元甲看來。
還是有條不紊的,宗元甲又道︰
「你如不想飲下玉杯中美酒,江朋友,掌劍听憑你,就在宗某手中走上三招……能架住宗某三招,這里‘明湖莊院’任你離去,不然……」
臉色接連數變,江勝接口道︰
「不然又如何?」
不帶半點火氣,宗元甲就像跟朋友聊天的道︰
「不然,江朋友,大丈夫做事敢作敢當,光明磊落,你把找來‘明湖莊院’的來龍去脈,說來听听!」
兩條濃眉連連軒動,敢情這個自稱「洛水駝丐」江勝的駝子,已知道自己眼前的處境……現在的「點子」已非「明湖莊院」莊主「金雕」晏兆雄,而是落在這個江湖大豪,稱主一方的「嘯天盟」盟主「赤麟」宗元甲的身上,如果不給對方一個滿意的交待,不但佔不到便宜,反而要血濺七尺,挺尸就地。
艱澀地頓了頓,江勝道︰
「我說出內委經過後,宗盟主,又如何?」
十分友善的笑了笑,宗元甲道︰
「若是‘受人之托,思人于事’,你不是正主,只是替人跑跑腿而已,江朋友,說出經過後,牽贅不到你身上,你請便!」
沉思了下,替自己有了決定,指著桌上那只「白玉環龍杯」,「洛水駝丐」江勝道︰
「兩個時辰後,杯中變成紫紅色帶有酒味的水,不能進入嘴里……」
臉色微微一怔,「金雕。晏兆雄接口問道︰
「飲下又如何,江朋友?」
音韻很輕,「洛水駝丐」江勝道︰
「飲下杯中紫紅色帶酒味的水,立時七孔冒血,即使扁鵲重生,華佗再世,也無法將這條命治救過來……」
微微一頓,又道︰
「我並非姓‘江’,‘洛水駝丐’此一稱號,也是臨時編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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