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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紋風不動的坐在那里,燕鐵衣的面龐上這時涌現的是一片緋紅,紅得有如火炭一樣,他滿頭滿臉的大汗,毛孔中排出的霧氣猶在緩緩升散,他的全身衣衫都已被汗水濕透了,而他依舊低垂眉目,仿同老僧入定,似是渾然不覺周圍的險惡場面。
虯髯巨漢細細注視,又驚又疑的憤怒大吼︰「石鈺,這是什麼征狀?姓燕的是在運功排毒,還是毒性發作後的反應?」
甭伶伶站在一偶的石鈺嘴唇緊閉,沒有回答。
眼睜如鈴,虯髯巨漢暴跳如雷的喝罵︰「我操你的老娘,姓石的,你倒是開口說話呀,你是他娘的聾了啞了麼?燕鐵衣這是什麼征狀?」
石鈺干脆閉上了眼,不聞不問。
那麻臉的紅衣人怪叫起來︰「老大--先宰了姓石的那個小標孫再說!」
這一句話頗生效力,石鈺突然睜眼,咬牙切齒︰「你們這群趕盡殺絕,人性全無的野獸!」
虯髯巨漢粗厲的道︰「再不點明出來,石鈺,老子就馬上下令零剮了你的兒子!」
唇角的肌肉急速抽搐,石鈺痛苦的道︰「這…你叫我怎麼說……」
虯髯巨漢又急又恨的高叫︰「來人呀,給我活剮了姓石的那個小鰲搬子!」
全身一震,石鈺幾乎聲淚俱下的尖嚎︰「好,好,我說,他,他是在運功排毒!」
一片驚叫怒罵聲隨即亂成了一團,虯髯巨漢的額門青筋暴起,口-四濺的惡聲咒罵著︰「狗娘養的石鈺,你居然還敢幫著姓燕的拖時間?你他女乃女乃的這不是在算計我們?你個心竅不開,滿腦袋漿糊的王八蛋,我要叫你好看。」
生著鷹勾鼻的紅衣人這時也慌了,他急切的大喊︰「老大,快動手吧,別再只顧著罵人了,姓燕的若是將所有的毒素排除,咱們可就難以制住他啦,時間緊迫,延誤不得了哇!」
虯髯巨漢聲震屋瓦的狂吼︰「並肩子上!」
圍轉四周的十多名大漢立時往上猛撲,各式兵刃耀眼生寒,銳風起處,完全向坐在椅子上的燕鐵衣招呼過去!
石鈺急忙以袖遮眼。
坐在椅中的燕鐵衣,直到這實在無法拖延下去的最後關頭,方才驀然展開行動--他連人帶椅的往後倒翻,而倒翻的一剎那,椅子凌空飛出,「嘩啦啦」一響,整張酸枝椅立時劈裂分散,一個手舞七節鋼鞭的漢子,便狂號著滿頭鮮血的摔了出去!
燕鐵衣在坐椅飛拋的同時,貼地旋滾,一溜眩目的冷電伸縮閃擊,于是,又有三位仁兄慘叫如泣,六只齊脛削斷的小腿便血淋淋的散甩開去。
虯髯巨漢揮舞著一對沉重的「熟銅人」,厲叱道︰「圈穩了,圈穩了,拿準時機再上,不要亂哄亂闖。」
倚在一根柱子下,燕鐵衣雙目大睜,微微喘息,他臉上那種火紅的顏色業已消失,代之而起的,卻是一種隱約的青灰;他已不再冒汗,不再有霧氣散發,他倚在柱子上,冷靜得就像一座石雕的人像般,無動于衷。
偏殿中,人影晃閃,奔掠急促,各自在找尋有利的出手位置。
但是,這種情景在燕鐵衣的眼中,卻是模糊的、蒙-的;他的視覺是一片茫然,宛若眼底下浮沉著濃密的霧,看出去,遠近盡是暈翳,人影的閃動,在他來說,只是極其含混的明暗線條童疊,而空間的亮度與陰影,亦只是這片茫茫白翳的透光,較明與較暗而已。
他的眼楮已經看不見了,視線仿佛罩進了無邊無際的混沌水底,他不知道他是眼球遭到了破壞,還是因為中毒才引起的目力障礙?他也不曉得這是永遠的-瞎,仰是暫時性的失明?
心中的絕望、憤怒、痛苦、仇怨像火一樣燃燒,似怒浪般翻騰,他更有著無比的顫栗和悲傷--瞎了眼的人,還能稱得上是什麼英雄?多少年來的奮斗掙扎,卻竟落了這樣一個形同殘廢的下場?而這個下場,卻又是最信任的朋友所賜予!
一個人失去了視力,看不見東西,就和失去了生命沒什麼分別了,這不只是對世間萬物的欣賞來說,如不只對形象的感觸而言,更重要的是失去了視力,便失去了生命的保障,構成一切「活下去」的困難,什麼都看不見,如何達到衣食住行的目的?又如何創新未來的理想與遠景?尤其是,如何在充滿險惡詭異,危難血腥的江湖道上掙扎?失明的人是難以稱雄的了,失明的打擊,心理上更勝其實質的痛苦!
燕鐵衣這時的絕望感受,斷非一個尋常人所能承擔,但是,他之所以不同平凡也就在于此了--盡避內心是這樣的傷痛悲切,他卻仍能在表面上,做到絕對的冷漠木然,他一如平昔在生死關頭前的鎮定與沉著,絲毫也不將內在的情緒流露于形,看上去,就如同他在任何一次對敵時的反應一樣。
除了目不能視之外,他的頭仍是覺得暈沉,覺得漲痛,身體依然有著僵麻感,可是,卻比中毒時那最初的情況要好得大多了,這,不能不歸功于他善于把握時機,在那短促的空間里竭力運氣排毒之故。
他仍是幸運的,在他運功-除體內毒素的過程中,業已逼出了十之六、七的毒量,否則,此刻他早就全身癱瘓,不能動彈了。
當然,燕鐵衣身體上的感受,是他的敵人們所無法完全了解的,他們只判斷燕鐵衣已中了毒,武功的發揮上勢必大打折扣而已,他們不清楚實際的情形,甚至尚不知道燕鐵衣已失去了視力!
這時,偏殿里到處布滿了人,每一雙眼楮全部盯著燕鐵衣的動靜,毫不稍瞬,個個聚精會神,又是緊張,又是忐忑。
沒有人敢搶先出手。
雙方互持了片刻,除了沉重急促的呼吸聲,再沒有其他音響。
心焦如焚的虯髯巨漢連連跺腳憤恨至極的叫罵︰「好他娘又奸又狹的燕鐵衣,老子叫你裝態裝蒜,你他娘扮得像,瘟在那里似是真個中了毒,原來卻養跪蓄銳的準備暗算老子們。」
燕鐵衣微微眨眼,冷然不應。
那「賀大哥」湊到虯髯巨漢身邊,悄聲道︰「卓老大--姓燕的中了毒乃是沒有疑問的,我們親眼看見石鈺下的毒,而我同小徒更親眼看見姓燕的把毒酒灌了十好幾杯進肚子,姓燕的至今仍然十分猛辣,多半是方才他運功排除了部份毒素之故,我們先前失了著,未敢肯定他的中毒程度,以及當時形態的反應是何意義?因此才誤了制敵良機,但如今時仍未晚,若他的模樣,依舊生硬乏力,舉止艱辛,只見余毒仍在,我們再接再厲的輪番往上撲,或許還有得手的希望,也不一定!」
點點頭,虯髯巨漢咬牙道︰「都是石鈺這狗娘養的磨磨蹭蹭,方才耽擱了收拾姓燕的時間,娘的反,若是擒不住姓燕的,我們固然不會好受,姓石的父子更將吃不完,兜著走!」
那「賀大哥」催促道︰「真到了那時,我們再拿姓石的父子,開刀泄恨不遲,眼下,倒是對付燕鐵衣為第一要緊,卓老大,再拖不得啦。」
虯髯巨漢霹靂般吼︰「放倒他!」
一個站在神壇邊的瘦小漢子暴起攻擊,兩柄淬毒匕首藍汪汪的分刺燕鐵衣肩脅,同時另一個站在左側的大漢也倏舉「齊眉棍」搗向燕鐵衣胸口!
燕鐵衣身形未動,雙手猝翻,「當」聲火花四濺,「齊眉棍」蕩起老高,而不分先後,冷電飛閃,那瘦小漢子的淬毒匕首,尚未夠上位置,便已怪嚎一聲,灑著猩紅的鮮血,踉踉蹌蹌的往後倒退,雙手撫胸,一頭栽倒!
一個仿若門神般的紅衣人物,旋身斜起,手中「金背大砍刀」在奪目的光華流燦中,罩向燕鐵衣,另一個短小結實,面目泛黑的紅衣人,也貼地竄撲,左手短戟,右手短叉,猛插燕鐵衣的下盤!
燕鐵衣听風辨位,立時覺出這兩人的功力,比諸先前的幾個進襲者,都要高明得多,他背脊貼著柱子,猝然沾柱暴升,上升的一剎那又飛滑下來了,剛好避開了對方的攻擊,而他手中的寒芒蓬散,如炸開的火焰球四射紛揚,「啊」一聲慘叫,門神般的紅衣大漢側躍出去,面頰上立時翻開一條兩寸長的血口子!
矮小結棍的紅衣人也驚叫著急速倒翻,等他雙腳沾地,伸手往臉上一模,卻沾了滿掌的血跡--在他的眉心中間,剛好也被割裂了一道血痕!
虯髯巨漢目瞪如凸,他切齒喃喃︰「照日短劍--照日短劍!……」
「賀大哥」有些不寒而栗的自言自語︰「那個時候!好像汪老三與湯老七便是死在這柄短劍上。」
全身抖了抖,虯髯漢的巨吼叫聲似在撕裂著什麼一樣︰「燕鐵衣--我們要活剝你這劊子手!」
表情是冷漠又陰沉的,燕鐵衣背脊貼著圓柱,睜著一雙實際上視不見的眼楮,望向吼叫者的位置,緩慢的,他開了口︰「听你們說話,你們該是當年在我劍下僥幸逃生的‘大紅七’遺孽了!」
虯髯巨漢滿臉悲憤之色︰「好叫你死得明白,燕鐵衣,正是我們‘大紅七’哥幾個,今天就是我們來找你索償討命的日子了,你還我三弟七弟的性命來!」
平靜的,燕鐵衣道︰「你,大概是‘大紅七’的第一個‘扎髯金剛’卓飛了?」
虯髯巨漢昂烈的叫︰「正是我,事隔不過三年,莫非你還會忘記?」
燕鐵衣冷沉的道︰「忘不了,卓飛。」
忽然,那「賀大哥」滿臉疑惑之色的又湊近卓飛耳邊,低促的道︰「卓老大,你們以前同姓燕的結仇之際,可曾朝過面?」
卓飛點頭道︰「當然朝過面!」
「賀大哥」孤疑的道︰「那麼,他該認識你們了?」
卓飛不耐煩的道︰「這還用說;誰能輕易忘記曾經拼死搏命的敵人?」
「賀大哥」若有所覺的道︰「但是,卓老大,你沒感到有點奇怪?」
卓飛不解的道︰「什麼奇怪?」
注視著燕鐵衣,這「賀大哥」輕聲道︰「自從接刃以來,姓燕的卻好像一直不認識你們似的?既未開口叫出你們的名姓,也未在表情上流露什麼驚訝之色,似是從來沒有見過你們。」
怔了怔,卓飛道︰「可不是?你不提,我倒忽略了!」
「賀大哥」又慢吞吞的道︰「還有--他方才說,‘听’你們說話,你們‘該’是當年的‘大紅七’!他為什麼要‘听’你們說話才知道你們是誰?他應該可以用眼楮看出來才對!」
回味著這番話,卓飛立時興奮的道︰「賀大哥,你的意思是說?……」
陰沉沉的一笑,「賀大哥」一面仔細看看燕鐵衣的形態︰「我的意思是說,姓燕的很可能已經失明了,眼楮看不見事物了,另外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他人一靠上那根柱子,便不肯再離開,為什麼?一離開就找不著依持,難以分辨方位啦!」
猛一拍掌,卓飛叫道︰「對,賀大哥,你說得一點也不錯,不愧稱為‘三心老狐’!」
「賀大哥」嘿嘿一笑︰「這不算什麼?」
此刻--燕鐵衣已體會出情勢的不妙來,他敏銳的感觸到,對方很可能已經查覺他雙目失明的事實了,但,他卻無法有任何扭轉這個事實的舉動!
踏上一步,卓飛狂笑道︰「姓燕的,你看,看我伸出來的是右手還是左手呀?」
燕鐵衣閉口無言,因為他看不見什麼。
卓飛得意洋洋的道︰「你為什麼不講話?我伸出來的是左手還是右手?你目光銳利,應該一眼就看分明才是。」
燕鐵衣冷冷的道︰「我何須管你伸出來的是左手抑是右手?」
包加笑聲如狂,卓飛嘲弄的道︰「姓燕的,我他娘根本便沒有伸手出去!」
此言一出,偏殿上的這干惡客立時便爆起一陣哄笑!
卓飛大叫︰「你瞎了,燕鐵衣,你變成個瞎子了,任什麼也看不見了!」
燕鐵衣的面龐扭曲了一下,默默不響。
環目四顧,卓飛氣勢昂揚的大喝︰「哥兒們,姓燕的再是三頭六臂,不可一世,如今也完蛋操了,一個人只要看不見東西,便與個廢物無異,哥兒們,我們今天勢必活捉這‘青龍社’的魁首。一為弟兄報仇,二替我們將來揚名傳萬,他娘的,就憑我們這干人,莫非還收拾不了一個瞎子?」
于是,叱喝叫囂之聲響成一片,這些人立時精神抖擻,躍躍欲試,準備活捉瞎了眼的燕鐵衣--方才接觸時的死傷慘況,他們像是業已忘了。
卓飛沉穩的吆喝看︰「別急躁,伙計們,姓燕的已是饔中之鰲,我們只要關起門來抓王八就行,但大家穩著點,可不要叫姓燕的情急的反咬上一口!」
「賀大哥」也高聲道︰「分散開來,輪番往上撲,姓燕的不能移動,我們身子活絡點,與他游斗,弄他個精疲力竭,迎接不暇,然後再捉活的!」
接著,偏殿中的殺星們又迅速移動,重新做了一番布署。
現在除了「大紅七」的五個人,以及「賀大哥」師徒外,其他還存五個人,他們把先前的傷亡者抬下出去,又調進了四名狠扎角色來增強陣勢。
角隅處,石鈺仍然一個人茫茫然的呆站在那里。
像陣風一樣,那手持「齊眉棍」的大漢尖叫著揮棍狠砸,另一名舞弄「三節棍」的大塊頭也「嘩啦啦」抖棍斜裹蓋了上去!
燕鐵衣站著不動,眨眼間寒光閃動,冷鋒侵空,「齊眉棍」再次蕩歪,「三節棍」卻「踫啦」一聲失去準頭,挑砸到了一邊!
大喝如雷,執棍大漢猛然抬棍橫掃,身形暴進,八腳飛蹴燕鐵衣小骯!
青森森的光芒在燕鐵衣的手心中一閃,誰也沒有看清它是怎麼飛旋的,那使棍仁兄的一雙尊足,已「刮」聲齊脛而落,他的「齊眉棍」也空擊上了圓柱,頓時裂晰成了兩半!
重重跌落地下,斷去雙足的這個漢子淒厲的長號著,一邊號一邊爬,而每爬一寸,便沾淌下一寸濃稠殷紅的血跡!
兩名同使「鬼頭刀」的人物一聲不響,分由左右揮刀狠斬。
燕鐵衣身形猝蹲,「照日」短劍閃如虹,「叮當」兩響,兩柄「鬼頭刀」同時歪出,而燕鐵衣右手拋翻,一道晶瑩絢爛的冷電,飛起半度弧線,將這兩個使刀人物,攔腰便斬為四段!
花花綠綠的內腑腸髒,幻成一幅怪誕可怖的光景,映入人眼,當炙熱的血還在並濺,燕鐵衣的右手「太阿」劍,在倏彈之下,兜空穿透一個黑瘦漢子的胸膛!
卓飛目眥欲裂的怪吼︰「小心他的‘太阿’長劍!」
「錚」聲「太阿」歸插入斜隱長袍右腰側的劍鞘--燕鐵衣這一次沒有想到會有用劍的機會,所以,他的「太阿劍」便沒有如尋常一樣斜掛肩後。
那「賀大哥」臉色大變,咒罵著︰「該死的‘太阿’劍!」
卓飛咬牙道︰「他娘的,這一陣我們業已折損八九名好手了,姓燕的卻連汗毛也沒傷到一根,他瞎了眼,居然能和沒瞎的時候一樣狂狠,真叫人恨死!」
「賀大哥」憂慮的道︰「照這樣下去,只怕形勢亦不見妙,姓燕的不移動,我們便奈何他不得;往上撲又近不了他,如此對持,怎是個了局?唉……」
卓飛煞氣滿眼的道︰「不管!我們一窩蜂沖上去!」
搖搖頭,「賀大哥」不以為然的道︰「使不得,燕鐵衣長短兩劍交互施展,神出鬼沒,快逾電閃,防不勝防,躲不勝躲,萬一撲上一波,叫他掄劍旋倒幾個,豈非得不償失?」
卓飛憤怒的道︰「老子就不相信他每一次都有這麼個厲害法!」
賀大哥陰陰的道︰「卓老大,這不是賭氣的時候,姓燕的能耐,你比我見識得還多;魯莽從事,不過白賠上些人命,難以收的,姓燕的本領太強,我們千萬毛躁不得!」
卓飛焦燥的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總不能就這麼干耗著呀,時間一長,對我們就更不利了,賀大哥,怎生快些想出個能行的法子才是。」
「賀大哥」苦笑道︰「我和你一樣的急,卓老大……」
一邊,那生了只鷹勾鼻的紅衣人靠了上來,他低沉的道︰「老大,我看非得去請他們三位到來幫場不可了!」
臉色一沉,卓飛不快的道︰「不到實在沒有法子可施的時候,我才不願去請那三個怪物來此幫場,這不光是面子問題,他們開口的價錢也實在叫人受不了!」
傍邊的「賀大哥」亦沉重的道︰「不錯,我也有此同感,所以我盡在想其他法子,不願去求那三個怪物,這三個妖怪不但架子奇大,氣焰凌人,更獅子大開口,像他娘吃穩了一樣--十天前,卓老大同我前去,只是試探了他們一下,還沒正式提出求幫的話來,娘的,三個人居然開口就要一萬五千兩黃金!」
鷹勾鼻陰沉的道︰「這個我也知道,但是眼前的爛攤子總不能不收拾呀,無論受那三個怪物什麼烏氣,至少要比放燕鐵衣歸山的後果要強!」
卓飛怒道︰「我們決不能容他逃月兌!」
鷹勾鼻陰沉的又道︰「所以,我認為還是早些把那三個怪物請來比較可靠,萬一我們圈不牢姓燕的突月兌,姑不論姓燕的會如何報復我們,那時再要請他們三個怪物出馬,只怕就不是眼下的行情能以行通的,不客氣的說,屆時他們答不答應都難講呢!」
卓飛十分苦惱的道︰「娘的,可真‘作孽’作大了!」
鷹勾鼻慢吞吞的道︰「老大,總是怪我們下手下得遲了點,如果賀大哥的另一位高徒,在前來通知我們動手的時候,我們一到就往上撲,說不定業已擺平姓燕的了。」
卓飛恨恨的道︰「這就是石鈺的可惡處了,姓燕的中毒之後,那等模樣,那等形色與反應,實在令我們搞不清他是否乃中毒後的征候,抑是在弄什麼鬼把戲;石鈺又他娘磨蹭時間,給了姓燕的機會運功-毒,使我們一再延誤,失去了制敵的最好時機。」
賀大哥道︰「如今也不用再埋怨了,倒是看看怎生達到我們的目的才最為要緊!」
鷹勾鼻道︰「我看,還是把‘白砂谷’的‘海氏三妖’請來算了。」
猶豫著,卓飛遲疑的道︰「賀大哥,你看呢?」
「賀大哥」的臉色十分陰黯,他低沉的道︰「我們再試一次吧,如果尚不成,便也只好去請‘海氏三妖’了。」
卓飛咬咬牙道︰「好,就這麼辦!」
說著話,他的目光又非常苦惱的投注向燕鐵衣那邊,燕鐵衣仍然倚柱而立,手上只倒握著他的那柄「照日」短劍。
「照日」短劍的鋒刃有如秋水盈盈,明澈清瑩,劍端的尾芒閃縮映幻,冷森而冽寒,光是看著那柄短劍,也夠叫人肌膚起粟了。
喃喃的,卓飛道︰「記得上次交刃,姓燕的是長劍‘太阿’執手,短劍‘照日’隱鞘,長劍明仗對陣,短劍覓機猝現,娘的,怎的這一次,他卻改成長劍‘太阿’隱鞘,短劍‘照日’執手了!」
「賀大哥」淡眉緊皺,沉沉的道︰「武技之道,視形勢之異而千變萬化,並沒有一定的規格拘束,姓燕的是高手,施展起來更加玄機莫測,他要怎麼變換方式,是他的事,我們只要招子放亮,別挨上一家伙就燒高香了。」
卓飛凶暴的道︰「我們再撲!」
于是,人影旋閃,又各自重新佔據了方位。
燕鐵衣目光平視,平靜的道︰「卓飛,你不身先士卒士來一搏,卻只驅使你的手下白送性命,你在道上也當了好些年的家,但仁義大哥可似你這樣做的麼?」
卓飛大吼道︰「姓燕的,你休要在那里挑撥離間,滿嘴胡柴,老子們全是老江湖了,豈會受你的騙,著你的道?你他娘的你。」
冷冷一笑,燕鐵衣道︰「卓飛,別看你人高馬大,塊頭鏢個狗熊一樣,其實,你才真正是個無膽匪類!」
咆哮起來,卓飛大叫︰「你敢罵我?」
燕鐵衣硬綁綁的道︰「殺都殺過,罵算什麼?」
不待卓飛動作,那鷹勾鼻已悄然撲上,一對銀光閃閃的「勾連槍」,在兩朵猩紅纓絡的蓬飛中,疾若寒星雨點,倏挑燕鐵衣雙目!
頭都不側,燕鐵衣左手電翻,光華回繞如帶,在這匹揀也似的瑩光里,劍影自中猝現,筆直戮同鷹勾鼻的喉嚨!
雙槍立叉橫架,鷹勾鼻的反應也相當迅速,但是,燕鐵衣卻更快,短劍驀沉橫揮石火一現,「刮」聲已將鷹勾鼻的前襟削落一塊!
鷹勾鼻的駭然驚退中,燕鐵衣不屑的冷笑道︰「這一位,大約是‘大紅七’的第四個阿哥‘皮里陽秋’任廣柏吧?」
那鷹勾鼻--「皮里陽秋」任廣柏,一張臉氣得褚赤,他尖銳的叫︰「你死在臨頭,姓燕的,我卻真不知你還如何得意起來?」
燕鐵衣冷峭的道︰「任廣柏,三年余不見,閣下膽量倒大了不少,口氣也比往昔狂了,上次交手,我還未曾忘記閣下那狼狽奔逃之狀;劍下游魂,漏網之魚,你以為你尚成得了氣候?真是可笑!」
任廣柏這一次倒下氣了,他嘿嘿一笑︰「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姓燕的,我們‘大紅七’曾經吃過你的虧,所以今天我們就正是要找回來,眼前,你已被我們弄瞎了眼,按著,我們便將取你的命;風水是輪流轉的,這一遭,要狼狽的恐怕就是你了,而更可悲的是--你即使狼狽,還不一定逃得了命呢。」
燕鐵衣十分平靜的道︰「你們已經試過幾次,但,成功了麼?我還活著,死的傷的卻全是貴方之人,我叫你們先前躺下了多少,等一會就能再叫你們躺下同樣的,甚至更多的數目!」
雙眼泛紅,任廣柏怒叫︰「你是在虛張你娘的聲勢,老子們豈會受唬?」
向著任廣柏招招手,燕鐵衣閑閑的道︰「任廣柏,若是你有膽量,有骨氣,你就放馬過來,試試看我這‘虛張’的‘聲勢’,我雖然目不能視,卻仍能將你分為十八段,你敢表現一下麼?」
頓時,任廣柏僵窒了,只氣得臉色泛青,切齒欲碎,但,卻硬是不敢獨自往上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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